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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fore yesterdayKAIX.IN

记录、记忆、故事

By: dimlau
6 September 2024 at 12:27

这个借助 AI 实时将生活场景转换为旁白的项目给我的感受是,听着 AI 平淡的语调不间断地描述自己眼前的景象——不见得准确,甚至可能有些离谱——可以说有一种荒诞的趣味,像是走进了黑色幽默电影里。

科技爱好者周刊第 316 期在介绍这个项目时提到了特德·姜的一篇小说《你一生的故事》(Story of your Life),不过我想到的是特德·姜的另一篇小说《双面真相》(The Truth of Fact, the Truth of Feeling)。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末,我听过一次报告,主题是个人计算的未来。发言人指出,有一天,对你生命中的每个时刻进行连续不断的视频记录将成为可能。这是个大胆的主张——当时,硬盘空间昂贵得不适合存储视频——可我发觉他说得没错:最终你可以记录一切。尽管我不知道会以什么形式实现,但我觉得它一定会对人类心智产生深远影响。理智上,我们知道记忆并不可靠,但我们很少去质疑它。拥有真正准确的记忆会对我们产生怎样的影响呢?」
《双面真相》后记

fin.

读这些是不够的

By: dimlau
5 September 2024 at 17:47

相比于网络上随处可见的「弄懂 XXX 读这篇文章就够了」一类标题,我自然更欣赏李如一兄截然相反的表述:要理解 Dynamicland 读这些书是不够的。重点不在于几篇文章或者几本书才够,而是或许多少篇多少本都不够。这和人人都能理解新事物并不矛盾,只要不把理解当作一种固定状态而是当作一种持续着的进程就可以。

fin.

追求

By: dimlau
2 September 2024 at 11:00

年轻时总羡慕别人——某君读了很多书,学富五车太有魅力了;某君弹得一手好吉他,才华横溢令人着迷;……于是为了这些不太纯粹的目的而去读书、学琴。倒不觉得这是坏事,但彼时总会因为追求了却没成效而慌张、失落。过去不愿承认的,现在可以坦然说出口:天赋上的确差得多了。但重点却又不在于此。如果所求的在所做的之外,即便有些收获总还是会怅然若失。某君的魅力或许就来自于读书不为展示魅力,某君的迷人也正是因为醉心于弹琴而全然不知已然迷倒了众生。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已经足够,把这些事情做到自己满意就更是幸福;幸福的人总是值得羡慕的吧,但愿每个人都可以幸福。

fin.

容易被忽视的两件事

By: dimlau
25 August 2024 at 18:05

小时候听故事,结局总是皆大欢喜,故事里的角色「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而幸福的生活是什么样子,不曾在故事里见过。于是等到稍长大些,便认为所谓幸福生活,或许比艰难险阻要无聊得多吧,才以至于担心讲出来太枯燥。当我在生活里终于领略了快乐,想把它长久留住,才知道故事里避而不谈幸福,是因为它需要时常自省、用心经营,如此琐碎复杂,不适合放进故事里。

在另一些故事里,刻骨铭心地痛过之后,转眼已过多年,那些曾经撕心裂肺的伤痛,似乎只给故事中的角色增添了胸襟与智慧。以前我会对此耿耿于怀,为什么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为什么没在最悲伤的那刻一死了之;忿忿然以至无暇多想,故事里的人是怎样扛住苦痛活了下来。现在想来那是怎样的时光啊,除了忍受,再无他法;也正因没别的应对,在外人眼里才像是只在转瞬间。

fin.

好奇害死泥鳅

By: dimlau
19 August 2024 at 10:00

今日有雨,我撑着伞从家里往店里慢慢挪。因为要低头留意积水,忽然间发现路中间的水洼里有条泥鳅!这算是平淡生活里的一件奇遇了吧;我拿出手机记录它。路旁饭馆里的老板看见了,忙过来把它捡了回去。啊呀,我大惊小怪的举动,不知是不是害了这条泥鳅。

fin.

