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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拟修人工生殖法:婚育脱钩和代理孕母制成争论核心|Whatsnew

「“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慢慢在变老,我们一直在等待,我真的很希望能在台湾生养孩子。”」

端传媒记者 王怡蓁 发自台北

德国柏林生育中心的细胞实验室中,电子显微镜用下卵细胞受精的画面。摄:Jens Kalaene/picture-alliance/dpa/AP Images
德国柏林生育中心的细胞实验室中,电子显微镜用下卵细胞受精的画面。摄:Jens Kalaene/picture-alliance/dpa/AP Images

2024年初,台湾卫福部预告《人工生殖法》草案,内容包括开放同性伴侣单身人工生殖及代理孕母制度,预计年底前送入行政院。

2023年底开始,台湾立法院就欲修正17年来未大幅修正的《人工生殖法》。这部法条并未与时俱进,其中,人工生育的对象被限缩于已婚的异性恋“不孕夫妻”。因此,就算单身女性如今可以自行决定冻卵,同性伴侣如今可以合法结婚,他们却都无法在台湾合法地进行人工生殖。(延伸阅读:《一对女同志“生孩子”有多难》)

2024年总统大选后,新的国会中的主要政党皆关注《人工生殖法》的修订,更有立委将此法案作为最优先推动的目标——如国民党立委陈菁徽,她在担任立委前是一名妇产科医师。民众党立委陈昭姿则是长期推动代孕的倡议者。

2024年2月27日3月28日,卫福部召开两场公听会,讨论相关修法。听证会上的争论点有三项:1)是否开放女同志配偶使用人工生殖?2)是否开放单身女性使用人工生殖?3)是否开放代理孕母?

端传媒参与了两次公听会现场。在公听会上,不同意见的民间团体、专家学者公开角力。反对开放已婚夫妻之外的对象使用人工生殖的“台湾家长守护妇幼权益协会”在3月28日第二次公听会时,于立法院群贤楼外抗议,他们的货车上贴着“牺牲儿童权利的人工生殖,是在谋求谁的利益”标语,另一组持反对意见的“台湾全国妈妈护家护儿联盟”则在公听会场内说:“人工生殖只能用在不孕症,单身女性跟女同志不是不孕症患者。”

这些反对意见,激怒了从未公开发言的与会者R,她走上公听会的讲台哽咽地说:“我是一名已婚的女同志,我非常想要有孩子,我今天就让大家知道我们会经历什么。我花了很多时间跟金钱到国外才能进行人工生殖,但至今仍未成功……”,她说要让反对者看见没被法律保障的人的处境。(延伸阅读:《同性婚合法后,传统的财产继承制该怎么跟上时代?》)

这两次的公听会上,多数民团以及立委、医生都认为可以优先开放单身女性与同性配偶,对于代孕制度则认为应暂缓。这些不同意见的团体的最大公约数只有保障人工生育“儿童权益”。

超音波控制下的胚胎移植。摄:BSIP/Universal Images Group via Getty Images
超音波控制下的胚胎移植。摄:BSIP/Universal Images Group via Getty Images

为什么要修法?

倡议修正人工生殖法并非冒出的议题,台湾社会的整体生育情况与17年前刚立法时有许多差异,晚婚、晚生的比例逐年增加。立法院2022年的人工生殖法修法研究指出,台湾的生育率在2022年为“全世界最低”,结婚率与出生数也在2021年创下台湾新低。研究指,虽然“婚育”不一定必然相关,但有些对象想生育却受限于有无“结婚”,这让法律成为了生育的阻碍。这些对象如单身的女性、非婚者、同性配偶,都无法使用人工生殖技术来生育孩子。

台湾现行对人工生殖技术(ART)的定义是:利用生殖医学协助,以非性交方式达到受孕生育。目前又可以分为以两大类的人工生殖技术,分别是“人工授精”(IUI)和“试管婴儿”(IVF)。

人工授精是将精液经过洗涤、分离、浓缩后以导管直接将精虫送入子宫腔,以便精子与即将排出的卵子顺利会合,达成受精怀孕的目的。

相较于流程简单但成功率为15%至20%的人工授精,试管婴儿的成功率可达35%到50%。试管婴儿是将卵子与精子取出,在体外结合受精,培养成胚胎后植回母体内。而前期还需要加入打排卵针刺激排卵、取精、卵等过程。

