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公布的对纽约市长埃里克·亚当斯的起诉书带来了纽约南区联邦检察官和联邦调查局在调查期间发现的一系列奇怪、有趣和令人不安的细节。

2021年6月的那一天，亚当斯赢得了民主党的市长初选，几乎确定了他将入主市政厅，但他的心思在别的事上。

亚当斯的一名助手给土耳其航空公司驻纽约的总经理坚克·厄恰尔发信息，让他为亚当斯预订飞往伊斯坦布尔的航班。该工作人员符合当时亚当斯与土耳其的联络人拉娜·阿巴索瓦的特征。

厄恰尔说，他要向市长收取50美元，这个价格低得让人觉得荒谬。而事情不能做的太明显。

“不，亲爱的。50美元？什么？给一个合理报价，”阿巴索瓦回答。“他现在每走一步都有人看着。1000美元左右。显得真一点吧。我们不想让别人说他是免费坐飞机。现在媒体特别关注埃里克。”

亚当斯最终为自己和伴侣支付了约2200美元购买机票，而且很快升级为商务舱，价格本应超过1.5万美元。

阿巴索瓦问厄恰尔建议亚当斯在伊斯坦布尔住在哪里，这位经理建议他住四季酒店。

阿巴索瓦说那个酒店太贵，厄恰尔回答说，“他为什么要在乎？不会让他付钱的。他的名字也不会出现在任何东西上。”

“太棒了，”阿巴索瓦回答。

几天后，亚当斯取消了那次旅行。

检察官表示，自2016年以来，亚当斯从土耳其利益集团获得了超过10万美元的旅行福利，他没有按照法律要求披露这些利益。检察官表示，他在担任布鲁克林区长、候任市长和市长期间的官方行为回报了金主。

亚当斯于2021年11月当选市长后的第二天，自称品牌顾问的商人阿尔达·塞耶纳对另一名商人说：“我要去和安卡拉那些大人物谈谈，看看我们怎么才能把这变成我们国家游说团体的优势，”。

时任土耳其总领事雷汉·厄兹居尔几乎在同一时间对阿巴索瓦说，土耳其外交部长“亲自在关注他”，土耳其的事亚当斯“用不着费心”去联系别的什么人。

2022年上任之前，亚当斯曾和他的伴侣前往加纳，进行了一次他称之为“灵修之旅”的旅行。亚当斯的发言人当时表示，候任市长自己支付了旅行费用，但根据规定，他们不会披露收据。

起诉书称，事实上，价值1.4万美元的商务舱机票大部分由土耳其航空公司支付。在伊斯坦布尔停留的九个小时期间，厄兹居尔安排了一名开着宝马的司机带亚当斯和他的伴侣去一家高档餐厅。

厄兹居尔向阿巴索瓦保证，他会对中途停留一事保密。

据消防部门称，2021年9月，厄兹居尔要求亚当斯让消防局批准在曼哈顿中城新建一座高层土耳其领事馆，尽管据消防局称，该领事馆存在“严重”消防安全缺陷。

时间紧迫。厄兹居尔希望领事馆能在土耳其总统雷杰普·塔伊普·埃尔多安因联合国大会事宜访美之前开放。

在电话中，厄兹居尔告诉阿巴索瓦，现在“轮到”亚当斯帮助土耳其了。她把这条信息告诉了亚当斯，亚当斯回答说：“我知道。”

检察官称，“亚当斯按照指示行事，”并多次给消防局长发信息，而后者正试图保住自己在亚当斯手下的职位。

一名负责监督安全检查的消防部门官员被告知，如果他不为大楼开放提供便利，就将失去工作，尽管该部门的一名员工认为这栋大楼“安全情况不适合居住”。这位官员照吩咐做了。

“您是土耳其真正的朋友，”厄兹居尔在9月10日给亚当斯发信息说。

10天后，埃尔多安出席了这座摩天大楼的剪彩仪式。

当亚当斯为2021年的市长竞选筹集资金时，品牌顾问塞耶纳通过短信建议阿巴索瓦为亚当斯筹集非法外国捐款。

阿巴索瓦怀疑亚当斯“不会参与这样的游戏”，因为“以后可能会惹上大麻烦”。

她答应“不管怎样，会问一下”。

令她吃惊的是，亚当斯竟然同意了。

去年11月，联邦调查局搜查了阿巴索瓦的家，不久之后，她转而反对市长，开始与检察官合作。

起诉书称，亚当斯很注意掩盖自己的踪迹。

在关于2019年另一次可能的土耳其之行（由厄恰尔安排）的短信交流中，阿巴索瓦提醒亚当斯“请删除你发给我的所有信息”。

“一直如此，”亚当斯回答。

上任不到两周后，亚当斯在纽约市一家高档餐厅的包间里会见了阿巴索瓦和塞耶纳，讨论募集外国捐款的问题。

检察官说，在那次会面中，塞耶纳谈到了之前在土耳其为亚当斯筹集竞选资金的努力。他指出，他将来可以募集更多外国捐款。他还表示，如果亚当斯访问土耳其，与那里的商人会面，他可以为2025年的市长竞选筹集更多资金。