整点报时

By: dimlau
12 August 2024 at 10:22

不记得为什么把Apple Watch丢在床头有一阵子没戴了,所以当它轻轻震动,我抬起手腕却没看到有新消息的时候,大脑用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然后一瞬间仿佛穿越了时间,回到小时候——某个下午,和煦的阳光穿过玻璃打到窗台边兰花的半边叶子上,像有重量似的,压得一根兰花叶子上下摆动;我盯着那叶子出神,渐渐才听到钟表滴答走时的声响;转头望室内看,靠墙的条案上摆着座钟,条案旁是歪着头靠在沙发上打盹的外公;我侧耳听他的呼吸,平稳而轻柔;突然座钟深处一阵齿轮的咔哒咔哒声打破了安静,接着是咚的一声,我看向表盘……下午一点半,手表沿袭了座钟的整点和半点报时功能,但可能永远也无法像座钟那样,在那一瞬间把周遭人全都连在一起。

fin.

装外宾

By: dimlau
2 August 2024 at 13:30

读到张爱玲的一篇文章,开篇就写:「用洋人看京戏的眼光来看看中国的一切,也不失为一桩有意味的事。」想起这些年我常被人说成装外宾,此时也释然了。

多数的年轻人爱中国而不知道他们所爱的究竟是一些什么东西。无条件的爱是可钦佩的——唯一的危险就是:迟早理想要撞着了现实,每每使他们倒抽一口凉气,把心渐渐冷了。我们不幸生活于中国人之间,比不得华侨,可以一辈子安全地隔着适当的距离崇拜着神圣的祖国。那么,索性看个仔细罢!用洋人看京戏的眼光来观光一番罢。有了惊讶与眩异,才有明了,才有靠得住的爱。
张爱玲《洋人看京戏及其他》

1940年代的文章,此时读来并不觉得过时。我想这和鲁迅先生「从来如此便对吗」的发问也相通。并不是遵守从来就有的规矩不做所谓外宾才是对的,「有了惊讶与眩异,才有明了,才有靠得住的爱」。

fin.

悉达多

By: dimlau
18 July 2024 at 15:46

黑塞这本《悉达多》开篇不久,写到悉达多不无嘲讽地说佛陀的「学说中最优秀的成果,我们早就品尝过了」,我就开始觉得有些讨厌。随后,这位悉达多又多次表现出对人、对事、对世界运行的方式的蔑视,仿佛他已经看透了一切,众人皆醉他独醒,但现实是,他一次次以为自己的内心什么死去了、什么新生了,然而还是会一次次重蹈覆辙。随着阅读进度增加,书本像是会聆听,把我心里的那些蔑视和嘲讽,逐个化解。从某个段落开始,悉达多从天赋过人的年轻婆罗门,变成了芸芸众生中的一个,然后又从这样的一个普通人,更具体些,成了我自己。芸芸众生值得同情,而我自己,我当然是想说我能理解。不过,当我想说能理解的时候,当我想说读懂了《悉达多》的时候,不正是回到了它的开篇吗?就像是在说这本书的「学说中最优秀的成果,我们早就品尝过了」。

悉达多年轻时就离开了家,几乎经历了一生的时间,在老年时,因为自己的孩子的离开,才终于想起当年自己的离开或许也给自己的父母带来了痛苦。可见,有些事情,宏大的学说当中根本没有提及;但这些事情正是人生的重要组成部分。即便不谈这些疏漏之处,学说本身也无法代替经历和体验,读书,的确有时候让我感受到内心有什么东西死去了、有什么东西获得了新生,有些东西融入了血液成为我的一部分,但是当我遇到具体的事件,能否被这些所学指引着去行动?能否坚定地遵循指引而没有精神上的痛苦?我没有答案,只能去把人生过一遍。

fin.

理想的生活

By: dimlau
10 July 2024 at 16:27

小时候看电视剧,里面各行各业的角色,都对自己正在做的事情特别当回事。比如说片儿警吧,总见他们一边说话一边整理警服,一刻也不愿多耽搁似的,东街转一圈西家回个访;还有老师,不光是电视剧里,现实中成绩不错但有些顽劣的我,也真的被老师叫到办公室去从头至尾被监督着写过作业。可如今,少见把工作当志业的人了。

可能有人会因此得出错误结论,认为过去人们都穷的时候,生活得才能那样淳朴。我不想用什么地方的人既富裕又生活得恬静来反驳——因为这样就难免要陷入爱不爱国、是不是外国走狗的无聊争辩当中去了。过去之所以有那种生活状态,难道不是因为人们心中有希望吗?每个人都不单相信,而且眼见着自己和身边的人,通过踏踏实实地生活和工作,越来越好了起来。而如今,人们心中的希望减弱了,如果不是已经绝望的话。