随着晚婚晚育以及其他因素,台湾夫妻的不孕症大约为10至15%,不孕症的医学定义是一对夫妻在自然不避孕的情况下,经过一年仍无法怀孕。为了鼓励生育,卫福部从2021年开始扩大民众采取试管婴儿生育的补助,将补助对象从中低收入扩大到45岁以下的不孕症夫妻。

台湾生殖医学会理事、医师陈美州于2月27日的公听会上表示,世界范围内统计显示,接受人工生殖的最多数落在35岁以上,台湾则是40岁以上,“为什么台湾女性那么高龄才进行人工生殖?因为我们有法规限制,需要在婚姻关系之下才能进行,这对身体造成很大的风险。”他表示作为一名医师深知政策会改变医疗行为,因此他呼吁,要改善母胎健康,就要让生育年龄能够下降。

“妇女新知”与十多个民间团体的论述也呼应了台湾社会转为多元时,应该照顾到更多人的生育权。他们认为,台湾从保守走向多元,“婚育应该脱钩”,让同婚女性以及单身女性可以适用人工生殖技术。(延伸阅读:《在疫情和崩坏的时代里,我跨越半个地球只为遇见腹中的小生命》)

而行政院性平处与司法院也在27日公听会上对修法表示赞成。司法院指出,根据大法官历次的解释,宪法保障人民享有人格权与家庭权,因此他们赞同单身女性与同志家庭应受到生育权的保障。而行政院性平处表示,性平委员对开放单身女与女同志有高度共识,不过在代孕制度上,则持保留意见。

德国柏林生育中心的细胞实验室中,卵子和精子储存在液态氮罐中。摄:Jens Kalaene/picture-alliance/dpa/AP Images
德国柏林生育中心的细胞实验室中,卵子和精子储存在液态氮罐中。摄:Jens Kalaene/picture-alliance/dpa/AP Images

代孕制度为什么争议?正反意见为何?

从卫福部讨论的三个修法重点中,代孕是意见最分歧的项目。台湾在2004年首次举办代孕公民会议,达成“不禁止,但有条件开放”的共识。但后续举办了20多次的专家学者会议,却难以取得更近一步的共识。

本次力推代孕修法的立委陈菁徽曾多次公开表达称,她不同意“妇女新知”等民团要先通过一部分人工生殖法的论述,她认为人工生殖法与代理孕母不可能脱钩,“有什么议题是讨论三十年没办法讨论好?”由于男同志家庭需要代理孕母才能进行生育,陈菁徽认为,这些同志家庭的生育权益不能被忽略,“我们要让愿意生育的台湾人也可以生育下一代。”

陈昭姿在担任立委前曾是一名药剂师,也曾公开表示自己先天性无子宫,20多年来公开倡议推动代理孕母制度,她也曾表示:代理孕母制是她担任立委职位上最重要的志业。记者发现,陈昭姿并未出席两次卫福部修法公听会,但她曾在立法院质询时表示,人工生殖法不应该缺乏代孕制度,她更批评反对方质疑代孕制度会物化与工具化女性。(延伸阅读:《到美国借腹生子:跨越太平洋的受精卵》)

艺人小娴曾在陈昭姿的邀请下出席立法院卫环委员会人工生殖法修正草案的公听会,她17岁时发现自己没有子宫,至今44岁,她虽希望代孕制度通过,但同时认为反对意见也很重要,“这会减少国外曾发生的商业代孕问题,所以反对意见是我们需要的,尽量可以让代孕制度把关得更严格。”她于4月23日在脸书粉丝专页写下:“因为种种原因无法生育的人,希望可以生下宝宝,体验父母亲的天伦之乐。这件事情,你觉得在台湾有机会吗?”

持强力反对代孕制度观点的“台湾女人连线”理事黄淑英两度在公听会上表示,代孕制度只从需求方来思考,并为顾及孕母的感受与权益。台湾女性协会也公开反对代理孕母制度,只赞成人工生殖法通过单身女性与女同志受孕,“女同志的子宫怎么使用可以自己决定,但代理孕母不是。”这些反对论述与世界上其他反对的原因类似——反对工具化与剥削代理孕母的身体。(延伸阅读:《反代孕狂潮的偏见:隐身权贵、失足孕妈,和成为众矢之的男同性恋?》)