“亚当斯欢迎外国捐款的提议，”起诉书说。

2023年9月，亚当斯在纽约市一个据称由“国际可持续发展领袖”主办的晚宴上会见了一群外国捐助者。

价格是每人5000美元。起诉书称，在此之前，塞耶纳从与会者那里收取了款项，其中许多人是外国人，然后用其中一些钱为竞选活动提供了“稻草捐赠”（以他人名义捐出超出辖区法律规定限额的竞选捐款。——译注）。

塞耶纳似乎为土耳其报纸《自由报》(Hurriyet)撰写了有关该事件的文章。他得到了一个生日蛋糕。

“亚当斯和我一起切蛋糕，他的给我生日礼物是，他答应我年底前再次到访土耳其，”塞耶纳写道。

2022年4月，随着亚美尼亚种族灭绝纪念日的临近，厄兹居尔多次要求阿巴索瓦保证亚当斯不会谈论这一事件，这对土耳其政府来说是一个高度敏感的话题。

检察官称，阿巴索瓦“证实亚当斯不会发表声明”，而他“的确没有发表这样的声明”。

2021年，拜登总统不顾埃尔多安总统的阻止，承认这场一个多世纪前的大规模杀戮是种族灭绝。埃尔多安一再否认这场屠杀构成种族灭绝。

在联邦调查局特工于2023年11月扣押亚当斯的私人手机后，他声称自己不记得密码，因为前不久刚刚改了密码。他说，他改密码是为了防止工作人员因调查而无意或故意删除任何内容。

“随着联邦政府对被告埃里克·亚当斯犯罪行为的调查继续进行，阻挠调查的行为也在继续，”起诉书写道。

2021年7月，由中国领事馆官员的私厨烹制的六只南京盐水鸭被送到纽约州州长凯西·霍楚尔高级助手的父母家中。大约四个月后，又有六只鸭子送到。又过了四个月，又有更多盐水鸭送来。八个月后：更多的盐水鸭。

检察官说，周二公布的一份联邦起诉书中描述的这些禽类输送只是向助理孙雯多年来一系列贿赂的一小部分，以换取她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及中共提供的好处。这份长达65页的起诉书还描述了旅行福利、活动门票，以及为她的一位密友总部位于皇后区的货运公司做宣传。

检察官说，孙雯阻止台湾官员进入州长办公室，从州政府的通讯材料中删除有关台湾的内容，并阻止台湾官员与包括霍楚尔在内的州政府领导人会面。检察官说，她还确保州政府官员不公开谈论中共对维吾尔人的迫害，维吾尔人主要是穆斯林，一千多年来一直生活在现在属于中国的一个地区。

周二，现年40岁的孙雯被指控犯有10项刑事罪名，包括签证欺诈、洗钱和其他罪行。她的丈夫、41岁的商人胡骁在起诉书中被控洗钱。

两人在联邦法庭上均不认罪，他们被保释，并被要求交出护照。

孙雯的律师贾罗德·谢弗说，孙雯期待着在法庭上就起诉书进行陈述。“这些指控的提出令我们的当事人感到困扰，这是可以理解的，”谢弗说。

如果属实，这些指控将代表着对纽约州政府最高层的无耻操纵，涉及同为民主党人的霍楚尔及其前任安德鲁·库莫执政的数年。

霍楚尔的新闻秘书阿维·斯莫尔说，孙雯“十多年前就被州长办公室雇用”，并称，霍楚尔政府官员“立即向执法部门报告了她的行为，并在整个过程中协助执法部门”。

他说，政府“在发现不当行为的证据后，于2023年3月终止了对她的雇用”。

这些指控是司法部的最新举措——特别是近年来在布鲁克林的美国检察官办公室的推动下——旨在阻止中国政府在美国各地秘密施加影响。

上个月，布鲁克林联邦法院宣判75岁的皇后区居民、自称民主活动人士和学者的王书军为中共充当间谍罪名成立。去年夏天，检察官在同一家法院指控三名男子代表中国政府跟踪新泽西州的一个家庭，并赢得诉讼。另一起案件中，两名男子被指控在曼哈顿下城的一栋大楼里为中国管理一个秘密警务站。

检察官的这一举动正值美中两国围绕战争、贸易和技术问题不断升级的紧张损害双方外交关系之际。中国对南海部分海域和台湾岛的主权主张一直存在激烈争议，这也是周二针对孙雯指控的核心部分。

