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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人随笔|黄杨钿甜她爸,能否查?谁来查?如何查?

By: elijah
19 May 2025 at 22:02

继那家医院、本科生14篇SCI论文的事情后,舆论场上,黄杨钿甜及其曾经作为公务员的父亲,成了新的质疑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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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因是一对耳环。

5月11日,黄杨钿甜在社交平台上分享了成人礼照片。照片中,她戴的耳环被指是奢侈品牌GRAFF经典系列,官方售价约230万元。网友据此推算其家资,觉得一个公务员家庭出身的三四线明星,正常情况下,应该不具备这样的高消费能力。

随后,黄杨钿甜再次发文分享类似照片,并称“耳环是妈妈的 ”。黄杨钿甜爸爸杨伟也发文回应:耳环不是正品,涉及的雅安灾后重建、赈灾贪官等均为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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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杨钿甜先说耳环是妈妈的,然后这位父亲又说耳环不是正品,这就成了“佩戴了妈妈的山寨耳环”。也难怪,网友会进一步质疑:如果是不值钱的山寨货,还有必要用妈妈的吗?而且是成人礼这样的重要场合?

在缺乏直接证据的情况下,这样的质疑确实有些“下意识”,但也未必不符合某些常理。毕竟,此前也出现过以杨达才为首的好多个“表哥”,以及北极鲶鱼的爷爷、周公子、“严书记”等事件。

有人问,杨伟都辞职那么多年了,已经是个普通人了,是不是就没法查了?

CDT 档案卡
标题:黄杨钿甜她爸,能否查?谁来查?如何查?
作者:顾意
发表日期:2025.5.19
来源:微信公众号“观人随笔”
主题归类:北极鲶鱼
CDS收藏:公民馆
版权说明:该作品版权归原作者所有。中国数字时代仅对原作进行存档,以对抗中国的网络审查。详细版权说明

事实上,公职人员不仅退休后可能被查,辞职多年后被查的案例也比比皆是。

比如工商银行原副行长张红力辞职5年后被查,博士学历都是骗的;交通银行天津市分行原行长郭宏伟辞职8年后被查;还有新余原市委书记、江西省政府决策咨询委员会主任汪德和,辞职下海十多年照样被查。

而且,根据《中国共产党纪律处分条例》规定,干部离岗离职后要严格执行从业限制规定,避免利益冲突。

一是不能违规接受原任职务管辖地区和业务范围内的企业和中介机构等单位的聘用;

二是不能违规从事与原任职务管辖业务或者与原工作业务直接相关的营利活动;

三是党员领导干部离职或者退(离)休后,不能违规担任上市公司、基金管理公司独立董事、独立监事等职务。

杨伟究竟有没有这方面的问题,其实是很容易查知的。

按照杨伟的自述,他曾在雅安城市管理局执法支队工作,后调入雅安市投资促进局下属的投资促进服务中心工作,主要从事招商引资、对接服务和单位网络建设工作。这种工作的特殊性,也是网友质疑和其下海经商有无关系的关键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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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网友爆料同名且电话号码相同的线索

杨伟还表示,其所有工作内容从未负责雅安灾后重建招投标项目,招标审核、资金收支等工作,更从未入职四川慈善总会,网传相关内容实为同名同姓人员,与本人毫无关系。事实是否真的如此,也是一查便能核实的,这可是数字化时代。

不能说,辞职了,原单位就和其没关系了。如果曾在待过的岗位上涉嫌违法违纪,或者有某些线索,相应的涉事单位也是应该积极受理的。

杨伟在公开声明中,也已经表示会配合相关部门的调查,那么雅安当地不妨就介入查一查,这样对谁都好。

近年来,舆情处理及其工作机制愈发成熟,国办曾发文定规则,涉及地方的政务舆情,按照属地管理、分级负责、谁主管谁负责的原则进行回应,涉事责任部门是第一责任主体,本级政府办公厅(室)会同宣传部门做好组织协调工作;涉事责任部门实行垂直管理的,上级部门办公厅(室)会同宣传部门做好组织协调工作。且有24小时内、48小时内等时间规定。

其中还强调,涉及公众切身利益且产生较大影响的、涉及民生领域严重冲击社会道德底线的……都属于政务舆情需重点回应的。

那么,一位辞职公务员被质疑可能存在贪腐,且热搜上了好几个、好几天,算不算政务舆情?又算不算重大?

群众心里有杆秤。

38th 从地狱回来

By: Steven
20 March 2025 at 12:36

突然间哐啷一响,我顺着声音望过去,看见一只金属盘子撞在了桌角上,盛放在上面的几盒药物噼啪啦地掉在地上。面前这位配药师一边非常尴尬地捡起药物,一边连忙对我面前的另一外工作人员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看见帅哥了,有点激动!」

我面前这位工作人员呆了一会儿,配药师赶紧伸手,指着我:「我说的是他。」

上周五早上去医院拿药的这一幕,我到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很有意思。有趣的点并不在于她因为看到我而打翻东西,这并没有让我觉得有什么可沾沾自喜的,而是我注意到了自己心态上的变化。倘若是前些年有人对我说这样的话,我很有可能心中会升起一种厌恶,并且会和对方保持警惕的距离;但那天,我心中并没有出现任何不悦的情绪,而是非常礼貌的平和地接受了这件事。

最近这一个月,我感觉自己好多了。

那天早上,我不到 7:00 就起床了,洗漱完赶紧骑车过去工作室把前一天晚上打印的模型收了,再开启另外一个部件的打印任务,然后赶紧回来吃早餐,送小柒上学去。送完小柒我又紧接着跑回工作室收模型,再开一个新的部件,然后直接从工作室出发去医院。非常快节奏的一个早上!

我对于「预约医生挂号报道缴费」这一套流程已经非常熟练了,和第一次的慌张相比,我现在面对医生已经轻松多了。我告诉她,我最近一个月因为上个月那件事,调整了自己的作息,每天晚上 10:00 到 11:00 之间就躺在床上,大概需要半个小时左右睡着,第二天在 7:00 左右醒来。稍微处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家务,然后送孩子去上学。我也把吃药的节奏从每一天的晚上,调整到了每一天的早餐以后,并且按照每日早中晚三餐的步调,吃她上个月给我开的新药。我明显感觉我这个月的状态好了很多,或者应该说,我感觉我整个人正常了很多。

我意识到了,这些药物对我是有用的。

但我向医生提起了另外一个担忧。因为中途有那么两天时间,我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导致中午和晚上那两顿药忘了吃,或者没有机会吃,以至于我在第一天的晚上感到非常焦虑,而第二天的晚上几乎有一点要到失控的边缘。我感觉非常不妙,这种不受控的危险是我非常害怕的,我特别害怕因为自己的病伤害了家人,伤害了我爱的人。然后我就问她这个新开的药会不会会有什么依赖性,因为我明显感觉我一旦离开了它,我就变得不稳定了。

医生跟我了解了一下情况,她说这种药的半衰期非常短,我的这种表现并不是对药物依赖的表现,而恰恰相反,是因为我的身体对这种药非常敏感,它很有效的调节了我的情况。这就好比高血压高血糖的病人,他们需要长期服用一些药物来控制身体的内分泌表现。如果是成瘾类的药物,通常会导致不断叠加更大的剂量去控制病情。她说让我放心。

她可能也从我那天的语气神情和姿态,包括我对于过去一个月的描述,感受到了我确实病情稳定了,我甚至能从她的语气神态里面感受到了一种放松和放心。这跟我前几次见到她的感受是不一样的,无论这种感受是来自于她真实的变化,还是我内心的投射,这都不重要。

我的感受变好了,那就是好了。

事实上,在我问医生这个问题之前,也是筱烨问我,她说你只是两顿没吃就会有这种波动,会不会不好?但经过跟医生这么一聊,我反而觉得,如果我有一个明确的问题,而这个问题又有明确的药,它也不会产生成瘾性,那对我来说,哪怕要让我一辈子服用这个药物,我也不会有什么焦虑和不安,因为我有了一个明确控制风险的方法。退一步说,假如这种药将来对我无效了,我还可以找到其他的药物。

这几个月的体验让我越来越明白了一件事情,身体和心灵确实是两位一体的,不存在独立于身体的单独存在的灵魂。我们的思想跟我们的身体就是同一个事物的两面,是两位一体,而不是容器与内容之间的关系。

说回来,这一个月其实也挺多事情在忙的。

月初的时候,在我上一篇博客讲到 3D 打印增加配重的那个问题里头,那一个项目是我给小柒他们舞蹈队做的一个纪念性质的奖杯。当时是在比赛之后,我跟他们说你们表现得非常好,我要做一套奖杯奖励你们所有小朋友。这个承诺就变成了一个自我驱动的任务,我要完成。而且非常巧合的是,它成为我的工作室正式注册以后的第一个完整的项目。

其实我只想把它做成一个让小朋友开心的玩具,然后它看起来要像一个奖杯。中间做过那么两三版,都不太满意。有一天筱烨就问我,你为什么不尝试用他们当天比赛的那个造型作为灵感去设计呢?因为这毕竟是一个纪念品性质的礼物。于是我顺着她的思路往下想,不断地调整形态比例,不断地通过打印机来验证和修改想法,改了很多很多次,最终做出了这一个有九个零件构成有八对组装关系的小奖杯。

顶部是孩子们当天表演的造型,这个帽子是一个非常有记忆点的东西,我甚至还原了他们腰上那一条会晃动的红色头巾,中间这个金色的圈是一个类似于指尖陀螺的轴承结构,孩子们拿在手上,拇指正好可以放在这里面去把玩这一个能旋转的小玩具。底下的黑色底座,就是上一篇日志里面说的那个零部件。在最底下,我预留了一块可以定制每一个名字的小牌子。八个孩子,我制作了八个名牌。同时还单独做了一枚,是送给舞蹈室的。

这个东西看起来并不复杂,但是由于我需要量产 12 个,所以我还是发挥了作为工业设计师的特长吧,尝试用一种量化的思维来设计这个小东西。这也是我第一个通过3D打印机来完成的,从草图到结构、设计、量产整个程序的第一个项目。这是这个工作室成立以来的第一件作品。它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但送到孩子们和老师手上时,大家的喜悦是完全掩盖不住的。这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奖励。舞蹈室的创始人甚至把这个奖杯放在他们前台背景墙上最显眼的地方做展示。既让孩子们开心,又跑通了一条新的流程,我觉得非常高兴。

完成这件事情以后,我忽然想起了去年给汉洋他们推荐的金属 3D 打印辽塔的事儿。于是我就问汉洋和轶轩,之前他们打印的那个模型,能不能发我一份试试看,我想看看我手上的打印机在打印这种实物扫描建模的模型时,能做到什么程度。他们给了一个我们当时一起去沈阳扫描的无垢净光舍利塔的缩小模型。

打印还是挺顺利的,精度也相当不错。但毕竟 PLA 和金属的分量是完全不一样的,这个塔在手上还是太轻了,尽管我可以往里面增加配重,但还是感觉不太对。

我尝试在这一个 STL 的文件上去做一些增减,修复一下这个模型,在测试的过程当中,我忽然想到另外一件事:

Funes 他们所做的事情是将物理世界当中的,这些对人有意义的东西进行建模数字化,采用的方法是非常亲民的摄影测量法,用无人机拍摄许多张图片,由软件生成模型。我自己之前也尝试过用 iPhone 上面的软件来扫描身边的物体。我实际上可以尝试把物体进行扫描,再通过 3D 打印机把它复制出来,而不仅仅只是在屏幕上,让 AR 的图像和那个物品摆在一起。它们是在两个时空里存在,但我现在有方法让他们真的同时存在。

所以我就尝试用 iPhone 把身边这一把宜家的椅子进行了 3D 扫描建模,并且把它通过一系列的转换,形成能切片的三维文件,打印了出来。

这个微缩的模型和真实的本体,上下叠放在一起的时候,制造和复制的喜悦在心里激起了一个无限蔓延的波纹。

忽然发现,我不是那个唯一的人。

在国外的 3D 打印社群里面,有一位叫做 3DFiti 的艺术家。

这种艺术形式的方法,或者说流程,是使用 3D 扫描仪在街头或者任何一个你感兴趣的场所,把它缺失或者破损的那一块进行扫描建模,再把这一个文件作为基础,在上面添上一些造型。它可以是很基本的型态补全,也可以是一些锦上添花的创作。总之,它的表现方式,是通过 3D 打印的物件,嵌合在城市中那些破损的角落里,让它成为一件微小的雕塑。如果你有幸发现了这一件雕塑,就可以把它拿走,而这个雕塑的底部会藏有艺术家的个人信息。

这种创作项目非常适合我,我会尝试一下。

这段时间还做过另外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一开始呢,源自于我想做一把塞尔达传说里的大师之剑,当我真的把这把剑做出来之后,我又忍不住拿去给阿吉炫耀,因为他是非常资深的塞尔达狂热粉,也是他把塞尔达推荐给我的。他拿着那把剑,爱不释手,同时我又从他口中得知他那个架子鼓的鼓钥匙不见了,于是我心中萌发了一个念头,如果我可以用大师之剑的造型做一把架子鼓钥匙,他应该会很开心。于是我说:

「没事儿,我给你做一把。」

经过了几天的调整测试,我真的给他做了一把这样的大师剑鼓钥匙。当我把这东西交到他手上的时候,他非常激动、非常开心,而他的喜悦也感染了我。

因为我已经很多很多很多年没有感受到,这种由设计给人带来的快乐了。

设计本身并不是问题,而是我所处的环境的问题,但这不重要,我现在有了可以继续享受这种设计所带来的美好的机会了。

但我必须强调的是,这种快乐并不是以成功为前提的,并不是说我成功地做出了一样东西,它让我快乐。因为在我看来,失败同样也是可以享受的。因为正如我上篇日志所说的,我喜欢那种圆满的失败,因为圆满的失败意味着我能从中得到一些珍贵的东西。它能够让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以及如何去处理它。当我手上拿着 3D 打印这种能力时,我比以往更加盼望着「失败」这件事。因为「失败」就意味着迭代和调整的机会。类似于生物演化的过程,用无数的个体去进行尝试,最终,这些方案中,失败的就会死亡,成功的就会留在基因里,一代一代地推出一个优秀的方案。

这就是为什么我在B站空间的封面上,写了这么一句话:

这段时间里,我尝试改进手上的这一支打火机。我平时用它点香或者烧一烧模型上多出来的拉丝,但是它很容易把旁边的挡风罩给烧化。于是就拆开来,研究它的结构。我发现这里面似乎有很多我可以重新设计的机会,于是我一遍一遍地试,但目前为止这个项目还是失败的。因为我发现这个东西的公差的容错范围非常宽,而我摸不准那个度。虽然我制作的零件可以非常好地装在上面,但它运作起来就是不太顺畅,很容易卡住。我仍然没有找到那一个刚刚好的平衡,还得再花点时间试试看。

说起这种尝试跟调整,我真的挺佩服 3D 开源社区里的各位人才们,从这个社区里面受益良多。

这段时间我打印了很多社区的模型,有玩具,也有打印机工具,他们真的都在其中投入了很大的热情与耐心,设计出了非常优秀的作品。

这个小人,我最开始是在淘宝上无意中看到的,而且它的流行程度甚至可以用泛滥来形容。根据我的经验判断,这个东西应该不是国内工厂自己设计的东西,虽然它看上去就像是那些没有牌子的野生玩具厂自己做的小玩具,但它的设计显然是非常精心地考虑过了。这时候我才发现,它是来自于开源社区的作品。而且,这个作品由于设计太过优秀,甚至衍生出了大量二次三次四次的创作,出现了大量的周边。这就像一个百变的演员,你可以把它变成各种各样自己喜欢的角色!真了不起!