卫福部于2024年5月14日公告了人工生殖法修正草案,在60天内搜集各方意见、凝聚共识,预计年底前送入行政院。草案内容包含将原法条的“受术夫妻”改为“配偶”,并增订未婚女性与同性伴侣。最争议的代理孕母部分,则是规范代孕需要无偿,但提供必要费用及开立代孕费用专户,代理孕母完成人身保险投保后,始得执行代孕生殖,禁止委托配偶于代理孕母怀有代孕生殖胎儿期间终止契约,同时明订代孕子女法律地位。

目前,相关修法的意见仍在搜集,纵使有强烈反对的意见存在,草案的公布对于在台湾能合法进行人工生殖的对象来说,仍是一线曙光。R告诉端传媒,她很期待,但她将近40岁,“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慢慢在变老,我们一直在等待,我真的很希望能在台湾生养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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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奈专访:陪蔡英文做总统,住在帐篷抗争七年的她回家了

「“这就是最深的歧视,把你捧得高高的,然后转身让你掉到地上。所以我要留下来,提醒她、督促她。就这样过了七年。”」

端传媒记者 王怡蓁 发自台北

台湾原住民族歌手巴奈。摄:陈焯煇/端传媒
台湾原住民族歌手巴奈。摄:陈焯煇/端传媒

【编者按】台湾原住民族歌手巴奈与布农族丈夫那布、纪录片导演马跃・比吼,称为“巴那马”三人组。2016年蔡英文就任总统后,三人为了争取原住民族的转型正义,要求政府修改《原住民族传统领域划设办法》,因而与族人走上凯道抗议。他们在凯道上扎营、办活动,表达他们的反对声音。几经警方驱赶,他们搭建的帐篷、艺术装置也不断被强制拆除,从凯道一路搬迁到二二八公园内。

没人能想到,他们坚持了2644天。直到蔡英文卸任,他们正式宣布随着蔡英文的卸任拆掉帐篷,终于“回家”。

在今年,巴奈与作者徐璐合著了新书《巴奈回家》。这本书纪录了巴奈作为一名原住民族权益倡议者、歌手、创作人的生命历程——尤其是七年来的经历,更是解答了大众对于“巴奈住帐篷抗议蔡英文”的疑惑:是什么原因让她们坚持了七年之久?让她们在恶劣的天气与环境下,被警力不断驱赶,被许多人遗忘,仍要坚持着在最显眼的位置“提醒蔡英文信守当初的承诺”?

台湾原住民族歌手巴奈。摄:陈焯煇/端传媒
台湾原住民族歌手巴奈。摄:陈焯煇/端传媒



巴奈不是没有家,她与那布的家在台东,但为了抵抗,他们以帐篷为家,抗争七年。

2644天的帐篷生活,有人称之为“史诗级”的抗争。这场抗争,在他们眼中源自于信任的建立与瓦解,也是尊严的践踏与坚持,更是巴奈与那布为了“回家”而开始的路程。

走出捷运台大医院站一号出口,是二二八公园。公园内的一处公厕前,有一顶约两坪大(6.6平方公尺)的拼贴帐篷,橘色、绿色的帐篷与数把雨伞、遮阳的布料撑起这个空间。帐篷外挂着黄底红字“没有人是局外人”的毛巾、巴奈与总统蔡英文的合照,并大大写着一个“骗”字和夜宿凯道的天数。

“能不能把帐篷弄漂亮一点?”这是柯文哲当台北市长时看到他们帐篷说出的话。有人觉得破烂,有时被当成街友住的地方。巴奈只说,“我们不是来露营度假。”

帐篷外表没有明显的门,巴奈的解释是,“因为这是我家,没有门是告诉你,只能看,不要随便进来。好奇,就在外边呼唤我们,我们会出来跟你说话。”曾入内的人权团体工作者告诉我,里头就像是一个家里密不通风的房间,有衣服、充电器、生活用品,还有好多台电扇,“我没办法想像(在这里)住超过三天,但他们住了七年。”

帐篷距离总统府只有五百公尺,住在这里的巴奈每天都能望见总统府的高塔,甚至看见政府官员的黑头车经过。抗争的七年,他们逐渐被遗忘。

《巴奈回家:凯道.二二八公园的二六四四天》

作者:巴奈、徐璐
出版社:时报出版
出版日期:2024年4月



“你们还在?”这是友人常问他们的问题。

“你们在抗议什么?”这是多数人对他们感到好奇的地方。

第一次问巴奈能否在520总统交接前专访,她缓缓转过头来,睁大眼睛,微笑着对我摇头。她不愿成为政治口水,她担心几个问答能否解释清楚前因后果。因着书籍出版,她才答应采访。她说,书可以让更多人知道缘由,“多年的好友就算时常来帐篷找我,但我们不总是讨论这个话题,直到她看完书,才跟我说,比较能理解你们七年来在坚持什么了。”