所以,当我在网上看到几乎全体中国人每天都要吃的食用油出了问题,却还有人悠哉悠哉地评论说「中储粮的油本身又没问题」,仿佛是在讨论远在天边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我在出离愤怒的边缘突然又释然了。这些人,如果有权利去为自己的健康讨要说法,如果有权利要求涉事企业,即便是央企,站出来低头认错、道歉并接受法律制裁,甚至有权利要求获得经济赔偿,他们是不会对自己的受伤害如此淡定的,他们也不会故作理性实则冷漠地说责任在运输司机。然而,现实是,他们已经在过往的经历当中消磨掉了这些原本正常的、支撑着人之为人的、被叫做希望的东西。虽然是自己的生活,但却又好像全都是束手无策的事情,那就冷眼看吧——这些人大抵如此。

虽然都是可怜人,但我还要说,这就是人们经常提及的:平庸之恶。洞庭湖堤坝的溃烂又何尝没有平庸之恶的影响?上游强降雨不是没有天气预报,堤坝防护在这个季节理应有应急预案,可现实情况是,身在其职的人似乎并没着急,堤坝孔眼冒水还是放牛的人发现的,而所谓的应急措施,即便我这种非专业人士也一眼就能看出缺乏常识之处……这是有多少人在冷眼看啊!

多想象一下自己心里的简单的理想生活吧,或许只是踏实工作换得衣食无忧、体面有尊严,或许只是人与人之间相互关照……到底,是什么让我们对自己的生活束手无策呢?是什么挡在我们和理想生活之间呢?

fin.

我们,是什么

By: dimlau
3 July 2024 at 21:13

第一次对「我们」这个词产生厌恶感觉是多年前在网络上看到张绍刚在他主持的一档节目里纠正归国的留学生:要说我们这儿,而不能说中国。隐约感觉,在一些人心里,要先表衷心于「我们」,之后才能陈述事实。

这种观念逐渐盛行,在网络上和人交流就变得越来越困难。妳说和平的时候,这些人会说我们有仇未报;妳说有差距的时候,这些人会说我们未来可期;妳说现代社会只有尊重知识产权、私产得到保护才能创新科技,这些人强调可不光我们有侵权;妳说某些国家之所以基础设施老旧有一部分原因是没法一个人拍板集中力量办大事,这些人质问妳,承认我们正崛起、别国已没落,就这么难吗?于是我把「我们」的面目看得更清了些:「我们」耽于过去、迷于未来,却让它的每一员苦在当下;「我们」自傲那些被强加的、嘲讽那些未拥有的,还令它的每一员无力创造那些属于自己的。没有哪个人真正属于「我们」,「我们」总留些说辞可以借由着把某个人踢出队伍痛打一番。成为「我们」的方法,就是服从「我们」。

妳真的希望加入那样的「我们」吗?不如从今天起,观察眼前每个具体的人,带着爱与包容而不是恨和苛责;尊重彼此的同与不同,分享已知,弥补无知;踏在此刻坚实的大地上,避免过去的不幸再发生,亲手创建更好的未来。然后或许以一个幸福的个人的名义,为我们共同的美好生活喝彩。

fin.

如何抱怨

By: dimlau
26 June 2024 at 12:43

上次说完星巴克「消费落座」的事儿,转过头第二天就又有了咖啡师拿咖啡粉撒客人一脸以及后来的咖啡师打人那一系列事情。如果跟得太紧像是做时事评论了,我没有那个能力;但只是就这单独一件事来分个对错的话,又有什么意义呢。所以就一直搁着。

事实上这事也真不复杂,客人是时间紧着急走,店员是工作多人手少。互相一抱怨,小摩擦就升级了。网上讨论的声音分成多种,有说不能惯着这种客人的,有说服务人员就要有服务人员的样子的,也有说资本家不肯花钱多雇员工是在剥削的……大家说得都有些道理。现在突然又说这些,是因为我最近也看到在芯片、航天、基建、公共服务等等话题的讨论中一种强势声音:「承认自己国家强大了这么难吗?」两相对比,有些说不出来的感受梗在心里。