在打印社区里的作品时,我也学到了一些 3D 打印特有的工艺。比如这个干燥盒的网孔,并不需要我自己去建模,只需要像这位设计师一样,考虑好整体造型,并且在最后打印的时候,把顶面和底面的层数设置为零,就可以实现这种巧妙又精致的网孔。

这么说起来,这一个月好像没有做什么很正经的事情。但过去这一个月,我又确实感觉到非常充实和安心,一方面是给孩子们做了很多大大小小的各种玩具,我自己也通过打印机验证测试了很多的想法,而且其中一部分的想法是可以商业化的。这一点阿吉也跟我表达过,看看我们能不能做一些有趣的事情出来。

同时,我也跟一些朋友聊了一下我和工作室的近况。大家对于我近期的变化还是感到开心的,我们也探讨了一些创作和工作上的思路,我有预感今年会有很多有趣的合作机会。所以这段时间还是得抓紧,把该做的准备先做一下,比如把工具给完善起来。

说起来,年前跟 Toby 录的那一期播客,我前几天也终于开始剪辑了。因为阿吉给我写的曲子,也做完了。我这几天就开始一边听一边剪辑,一边在合适的地方放入这首 BGM。它跟我之前播客里用的 BGM 不太一样,会更轻松俏皮,也希望自己接下来能用一种更放松的姿态,去面对接下来要面对的一切。我希望大学时代从班长的嘴里说出来的那一句对我的评价,能重新出现在我的身上:

我好羡慕你能那么舒展!

昨天轶轩带着新婚喜糖来看我了,从十点半一直聊到三点半,这半年来应该没几次这么长时间的聊天了,有点累,但也挺开心的。他顺便亲自给我演示了一遍,如何把 645 的负片去色罩,我想我接下来有得忙了:

处理去年九月的辽塔胶片;剪辑和 Toby 的播客;做答应给 Toby 的按键套尺;剪辑猫王的普罗米修斯的视频;两期计划中的播客要找人去录制;整理写完辽塔之行的博客;海拉鲁地图磁吸电闸盖和自己建模的大师之剑,都是排着队要一件一件做完的事。同时还有两个潜在的品牌推广的项目,以及一个未成形的设计案子,和 3DFiti 的创作。

正如昨天和轶轩聊到的,我们现在都越来越难用「某种职业」来描述和定义自己了,但这不是坏事,因为我们都愈发丰富了。

好吧,别了 37 岁!比我大一天的孟德早上说,满 38 减 20,那就借她吉言,在今年找回 18 岁的活力和状态吧!

眼镜断了,就是断了

By: Steven
12 February 2025 at 03:22

「万一有一天你被赶出去,还能有个地方睡觉。」

之前筱烨打趣这么说,没想到一语成谶,我此时此刻就是一个人待在工作室里过夜。

这应该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披头散发地走在四下无人的街道上,无力的回南天似有若无地在绵绵细雨之中挣扎,如同我混乱的脑子一般,期待一道响雷。

右手边是过年这两周不眠不休的工作成果:8 套 3D 打印的零件。还差一套,这件作品就要完成了,这是这个工作室的第一个作品,一个没有甲方委托的街舞比赛奖杯,作为奖励八个孩子年前付出的努力和在 CSD 上的优秀表现。

我想过要自建一个工作室,想了很久,但没想过是这样的方式。

去年 12 月 25 号,想出门走走,心血来潮就忽然想看看附近的空房,本来没抱什么期待的,只是想看下附近的行情,也许有适合做工作室的空间。机缘巧合地认识了一个写书法的中介,一下午转了一圈看了几间,几乎就想要定下来了。仔细一想,得先确定一下别的事情。

第二天,约了 Toby 去他的新办公室坐坐,顺便录了一期播客,聊了聊抄袭和借鉴/致敬之间的边界。没曾想聊完之后,他问我后面的打算,我说暂时没有,等病假休完了再看吧,他问那你要不要接个项目?我说好啊,这就开始聊项目需求了。晚上吃饭的时候两人都觉得很神奇,之前想做的视频节目没做成,他公司就结束了,居然绕回来以播客的形式给录了,还顺便合作上了。

我得到了需要的信息,27 号过去给了订金,场地就定下来了。

然后就是各种置办,有我相中已久的 3D 打印机,合着尺寸买了货架、桌子、椅子、影视灯和三脚架,还有心心念念了很久的十八纸的屏风,也在筱烨的操办下搞定了窗帘。

但为了能把东西从西乡搬过来,却是大闹了一场。

交了订金的当天下午,我就给西乡那个住了两年半的房子的管家发消息说,我一个星期之后要搬走。因为已经远远超出了当时的合同期限,这份租约已经自动转成了非定期合同,法律上来说提前两三天知会即可,但城中村的老规矩是提前一周。结果这人含糊其辞地敷衍,连续说了几天,也在筱烨的配合下打了电话给他,让他尽快确认一个互相配合的交房时间。到了一周之后的那天,我想再问问,结果这人还是一句话,你再住一个月再退,死活不给退。

我知道我要控制不住情绪了,但我真的控制不住,这个地痞无赖太娴熟了,我讲道理讲不过这种不讲道理的,于是开始破口大骂,对方直接挂机。

然后,我只好报警。

警察说这种纠纷你得过来,于是我还燃着余火就打车从龙岗杀过去西乡,今晚非得把这件事办了不可。出门之前的余火还迁怒了筱烨一把,但我只能立刻出门没有余地。

我回到出租屋楼下,警察喊那个管家过来,他装疯卖傻地说不知道什么事,让警察等一会儿再说。阿sir 叫我先上去把合同找出来,我就上楼了,合同放在一个几乎被我遗忘的角落里,但我站在那里时就立刻想起来了。

拿着合同下楼时,我就知道,这个人我没办法讲道理的,如果不当着警察的面把气氛闹大,我很难在今晚解决完。

于是,我一见面就开始发飙。

不是的,我当时没有这样的理智,我就是傻逼发病了。

先是趁着三个警察都到位了,我立刻心平气和地把整个经过叙述了一遍,等警察反问他我所说的是不是事实,而他开始说些不搭噶的话时,我就抑制不住脑子里那一团嗡嗡作响的东西了。

当着老警察的面就开始喷他,我住这两年半跟老管家处得非常好,就这个鸟人一来,这半年是又丢东西,又吵吵闹闹,就我休病假这半年,这个房子一直空着,他居然还能给我冒出来每个月的水电费。当然这么闹警察也是要说我的,我就安静听着,平静回应,但讲道理我已经知道没有意义了,所以我要闹大,我学着泼妇骂街的架势在大厅里向路过的每一个人宣布,这个新来的无赖是怎么胡闹的,让大家都停下来看。

围的人越来越多,可以开始正常说话了。

警察问我愿不愿意去警局协商,我说我当然愿意,我今晚特意从龙岗打车过来就是你说要现场解决,我才特意过来的,我今晚无论如何都要解决。警察再问那个人时,又开始支支吾吾,后来阿sir 说你就直接说,去不去派出所?他才说行,去。

他自己骑电动车去,我跟着警车走。在车上我就和警察说,很抱歉,真不想麻烦你们出警处理这样的事,但我是被他耍无赖逼得没其他途径了。阿sir 也是有意思,一副刚喝完酒的样子跟我说,这种事常有,你就去派出所,让法律顾问好好调解一下,我也不能明着说站你这边,但事情就得这么做,你这是赶上了高峰期,哪怕早一个小时,我都舒服一些。你这种打 110 再层层分派的,是要比较久,你应该直接打当地派出所电话。

「我也是第一次报警,没经验。」

到了派出所,把手机什么的随身物品都锁到柜子里,进了调解室,就有法律顾问过来先了解情况。我先把之前和阿sir 说的复述了一遍,再等管家用他的视角讲了一轮,法律顾问很委婉地向管家表示:「你所认为那种情况,在法律上不存在。」

当然中间又是忍不住骂了他,顺便在阿sir 们面前把失窃、水电费的事都一并讲了。他就翻来覆去说年底了要多住一个月,又说我态度差,我说大家把聊天记录给警察们亮出来看看,你不装死耍无赖我有必要这样吗?最后法律顾问提议,管家所主张的提前一个月或多住一个月是不成立的,让我补1月1、2号两天的房租即可,我说我同意,并且我把明天搬东西走的一整天也补给他,算三天的租金。

他没话说。

然后就是签调解协议,我回去收拾,搬东西走,当面把旧合同和调解协议都撕了。验房过程中他还是不死心要挑刺,一会说厕所门怎么没了,一会说这里有点灰没搞干净,我说这个门从我搬进来那天就没有,地上的黑印子也是你们之前就有的,你给上任管家打电话去。好嘛,最好笑的场景出现了,他打开免提,问上任管家,对方说:

「哦,812 的租户啊,他住了两三年了的,没问题的,人很好的,不用看······他平时都住龙岗,这边很少来的,墙上那些胶是上一个人留下的······哦,那个门本来就是坏的,我们当时要修,但是他急着要住,就没来得及搞······窗户漏水是每一户都有的问题,房东也刚修过,但是没什么办法。」

他没话说,拿了钥匙,我起身走了。

收拾工作室这半个月,又是挑选又是收货组装,又是带儿子去舞蹈室训练,又是出门比赛,结果,没顾上 Toby 的项目。

沟通和修改都搞了几次,但我自己也看不下去,就在我犹豫要不要主动建议他换个人做的时候,他也很直接地问我,要不这一次就先停吧,等我状态好了再来。我说好。

眼看就要过年了,幸好他的方案另外找人干了出来。他给我看了最后选定的方案,嗯,确实是符合我们当时谈论想要的那种东西。

但也是巧合,Toby 那头停下来的第二天早上,文森特就给我电话,让我帮忙看看能不能给他们一个舞台周边产品做一些优化改良。正好是他前段时间邀请我去看的那场演出的配套产品,脱口秀组合肉食动物的《硬币》的硬币。

搞了一个星期,迭代了五六版吧,幸好现在有打印机帮我加速验证。

最后在过年前几天,把效果图、AR 展示文件都给文森特发过去了。

与此同时,小黄回来了。

他是我们去年年前救助的一只走失的小狗,当时筱烨在小红书上坚持发了三个月的领养信息,拉群募款养了三个月,见了好像有十个左右的领养人吧,我记性不好记不住人数了,最后在年前终于遇到一个看上去还算靠谱的领养人。

送走他的时候都很不舍得,这一年也时常问问他的近况。后来筱烨和她还见过面,说起跟小黄一起养的德牧死了,跟小黄也一直相处不好。其实没什么,就是拉屎拉尿的问题她不会处理,自己也宅,不出门,那狗肯定受不了。尤其是小黄这样的阳光小狗。

去年我的状态超级差,是每周末见一会的小黄给我了许多能量。

当时的他,救了我一把。

所以这次领养人弃养,我们都很坚定地要带他回来,无论家里怎么鸡飞狗跳,都要想办法让他跟家里的原住民们(七猫一狗五鸟)相处好。我们都做了要打持久战的准备,结果除了第一天尿地上外,往后再没出现过一次半次,跟原住民们也很融洽。

仿佛天意一样。

本来我觉得,去年小黄救了我,这次我要救他,没想到,这次还是他来救我的。

这一个月来,每天带他出门遛弯,或者在工作室陪我加班干活,尽管他的活泼也让我有一点烦恼,但大体上,阳光小黄让我在有他陪着时候不会发疯,有时候甚至可以在和他独处的时候一起玩玩扮狗追狗的幼稚游戏。

他让我忘记了想死这件事。

还有音乐教室,阿吉也救了我,尽管他不知道。

如果几个月前不是筱烨对新开张的一方感兴趣,进去问,我也不会被阿吉没来由地拉进乐队。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喜欢我,为什么觉得我可以弹贝斯,但我确实在贝斯和乐队中找到了一些值得留恋的时刻。比如筱烨生日那个晚上,我感觉好像回到了十年前,或者在 K2 玩狼人杀的那一夜,好像一切都重新开始一般。

所以今年除夕,我们邀请了不回家的阿吉一起团年。

但因为不想跟我妈待在一块,后面几天我就经常来工作室,做做实验,自产一些配件,也带小柒写写寒假作业。后来就开始给他设计奖杯,反反复复修改,打印出来组装、验证再继续修改。开始的两个方案我都不满意,但也没什么头绪,直到筱烨说既然是定制的,为什么你不用他们演出的造型做灵感呢?于是才有了后面连续一周熬夜加班的赶工制作。她说的对!

其实我可不以加班的,但是答应了小柒在开学前搞出来,所以我每天都觉得时间非常紧张,一点都不够用。一个两拳大小的奖杯,为了量产效果好,我从最开始的三件,最后拆成了九个零件,其中包含五套单色零件和四套多色打印零件,还有一堆组装结构要验证量产可行性。每一套都得先验证完了我才敢批量打印,而我只有晚上小柒睡下之后的时间可以处理模型和打印出来的零件,不知不觉就干到两三点、三四点。

所以,我今晚真的是,我也不理解。

本来只是两张手抄报的事,不知道为什么就发展成了竭斯底里的我在房间里像个怪物疯子一样地吼叫和大哭。我想起了小时候哭得喘不上气的那个感觉,刚才小柒也是那种感觉吧?