被当成原住民族抗争者的代表、很凶悍,这是不认识巴奈的人,常有的第一印象。原本被认为只有坚毅一种形象的背后,也有很多的感性,她在许多采访、演讲中,讲到激动处经常流泪,甚至是多次透露出七年苦行生活中的脆弱,“没有那布,我不可能一个人住在帐篷⋯⋯.”采访中才了解,她无论在创作还是待人处事上都很看重“感觉”。她举例创作时,她不会要给听众什么,而是“怎么做,人会有感觉”,很常没想那么多,“累了就去睡觉,饿了就去吃,情绪来了,作为表演者,我很清楚情绪的流动,一秒可以切换,但可以马上收得好好的,不影响今天的运作。

那她对蔡英文的感觉是什么,何以坚持抗争七年之久?

“我在做每一件事之前,我会问自己,不做的理由是什么?要不要喝这杯饮料?不要,太甜。要不要留下来?我想不到不要的理由是什么。这样想就很简单。可是没想到这个简单,就搞了一个这么大的事。往回头看,我这一辈子只要活着,想要骂小英都可以骂她,我底气很够,其他人(历届总统)连原住民族议题都不敢碰,所以我可以骂所有的领袖。”

巴奈细数起与蔡英文的渊源。她曾为蔡英文2016年竞选总统时作歌《我愿是你的风景》,并受邀作为竞选歌曲的评审,也曾到竞选活动上演唱。蔡英文选上总统后,巴奈被邀请一起喝春酒,她的丈夫那布与倡议伙伴马跃・比吼告诉她,既然能亲自见到蔡英文,要好好表达原住民族的心声。因为他们多年来进行原住民族运动都难以碰触到权力核心,巴奈说当时想的是“我们离权力核心那么远,也不觉得争取权益就一定能成功。既然能见到面,我决定试试看。”

2024年5月6日,台北,巴奈于二二八公园内的帐篷。摄:陈焯煇/端传媒
2024年5月6日,台北,巴奈于二二八公园内的帐篷。摄:陈焯煇/端传媒

“她曾在竞选时说,向原住民族道歉,是她应该做的”,巴奈因蔡英文讲的这席话而有所期待。

春酒上,巴奈心心念念的是希望蔡英文在就职典礼上提到原住民族的权益,因为“全世界都会盯着台湾总统的就职典礼演说。”

关注“剀剀”案与儿虐问题,家长带孩童凯道集会提四项诉求|Whatsnew

「“政府,希望你们听到我们这些心碎父母的声音。”」

端传媒记者 王怡蓁 发自台北

2024年4月27日,台北,儿权会举行“保护儿童我愿意终结儿虐阳光再现”集会。摄:陈焯煇/端传媒
2024年4月27日,台北,儿权会举行“保护儿童我愿意终结儿虐阳光再现”集会。摄:陈焯煇/端传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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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2月24日,名为“剀剀”的1岁10个月大男童疑在收出养过程中遭刘姓保母姐妹虐死。此案于2024年3月在台湾社会发酵,长期为儿童倡议的民间团体中华民国儿童权益促进会(儿权会)因而于2024年4月27日在台北凯达格兰大道举办“护儿活动”,对儿虐案件提出四点诉求:“积极护儿不逃避,体制重整有效率”、“儿少福利要平权,育儿家长要后援”、“悲剧不能再重演,网络必项要健全”及“司法改革不能等,儿少侵害加重刑”。

现场虽然下着暴雨,仍聚集了数百名带着孩子的家长响应活动,大部分人一直参与到最后。群众举着“为剀剀发声”、“孩子对不起”、“这不是过失杀人”等标语。现场一名刘姓家长对端传媒说:“我们很担心儿虐议题没被看见,所以就带着两名孩子一起参加。”

2024年4月27日,台北,儿权会举行“保护儿童我愿意终结儿虐阳光再现”集会。摄:陈焯煇/端传媒
2024年4月27日,台北,儿权会举行“保护儿童我愿意终结儿虐阳光再现”集会。摄:陈焯煇/端传媒