难道不是活生生的人站在我们面前时,我们才更应该这样问吗:承认对方值得尊重这么难吗?至于国家,为什么,须要,承认它强大呢?政府不事生产、不创造财富;是妳和我,我们生产、消费,供养着政府,使得它有资源可用。做出成绩是理所应当的,没做好是对妳我的辜负。为什么不可以抱怨呢?归根到底,为什么那个客人——事实上有越来越多这样的人——会急匆匆奔波?为什么打工者会忙碌到无法调整自己的情绪?为什么企业会走压榨人工这种饮鸩止渴的路?为什么人们不能慢下来享受生活,为什么企业不能造福一方?这些,都可以并且应该抱怨:国家出问题了,政府应该承担责任!您可能会讲,那岂不是什么事都可以抱怨政府了吗?恭喜您,关于如何抱怨,您总算找对了方向。

fin.

感谢星巴克

By: dimlau
20 June 2024 at 12:40

多年来我一直说,作为从业者,对星巴克的态度多半是感谢。2009 年我的咖啡馆开张之后的许多年里,顾客都寥寥无几,把泡咖啡馆描绘得多么贴近生活,都没什么收效。倒不是说独立小店长着一张不可信的脸,而是声量太小,认同这个观点的人未必听得到,听到的人里又有不少人不认同——咖啡馆是相亲的地方;咖啡馆应该有单间;咖啡馆可以抽烟打牌……许多人始终这么认为。

星巴克开到我们这个小城市的时候,有朋友替我担心竞争压力,我反过来安慰——在我没为此事感觉疲倦之前——独立咖啡馆和星巴克不在同一片海域,它像是一艘大游轮,会让人们知道可以出海,但是喜欢坐游轮和喜欢摩托艇、潜水艇、小舢板、古董船……并不冲突。果不其然,也正是从那时候开始,咖啡馆在我们这个城市渐渐多起来,我的店,因为「历史悠久」,经营状况如我所料是有好转的。而且客人们已经大致上了解,咖啡馆里可以只是坐着喝杯咖啡聊聊天,消磨一段时间,放松一下身心。

在我的观念里,事物的发展会衍生出许多相应的习俗和趣味,我不喜欢所谓弯道超车的原因之一就是它会丢掉这些习俗和趣味。妳要问我细致的因果链条,我没法说出。但是要说「因为一切发展太快了,所以才会有,带着A家的东西去B家吃,惹得B家不高兴的事出现」,我猜还是会有很多人同意吧?毕竟,就算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运作的,如果慢下来,一定会出现让各方都相对满意的方案出现,大家都慢慢接受,这就是约定俗成。

这世界没有如果,现在的情况就是,一切都那么快。上一秒,咖啡馆还是所谓小资场所;下一秒咖啡馆随处可见。一方面,人们还抱有一种预期,自己进了门就该被当作上帝或者潜在的上帝,不容置疑;另一方面,现实是咖啡馆已经和早点摊理发店没什么区别。不会有人觉得早点摊主或者理发店主要求已经落座的客人赶快做决定有什么不对,但是咖啡馆似乎就不行。如果问我的处理方式,坦白说,我把自认为理应如此的规矩——归根到底就是不要影响到其他客人——写在了大门上、菜单上、小票上,但是具体到某个客人时,我基本什么都不说。原因还是那样,作为独立小店——即便是全市最古老的咖啡馆,影响力是很小的,客人们听到的是「这家店的要求」而不是理应如此。这个时候,星巴克作为在中国有几千家门店的连锁品牌,它的做法不见得最妥当,但是无疑是成功地提醒到了我们,因为跑得太快而忽略了一些必要的思考。

fin.