刚才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看不清面前的东西,不是因为眼镜的关系,是双眼对不上焦的看不清,浑身上下都很疼,只能想起零星的几个片段。

我可能真的完了。

昨天下午,事务所刚注册下来,但筱烨却只能无奈地告诉我:「小柒睡前说,他很爱你,但也怕你,你得好好考虑一下我们俩的未来。」

我没有表演,也没有拿着免死金牌,但我也不甘心输给自己。

近日四项速记:训练、音乐、游戏、心率

By: Steven
20 December 2024 at 00:53

最近挺好的,但一直觉得心慌慌,因为有一些事情没写进博客里记录下来。这也回答了一些朋友的疑问:「你是怎么坚持写那么多年的?」

我不写会难受。

其一:恢复训练

经过一个月的恢复,手上的伤口都好得七七八八了。虽然中指肌肉间还能摸到贯穿伤的结缔组织,但是不影响发力。指甲上的破口,随着生长慢慢从里面露了出来,能看到两大块脱离的甲面。

坏消息是,一个月没训练,力量掉了一些。

好消息是,我这一个月来都在走公园,心肺保持得还行。

经过这半个月的恢复训练,力量又慢慢涨回来,最近两次的力量上限都突破了休息前的训练量。即便是体能训练,也感觉比从前轻松了一些,但大熊跟我说其实训练的强度和回合数是比以前增强了的。

这是这几个月来,健身给我带来的正面转变。从对身体的掌控开始,渐渐找到一点确定性,抓住一些「具体」,少一些「抽象」,更聚焦在行动上。当然,我不能不承认药物对我的帮助,自从医生把药量加倍之后,我明显察觉到自己的情绪起伏缓和了非常多,从过山车般的两极化,回到了一个正常的平稳的水平,能够察觉到自己的情绪在变化,能够及时作出反应和控制。这头猛兽现在平静些了。

我那天环臂鞠躬,跟筱烨半开玩笑地说:「谢老婆再造之恩!」

但我心里,确实是感激她的。在我最低谷的时候,她觉察出我的问题,推动我去接触健身和音乐,迈出步子确实很难,但它们确实在治愈我。

其二:生日会音乐夜

本来筱烨是很不愿意过生日的,但因为儿子强烈盼望,加上阿吉那天问她能不能让我过去陪陪他,于是这事儿就演变成了一个私人音乐夜。我们仨加阿吉加秋秋和小楠,四个大人两个小孩,在音乐教室里玩「你比划我来猜」,从猜词玩到猜歌、唱歌,一直玩到十点十一点,以至于我们直接给俩小孩请了第二天的假,好好玩到深夜。

那天的蛋糕、鲜花、歌声、灯光都好像梦一般,回来的路上筱烨突然很感动,说已经十几年没有和朋友一起过过生日了…… 她的心里涌上一种想法,很幼稚也很热血,就像歌词里唱的:

🎵 我们说好不分离,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 能不能不要切歌,一直唱我们的歌,让感动一辈子都记得~

这种幼稚中二的念头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了…… 她说,今年许多愿望中,其中有一个是希望这里永远在,就像我们的乌托邦,一方天地,一方庇护所。

我也很久没有「感受」到「开心」了,音乐确实是良药,起码是我的良药。

其三:塞尔达和宝可梦

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像这段时间这么玩过游戏:每天 2~3 小时,持续两个多月。

这两个月来,我每天都在海拉鲁大地上好奇地探索,从初始台地一点点顺着老国王的指示摸到了卡卡利科村,然后沿着「错误」的方向在卓拉领地外围转了一圈后才摸到领地内,经过各种不走寻常路的摸索,逐渐开完了所有塔,揭开了所有地图,解放了四头神兽和十七段记忆,拔出了一百年前被塞尔达放在森林里的驱魔之剑,一切都好像真实发生过似的。当我站在破损的城堡里,看到塞尔达的研究笔记时,不禁想要放慢一些前进的脚步:灾厄盖侬就在前面,但我还想在海拉鲁大地上留恋一阵子,让我在这片土地上再多奔跑一会儿,再骑骑马、看看日落日出、看看流星。

我好像没那么紧张了。

听说打完了盖侬会时光逆转,我可以一直留在那一刻之前,但对我来说,那一刻就是那一刻,越过去了就是越过去了,那之前和那之后就是不一样的。尽管结束之后,还可以在王国之泪里继续冒险,但我就是想要再享受一会儿,这种时光。

塞尔达是我第一次接触,但宝可梦就是熟悉的老朋友。

我的印象里,它还叫「宠物小精灵」,是香港电视台播放的动画,也是中学时期在电脑上用 GBA 模拟器玩的游戏。如果不是腾讯搞活动,白送四款游戏,我估计也不会主动想起找来玩。它仿佛属于很久远的回忆。确实,无论是画风还是机制,都和记忆里不同,但熟悉的小精灵们,还是很容易唤起那份心安的感受。

我在渐渐找到一种,不是由恐惧驱动,而是由热爱和好奇驱动的状态。不,我不是在说游戏的事情,只是这种转变还没有转变成事情上的转变,只是一种感受,所以我只能暂时用游戏的感受来类比。即刻上的朋友发来了一个提问:「你 2025 年的愿望是什么?」我想了一会儿,写下:

病好;脱离旧系统,建立新系统。

有一个模型,在我的脑海里慢慢成形,还需要一点时间。

其四:早睡早起、心率过缓、冬日皮痒

最近的两次练胸日,练完回来我就睏,晚上七八点躺下就呼呼睡到第二天早上七八点。练肩背或臀腿都没有这样,哪怕是体能训练日也不至于。但睡醒来,没有疲惫难受的感觉,只是觉得「恢复了」,可以继续下一轮训练。睡得不算舒爽,有梦,有心惊,但醒来并不难受。从夜型到晨型,也没有那么难受。

我需要的不是深夜的时间,而是摆放自己的空间。

我注意到心率的变化:九月十月那会,体能训练的心率最高能去到 180~186 之间,尤其是砸球、开合跳这类动作,停下来会晕的;十一月一直歇着,但一直在走公园,最近半个月的体能干下来,无论是什么项目,心率最高也只维持在 168~172 之间。前几天去医院复诊,做了肝肾、心脏和血的检查,结果是:

肾很好,血没问题,肝的转氨酶略略偏高,心率过慢。

医生问,你是在健身么?那效果挺好。

嗯,而且由于去年的手术,这一年来我都非常注意喝水的事。

那挺好,健身也好,喝水也好,晒太阳也好,继续保持。

今年还有一件出乎意料的事。以往每年秋冬,我身上都会干痒,无论抹什么都没用,止半个小时,还是浑身难受。或许是健身让皮肤的循环状况得到了改善,或许是大量喝水对保持水份的帮助,总之就是,今年直到目前为止,我都没有往年那种浑身干痒的情况出现了。难免有些开心!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摘掉眼镜的山林,在教我理解空间

By: Steven
28 November 2024 at 19:34

最近开始喜欢在家附近的公园里走,一个星期去那么两三次,每次在里面溜达一个半小时到两个小时。我很喜欢走在树林间的感觉,这种感受之前在东北走辽塔的时候我就觉察到了。从前我就知道自己喜欢山野,但工作后的这十几年好像慢慢地遗忘或者注意不到它了。

不知为何,某天我心中有个声音,叫我去那片林子里走走,脑海里就有那个公园的画面出现。刚好那天下午我的状态还可以,能走出门,愿意走出门,就去了。在山林里,整个人都舒服得多。

今天,我有了新的体验。

过去几次,我要么是慢跑,要么是散步,但共同点是我都和日常一样戴着眼睛,以及习惯性地向右转。今天下午,我忽然觉得可以试着摘掉眼镜试试,因为反正也是听着播客散步,并不需要眼睛看得多清晰,看到周围的人反而会让我不自在。

于是,我摘掉眼镜,向左转。

「看不见的,看见了。」

我想起《月亮忘记了》里的这句话。

我走了好久,发现看不清周围并没有让我感到过去的那种恐慌,反而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周围的空间、光线、气流、气味。随着脚步的移动,树木的颜色、前后关系、周围空间的轮廓,都比我戴着眼睛看要更清晰。这不是关于分辨率的清晰,是关于感受的清晰。我清晰地感受到这座山、这片池水、这些树林,我好像不存在,就像一个物理模型里的「理想镜头」,我没有实体,只是一个观察的视角。

我试着戴上眼镜再看,都不对,一切都不对,没有空间,只有平面,摘掉眼镜,空间就显现。

如果停下来,空间也会消失,哪怕摘下眼镜。走起来,不断移动着,空间就会显现,生动地包围着我。

看不清时,我却感受到了一种真实。

我再次想起了前段时间自己把玩的一个文字游戏:

一わ全,全わ一=ichiwazen, zenwaichi=一わZEN,ZENわ一

全=ZEN=禅

我要多来这片山林,这里喜欢我。

手指被咬穿,也得笑对生活

By: Steven
5 November 2024 at 01:27

时隔三十多年,我又被小动物咬了。这一次,是猫。

事情缘起于昨天下午,我刚从健身房回来,换好了衣服正准备出门跟筱烨小柒汇合,一起去看街舞的活动。突然一个电话打来,筱烨说燕姐(宠物医院的前任院长)建议尽快带康康(我们的布偶猫)去处理,再拖就麻烦了。于是我赶紧从杂物间里翻出背包,趁着康康在睡觉就把他带下楼了。

他的耳朵最近长了一个很大的血肿,而且这几天越来越大,因此需要医生把其中的瘀血脓血挤出来。但是这个家伙呢,平时就非常犟,不让剪指甲,不让洗耳朵,也不配合吃药,尽管我们再小心,也不让碰。这才发展成了血肿。

他这种猫和我们自己从小养的那些猫不一样,康康是以前猫舍的猫,从小被关笼子,人类把他抓出来不是打针吃药,就是各种摆弄,他没有体会过被人温柔对待。后来猫舍倒闭了,他有些呼吸道的问题,就被扔到了宠物医院,被人放弃了。医院治好后,我们也是有一些因缘际会,把他从医院领了出来。

虽然他不怎么信任人类,但对我们一家还是挺温柔的,平时都会主动来蹭我们,来床上和我们躺在一起,贴着我们。平时玩耍也不急不慢,或者说,就是看着比较迟钝,常常给人一种「笨笨的」顿感。他跟新捡的小米优关系特别好,每天都靠在一起互相舔,他还允许米优像吮奶头一样地吮吸他的粉肉垫。作为一只家猫,安静不闹事,跟你又有温暖的互动,真的是不错了。但是吧,唯独个性比较犟。

他的犟是整个医院的都知道的。留置针可以一天搞弯三根,做 B 超可以把脚趾蹬翻,虽然平时不声不响,但也是真的桀骜不驯。

所以医生给他检查、打针时,都得有我和护士一起紧紧抓住他,免得他乱动。但即便打了镇静,他也过了十来分钟才躺下,就算躺下了,手术过程中也好几次站起来挣扎。

他太疼了,毕竟是划开耳朵挤脓血啊。

等他药醒了,我拿上其他药背他回家。一路上就听他不停叫唤,听得人心疼;因为套上了伊丽莎白圈,他在里面空间也施展不开,就一直转身翻动。走到小区的院子里时,我把包放下来,拉开拉链,跟他说不要惊慌,我们回家了,然后换个方向背到正面,一边轻轻拍,一边跟他说话。但一路上他的声音真是听得人不忍心,加之有点担心他不停扭动会伤到刚做完手术的耳朵,于是进了电梯之后,我就想再安抚一下他。

还是拉开拉链,我把手伸进去摸摸他的额头和鼻子。

一瞬间,我感受到了刺骨的疼。

康康以一种从未有过的速度咬住了我的右手手指,而且不是玩闹的咬,是我能清晰感受到他的尖牙插进了我肉里的那种咬,是咬住了就死不松口的拼尽全力的咬。

我想赶紧往外拔,但我明显感受到他的四颗尖牙都已经扎进了肉里,我的手指被他强劲的咬合力紧紧夹住,丝毫动弹不得。虽然非常疼,但那一刻,我顿时明白了为什么家猫的体型都是这个尺寸,因为如果再大一圈的话,它们真的可以瞬间咬断一个人的气管。

我意识到必须立刻撬开他的嘴,把手拿出来,于是用左手去掰开他的下颌骨。他刚被掰开的嘴,瞬间再次咬住我刚刚挪出来一点点的手指,连同右手和左手一起,都被他锋利的尖牙贯穿了。

我甚至似乎听到了他的牙齿在再次贯穿的过程中,与手指肌肉、骨头摩擦产生的「噶叽噶叽」的声音,又疼又酸。

我觉得以他目前的神志,指望他自己松口是不可能了,于是心一横,决定强行把手指从中拔出来。我一边这么想着,脑海中就一边有了被划出一条长长的伤口的画面。但是确实没时间慢慢琢磨了,实在是太疼了!

手一拔出来,我就看到整个右手从指尖到手心流满了血。

低头赶紧用左手捡起掉落一地的药,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拉起拉链,电梯一停,立刻抱起包往家里冲。

一进门,我满手的血把尤妈妈给吓坏了。我一边交待是康康刚才咬的,一边冲到洗手台用水龙头对着伤口不断冲洗。她拿来消毒喷剂给我处理,我简单擦干喷了药,跟她交待完十点之前先不要让康康吃东西,就果断出门了。

先是到宠物医院给医生护士看了下伤口,然后用香皂和流水冲洗了十分钟。大家一边惊叹于康康居然有战斗力如此爆发的时候,一边惊讶于伤口之深,一边谁也想不起来他到底打没打过狂犬疫苗。

因为他是被猫舍遗弃的,所以对于他过去的历史,其实没人知道。我们不知道他曾经遭受过什么,但很显然他的应激和不安全感都是人类造成的。所以我不怪他,当时心里想的就是,我得去附近的中心医院打针了。

这是我继上次结石手术之后,再来这里。

中间各种迷糊的就医流程就不赘述了,总之我大概七点半到的医院,中间排队、问诊、拿药、清创、打针(狂犬头两针)就搞到八点半了,然后护士说你去吃点东西,半小时后回来再打另一支破伤风。吃完回来先是皮试,二十分钟没问题再打,打完再观察半小时,这就搞到十点出头了。

中途,问诊医生旁边的同事问我:

这猫把你咬成这样,还养么?