受害家属忍痛分享孩子遭遇,呼吁修法加重刑罚

有四名家长上台分享孩子在幼托体系中遭遇的憾事以及后续他们如何进行司法追诉,并要求修改相关法律,对儿少的侵害提出重罚。他们所遭遇的分别是米绮托婴中心案桃园身障幼童机构案台中曾姓保母案。 米绮托婴中心案的女婴庭庭四月过世满两年,庭庭妈率先上台讲述女儿的死亡过程,她冷静地述说,但台下的听众不断拭泪。“我是一名单亲妈妈,我一直想着跟女儿的生活会怎么发展,为了工作,也让孩子有玩伴,我才将庭庭送托。多次去米绮私托参观后才送去,其他家长也都说那里口碑很好。没想到才十一天,我的女儿就丧命了。”“我怀胎十个月,孩子只在世上九个月,但加害者胡姓托育员因过失致死只判了三年。”事发至今,她仍无法平复。(延伸阅读:《新北幼儿园喂药案留下谜团后,台湾家长未能消解的恐惧与焦虑》)

庭庭妈不断在粉专“云朵上的小天使庭庭”上更新案件进度,并联合其他家长发起修法连署。活动后,她告诉端传媒会持续用行动倡议修法,“我的女儿已经离开了,持续倡议让事件变得有意义,也许就是我现在的使命。”

“品捷是一名发展迟缓、自闭的五岁小孩,我们千挑万选,将他送到年募款额千万的机构就学”,但该机构却陆续发生了六起疑似儿虐案件,包含暴力喂食、不当管教等情况。直到品捷妈妈发现孩子不对劲,送医后隔天死亡。这成为“桃园身障幼童机构案”。

针对此案,检方调查认为孩童死因是肠系膜裂孔、肠疝等疾病导致败血性休克,为自然死,非三名教保员的过失,因此给予教保员不起诉处分。不过,桃市府曾因此案的不当管教,在事发时依“儿童及少年福利与权益保障法”及“身心障碍者权益保障法”惩处3名教保员各6万元(新台币,下同)罚锾并公布姓名,也对机构裁处6万元及18万元罚锾。

品捷妈妈质疑,现行规定未限制遭开罚的教保员继续担任教保员,他们只能在脸书粉专上继续发声,却被对方提告。“这三人就算被罚,却没有被限制去向,大家难道不会担心吗?”“政府,希望你们听到我们这些心碎父母的声音。”

台中曾姓保母案的受害孩童“小虎妹”的爸爸则说,女儿小虎妹五年前遭曾姓保母打到颅骨骨折死亡。保母涉案后,还以3万元交保回到幼教机构任教,让他难以置信。曾姓保母最终遭判9年6个月定谳。“我的梦想是希望小虎妹成为我的大学学妹,带她去日本看阪神虎比赛,但这些梦想都不可能达成。五年过去,我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却又看到这些儿虐案件,所以才决定站出来”,他认为在美国虐儿案会以谋杀罪起诉,而不是以现在的伤害致死罪。

这些受害家长的心声反应了活动方提出的第四点:司法改革、儿少侵害加重刑。不过,主办方认为应修正儿虐案件的构成要件及法律见解,区分儿虐案件的伤害及杀人故意,并非一味加重刑罚就能遏止悲剧。但现场仍有群众举着“儿虐案件要加重到死刑”的牌子。

参与另一起儿虐案的律师叶恕宏表示,当前端预防措施失灵,就得由司法介入。虽然儿少案件本有加重刑罚,但实际上,在司法审判上很常认定儿虐案件为过失,因此被外界认定为轻判。他认为,案件中保母的督导、机构的老板等都是“共犯结构”,应一同负起责任。

由于邻近数百公尺外,就是审理剀剀案的台北地检署以及司法院、台北地方法院。叶恕宏领着群众对着司法机构大喊:“427站出来,冰冷司法醒过来。”

2024年4月27日,台北,儿权会举行“保护儿童我愿意终结儿虐阳光再现”集会,儿权会的创办人王薇君上台发言。摄:陈焯煇/端传媒
2024年4月27日,台北,儿权会举行“保护儿童我愿意终结儿虐阳光再现”集会,儿权会的创办人王薇君上台发言。摄:陈焯煇/端传媒