故事之为故事

By: dimlau
19 June 2024 at 13:40

直到去年之前我都不知道有位克罗地亚裔荷兰作家:杜布拉夫卡·乌格雷西奇。不知道这样说是不是能为自己的孤陋寡闻找点借口——名字那么拗口,又来自不那么被人熟知的国度;稍微动下脑子就意识到这个借口其实只会让自己显得更孤陋寡闻,因为这位作家书里写的可也是我所熟悉的世界,她写中国的民间传说、写日本的稻荷神、写谷崎润一郎……

当然,很合理,毕竟她是作家我是读者,作家必须要涉猎广泛,故事之为故事,就是要摄入、消化、再产出。正如在她《故事之为故事的故事》里提到的,本雅明关于世界文学的一段话:

世界文学就像一条鲸鱼,身边聚集着一群吸盘鱼,像老练的海盗一样。它们附在鲸鱼的身体上,吸食鲸鱼皮肤上的寄生虫。鲸鱼同时是食物、保护和交通工具的来源。如果没有吸盘鱼,寄生虫就会在鲸鱼的身体上定居,它的身体就会散架……我对自己的文学才华不抱幻想。我是一条文学上的吸盘鱼。我的使命是维护鲸鱼的健康。

fin.

难走的路

By: dimlau
15 June 2024 at 11:24

早上和女儿聊天时提到了某个成功的企业有很多效仿者,我私下生出些感触:不光是那些举世瞩目的大企业哦,我们身边也是如此。妳在商业上就算只是不经意间做出了一点成绩,就必然会有人模仿,但妳拼尽了全力追求美德,多半不会有人哪怕看上一眼。有点让人郁闷吧?我突然想起来,其实孔子早就郁闷过了,他说,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

为什么少见「好德如好色者也」?因为好色的过程本身就充满感官刺激,念头一动,后续只需跟着感觉走就好了,这是最简单的路。但是好德这条路就难了,人前妳要克己,人后妳要慎独,别人问,得到的那个德,何如?妳没法撒谎说会很快活,只能坦诚:便是有德了。因为追求美德不是为了快活啊,妳想。不想让人太失望,顶多再补一句:有德者少忧。可是忧这个东西有个特点,就是它不来之前谁也不会想到它会来。要先让自己受些实实在在的约束,换不回来好处不说,唯一能避免的,还是眼下压根就看不到的忧,这种事怎么会有人愿意干?

不过想象一下我们如果生活在有德之人绝迹的世界,那也太可悲了吧!

fin.

老街

By: dimlau
8 June 2024 at 13:54

每天上下班经过的一条老街最南头有家老式糕点店,老式是我擅自下的定义,是相对于新派的店面而言。新派是什么样呢,生活在中国北方城市的话大概都会知道——虽不是连锁,但装潢风格统一,就连名字都看上去都相似,像是一群堂兄弟。老式的糕点店就是这一系列之外的店,说起来数量应该不多了,除了我说的这家之外,暂时我也想不起这座小城里哪里还有别家。

老式店卖的东西也带着些老气,核桃酥芝麻棍儿姜丝儿、诸如此类,遇到传统节日还有些应景的小食,比如二月二龙抬头,店门口就会支起锅来,小老板现炒现卖料豆子。说他是小老板,是我倚老卖老了,看岁数大约也有三十岁吧。清瘦的青年,精神抖擞的寸头,走起路来健步如飞。因为路过时经常看到他在忙里忙外或是和左邻右舍打招呼,而且他个子又比旁人高出一截,所以印象深刻。昨天晚间打烊后顺着路回家,走到街北头的一家粽子铺,看见店门口有几名妇女和他一起围坐在装满米的大铁盆边包粽子,这大概是我第一次在晚上见着他。眼前的画面构图高低错落,聊天声起起落落,夜晚凉爽湿润的空气伴着清香,着实让我有些体会到了什么叫醉人。这老街,一天天一年年地沉淀着时间,端午节要到了。

fin.

四十一

By: dimlau
6 June 2024 at 11:14

这些年我睡眠质量不算太好,我分析了一下,断定这多半是因为衰老。早些年倒头就睡,而现在我的身体,对睡眠条件要求苛刻,天时地利人和才能安睡似的,温度高了会燥,温度低了关节都痛。我不为了抱怨而说这些,抱怨只是浪费时间,我是在想,衰老还带来了哪些结果。

丧失提出问题的能力,恐怕也是其一。「为什么?如果不这样会如何?」之类的问题,或许被自问自答过多次,或许被搁置了太久,对答案的期待就淡了,而且也想象不出还有哪些值得期待答案的问题。一切都不过如此——我们越来越满足于这样的结论。是不是人过中年的爱说教就源于此呢?自己提不出新问题,就转而向年轻人兜售自己的旧答案。说起来,我也很喜欢和年轻人交流,以后要提醒自己,少给「答案」多观察别人的提问方式和角度。写给四十一岁以后的自己。

fin.