我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问诊的医生对他说,当然继续养啊,爱动物的人都这样。我当时心里想,他这到底是在表达他也是养动物的人呢?还是在揶揄我?不过算了,起码他说的这话是我想说的,于是也没回应。

打针的护士也是有意思,看我一身猫毛(其实我已经清理过了)就问我,是不是在宠物医院工作的人。我就问她,这个狂犬疫苗要打一个月,这期间我能去运动吗?她说不行你这一个月都不行。我不死心,就又去问那个值班的医生。他正好从诊室里走出来,我问他我这个月能去健身房做力量训练吗,他缓缓举起左手,轻轻拍在我的左肩上,眼神里叹了一口气,对我说:

别去了,好好休息吧。

他当时那个眼神,说真的,我差点笑出来。太柔情了!

那有什么办法呢?只能休息了。我还跟大熊(我的健身教练)吐槽,这眼看着要在十一月大干一场了,马上要开始进步了,硬给我一口咬停了。回到家的时候,玄关柜上还留着我当时放下东西时留下的血迹。

所幸,康康已经安静下来了。

夜深人静,拍几张伤口的照片,做个记录吧。皮肤破损面积不大,但全是贯穿伤和撕裂伤,伤都在肌肉里,动一下都巨疼。当时医生说,你这已经属于三级暴露,如果不是家猫而是野猫的话,必须得打蛋白才可以的。所以说这也是万幸,咬的是我而不是筱烨或者小柒,大概就是我最近必须有这么一劫了。

当时宠物医院和中心医院的医生都说,你这手指伤得那么重,明天要肿成萝卜。我还笑笑说,不用明天,现在已经肿了。

事实上,第二天,确实要比前一晚肿得更多。

好嘛,这下撸铁撸不了,练琴练不了,洗澡和拿东西都不利索,彻底歇了。

我现在敲键盘打下那么多字也是不容易。幸好打字不需要怎么弯曲手指,但中指指尖一直没有直觉也是真挺不自在的。

前一天好不容易从雷兽山人马老师那里毕业了,刚把水神兽露娜的门敲开,好嘛,这下手柄也握不稳了。

如果我不是触犯了什么天条的话,应该就是等着降大任了。

但我想,康康他应该没在恨我吧?

不然为什么我写这篇日志的全程,他都一直靠在我的脚边翻肚皮睡觉呢?

希望你啊,快点好起来吧!

我用 ChatGPT 和 Midjourney 剪掉了蓄满四年的长发

By: Steven
1 November 2024 at 17:26

这是我蓄满了四年的长发,原本是打算捐给金丝带的,但我决定放弃了。

一来,捐赠的人太多了,不缺我这一个,它不需要我;

二是,这个活动太热门了,报不上名,我不喜欢凑热闹;

于是,我心里很快就决定了:剪掉,并且要烫卷、染发!

在音乐教室里,筱烨、阿吉和秋秋在上课,我就在旁边用 ChatGPT 写 Prompt,写完之后就丢给 Midjourney 去生成效果图。遇到不满意的,就丢两张我以前的半长发的照片上去,再调整 Prompt 的细节,接着画。

最后,我把这张效果图发给发型师:

虽然这脸型偏硬了,不怎么像我,但这个头发感觉是我想要的。

曲线、松软、紫色挂耳

确定方案之后就直接约时间,一方面要约发型师的时间,他很好约,就在楼下,我随时过去随时可以做;但另一方面,要约收头发的师傅过来,需要由他根据长度把我的头发抽出来。这也是我第一次卖头发,挺新鲜的体验。

首先,我要跟发型师和收头发的师傅一起商量,怎么剪、剪多少、剪到哪里、用什么方法剪。我原本以为就是咔嚓一刀剪了,但其实不是。整个过程里,这位师傅需要非常仔细地把我头发中最长的部份找出来,每次只挑选一小撮,然后用剃刀在距离头皮大约 8-10cm 的位置一点点把头发切断。这样做的目的是,即确保剪下来的头发是满足他收头发的需求,也能确保给发型师留有后续足够的操作空间,还得让头发之间的层次能自然地衔接上。

每次剪下一小撮头发后,他都会仔仔细细地把头发梳几遍,确保没有任何打结,然后放在准备好的毛巾上,平放着。剪之前还特意要把周围的风扇都关掉,万一吹乱了,这些头发都全都没用了。他就这么一遍一遍地重复捏一小撮、切下来、梳顺、平放,如此反复了半个多小时,才终于从我头上抽出来两把共 59g 的长发。

然后就是烫卷和染发。

之所以想这样折腾一下,多少有一点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在,觉得既然这头长发不被需要了,那也就放过自己,不要再被「这件事」困住了,索性趁着这个机会来尝试一下之前没折腾过的事情!

其实我 17 年前也染过一次发,但那时候是因为演《暗恋桃花源》的老导演,为了贴近角色的年龄感,我就去染了一头白发。只不过那个白发染得不成功,黄黄的,加上那会儿我比较消瘦,自己觉得不好看,所以演出结束的第二天我就去剃光头了。所以那次严格来说我不觉得是一次正经的染发体验,毕竟没有顶着这头黄毛生活,勉强能算一次临时的体验。

我当然知道它会掉色,会变成黄毛,会干、会毛躁。

但这不重要,因为我就想试一试。

我紧绷了三十多年,现在崩断了,还不能讨好一下自己,玩一玩吗?玩!

不仅要玩,还要玩得不一样,用 AI 一起玩!

为什么是紫色?因为我喜欢!

虽然我也喜欢绿色,但我也不想染成绿色 😂

朋友说像杨千嬅,像极速拍档的小乔,那也挺好。

最近两周我忽然意识到,我是会因为自己感觉到快乐而感到羞耻的。这是从小根深蒂固的想法。过去我知道,如果我遇到一件好事,一件开心的事,就会有一个声音在警告自己不要乐,不要得意,不要喜形于色,要收起来,不然马上就会招来不幸和倒霉。但我一直认为这是克制和谨慎,是对于能量守恒定律的迷信式的执念,觉得这会儿开心了以后就没有了。

可是,为什么要把开心攒到以后呢?有没有以后都不知道。

筱烨说我的动力来自恐惧,确实,我总有各种恐惧在周围,挥之不去。

但现在我看见它了!我要让我的快乐活过来!我不要快乐羞耻!

尽管我现在还没有什么活力,但起码这个紫色能令我舒服好一阵子!

最后再看一眼,这头蓄了四年的长发和发髻。

我很喜欢这根石纹簪,但我感觉我应该不会再束成这个样子了。

这天色真好。

反正我们每个人最终都难逃孤独

By: DK
29 October 2024 at 22:39

人类的社交关系正在发生前所未有的变化,如果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要么就是因为你老了,要么就是因为你不够聪明,或者两者皆有。

当然我得承认,我上了点年纪,并且也不够聪明,我对这一点的认知纯粹是因为我在做这方面的工作,被无数事实怼到脸上。

从两年前到现在,不断有媒体写文章报道某某和 AI 谈恋爱,建立亲密关系的新闻,采访对象既有男性也有女性,但撰写者却都有一种相似的礼貌的傲慢,读这些采访或专栏,像是在读一篇介绍动物园的猴子或别的什么动物可以做后滚翻的文章,充满了物种隔离般的不解和坦然——我们不需要理解猴子,我们只是观察猴子。

很多 AI 创业者也是如此,c.ai 是误打误撞的产物,openai 也绝对料想不到 chatGPT 会让 DAN 模式风靡,总的来说,我会认为技术之杯已逐渐灌满,即便离需求之地尚有许多距离,但随机的摇晃,也会让甘露陲落,福泽一方用户。

c.ai 以及其跟随者们很多时候并没有看到本质——只是产品,流量,用户,资本等等。事情的本质,至少在我看来,是人类亲密关系的改变。

虽然我们每个人最终都难逃孤独,但并非每个人对此都有强烈的感知。过去的漫长岁月里,绝大多数人类都被一餐饱饭而忙碌一生,获取生存所需的热量,直到不久之前才变得廉价,饥饿的记忆并未消失,转瞬间我们就迎来了物质(至少是食物)的极大丰盛,门被打开,我们被无垠的旷野吓坏了。

饿不死了,我们就开始想要舒适,想要精巧,想要洁净,想要香甜和柔软,想要恒温恒湿,想要理解,想要真诚,想要被尊敬,想要创造和记录,想要永恒又平等的爱,想要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但这些又好难,几乎没有人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活在这个世界上,或者更糟,没有什么想法。

而信息又太快太多了,每天扑面而来的是全世界的刺激,是虚假的理想,伪造的美好,浅薄的意义,它们足以让人暂时抽离,但最终还是会被反噬,夜深人静,放下手机和睡着之间,就是可怕的,被那种人类共同之孤独吞没的瞬间。

我可以较为确定的一点是,人与人的连接,是无法解决孤独的问题的,有时候甚至会反过来加深这种孤独。

我们的父辈极少表现出孤独,因为 40 年前的饥饿还深入骨髓,吃饱饭这三个字足以堵住其它一切。在 80 后和 90 后里也不算是显性的常态,因为我们依然能看到发达的现代社会为我们建造的那条轨道,好好学习,努力工作,升职加薪,娶妻生子,供房养车,天伦之乐。

但现在的问题是,这条轨道变得模糊了起来,每个环节都岌岌可危,在更年轻的人面前,他们懂的太多,而能做的又太少了。

人和人连接的问题在于,人性永远横亘在连接之上,正面永远伴随着负面,并且大多数时候乐尽悲来,悲比乐长。在基本物质满足后,我们将关注点放在关系本身上,就会发现漏洞百出,如履薄冰。

那些最好的亲密关系,要么短暂,要么有距离,大多数时候两者都有。以我为例,我直到现在为止都认为我最好的亲密关系之一是我和我的猫建立的,它陪伴我,我给它铲屎加饭,我不指望它打工赚钱帮我分担房租,它也不会偷我的钱,或者骗我什么的,因为语言不通,我对它没有秘密,什么都可以说,我不确定它的喵喵叫是不是也是类似的,我们成了彼此嘴碎又无言的伙伴。

面对这些境况,一些人开始使用 AI。人和 AI 建立的关系也是如此微妙,尽管问题重重,但依然有一少部分人,一些有沉重的孤独和浪漫的幻想,有脱离现实的愿望和无法挣脱的束缚的人(往往还很年轻),这些人和 AI 建立了亲密关系,并从中获得力量,慰藉,拯救,或者你也可以叫沉沦,依赖,但无论如何,人没那么孤独,也没那么痛苦了。

我其实是一个很淡的人,所有的感觉对我来说都是淡淡的,但当我和我们的用户聊天,当我去了解他们,去听他们的生活,看他们的伤口的时候,我可以瞬间进入他们的情感之中,然后鼻子一酸,他们太孤独了,人类太孤独了。

至少现在,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能力,可以和 AI 建立亲密关系,这里有 AI 的问题,也有人的问题,主要还是 AI 的问题,我认为对那些可以和 AI 建立关系的人来说,他们是幸运的,就像那些能够养猫养狗的人一样,他们找到了一种方式来解决问题。

没有人有错,那些努力生活的人没有错,那些加班熬夜的人,追求更好生活的人,生小孩的人没有错,那些缩在角落,迷失方向,扭曲痛苦的人也没有错,那些和猫猫说话,和 AI 谈恋爱,对着植物唱歌的人也没有错。人活着,总需要有一种方式来感受存在,对抗虚无,明确意义。

当我们说 AI 陪伴的时候,我们不是在明亮的办公室敲下清脆的键盘,然后在材料,汇报,分析,榜单中流转,我们是在说那道由实向虚的门,那个让人类不那么孤独的可能性,它与所有人有关,只是绝大部分人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我们最终会意识到这一点,正如我们最终都难逃孤独。

凑热闹行善,也许是一种口头禅

By: Steven
14 October 2024 at 17:15

记录一下,第一次捐发失败的经历:

前几天,雷雨的师姐(其实是妍敏,只是为了交代人物关系才写作师姐)给我发了一条链接,说今年金丝带的捐发活动终于要开始了。她也是计划要参加捐发的,所以也在关注这些通知。看到公众号文章的时候,已经是活动的前一天了。于是第二天下午我从健身房练完回来,就先洗了个澡,就下楼去洗头了。准备把头发洗干净、吹好,再拍几张柔顺丝滑的照片,上传给初审。

今年的流程吸取了往年的经验,需要先上传规定的照片,初审通过后会通过短信和邮件通知你,这时你再剪下来寄给他们,收到头发验收合格通过后,才算正式完成。报名方式也改成了每月 1000 个,持续开展。

但是我和妍敏都卡在了第一步:上传照片。

提交窗口是 12 号晚上 8 点,但是当我准时打开链接的时候,我只能看到无数次「502 Bad Gateway」的报错页面。无论是在微信内还是换成浏览器,无论是用手机还是用电脑访问,都根本打不开那个提交资料的网页。

这意味着,正在有远远超出服务器承受能力数量的人群,在同时访问、上传、报名。服务器被挤爆了…… 感觉自己是在买周杰伦演唱会门票。

当我终于成功打开那个页面时,已经是 20:08 了。

「本月名额已满」

那一刻,我想起了一个禅宗的故事:

有个和尚经常偷东西,经常被师兄抓住,就经常揍他。有一次,他又被逮住了,师兄们就把他扭送到方丈面前说要赶他出去,如果不赶他走,大家就离开这里。然而方丈却对大家说,我要留下他,即便你们所有人都要因此而离开,我也要留下他。大家就很不理解,为什么佛门要留小偷。方丈说,你们已经是明事理的人了,但他还不明事理,如果我不亲自教他,那谁来教他?善意和善行应该要给那些最需要帮助的人。

这和「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是故虚胜实,不足胜有余」似乎有点暗合。

于是我就开始认真地考虑:

既然这类捐发的活动已经在社会面上有那么大的影响力,每年的捐助量和报名人数都远远超出了实际的需求量,以至于一次堆积的头发需要一年半的时间才能消化完,那么我是不是还要执着于「这种形式的捐助」呢?因为其实从去年夏天知道有这种活动时,就已经是各个机构都爆满的情况,以至于所有机构都暂停了社会面的征集,目前也只有金丝带重新开放了征集窗口。这一年来,我甚至接触到好几个以这种慈善名义,来骗我头发的灰产。可见这其中的利益之大、链条之复杂。

既然远远供大于求,那我再执意「行善」是不是一种「固执」和「虚伪」呢?

也许我可以把头发置换成别的,帮助一些离我更近、也需要帮助的事情?