在州政府担任过一系列职位后，孙雯担任霍楚尔女士的副幕僚长。起诉书称，在这些职位上，她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引导州政府官员远离可能暗示支持台湾的行为。1949年内战结束后，国民党在台湾建立了自己的政府，此后中华人民共和国一直声称对该岛拥有主权。

“请不要会面，”她写信给一名邀请州长与台北经济文化办事处处长会面的州议员。“请拒绝。不希望让她卷入中国/台湾的敏感问题。”

检察官还指控孙雯提供未经授权的州长办公室邀请函，以便中国政府官员更容易前往美国，并在纽约州与州政府官员会面。

她甚至在没有得到适当授权的情况下，安排中国政府官员接受官方公告，即带有州印章和州长签名的正式装框文件。虽然这些声明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但一些外国官员非常尊重它们。

2019年，时任台湾总统蔡英文在访美期间曾在纽约停留。中国政府反对蔡英文访美，甚至要求美国政府不允许她访美。

检察官说，台湾官员邀请孙雯和库莫参加宴会。然而，孙雯从未转发邀请，而是告诉台湾官员，科莫正在卡茨基尔为工作人员举办活动日。

“我拦下了它，”孙雯在给一名中国政府官员的信中说。

据检察官称，宴会当天，孙雯加入了与当地华人社团领导人的行列，在曼哈顿抗议蔡英文。

检察官说，2021年，孙雯允许一名中国政府官员“影响” 霍楚尔公开言论的内容，并确保她“不公开谈及新疆维吾尔人被关押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运行的集中营的问题”。

根据起诉书，孙雯获得的好处包括：与胡骁有关的中国企业在数以百万计美元的交易中获得协助；旅游福利；中国民族乐团在卡内基音乐厅演出等活动的门票；皇后区货运业务的推广；孙雯的表亲在中国的就业机会。

检察官说，孙雯和胡骁将收到的钱洗白，用来购买他们价值360万美元、位于长岛北岸曼哈塞特一条独头巷子里的五居室住宅；檀香山一套价值190万美元的共管公寓；以及包括一辆2024年款法拉利在内的豪华轿车。

六周前，联邦调查局特工在清晨突袭了曼哈塞特的这条小巷，搜查了这对夫妇的房子。

起诉书指控孙雯没有按照法律要求向纽约政府披露她从中国政府或中国共产党那里获得的利益。记者周二未能联系到中国大使馆置评。

根据她在领英上的个人资料，孙雯在州政府工作了近14年，担任过各种职位。她开始在立法部门，担任孟昭文议员的幕僚长，后者现在已成为国会议员。根据领英的资料，孙雯随后在库莫和霍楚尔的政府部门担任过各种职位。

纽约州参议院共和党领袖罗伯特·奥特周二表示，雇用孙雯是“一个惊人的安全失误”，并要求进行调查，以确定谁应该为此负责。

库莫的发言人理查德·阿佐帕迪说，孙雯只担任过次要职位。“虽然孙雯在后来的政府中被提升为副幕僚长，但在我们任职期间，她在少数几个机构工作，是与州长几乎没有互动的众多社区联络员之一，”他说。

孙雯的工作重点是商业发展、亚裔美国人事务以及多样性、公平和包容。大约15个月后，她离开了霍楚尔的州长办公室，于2022年11月在纽约州的劳工部找到了一个职位。五个月后，她从劳工部离职，担任民主党人郑世杰的竞选经理，后者竞选长岛国会席位失败。

起诉书称，2023年3月被劳工部解雇后，孙雯仍继续参加公共和专业的亚裔社区活动，谎称自己是劳工部的副部长。孙雯显然是在8月收到劳工部的勒令停止函后才停止这么做的。

孙雯的丈夫胡骁在皇后区法拉盛经营着一家名为Leivine Wine & Spirits的酒类商店。在过去的十年里，他还创办了其他几家企业，包括在2020年疫情初期创建的一家名为“美国医疗用品”的公司。他还创建了另外两家公司，分别是2016年的Golden Capital Group和2023年的LCA Holdings，其性质尚不清楚。

周二，在布鲁克林联邦法院外，孙雯和胡骁的律师对一群记者说，他们对辩护力度有信心。

“坦白说，起诉书中的一些指控是煽动性的，令人费解的，”胡骁的代理律师赛斯·杜夏姆说。

在听证会上，检察官描述了他们所称的一系列复杂的证据，其中大部分是用中文写的。联邦助理检察官亚历克斯·所罗门说，这对夫妇“经营着大量空壳实体”，包括“80多个不同的账户”。

“这不是普通的金融欺诈，”所罗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