受害家长及受访家长的担忧

在13年前失去姪儿王昊的王薇君是儿权会的创办人,王昊是儿虐案的受害者。王薇君在剀剀案曝光后,协助剀剀外婆发声,并向行政院呼吁成立“儿少权益办公室”,加强有关部门间的横向联系。她还指政府应主动追踪需关怀的儿童,将跨部会工作做集中管理,才不会发生像剀剀案漏接的情况。

另外,王薇君认为,国家在育儿政策上要负起更多责任,平衡各类补助,并让托育服务多样化,支持不同工作型态的家长,才能让家长安心送托。

根据卫福部统计,虽然台湾少子化,但全台的儿虐通报案件在2023年增加到12万件,较上一年成长两成,儿少遭照顾者不当对待增7%,其中又以幼儿体罚为主,施暴者多为主要照顾者。

在幼托现场的儿虐案件频传,家长虽感到担心,但因经济压力、家庭结构等因素,仍难以避免送托。端传媒现场采访多名家长,他们虽然忧心,但仍由保母及托育机构来照顾孩子。(眼神阅读:《台湾保母虐童案:“不好找”与“没得挑”外,居家托育还有哪些问题?》)

一名育有一岁多双胞胎的36岁吴小姐在活动中不停流泪并在社群上打卡参与活动。她孤身前来,在活动当天特地找保母帮忙顾孩子们。她说一个人难以照顾双胞胎,在原订送托的时间遭托婴中心拒绝后,她面试了50名保母才找到目前的人选。偶有突发事件,她也需再另外找临时的保母来协助。吴小姐说,“我希望大家都鸡婆(多管闲事)一点,互相照看,才不会再发生剀剀案。我孩子的保母也会说,邻居也会盯着她育儿,她怎么敢松懈。”

另一名与丈夫带着两名男童的刘小姐冒着大雨前来,“天气不好,地方妈妈群组虽知道活动,但很少有人说要过来,我们觉得不能‘万人响应,一人到场’,就决定要来。”在公部门任职的刘小姐原想让孩子在托婴中心接受更多教育与同侪的陪伴,但在二子出生后,看到儿虐案件渐增,“不知道我们会不会遇到,所以我改变想法,活着就好,我就只好拜托家中长辈带孩子。”

40岁的刘先生在营造业工作,是受邀来宾儿科医师刘宗瑀的弟弟,他与在金融业的太太、三岁的女儿一起参与活动。在女儿上幼儿园前,他们长期与一名保母配合,“保母很有责任心,有一点点情况就会主动告诉我们,沟通良好,就是互相信任”,他认为不能因为个案的保母而否定所有幼托人员。

刘宗瑀育有两名孩子,从高雄特地北上参与活动。她说起12年前在网路上与王薇君相识的过程。她本着儿科专业协助王薇君,但没想到就是王昊被虐的案件。她回忆说看着王昊伤痕累累的照片,她在萤幕前流泪告诉王薇君:“这些凶手做对的唯一事情就是对孩子用海洛英,这是强力止痛剂,所以王昊最后是不会痛的。”

虽然儿虐案件仍频传,但12年来,刘宗瑀发现社会氛围逐渐改变,从过去封闭的不愿意谈论,到现在,家长较愿意寻求协助、更积极发声,“这代表我们的社会越来越重视儿少权益。”

活动进行两个小时,孩童也跟着家长一齐大声喊着四点诉求,随着大雨停止,群众在呼着“终结儿虐,阳光再现”的口号声以及为王昊制作的《天使之歌》音乐中散场。

2024年4月27日,台北,儿权会举行“保护儿童我愿意终结儿虐阳光再现”集会。摄:陈焯煇/端传媒
2024年4月27日,台北,儿权会举行“保护儿童我愿意终结儿虐阳光再现”集会。摄:陈焯煇/端传媒

集会民众关注剀剀案进度

至于本次社会关注的“剀剀案”,剀剀在进入涉案的刘姓保母家之前,曾被外婆委托给一名周姓保母照顾。这名周姓保母女儿的友人林祐生也是剀剀案发声的关键人。他从三月份透过脸书不断公布剀剀未受虐时的照片与儿盟社工的对话纪录等资讯。他也多次与剀剀接触,被剀剀称为“阿伯”。他后续以剀剀亲友的名义持续关注此案。在活动的台上,他表示“我得知案件发生时,很错愕,第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做。后来,我把我的质疑以及想说的都放在脸书了,只希望大家陪我们一起追踪下去。”现场民众对他大喊“加油”。