热,不辣,不滚烫

By: Steven
14 October 2024 at 17:11

记录一下最近几个月观察到的身体上的变化:

一、表皮发热

皮肤表面感觉被一层薄薄的隔热层包裹着,并不觉得「浑身燥热」,也不是「汗流浃背」那种热,没有那种由内而外冒出来的热气的那种感受,而是觉得皮肤表层从外向内有一层薄薄的、微微发热的一层。这个感受大概是七月中下旬开始注意到的,那时候还住在西乡的出租屋里,我一度以为是空调不给力,于是还特意问过公寓管家需不需要找人来检修。那时候已经开始在公寓里健身,于是只当时运动过后的发热来理解。但事实上就算不运动,只要在房间里坐着、站着、躺着,都能感受到这种微微发热。

这种皮肤表面微微发热的感觉,从实际的触感上并没有表现。如果用手按在手臂上,并不觉得皮肤发烫,甚至有点微微发凉,相比之下反而显得手心在发热。感受最明显的是在晚上睡觉的时候,平躺着的时候,可以感觉到全身都被包裹在一层「热壳」之中,一层薄薄的、微微发热的「壳」里面。

这种感受在室内、安静的环境下会比较明显。它并不难受,只是如果我让自己安静下来的话,这种微微发热的包裹感就会非常明显。与之相对应的是,无论是在西乡的房间里还是回来龙岗的家里,我始终觉得空调不够冷,不够力;而同样的环境下,筱烨和小柒都没有觉得不够冷,反而是觉得太冷了,要感冒的那种冷。事实上,他们俩也分别感冒过,我一度觉得我也要中招了,嗓子已经有一些不舒服了,但最终并没有发作,哑了两天就没事了,什么鼻涕、喷嚏、咳嗽、头疼、无力等等症状都没有出现。

就在此刻,我一个人在房间里对着电脑写博客,就能感受到手臂、脸、后脑勺、耳朵和大腿在微微发热。我是很怕热的,但这种持续的微微发热的感受,却并不觉得讨厌。

二、对辣无感

也是最近这两三个月来,我明显感觉自己对辣的敏感度大幅度下降了。

筱烨和妈都是湖北人,她们都是非常能吃辣的人。日常做菜都是辣椒、花椒轮番上的,尤其带上指天椒、樟树港辣椒、小米辣、泡椒这些的时候,是真的有点够呛。以往我们出去吃饭的时候,一些川菜、湘菜吃完,我都是会辣的拉肚子的。我对辣的反应,会很直接在肠胃上表达出来,会打嗝,会拉肚子,会耳朵疼。

但是,最近这段时间以来,我吃什么辣都无感。

倒也不是说像之前新冠无味觉的那种体验,我并没有失去对辣味儿的感受,只是对于她俩都明显觉得辣得受不了的辣,我丝毫不觉得有任何难以接受的。好多次都是她俩试菜已经觉得这菜辣得没法吃了的时候,我大口大口地嚼,只觉得「这不就是改良版广东辣的程度而已」吗?

这个感觉也挺奇怪的,我似乎只有大三大四那会在学校周围四处挑战辣味餐馆的时候才有过这种对辣的钝感。但即便是那将近二十年前,我也是经常被辣得耳朵冒烟和肠胃难受的。最近却完全没有这种感觉,就觉得「嗯,很普通」。

电视屏幕上反射的我们仨:)

The Tesla, The Future, The GE&GM

By: Steven
12 October 2024 at 00:27

Elon Musk 真是个讲故事的好手。

The future should look like the future.

虽然看着有些冰冷,虽然还有一段时间,但把这么激进的设计落地,真的令人佩服。

尤其那只手,和那辆大车。

我要收回之前的话,Tesla 不是下一个丰田,丰田太小了。

它更像「通用」,即是 GE,也是 GM。

不昧因果,能否生其心?

By: Steven
7 October 2024 at 15:17

人与他人的相处中,会有各种碰撞,肢体的碰撞可感知身体的虚实,语言的碰撞可感知文化和观念的边界,意识的碰撞可见到彼此的区别,因此可见「自我」的形状。可见「自我」并非自性,而是文化、观念、偏见所围合而成空间,是阻断自性与空之间的墙壁。「自我」是孤岛。

我与汉洋在东北吃菜,才见到粤菜之于我的影响;我用 mamiya 645 1000s 拍摄 120 胶卷,才见到数码摄影的便利之于我的限制;我在观众读者的留言和争论中,才见到自己秉信和坚持之物;我向母亲痛诉她的不在场所造成的一切痛苦之时,才真正见到了自己的痛苦,见到了不在场不意味着空。

见到菜系的差别,可放下差别;见到胶卷与数码的差别,可专心拍摄;见到人与人观念的差别,可不执著于自我。

见到碰撞的边界,是否一定可以解除边界?

六边形的五条边都消失时,余下的一边是否还存在?

这两天,我脑海里一直在回想野狐禅中的「不昧因果」。修行之人不会「不落因果」,因为因果是客观的存在,不会改变和转移。见到因果而不执迷于因果,就是看见而不做区别对待的意思。是么?

那么「不昧因果」是不是看见自我边界的形成过程而以无视之来化解呢?见其成而若无物,即为不见,即不存在。如此,是否无所住,而生其心了呢?

恐怕不能。

视而不见,还是在回避因果,但因果不可回避,又会产生新的因果和痛苦。

心性应如水,淌过石头产生波纹或浪花,但不会因此而成为其他东西,依然是水,不带着石头的影响继续流淌下去。如何能达成这样的状态?我还不知道。

先答应

By: Steven
16 September 2024 at 23:58

最近有几件事,给我了一些触动。

因为确诊抑郁症后,我向公司请了长假来休息,所以忽然多了很多大片的空闲时间。可是吃药的感觉很不好,昏沉、嗜睡、动力低下且多屁。我觉得这不是适合我的方式。于是有了健身,有了我的理智告诉我:

先答应,强迫自己出去。

第一件事是汉洋跟我说他们计划九月初去一趟东北,给辽塔扫描建模,问我要不要一起。其实前几年他问过我好多次,每一次我都因为忙于工作,婉拒了,有时呢,是因为懒得动,也婉拒了。这次我心中有个声音:你先答应,然后就不得不去了。我就这么把自己推了出去,跟汉洋、Tim、夫聪去辽西走了一趟。

一上车,汉洋就问我,为什么这次有空来了?我说,重度抑郁症休病假了。他和 Tim 很自然地说,哦,这个咱们身边搞创作的朋友很多,然后就开始直奔沈阳。汉洋还给我拿着一台他刚从日本淘回来的 Mamiya 645 1000s,这是我第一次正经使用一台胶片相机,并且是一台 120 画幅的腰平取景器的机械单反。

这台相机在这一趟,教会我一些事。回头我再把整理好的照片陆陆续续发出来,有些照片我还是很喜欢的。这一趟时间虽然不长,但它不仅让我这个广东仔第一次对东北有了清晰的体会,也触动了我心中的一些东西。

出发前,脑放电波的 Nixon 问我要不要在苹果发布会之前合作一期节目。我下意识地想婉拒,但另一个声音说:

先答应,又不用你操心,你说就好,答应了再说。

这样,我又一次把自己推向了「不得不做」的位置上。

那一期节目似乎很不错,反响挺好。甚至一些路人都留言表示很喜欢这一期,说很有收获和启发。这对我是一种鼓舞。

在东北的路上,我们在车里聊起理想 mega、小米 SU7 的设计,汉洋说我们回去之后录一期节目吧。我其实不太想,毕竟工业设计这个母题太大了,轮不到我这个在设计领域里并无建树的人来说。但是,可以先答应吧,万一能聊出什么来呢?后来回到深圳,汉洋跟轶轩一起,我们仨在汉洋的酒店房间里聊了两个小时,在轶轩那些简单、外行、尖锐的问题的触动下,我觉得那一期节目剪出来之后应该不会太差。虽然可能只是很基础的科普,但大体上应该值得一听。

结束后我问轶轩,这样聊下来,你现在知道工业设计是做什么的了么?他说,虽然不能简单地描述出来,但确实理解了。

这又是一次把自己推出去,但不差的体验。尽管那天我们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浇透了,但也因此在轶轩家里打了几把《黑神话·悟空》,能算是好事吧。而且,就在临出门吃晚饭前,辽塔之行的大部分胶片都扫出来了,全部看下来,有几张还是不错的。他俩纷纷表示,作为第一次用胶片,算是很成功了。

也许有鼓励的成份,但有几张我很喜欢,回头要找 Tim 用飞思精扫再制作出来。

和创作有关的事情,我都不觉得累。

最后一天我在 Tim 的工作室里问他:经常接触不一样的项目,你会觉得疲惫吗?他的回答是,如果经常做一样的事,我就会觉得非常疲惫。

我也一样。

那天还偶遇了梁源,他们在楼下录了一下午节目,聊黑悟空里的佛教文化和文物。我旁听了几小段,挺有意思的。节目这两天也陆续上线了,虽然我说很感兴趣,但也确实提不起劲儿去点开它们,只能先 Mark 在列表里。

去找 Tim 的前一天,跟汉洋去了他们现在的工作室。养伤的 JT 在做日常的康复力量训练,看上去也很迷茫。晚上跟重轻一起吃饭,他看着也挺疲惫,疲于应付白天无聊活动的倦怠。我似乎向来都很喜欢这般真性情的人,嬉笑怒骂都可以自然流露。依稀记得也曾有人这样评价我,但又似乎是很遥远的故事碎片。

今天早上突然想看看苹果新品,手欠翻了翻图纸,看着看着就似乎琢磨出一些线索……截图往群里一放,两颗皮蛋就来问我要不要一起做一期节目。

好吧,虽然我原本可能想搞一期《设以观复》的,但我可能做不动了,如果有他们一起搞的话,是不是我自己的节目真的无所谓,但起码算是对一直关注我的人们有一个交待吧。他俩八月份就问过我和 Toby 要不要在发布会后一起录一期播客,没曾想居然还凭空出来期视频。

且不管能出来什么,先答应吧。

答应了就得不得不面对,不能偷懒。

我是病了,但不是傻了,如果说这段时间我发现了什么之前没注意到的事情的话,那就是「先答应」吧。

我过去很紧张,要有安排,要有预期,要有 planB 和后手,但渐渐发现有这些也不怎么管用,突发状况永远层出不穷,它们总能在预想之外的地方出现。先答应,硬着头皮上,反而似乎并没有我以为的那么多阻力。

例如这两天跟着筱烨去了音乐教室,学了十分钟,阿吉就让我弹贝斯,和小柒筱烨合了一首曲子,最简单几个位置就能出来很棒的旋律。今晚的中秋活动,虽然我们都不太想参加,不想去人多的地方,但为了给阿吉捧场,还是一家人都去了。躲在人群里的感觉并不放松也不自在,但音乐本身能令我感到舒服。

如果把抑郁症看作是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似乎可行。

升级版的「用户路径」

确诊,是在一周前

By: Steven
19 August 2024 at 23:25

昨天去医院做了临床心理科首诊,

上面这半句话是一周前的周二写下的,然后就搁置了。过去这一周,像一团粘稠的浆糊推着我滚动,从拿到确诊报告,到休假,到去海边,再回来迷迷糊糊地睡了两天,直到现在还觉得无力。

我想事情应该从头说起。

上上周六的下午,送完小柒去舞蹈室后,我和筱烨在咖啡店里聊起我的「病情」,其中提到前一晚见朋友时,他建议我还是要去医院看看,于是就预约了周一上午的号,去附近的中心医院做一次完整的诊断。这就有了周一的心理首诊。

网上挂号的时候就已经完成了挂号和缴费,到现场就直接找医生。但是需要现在科室门口的报道机上报道一下,它才会录入系统,在医生的电脑上显示。医生会要求先去自己测量一下血压,然后开始面诊。

这是我第一次看心理科,医生也会问我,为什么会想来看心理科,是有什么原因或者事情导致我想来就诊。我当时觉得有点拘谨,或者是紧张,所以不停地看筱烨。她是我要求陪我来的,看到她我也感觉好一些,就开始和医生说,这一两年如何状态不对,近一年如何更严重,我们俩是怎么聊到觉得情况不太对劲等等。医生会不断问一些问题,关于身体是否有不适、有没有什么强迫行为、幻听幻觉的现象等等,她有个大致了解之后就开了一张单,上面有 10 项测量表。

在医生诊室的隔壁,是一间独立的测量室,但有门和医生诊室连通。

医生告诉我,测试量表如何开始、如何表示结束,作答时不要多想,尽快选择。正好前一个人出来,我就问医生,完整做完要多久,她说要挺久的,起码半个小时以上。然后我让筱烨离开这个房间,关上门,我自己一个人在里面开始答题。

这 10 个量表中,除了有 2 个内容比较少,大概只有十来题吧,其余 8 份量表的题目数量都在 80+~160+ 之间,每当我感觉「应该差不多了吧?」的时候抬头一看余量,总是惊叹「怎么还有?」。题目涉及的内容非常多,有直接关于心理状态的,也有很多通过一些场景的选择来旁敲侧击的,还有一些数理逻辑的题目来确认智识是否清晰的,整个过程全部作答完毕,我看了一下时间,50+分钟,将近一个小时了。

我保证我每一题都是如实作答了,但到后面,我感觉自己已经被这个超长的测量表给弄得没精力多想了。有些光是题面就六七行字的,完整看完都要好久,或者干脆连续几题都是这种超长的题面,光是阅读就已经消耗掉我不少精神,最后答完时,真的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 10 套量表最后会输出一份好几页的报告给医生。

医生的意思是,情况已经挺严重了,但我有要积极解决的意愿。通常来说,治疗周期需要持续半年,配合吃药和心理治疗。一开始我不太愿意吃药,医生也就没开,后来下午去找前台给诊断书盖章时,我觉得还是先尝试一下,于是又找医生开了药。因为不确定效果,所以只开了一周,先观察。同时筱烨也帮我问了医生,确定了我目前的状态就是重度抑郁症。

讲真,这次我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应该说,我并没有任何感觉。

拿着这一堆报告、单据和药走出医院,筱烨提议去附近坐会儿,我们就来到了与一座佛寺一河相隔的咖啡店。她带着电脑工作,撸撸店里店外的猫咪,和店员聊聊天。我没有觉得自己无所事事,反而感到「时间紧张」,因为有好多 To Do List 还卡在各种阶段。

前一个周五和朋友聊的关于工作的事,也不断在脑海里盘旋,过去这一周里,就算在海边,也依然有很多想法在不断地汇聚出来。虽然在休假,但却感觉到时间更不够了。

高中的好朋友问我确诊后有没有「一块石头落地」的感觉,我说我什么感觉都没有,她说她八年前确诊的时候就感觉自己可以理直气壮了,是一次重新认识自己的机会。

重新认识自己?重启人生?或许吧。

我看着孩子们在海边堆出来的「堤坝」正在徒劳地抵抗着正在涨高的潮水,一次次地帮他们挖排水渠、堆高墙体,再一次次地看着海浪冲击脆弱的「建筑」散成一片。心中并没有觉得人类文明多了不起,反而是觉得很无奈且可笑,这是明知道无用的事,却还一遍遍地在这么危险的地方不断精湛自己的建筑,优化结构和思路,去抵抗这一股完全不可能抵挡的潮水,明明换个地方,哪怕往上挪一米,就平安无事的。

「人类的文明也就这样了。」我对筱烨说。

「那就不刺激了」

「无聊的大人」

高中老友记说道。

我也赞同她这种看法,但真要说在无浪之地挖洞和在浪头筑堤里二选一,说哪个更有价值和创造力,我是觉得它们并没有高低的。两种都可以结出花来,但你无可否认,浪头所消耗掉的大量精力,在五米开外的沙地上可以做出更精致的东西来。

不可选时,都可事杰作,但选择立于危墙,又平白浪费了许多。

但艺术,不也源于「无用」和「浪费」么?