指甲

By: dimlau
3 June 2024 at 16:15

前阵子和太太讨论一部韩剧《好久没做》,发现我们对它的看法大不相同。我感觉很真实,太太则是感觉剧中人多少有些神经病。我推荐她看的大多数剧都会给她这种感觉。好吧,可以可以,我情绪稳定。毫不放在心上。

我是很懒的,但是工作原因,必须时常修剪指甲。今天剪指甲的时候想到,或许可以说婚姻就像指甲。有些人喜欢把指甲处理得光彩夺目,有些人则毫不在意指甲甚至都忘记了它的存在。怎样都好。不过我想,不少讨论婚姻的影视剧(除了这部韩剧之前我也提到过英剧《婚情谘文》)总结起来好似都在提醒:不论妳对待指甲是什么态度,最好还是分多一些精力给它;不关注「长势」就必然受伤,等到那时再去回顾指甲什么时候扎进肉里的、怎样折断了的,为时已晚——除了要受眼前的痛,那理不清头绪的乱麻带来的混乱和挫败感,也难捱。不过,嗐,人生或许总归如此罢。懂了所有道理依然难免磕磕绊绊。

fin.

电子宠物

By: dimlau
31 May 2024 at 12:45

我曾想,至少有了AI版的电子宠物,才能说人工智能已经普及。我小时候从没拥有过自己的电子宠物,但见身边朋友玩过。小小的鹅卵石似的一个物件,黑白屏幕里有个蠢蠢的小动物,百无一用,只会待机。而妳和它能有的全部互动,就是妳点按写着互动名称的按钮,它播放对应的动画——妳点喂食,它播放张嘴闭嘴。

现在人们太稀罕AI了,甚至许多人担心或者假装担心AI会取代人类!但那不正说明AI还很弱嘛,大概任何新技术诞生都会经历这种过程吧?虽然在哪一方面都还没达到熟练地深度整合运用,但是人们为这份新的希望而躁动,满是憧憬又充满担忧。真等到技术成熟、普及……电不光能驱动月球车,还能绕在马桶圈里让妳坐在屁股底下,互联网不光能在军事、经济领域决胜千里,也能游走在每个人眼前、手边、枕头旁。那时人工智能应该也是如此吧,它能在特别高精尖的领域发挥人类无法企及的能力,也可以收了神通,容身在鹅卵石样的物件里,除了待机什么也不做。妳问它「嘿,那小谁,今天天气怎么样?」它反问妳是不是对每个会出声的东西都问同样问题,一个电子宠物为什么会知道天气怎样?妳赛博喂食,它倒不再嫌妳蠢,而是用我猜也猜不到的方式从妳的喂食里汲取养分,长成独一无二的家伙,陪妳快乐给妳添烦。人类最先进科技的结晶,该是多么具有个性又可爱呀,还不用花太多精力来照料。但是妳觉得它能取代猫吗?

fin.

我觉得

By: dimlau
28 May 2024 at 16:25

写文章尽量少写「我觉得」这三个字;当然这里也有潜台词——是在发表观点,观点会有相应依据,既然有依据,再说「我觉得」就很多余。

这三个字出现频率变高,大概是人们日趋保守、畏缩的表现;在提前打招呼做免责声明:只是我觉得啊,并不绝对,不求人人接受认可…云云。我写的观点,自然就是我觉得,我不必对谁事先声明。并不是要人听从,正相反,妳也应该有妳自己的觉得,妳不必和我相同,尽管在不认同我的时候全力反驳我——不要用「我觉得」开头,而是给我看缘由。

fin.

孝顺

By: dimlau
27 May 2024 at 13:05

白石一文《爱是谎言》里某个角色说了这句话:

孝顺是趋吉避凶最好的特效药。

我们日常能听到的说法略有不同,但意思大致是一样的。直说吧,我讨厌这种说法。

要劝那些并不怎么重感情的人去孝顺,这种话或许有些效用——是威慑也是利诱。但是对原本就重视亲情的人说种话,难道不是曲解了人家的感情?总之,不管是对谁说,感觉这话多多少少都有些侮辱人了。像是这些人原本都该死,要用孝顺来续命似的。非要捋顺因果的话,之所以有些人能趋吉避凶,倒不如说是因为这些人内心柔软、真诚待人,愿意与人为善自然降低了惹祸上身的风险。对陌生人都友善的人,自然也更可能是孝顺的人。孝顺是果,不是因。

fin.