活动隔日,在网友的合力协助下,林祐生指出他们将剀剀案的信息登在在美国纽约时代广场的广告看板上,让更多人关注此案。

目前剀剀案的司法进度则是在4月18日经台北地检署起诉刘姓保母姐妹。检方指出,剀剀于九月进入儿童福利聯盟文教基金会的出养程序,在正式出养前,委由刘姓保母收托。

经检方调查,刘姓保母姐妹都领有合格保母证。但在剀剀遭收托后,刘姓保母姐妹曾对剀剀捆绑四肢、塞入水桶、裸体罚站、撞墙、脚踹、喂食厨余及辱骂“机掰”等凌虐妨害自由及伤害行为,最终造成剀剀身体因长期捆绑导致四肢变形而不对称、脖子受有撕裂伤、全身多处新旧不同程度钝挫擦伤、瘀伤、裂伤、大血管塌陷、下门牙缺牙、皮下软组织出血、坏死及血液、组织液郁积等伤害。

在起诉保母姐妹后,此案会由国民法官审理。而涉案的儿盟陈姓社工部分则还在侦查中。

2024年4月27日,台北,儿权会举行“保护儿童我愿意终结儿虐阳光再现”集会。摄:陈焯煇/端传媒
2024年4月27日,台北,儿权会举行“保护儿童我愿意终结儿虐阳光再现”集会。摄:陈焯煇/端传媒

政府研讨制度,儿盟新出养禁令未解

儿童收出养程序事涉中央、地方政府与民间机构。在剀剀案中,就与卫福部、教育部、台北市府、新北市府以及儿福联盟有关。作为中央监管的机关,卫福部与教育部要求双北市府及儿福联盟在三月提出检讨报告。

台北市府检讨报告指出,由于剀剀是在新北市开案,是由新北市的社工以及儿福联盟社工服务,但由于刘姓保母的规管是在台北市府下辖,因此台北市社会局是针对保母进行访视及管理。事发后两天,北市府到刘姓保母家调查,家中环境脏乱、充满烟味,刘姓保母姐妹矢口否认虐童,但因医院通报疑似儿虐,因此社会局在12月27日就下令刘姓保母姐妹在案件调查期间不得新收儿童。

3月13日,台北市长蒋万安研讨社会安全网漏洞的策进四个方向,由北市社会局召开儿少保护专案研商会议,决议处分刘姓保母,废止登记证书并公告姓名。同月21日提出北市府幼儿专责医师制度精进制度。

新北市报告则指出五大项精进面向:“改善现行收出养媒合机制”、“加强收出养相关服务人员训练”、“强化访视机制”、“建立完善跨网络资源”、“保母职能精进”。

卫福部在3月13日要求儿盟暂停新收出养儿童,但已在程序中的儿童会请地方政府加强访视,走完收出养程序。目前暂停的命令尚未恢复,且并无期限。

儿盟虽数度道歉,但仍表示希望不要中断服务。儿盟提出几项改善计划:精进收出养流程、改善社工督导机制的改善、培训社工儿少保护风险敏感度。不过,检讨报告在立法院被民进党立委郭昱晴质疑“没有检讨的决心”,更要求儿盟董事长辞职负责。

在收到检讨报告后,儿盟的监管单位教育部表示儿盟内部有须改善的项目,在内部控制部分,缺乏部分人员的稽核文件;在董事会部分,有部分董事在办理儿盟业务时,有应回避而未回避的情况;在监察人层面虽非强制规定,但目前未聘监察人,导致未能发挥监督功能;人事部分,则要求执行长与策略长的权责分工。

卫福部也提出查核结果,列出七项缺失:出养必要性评估严谨度不足、出养前安置无品质检核机制、出养媒合过程未纳外部意见、出养家庭的服务与支持消极、社工人员缺乏足够教育训练、督导机制不一难以发挥功能、财团法人管理内部监督缺失。

不过,目前卫福部仍无公告表示儿盟是否恢复新收出养。(延伸阅读:《织一张接住所有人的社会安全网,谁来接住消磨殆尽的台湾社工?》)

4月25日,卫福部表示,修订居家托育访视的指引,从一年4次的访视提高为6次。针对3岁以下全日托婴幼儿及出养、发展迟缓与家外安置童,以及长期收托数较多、有不当对待等情况保母,将提升访视频率至1年6次,预计最快5月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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