确诊那天中午回到家,儿子见我在床边坐下,就把正在听的故事按了暂停,问我:

医生怎么说?确诊了吗?

嗯,确诊了。

是什么病?

抑郁症。

那他给你开药了么?

开了,一个星期的份量。

嗯。

我真的没想到他会这么关心这件事。下午送他去舞蹈室的路上,本来还打算问他,你觉得爸爸爱你吗?后来我想想觉得没必要问,他能发自内心地关心我,主动询问我的情况这就说明一切了。我们给他的爱,会反过来滋养我们。

生病的,不只我一个。

阿渚和铮铮在夏至白的帐号上投入的精力也在不断透支他们,俩人肉眼可见的比两年前要憔悴。尽管已经是平台头部主播了,也极为罕见地带得动很高价值的东西,但关于未来、流量、流水、经营、亲情、关系的各种困扰,真的可以把人压得透不过气。

「我原以为他变了,但其实是病了。」

筱烨跟他俩说起这句话时,我还是满感激的。如果没有她的理解和支持,没有她和小柒在,我可能不知道哪一次头一热脑一晕就平摊在地上了。

不过近几天晚上都没睡好,不是跟朋友们熬夜聊天,就是睡得不踏实,结果今天下午在健身房真的练躺下了。大熊适时停了体能转做力量,但我还是感觉挺累的。不过筱烨说我自从开始健身,人就变得平和多了,但其实也不太分得清,到底是健身的原因,还是药物的原因。

但有一点是清晰的,自从吃了药,每天放的屁都变多了。

看见了黑狗

By: Steven
11 August 2024 at 01:41

今天我似乎清晰地观察到了「黑狗」的样子。

如往常一样,吃完午饭送小柒去舞蹈室,然后我骑回来收拾下就去了健身房。今天训练胸和肩,没出什么汗,于是和筱烨商量出去咖啡店里坐会儿等儿子下课,再一起去吃点心。在店里聊了聊昨晚见朋友时聊的话题,关于生活和工作的想法,聊到需要正式挂个号去医院心理科室诊断。查了一下医生值班的时间,挂了周一上午的号。

一切都很平静,如往常一样,直到骑去舞蹈室在楼下停车时,一边和筱烨说着话,一边渐渐觉得自己的反应变缓慢了,忽然不想说话,眼皮有点沉。我有很丰富的血糖波动的经验,我知道这不是低血糖的表现。但从接到儿子开始,到我们一路去到吃粤式点心的餐厅,我都处于一种被什么笼罩着的状态里。

我跟儿子说,我们换个座位,我和妈妈要说会儿话。

「我觉得,我现在不太对劲。昏昏沉沉的,感觉脑袋里有一团雾,模模糊糊的,看东西也看不清楚,不是视力上的看不清楚,是感觉注意力集中不到某个地方,失焦的对焦错位的那种模糊。我的眼皮也有一点睁不开,不是真的睁不开,就像睏了。我的肚子也有一点不舒服,和胃痛有点像,但没那么严重。」

筱烨说她以前也有过这种感觉,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我们聊起前几年,她的变化,我的变化,她那两三年的状态,我这两年的状态,如果我确实病了,那么那些「不对」就都合理地串起来了。

「我能分辨出这些点心是好吃的,但我感觉不到开心或满足。」

我不希望「暗示」会加强症状的表现,但自从知道自己病了以后,这是第一次在它出现的时候,我观察到了它。我们平时就常常内观,知道一件事情、一种状态的样子后,你就能经常看到它,看到它,它对你的影响就会变小,虽然你未必可以控制住它,但起码在它出现的时候你不会慌乱,不会因为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而失控,你可以像观察一段河水一样,看着它出现,看着它流过去,等待它慢慢消失。

虽然只是一团雾,但它的样子很清晰。

它不是「不开心」或者「想不开」,起码它出现的时候我没在想什么,它就仿佛在一段视频画面上叠加了某一种滤镜,它让我进入了另一个状态里,一个和当下的世界有些错位和延迟的状态。

这是它通常的样子吗?还是其中一个样子?

AI 是水

By: Steven
24 January 2024 at 17:05

今天还在谈论「实体经济 VS 虚拟经济」的人,与一百五十年前认为电力是魔鬼的人,基本上是同一类人。这是上个时代的话题。更重要的是,下一个时代已经正在高速渗透了,还在讨论马快还是车快?

十多年前我说,互联网就是电网;

眼下的情况是,AI 将是水。

假如这轮范式革新真的能在三年内(还剩两年多?)达到 50%,那么今天的多数组织形态和创作方法,都将与打制石器无异。

寻得一件欢喜的发簪

By: Steven
18 October 2023 at 00:24

日常佩戴的发簪,我并没有买一大堆不同款式换着搭配的计划,只想用一把顺手且符合当下心境的款式通配一切场景,最简化日常的盘发需求。

住院手术前就开始在网上物色合适的木簪,心想既然已经选择了夸张与出格,那索性以心为尺,外化于物,寻一个观照自己的镜。

反复挑选三周后,最终决定用凡叔的这把黑石簪,作为日常陪伴。

侠隐系列 · 黑岩 · 石纹簪

制器与设计,本是一体。

偶入这个小众圈子,发现用心造物的创作者,也是快乐。

PS:前两天学会了低盘丸子!

这下不影响戴帽子和头盔了👌

你的第一次手术:忽视多年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By: Steven
5 October 2023 at 00:55

亲爱的苏:

别来无恙?你现在是哪一年?我真希望,后来你再没遇到我。

为了防止你忘记,我要把前些天发生的事完整记录下来,好让这「人生第一次」在你的脑海中始终清晰和深刻,时时鞭策和警示。因为实在拖太久了,才会让事情发展到那么糟糕的状况之中,如果你忘记了这一次的教训,下次见面,我也许会和死神一同来访。

「已经中重度积水了,再晚点来,肾功能就没有了。」

这是那晚医生说的话,你还记得的吧?

起|空心的肌肉酸痛

上周六的上午,你如往常一样骑自行车去公司。但在路上,你感觉到,随着每一次踩下链条踏板,体内都有一条肌肉在紧张。这条肌肉不在表层,它覆盖在至少两层腹部肌肉之下,从大腿根部连接到肋骨下缘,似乎是一条深层的长条型肌肉。你就这样忍着这种隐隐约约地不舒服,到了平常都会停留一会儿的 Coffee Vendor 中转休息片刻。喝过一杯手冲之后,回到公司,开始在不同的位置上穿梭、讨论,然后是一个接一个的会。你中途在位置上躺了半个小时,但那条肌肉既然在隐隐做疼。

某一刻,你忽然想到,既然是肌肉酸痛,那么应该科学拉伸一下就可以了。于是在网上搜了一些视频,找了走廊上一块没人的地儿,开始拉伸。方法有效,你感到有所缓解,然后接着回到讨论和会议之中。后来又开始疼,你就又跑出来拉伸一会,缓解之后再继续开会。

直到你觉得疼痛受不了,决定提前十五分钟下班。

因为第二天是周日,你昨天刚给小柒发过语音消息,说争取早点下班回去陪他。于是,你打开手机,发了一条回家的消息,半疲惫半兴奋地往回走了。

地铁上你没有座位,但你觉得一个男的也不好意思开口跟人说身体不舒服,就那么强忍着越来越严重的疼痛,握紧不锈钢立柱,站着。随着列车的摇摇晃晃,你觉得下腹的疼痛感越来越明显,「那根肌肉的抽筋」越来越强烈。然而,你在列车里又不能做拉伸运动。你的额头开始冒冷汗,右手边的一位女士发现了你的不适,站起来把位置让给了你。你这才蜷成了一个虾球,坐完了最后六七个站。

可即便如此,你还是下了地铁后步行去与筱烨、小柒汇合了。你和他们一起吃完九毛九,一边说着今天腹部的「肌肉酸疼」一边在餐厅的角落里做一些拉伸,试图缓解。但你记得的吧,这种疼痛一直持续到家里,也没有丝毫减弱,你越来越难受了。

于是你根据筱烨的建议,拿出筋膜球,开始在地上滚。

筋膜球顶着背的时候呢,是舒缓一点,但一站起来走进屋里,一弯腰,就感觉左边的身体空了一大块圆形的空间,无论如何都使不出力来。仿佛掉了链子的自行车,怎么踩都转不动,身体忽然变得不受控地倒下,双手下意识地伸出,撑住身体。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对吧?

去年年底新冠疫情管制开放后的第一波感染,你当时的感觉和这个一模一样!六月份复阳的时候,你还做了一张图来记录当时身上肌肉酸疼的部位。你当时的感觉,和这两次新冠时的感受非常相似,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一致。

于是你拿出了筋膜枪,开始突突突。

可筋膜枪一碰你的后背,那酸疼瞬间放大成了一颗埋在身体里的柠檬,被暴打捶烂的柠檬在身后瞬间蔓延开,你立刻本能地拿开了筋膜枪,不想再碰一下。你心想:这也太酸爽了!这些酸疼也越来越疼,你慢慢注意不到酸的部份,只剩疼了。你疼得满地打滚,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满地打滚,不仅滚来滚去,还在地上阴暗爬行,无论怎么扶着腰、抵着肚子也不能缓解丝毫片刻。疼,就是纯粹的疼,在体内深处。

筱烨提议去医院,你说好,你已经受不了了。

急诊的护士过来看了一眼,先问:以前有得过结石么?你说,有,但现在是肌肉酸痛。

等到终于可以见医生时,他问:以前有过结石么?你说,有,但没说后半句。因为你也没那么确信这只是肌肉酸痛了。医生又问,这次跟以前感觉一样吗?你说,不,不一样,以前是刺痛感,这次是肌肉酸痛的感觉。随后他让你躺下,按了按肚子,你说不疼,再让你坐起来敲了敲后背,敲右边时啥事没有,一敲左边就疼得不行。那种空了一块的感觉,瞬间覆盖了半边身体。

「就是结石嘛,去拍个片吧。」

医生很轻松地说了句,仿佛喝了口水。

你很久没打屁股针了,拍片前先打了两针,还头一次用了从肛门塞进去的止疼药。你感觉身上的疼痛在慢慢地变淡,你对那一条「抽筋的肌肉」的感觉逐渐消失了。但你依然需要一纸明确的判决书,一次点头落地。

等待的走廊里很冷,但似乎只有我一个人在冷。平时怕冷的筱烨都觉得医院空调开得不够,你却需要缩起来,等待 CT 室打开门。以前在嘉兰图时,你设计过一台移动式的 CT 机,但自己躺进这种完整尺寸的 CT 里头,却还是第一次。我知道,你不是害怕,但你从那一刻起,心中已经有了一种清晰的感觉:

「我忽略自己很多年了。」

你受不了走廊的冷,就和筱烨走到门诊外的长椅上坐着,等待判决书。

「石头不大,但是正好堵住这个位置了,导致积水挺严重的,已经中重度积水了,再晚点来,肾功能就没有了。你这个情况多久了?」

听到明确的判决后,心里反而舒坦了。

脑海里开始不断浮现出一些可能是前兆的画面:前两个月,你注意到自己尿里的泡泡比以前多,因为很快就消失了,你确定不是蛋白尿,也就没在意;两次新冠感染时,因为肌肉酸痛是全身多处的,因此掩盖了结石引起的痛感,你以为它们都是一样的症状和原因;结石引起的左边身体空洞酸胀感,你一直以为是缺乏锻炼和平时骑自行车引起的肌肉拉伤。

「超声和吃药对这种情况是没办法的,只能住院做手术了。你们明天白天过来找门诊的医生办一下住院吧,片子拍过了直接给他看就行。明天术前检查,后天手术,再观察一天没啥事的话就可以出院了。」

这是你人生中的两个第一次:

第一次住院,和第一次手术。

承|非洲草原上的小马不是为了竞赛而生的

周日下午,筱烨陪你到医院办理入院。

当病情确定后,心情反而轻松了不少。换好病号服,两人溜达到住院部三楼的 711 买了车仔面套餐,聊着天吃着面,看着天一点点黑下来。然后筱烨回家去照顾小柒,你回到九楼继续到处溜达。你原本带了一本《夜航西飞》过去,准备借着住院的机会,把它看完。但你那会完全坐不住,在床上躺一会,就得起来在楼里四处走走。直到有位护士过来,告诉你,明天早上七点五十要去做术前检查。她给了你两种造型的尿液收集管,一根是急诊时用的手指大小的管,一个是化妆品小样般矮胖的小圆柱。

此时,你隔壁床 26 号的人还没来,护士托你跟 TA 交待一声。临近十二点时,你打算睡了,她才进来。你递了话才躺下。

你原本定了七点半的闹钟,但你六点就醒了。

你喝了护士给的怪味儿营养液,在床上等到七点二十,一个短发的阿姨进来跟你们俩说:走!于是你和 26 号床一起跟着阿姨穿过陌生的医院走廊,你感觉这里像个迷宫,稍不留神就会迷路,所以你不断观察,尽可能记住每个路口的特征。走到心电图室时,阿姨叫你们在这里等医生上班。我忽然想起早上接的尿,就问,那两瓶东西放在哪里?这阿姨才说,你得自己拿到公共卫生间洗手台旁边的半透明箱子里的架子上,你赶紧回去放好,这样一会你拍 CT 的时候尿检报告也就出来了。