人+性大不同

By: dimlau
26 May 2024 at 12:24

刚刚看完《人+性大不同:荷兰德国篇》。或许因为一直(自认为)思想前卫,整体来说并没有大受震撼的感觉。那么大的世界,什么样的生活方式自然都有可能,只要身在其中的人觉得可行,我们也就不必大惊小怪。不过,因为那些千奇百怪的生活方式带来的一系列思想上的差异,就让我不禁有一番感慨。比如说经常去混浴浴场的德国人,对朋友这个概念的理解大概和我们会完全不一样吧?

fin.

2024.05.24 14:24

By: dimlau
24 May 2024 at 14:24

曾经,我以为自己背负着重任,在为造物主保守秘密。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我老早就发现一个现象,当我目视着不远不近的地方——妳知道,发现这个现象时我是惊慌的,所以特地反复尝试,想去复现它,发现其中的端倪——往往是在我思考宇宙存在的意义时,眼前的画面会不由地出现高频的抖动,就像是老式显示器图像数据传输出了问题图像扭曲的状态。我困惑不解,我疑虑重重,该不会…我是这宇宙中的特殊存在,要保守最大的秘密:这宇宙是造物主的生态瓶,祂通过分散一部分神识到我脑中,让我成为祂的眼,而我一思考,就暂时干扰了祂的视觉。

我当然小心翼翼地试探过身边的朋友们,他们全都没有这种经历,这更加让我确信。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我就默默等着响应最终的召唤吧!直到前几天,我发现这个情况有个学名叫眼球震颤,随着衰老,还有可能会瞎。

眼球震颤(nystagmus;NY)是一种不自主、有节律性、往返摆动的眼球运动。 方向分为水平型、垂直型、旋转型等,以水平型为常见,通常以快相方向表示眼球震颤方向,快相为代偿性恢复注视位的运动。 简称眼震。 常由视觉系统、眼外肌、内耳迷路及中枢神经系统的疾病引起。

fin.

登月、国宝、逻辑

By: dimlau
23 May 2024 at 12:04

这阵子打开知乎首页,经常看到美国人到底有没有登过月的话题。我打开看了一圈,猛然发现,那些认为美国人登月造假的人,和我前段时间看到的那些坚决不相信自己收藏了赝品的人,想法一脉相承。

当然,可以怀疑一切,没准世界就是一团虚幻的烟云呢。但是如果相信某些事情是真的,那这些真,必然要求妳认可另一些事物——真之为真的必要条件。比如妳认可中国宣布的拍到了阿波罗计划在月球上留下遗迹的照片,这个照片为真的必要条件之一就是有遗迹,妳不能既相信拍到遗迹的照片为真,又坚持不存在遗迹。收藏爱好者们也是同样的问题,既相信自己的藏品是官窑出品,又完全无视官窑出品的一个必要条件——必然符合官窑记录在案的形制,所以才会出现那种抱着奇形怪状的臆造形制的器物硬说是官窑品的情况。

中国的学校教育里什么时候才会加入逻辑相关的知识内容呢?

fin.

时间

By: dimlau
21 May 2024 at 17:25

前天晚上终于有时间看了《花月杀手》——这是一部三个多小时的电影。没什么花哨,却不枯燥,导演、演员的功力自然高超,不过剧情本身也实在引人入胜。说起来,观影前我完全没做功课,以为是什么特工动作片,结果却是一段美洲原住民的血泪史。代表着文明的白人,把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抹杀,只因他们是不同种族,只因他们手里有钱。当然从程度上论,我们普通人或许并没有做如此残忍的事(的机会),但是本质上相同的事情,身边却每每上演。比如想象武力占领台湾的方法时说着玩弹齐发把那里炸成焦土;比如发表仇视日本的言论说真该再让他们吃两颗原子弹;比如见到意见分歧者会说他们就该被轧死……不是说一百多年前的美国人值得原谅,只是显然我更关心当下、我的同胞们,就这么无法接受别人与自己不一样吗?就这么坦然地相信不一样的人就该死吗?那么,一百多年过去了,我们能说自己生活在更文明的时代和国度吗?