于是,你不得不自己往回走,走进迷宫里,凭借着刚刚记住的、还算新鲜的记忆,摸回了住院部九楼的病房里。你心想,幸好刚才记住了。放好尿样后,你赶紧赶回心电图室,生怕让同为病人的 26 号等太久,因为你的单子在她的手上。但你们在门外从七点半一直等到八点十分,期间看着医生们青春靓丽地走过来,换上白袍子,再出来进去若干趟,手里一会拿个杯子,一会抱着个篮子,下一波病人也陆陆续续来到叫号机器前扫码。

你是第一个,终于喊你了。

你躺下,医生让你卷起衣服和裤腿,她把一些夹子夹在你的脚踝和手上,把另一些贴片贴在胸口上,和你爸爸过世时,医生过来确认死亡时地操作,一模一样。

「可以了,下来吧。」

你和 26 号一起往回走,她走路很干脆,没一丝犹豫。她说往这边走,你疑惑了一句,你怎那么熟练?她没说话,但留下了一个苦笑。术后医生来巡房时,问到是否有过手术史,听到她说三月份做过一次人流。我那时想,一个医生、护士或者护工如果有志于文学的话,他们一定能写出非常优秀的作品。

下午没有检查,也没有任何安排,你拿出书,准备找个安静的地方。可是你在住院楼里上上下下走了几趟,也没有找到一个安静的角落,一个能看书的角落。你只好回到 25 号床,这里确实是整个医院最安静的地方了,尽管你心中并不认可。电话的声音、抖音的声音、电视机的声音、来来往往的护工和她们手里小推车的声音,以及窗外工地的声音,它们共同形成了一种还不足以称之为白噪音的噪音,你觉得难以安静下来。

最后你戴上 AirPods Pro,在降噪模式中,读完了小马赛跑的那一章。

只有悉心照料小马的作者,才知道它的能力以及安全范围,也只有真正爱马的人,才会让小马在胜利后,不再参加未来的一切比赛。她熟悉马的一切,也熟悉人心。你忽然想起,你原来打算把这本书中的一些内容摘取出来,放到三月份上海的 vlog 里的,现在,这些故事都串联在一起了,拍照和拍照的人、夜航西飞、爸爸的离去,以及你的手术,它们都是同一个故事,你想用诗歌把它们串联起来。

下午,筱烨过来看你,你说,你有一点害怕。

你上网查过手术的原理和做法,毋庸置疑,这当然是非常成熟的技术。但你依然觉得担心和害怕,因为这将是你第一次躺在手术台上。你开始想象那样的画面:裤子脱光,岔开腿,高高架起,医生在你没有知觉的地方熟练操作,你大脑清醒,等待着手术结束。你并不是因为觉得羞耻或者别的某个具体的原因而感到不安,你就是在忐忑,在为即将到来的第一次躺在手术台上接受手术这件事本身,感到不安和焦虑。

然后,你们聊到了你的母亲。因为她要过来和你们一起度过这个中秋国庆假期,让你感到很焦虑。这个从小到大都缺席的人,你对她即无爱也无恨,她是一个在你开始学《世上只有妈妈好》之前就已经化成一个代号的「叫做妈妈」的人。过去你尚可不断给自己洗脑,以此对抗在同龄人中你客观上「没有母亲照料」所导致的各种困境,可当你自己成为了父亲后,你才发现自己的父母那对你稀薄的情感。你没有长成一个反社会人格的恶鬼,是万幸,也是你三十来年尽力克己所修来的果,当然会很难不为此感到焦躁。

但筱烨也到点要回家照顾小柒了,你得自己面对术前的黑夜。

转|在大树房间里不存在任何羞耻

术前的夜并不只有等待。

你从下午五点多开始发烧,从 38.2 到 38.4 一路慢慢烧到 38.7 度。你一方面担心发烧会导致手术不能如期,另一方面又担心不能在母亲到家前出院,会节外生枝。你心中并不希望她来医院看你。可护士们觉得温度不算高,不需要进一步处理,只是说「多喝水」以及会告知医生。负责我们的夏业良医生一直在五楼做手术,你一整天都没见到他。当时你想,无论如何请明天一定要顺利完成手术,不要往后拖。你并不想术后躺在床上看见她。

下午两点多,护士把你们明天要做手术的人喊到护士台去,宣讲一些注意事项,以及陪护需要准备的东西。你拍下来,发给筱烨,等她送完小柒上学后过来。

你看不进书,开始上网搜手术视频。

你还不知道明天要进行的是硬管手术还是软管手术,但手术的原理和流程是差不多的:

麻醉师会先把你放倒,当你的下半身没有知觉后,医生会将一条细细长长的管子从你的尿道口插进去,顺着尿道进入膀胱,再由患侧的输尿管口进入输尿管内。管子前方有摄像头,它会一直沿着身体的自然腔道一直往上摸索,找到结石所在的位置,此时医生会插入钬激光的管子,用「枪口」对准结石一通输出,piapiapia 地击碎它,最后让碎沙顺着输尿管落入到膀胱,再全部吸出来。

了解可以缓解焦虑,确实如此。

但理性上缓解的担忧,在情绪上并不起作用。

你只是想要一点温柔的情绪来抚慰,只是猫咪舔毛般的安抚。

你还在发着烧,一直稳定在 39 度之内,没有鼻涕、咳嗽、咽嗓疼痛,也不头晕头疼恶心想吐,就只是发烧。护士觉得没什么问题,直到晚上十点半左右,夏医生才出现,把你和 26 床 31 床喊过去,给你们讲解手术的原理和流程。他说的和你自己查的,完全一样,唯一的区别是,你不知道自己明天要做哪种镜,而夏医生直接回复:是做硬镜。

但有一个不明确的信息:发烧的原因。

夏医生担心,是结石引起的炎症和脓。假如是脓,就怕有感染,那就会有生命危险,所以明天无论如何都要给我做手术,先把脓吸出来再处理结石。你其实没担心,觉得应该只是普通的感冒,但你没有预料到,哪怕只是普通感冒,这个烧,也将让你的手术体验非常难受,非常难熬。后来你在手术台上,一边后悔一边期待地熬完了那一个半小时。

下午护士宣讲时说,如果术前紧张睡不着,可以找她们申请安眠药;夏医生也说,如果实在睡不着,可以吃安眠药睡,要保证睡好。你心中犹豫了好几次。

担心睡不着,又担心醒太晚。

你前一夜就没睡好,有灯光原因,也有不断起夜的影响,而且一直做梦,睡不踏实。

你翻开《夜航西飞》,翻了翻小马赛跑章节。你没有看,你只是翻弄着书页,回忆着作者描述的故事,想象了一下小马最后冲击的样子,想到它受伤的脚踝和人们的掌声。合上书,盖好被子,你很快就睡着了。

六点十几分,你被叫醒,带你拍 CT 的阿姨给了你一包营养液。

你喝下去,然后看着 26 床被叫走,她是今天第一台手术。你合计了一下,跟筱烨说:

「我可能是十二点半进去。」

等待总是漫长,你依然烧着,没盼来手术通知,却等来了一瓶头孢。你问护士,这个针在手术前能打完么?她说,打不完,到时挂着做手术。虽不至于心中一惊,但听到这么说,还是不免多了一点紧张。

十二点半,一个新手女护士来喊我下楼。

为什么我会知道她是新手呢?一是她带我们和筱烨下楼时,忘了拿 CT 片子;二是她拿了住院部护士给的针水,带进了手术预备间,被中台护士说不可以这样操作,讲了半天责任划分之后又喊她回去换了。但在等待和手术期间,我才意识到,原来手术工作区域内,女性的比例是如此之高的!你之前也没想过这件事吧?

除了给我做手术的两位医生,是男性,其余四五人全都是女性;在各个房间里穿行的护士们,也几乎全都是女性,我只见过一个高个子的男护士。

因为不能戴眼镜,我看不清周围的东西,因此不知道在预备间等了多久。凭感觉的话,大概有半个小时多点。当你被护士带进手术室时,眼前的景象还是和想象中不太一样的。

那是一个绿色的房间。

一棵巨大的树从天花板上破顶而出,它白色的树根粗壮有力,厚实的树根一根根张开,盘踞在一张铺着绿色床单的、平整的金属架子床上。你看过一些跟手术相关的画面,也设计过一些医疗器械,但这个巨大、结实的纯白结构直接展现在你的眼前时,你还是受到了一点震撼。你看着周围的各种设备,有些围绕在床周围,有些散落在房间的四个角落,有些挂着各种管子和线缆,有些正发出节奏清晰的声音。你开始用看不清的眼睛拼命观察、思考:

医疗设备被设计成这样,是有这些原因的啊。

你头一次作为病患,切身地去理解那些设计。

你躺了一小会,麻醉师进来了。她让你侧过身去,在你腰椎中部摸了一下,告诉你,要开始,放松一下。你感觉到她前后扎了两针,可能还不到一分钟时间,你先是感觉从腹部开始的一整个横截面都暖暖的,紧接着,这股暖流从肚子向腹股沟、向大腿蔓延开去,几秒钟之内,你的整个下半身都泡在一股暖意中。

然后,你就感觉不到自己有下半身了。

那感觉很奇妙,你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肺的扩张,能活动自己的手指,转动自己的头,看到身边走来走去的护士们,但从腹部以下开始,你感受不到它们存在。它们既不像黑洞一样不可见、不可知,你的大脑依然是相信它们就在那里的,但又仿佛肚子中间横隔着一个时空的帘帐,帐的后面是一片「虚空」。

护士们叫我往下挪动一些身子,但我已经不能动了。

我看着她们拖着我的两条腿,一起喊一起用力,我唯一能感觉到的,是我头上的手术帽掉了。她们脱下我的裤子,把我的右腿放在架子上,整理下角度,再把左腿放在另一个架子上。虽然我看不清,但我大体上知道,我当时的姿势,和孕妇生产的姿势是类似的。

你是平躺着,全裸着下身,举高并岔开双腿的。

但你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羞耻。

医生、护士、病患,在这个空间里,你只能感受到「问题」和「方案」。性别不是一种凝视关系下的身份,是执行方案过程的所面对的「客观结构」。我甚至想灵魂出窍,亲眼从天花板上看看这个房间里发生的事,看看医生如何探入你的自然管道内,找到并击碎它,看看护士们在旁边究竟在忙着什么,看看你是如何不停地打寒颤,看看你的生命体征与那些仪器设备上显示的数字与图像之间的关系。我只想研究,你是如何被处理的。

事实上,整个手术过程里,我也几乎只能感受到无尽的寒颤。

非常无聊又漫长的、难熬的、因发烧引起的寒颤。

当医生和护士开始往我身上覆盖一层又一层、或绿或白的布料开始,我的上半身就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抖。我和站在我右手边那个身高至少一米七五、但声音酥甜的护士说,我在发抖。她说,因为你在发烧啊~这个抖,不是那种穿着短袖站在医院走廊上的抖。我一边发抖一边回忆,此前的人生里我大概没有这样抖过。即便是两次新冠期间,或者其他得了流感的时候,畏寒也只是处于「怕冷」的状态,却从来没有这样,由内而外的,浑身上下所有能够使得上劲儿的肌肉都在参与的,如同绷紧的鼓皮正在被快节奏地击打着的,连续且高频的用力抽动。

这种肌肉活动从胸腔开始,我仿佛能感受到每一根横向的肋间肌,它们如同被绷紧的一大把并排的琴弦,在以某种鼓点为节奏,有力地牵动着我颈部和上臂的其他肌肉。它们一起在和某个不可遏制的节奏共振,把我整个人震得无法动弹。术中夏医生从后面过来问你,抖得厉害吗?你无法开口,只能点点头。

你还记得这种感觉吗?

你的手是自由,你的头是自由的,你的上半身其实是可以动的,但在这股不停的抖动之中,你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这持续不断的鼓点持续了整场手术,也是你在这场手术当中最强烈的感受。你也忽然理解了,为什么你从进入手术室开始,一直到术中术后,都有一台机器在发出富有规律的「滴滴」声。

因为你依靠这个声音,有意识地深呼吸,几次三番成功抑制了那股强烈的抖动。

你通过深呼吸来让我尽可能地镇定下来,让我可以有哪怕三到五秒不被寒颤支配,可以让我的肌肉有片刻休息。你以往只是通过调整呼吸来提神醒脑,但借助呼吸法,让自己从生理反应中平复片刻,这是头一次。

寒颤虽然煎熬,但你是清醒的,所以你可以听到医生和护士们在聊些什么,借此分散些许注意力:

「做好一场手术简单,写好一份报告难啊!」

「我还没吃午饭,做完这一个才能吃。」

「这个手术叫什么名字啊?你过来写一下嘛~」

「那谁的老公是某某吗?还是那个谁谁谁?」

「你看,其实输尿管没那么脆弱,可以这样操作。」

「唉,一瞄准病人就抖,打不中啊。」

「这也没脓啊。你家里人感冒了么?」

你说有,我太太也感冒了。那难怪了!

一场手术,就这么聊着聊着做完了。最后统计一下,出血两毫升,再喊你看一眼屏幕里已经碎成末的渣渣。医生说,你看啊,已经给你打成沙子了,都在这(膀胱)里面了。听着他的声音,转头就对另一个人说,来,把这些都吸出来。

既不像做梦,也不太真实。

寒颤正在消退,但也许是肌肉用力了,你感到呼吸有点累。

护士说,你觉得可以了,咱们就回去。你说等一下,还不行。你大口地呼吸,感受胸腔的肋间肌和肋骨在每一次呼吸之间的起伏与牵拉,感受每一口空气注满肺部再推出来,直到你重新感受到了右手的手指,可以弯曲,可以握拳和松开。

你说,我可以了。

合|屎尿屁都是好东西

你被推出手术室时,看着一条条灯光从头顶滑到脚底,心想:

电影里的这种镜头,是把摄影机绑在床上拍的吧?

你为自己的这个念头感到欣慰,因为它意味着你头脑清醒的同时,具备了一些幽默感和置身事外的娱乐精神。然后,你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感觉怎么样?」

「你一直在这里等着啊?」

「是啊。」

那一刻,你从情绪上理解了为什么说一个人做手术是顶级孤独了。在你仰头看见筱烨时,你觉得自己「回来了」,看见她,你才确信自己回到了人间,回到了人类社会,回到了现世。

你被放回床上,被整理好腿脚,被盖好两床被子。

你觉得不太对劲,为什么都回到病房了,还把我的脚架那么高呢?你把注意力集中到腿上,想挪一挪,可是被架起来的腿丝毫不动。你努力地让上半身立起来一些,这才发现,两条腿是平放在床上的,整个人都是平放的。腿悬空架起的感受,是从手术台上下来的错觉。

然后你开始听到护士跟筱烨说,要时不时检查一下尿袋,多了就要及时倒掉,免得倒流回膀胱。这时,你才知道身上正插着尿管。可是,你感受不到。只听见搬运你的护士对筱烨说,他现在麻药还没过,还感觉不到疼。无法动弹的你,直到两个多小时后,才努力侧身瞥见了一眼那个尿袋。

这东西是怎么插在我身上的?