其实前面的内容属于跑题了,我只是想说时间来着。我受不了一部电影分多次看,现在大家都说时间碎片化,但妳瞧,即便是三个多小时,挤一挤总还是有的。这部电影给我的另一点关于时间的感触,源自本片导演马丁·斯科塞斯在专访中的话:「我希望我能休息八周,同时拍一部电影(笑)。整个世界都向我敞开了大门,但为时已晚,太迟了。我老了。我读,我看,我想讲故事,但没时间了。卢卡斯和斯皮尔伯格共同为黑泽明颁发奥斯卡奖时,黑泽明说他现在才看到电影的可能性,但为时已晚。那一年他83岁。当时我还在思考这段话是什么意思,如今我终于明白了。」

fin.

More interesting problems

By: dimlau
17 May 2024 at 12:26

阮一峰的周刊里写他读到一篇有意思的文章,他总结道:

文章大意是,人的一生就是解决三个基本问题:事业、家庭和财务。
一份有成就的事业,一个幸福的家庭,一个健康的财务状况,人生就没有遗憾了。

我去看了原文内容:

… believes that there are three big problems in life: career, family, and finance. It usually takes people a decade to figure each out.

Her goal is to solve these problems as fast as possible, so she can focus on more interesting problems.

fin.

旧书

By: dimlau
8 May 2024 at 15:13

有位朋友读书时喜欢把封套当作书签,不是拆下来、展平、夹在书页当中,而是把原本折进书籍封面和内页之间的封套的其中一侧——根据阅读进度来选择封面或封底的那一侧——展开,夹到正在阅读的书页之间。嗯,倒是方便,但是……

「这样弄,封套会变得很不平整。」

「为什么要保持平整呢?」

倒不是无言以对,但是这个为什么的答复只能是从个人审美的角度来说。我不喜欢自己书架上放着一些并不老旧、只是读过一遍就变得很丑的书。显然,并非每个人都会介意,所以我就不再多说。

其实说起来我蛮喜欢旧书,那些反复阅读的痕迹,或者时间的痕迹,泛黄、卷边、磨损……书籍像是越来越柔软,越来越温润,更易与人融为一体似的。电子书,那些字节、比特,也会泛黄软化吗?

fin.

瞎说

By: dimlau
30 April 2024 at 11:56

我时常想说,停掉一个项目不一定是失败。为什么时常想说呢?两方面,一方面是据我观察,很多人都觉得,那就是失败;另一方面,妳当我想退休也可,当我关心创业友人也罢,我们是需要为「放弃」正名的。放弃不一定就是失败,它就是一种常规选项而已。为什么时常想说却没时常说呢?因为妳看,其实说到这里我已经吞掉了很多内容把自己给成功阻拦了——诸如,仅为守住「没失败」这个虚幻的名誉而让自己的人生进入垃圾时段是相当不明智的,这类说辞,我脑子里总会有另一个声音调停说,这世上哪有傻子,吃痛自会收手。好吧好吧那我就不说下去了。

不过又勾起另一件想法来。身边许多人会对我说,妳那么多年留下来的东西都砸掉了好可惜,妳店里一楼那么大面积都空着好浪费……把这些和认为放弃就是失败的想法放在一起,似乎就更明朗了:人们总是在意自己失去的东西。这是人性,俺也知道的。不过尽管四十好几了总还是想去超越一下试试。甚至觉得,想超越被定义为人性的某些规律和约束,大概,也是一种人性吧?好吧有点自相矛盾了,打住。继续说前面的话题。砸掉的东西,失去了;没用上的东西,失去了;放弃的东西,失去了。这么解释也是说得通的,我理解但我想问为什么总是关注于此,而不是,得到了什么?

砸掉旧的得到了新的,留白了空间获得了意境,放弃了旧项目得到了新生的机会和时间……重要的是,那些砸掉的事物、留白的空间、放弃的项目,妳曾经全力以赴了,认真考量了,各得其所。多好。所以,是不是,闲置,让事物变得鸡肋,越是鸡肋越不舍得扔,呢?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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