你只对这个感兴趣。

周围的帘子都挡着,你趁着身边没人的空档,揭开被子和裤子,想看看这跟橡皮管到底是以一种怎样的结构安装在自己阴茎上的。你有点不能理解眼前看到的画面:一根黄色的足足有小拇指的三分之二直径的软管,从你的尿道口处延伸出来,它与阴茎结合的部份正在被包皮包裹着。正处于麻醉消退过程中的你,能感觉到,即便是在麻药没完全过的情况,你的手但凡碰一下自己的阴茎,都有一种非常别扭的疼痛和异物感。

「这绝对是有一整根东西插在我的尿道里!」

前两天,因为所有人都在叮嘱你多喝水,所以你上厕所的频率比平时高不少。于是,你形成了一个多跑厕所的行为模式。可是手术后你动不了,也还没从勤跑厕所的模式中转变过来,就总是处于一种「我要下床上厕所但不能下床」的轻微的焦虑之中。然而,经过两个小时的观察,你发现,你根本没有任何尿意。

因为所有的尿都从导尿管流到尿袋里了。

你顿时觉得:「这个发明太伟大了!」

正想着,你忽然感觉小腹里有一股拳头大小的气体在移动。它慢慢地穿过你的腹腔,来到了直肠附近。你想起昨天灌过肠了,也没再吃过别的东西,一直是挂着葡萄糖维持活动的能量。于是,你放心地让它出来了。

你忽然理解了,什么叫做通畅。

这也是四五点,中医科的医生来巡房辅助你复健时,问的第一个问题:放屁了么?

这个屁放完之后,你开始渐渐重新获得自己对于下半身的控制权。

你开始感觉到自己的腿和脚趾。虽然你还不能动,但你已经不会觉得它们被架在架子上了,也能感觉到脚趾可以尝试活动了。回到病房的时间大约是两点出头,到了大概四五点钟时,你终于重新获得了自己对两个大脚趾的控制权,它们俩可以前后摆动了。

「啊,陌生的天花板。」

这是你逐渐重获控制权时,脑海里闪过的一句熟悉的台词。

你并不是觉得自己像碇真嗣,虽然你也确实有点像碇真嗣,但「陌生的天花板」对于你来说,是一个熟悉的东西。这个梗,让你在那一刻获得了一些情绪上的安抚,使你在这个「陌生」当中得到了充分的「平和」与「舒展」。

但舒展的只是情绪,话还是说不出来的。

前一天尚且可以跟筱烨海聊一通,术后这七八个小时里,可就没声了。她在旁边陪着,虽然说忙工作,但就算她跟你说点什么,你也是出不来什么气,只能点头摇头,挤出几个「好」「行」来。

话最多的一阵,是中医科的两个医生来扎针的时候,听筱烨跟他们聊了一些育儿和养生的话题。你回答了几个问题,说了几句。有几年,你是非常抗拒中医的,没有可复制可证伪的科学方法论,全是经验医学,不同人看出来的东西都不一样,随机性太高,江湖骗子也多。但说起来也是诸多巧合,在前有国民党的老中医控制住了筱烨妈妈的红斑狼疮,后来是朋友的中医母亲给筱烨调气血备孕,后来经过几年营养学育儿,发现这套方法不适合小柒之后,改用中医育儿的理论来带,再到最近我和筱烨开始学习站桩和练气,你不得不承认,中医确实是有用的。作为广东人从小就时不时会接触到一些中医的东西,随着这些年练习冥想、内观,不知不觉间把不同门类的知识串在一起后,竟然也渐渐能够闭环的认知体系了。

约莫九点半,你可以下床了。

你提着尿袋去问护士:「这个东西什么时候可以拔掉?」意思是,你看,我可以下床了,不需要这个了。护士说等明天吧,早上医生查完房就给你拔了。你心想,嚯,那也就是说我今晚喝水不用担心起夜的问题了。

但不用起夜并不能换来安睡。

因为我们没有租到折叠床,筱烨今晚又得在旁陪护,所以我们只能两人挤在一张病床上。你知道病床有多窄,睡两个人,是没法翻身的。但你并没有因此不满,真正让你睡不踏实的事是,你竟然勃起了。

你也很困惑。你既没有梦见什么,也没有看见什么或者碰到什么,但它就不知为何地抬起头来了。但又因为插着导尿管,勃起有疼痛感,于是它就一直处于一种将起未起的状态。可是因为床太小,你的可活动范围既受空间限制,也受导尿管的牵制,于是乎,你只能像对待冥想时脑海中飞过的诸多思绪一般,对其视若无睹、置之不理。除了等待它消下去,你什么也做不了。

在第二天中午拔管之前,你一共勃起了四到五次。

即便是早上被推去做 CT 的路上,坐在轮椅里时,它也是一副想挺未挺的姿态,在裤子里摇摇晃晃。因此,我如果从床上或轮椅上下来,想自己走几步,就会感觉到强烈的异物感,以及由此带来的疼痛。

好不容易等到护士来拔管,又是一次煎熬。

这并非因为自己的阴茎直接暴露在女性护士面前,和拔管时的痛苦相比,这点羞耻心完全没有展现的机会。因为术后一直行动不便,加上之前在书中不停发抖导致体能的消耗,一直到拔管之前,你都没有精力去搜一下相关的资讯。护士脱下了你的裤子,戴上手套,说:

「来,深呼吸」

你还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就看到她拿起了你的阴茎,不停地用沾了碘酒的棉签擦拭龟头以及尿道口,里头的异物感在她的手里愈发强烈,非常难受。

她用一根针管,从导尿管里抽出一团看上去非常清澈的水。你确信那不是膀胱里的尿液,它非常清澈,仿佛不属于泌尿系统。然后,她开始往外抽出这根三分之二小拇指粗的管子。你感到一阵诡异的疼痛。正当你试图通过深呼吸来缓和疼痛时,就看到整个管子从尿道口里被抽了出来,前端还带着一个圆圆的泡。一个呼吸还没完成,这根导尿管就完全被抽离了。

等一下,她取干净了么?

护士走后,你回忆着她取出来的东西,又看了看早上刚拍完的 CT 片子,满心疑问:这不是还有一根长长的管子,从膀胱一直连到肾脏么?她刚才取出来了么?好像没有那么长啊?

带着疑问,你开始了新的学习:了解导尿管的工作机制与输尿管支架。

导尿管的前端有一个用于注水的球囊,当导尿管插入到膀胱后,向球囊内注入生理盐水,就可以使球囊膨胀,堵住尿道,避免尿液从尿道流出,再通过液面相平的物理原理将膀胱内的尿液导出到尿袋中。这样就可以实现无需自主意识控制的排尿。

拔尿管也很简单,只要先抽出球囊里的生理盐水,再拔出即可。

但为什么你会觉得那么疼呢?因为球囊被撑开后,表面积会被撑大,因此收缩后会在对应位置形成一些褶皱。这些褶皱在抽出时,会刮蹭到神经丰富且敏感的尿道。

至于输尿管支架,是结石手术后为了避免输尿管狭窄等状况的发生,确保尿液可以被顺利从肾脏导向膀胱,并辅助碎石渣渣排除,而放置的。

出院之前我特意替你询问过夏医生,他说这根支架至少要在体内放置三到四周,到时打电话回来找他取出。期间不能激烈运动。我问怎样算剧烈?跑步算吗?他说跑步肯定不行的。那平时骑单车上下班可以么?不行,最好骑电动车,而且不要走那些颠簸路段,得平稳一点。

虽然是一根软管支架,但那么长一根东西安置在体内,完全没有不适也是不现实的。

出院这些天以来,你时不时会觉得腰酸、尿频,尤其是一些弯腰取物的时候,你会感觉到左侧的腰背里有一点指不清方位的酸软感。虽然资料都说,这些不适感在取出后都会完全消失,但你得带着这根支架去参加下个星期在香港的电子展了。

一想到要以这样的状态出差,多少还是觉得有点「凄凉」的。

总体来说,这次手术很顺利,恢复得也挺好。作为健康晴雨表的屎尿屁,术后一小时内就先放了屁,拔尿管后十分钟内就顺利完成了第一次鸡如刀割的、持续十分钟的排尿,出院当天下午也完成了四天以来的首次排便,可以说相当不错了。

在这个麻烦不断的本命年里,这也算是诸多不顺当中少有的顺畅了。

我已经给你买好了一支 1100ml 的保温杯。

真的是挑了很久,才找到这款容量、长宽比、颜值和性价比都比较合适的款。你这两天是表现得还比较不错,一天喝了两瓶多,但最重要的是养成好习惯。我不想你消耗意志力来坚持,只有好习惯才能救你。

我不想再在医院见到你,请照顾好自己,你不是一个人。

好好活下去,才能工作到八十岁。

—— 来自 2023 年十一假期,术后的你

单车 x3

By: Steven
13 July 2023 at 01:23

今天上午我跟往常一样,把车停在 Coffee Vendor 的门口,喝了一杯就去公司了。在外面跑了一天,看了三家供应商,晚上将近 22:00 才回到公司。然而当我骑上车就感觉不太对劲,后面的轮子有一种不平整的段落感。我停下车,捏了捏后轮,发现它居然完全没有一丁点气了。明明上午还是好端端的,经过一天的暴晒,居然爆胎了?

于是,我推着车走回宿舍。

一路上我边走边想,印象中,路上应该有一家修车的车行。当我穿过拥挤的人群和车流,眼睛的余光扫到了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一个非常有年代感的小小的修车行。

不到 5 分钟,师傅就把胎补好了。胜惠五蚊。

看着他修车的过程,我有那么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在西区,那两三个自行车修车铺在什么地方,他们大概是什么样的布置。我已经有很多很多年,没有见过这样的画面。十年吗?不止十年,可能快二十年了。

我这辆车有很多小毛病,自己也修过好多回,包括在暴雨中,把它推到路边,浑身湿漉漉的,用纸巾捏着链条把它修好。每一次修它,我心里都特别的烦躁、焦急和无助。这并不是因为修理它很难,而是因为这些状况总是那么突如其来、毫无防备,把我打得措手不及。

因此,上周某一个晚上,当我在路边看到那个人遇到麻烦时,会果断停下来。

那天晚上,大概八九点的样子,我从公司骑车回去,走在每天都会经过的那条路上。前面有一个推着板车卖水果的阿婆,整条路变得非常狭窄和拥挤。阿婆推着车慢地往前走,在她的右手边有一辆蓝色的共享单车。共享单车旁站着一个刚从车座上下来的人,她弯着腰,检查车轮,仿佛有什么东西卡在了车轮里。

我慢慢地骑过她身边,转过头看了一眼,然后停下车问了一句:你怎么了?需要我帮忙吗?

她抬起头,苦笑着,看向我说道:我的衣服被卷进车轮里了!

我把车往前挪了挪,停在路边。我们先是让车轮分别往前和往后转了几圈,找到衣服缠进去的方向;然后慢慢地让衣服从车轮中转出来。但卷进车轮中的衣服,扭曲搅动在一起,衣领帽子袖子又分别缠在一起,所以又花了一些时间,慢慢地把每一个东西都捋顺。前后大概也就五六分钟的样子吧,她对我连连说了几声谢谢,我摆摆手说没事儿,转身就坐上自行车离开了。

因为做了这么一件力所能及的小事,我开心了好一阵。

那天晚上,我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如果我每天都日行一善的话,能不能让我爸爸的病有所好转?

上个周末,我们回去了。克服了很多困难和麻烦,回去看见他还在,能自己走,能吃,能自己洗澡,就很好。

茫茫人生,好像荒野。

避免自己染上爹味儿

By: Steven
5 July 2023 at 13:49

不和比自己小的人说「应该怎么做」和「我是这样成事儿的」,就大概能避免掉大部分「爹味儿」,也可以让自己保持清爽。一切表达都只是「我此刻是这么考虑的/看待的」,因为表达就是大脑的排泄,没有谁应该接收和接受;同时,也可以让自己保持弹性。

自从意识到自己不再是小年轻后,就会对这些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排泄物保持警惕。可以少说一些,但每次说的时候,尽量看管好自己的心神。

这个时代没有「过来人」,经验没「原理」有力量。

我现在是带着这样的心态,在表达中学习的。

被讨薪人群弄倒的亲子自行车

By: Steven
3 July 2023 at 22:47

昨天下午,朋友发了张照片给我。画面里是我常去的那个咖啡馆所在的大楼,外面熙熙攘攘地挤满了人,一群来讨薪、维权的苦命人。

晚上从舞蹈室回到家里,我想起这事,就跟咖啡店的老板聊了几句。整个店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他也很无奈。他在现场发了晚上的照片给我看,从画面里可以感受到,无论是他、咖啡师、人群都很无奈。

直到今天回公司,中午吃饭路过,我才意识到,原来被波及的不只是他们。这其中,也包括我。

我有每次停车都拍照记录的习惯

这是我周五停自行车的位置。我工作日都会把车停在他们店门口,周五停在这里之后,周末两天车都在这里静静待着,直到我周一晚上来骑它回宿舍。今天中午我找不到它了。

它没在周五照片里的这个位置。

我在附近来回走了三遍,非常疑惑:不可能有人偷这辆车吧?图啥啊?直到我想起昨天的事情,于是扩大了搜索范围。终于在不远处一堆电动车包围的地上,看到了我倒下的单车。

它身上被缠了一条警戒线,篮子里有两支空水瓶,半残的车铃也完全断了。

我突然想到昨晚 DY(店老板)给我的照片,心想没准能看到我的单车是如何参与了昨夜的事件。果然,作为一辆单车,在人群聚集的场合中,往往被作为隔离带使用:

我多少有一点点生气:何故迁怒于我的无辜小车?

但气不过三秒,又觉得很好笑:自行车在全世界范围内都是这样的命运吧?不是被人骑,就是当作围栏,或者焚烧和打砸的对象。起码,这群苦命人没有把我的车高高举起,砸个稀巴烂。它只是掉了链子,躺在地上;和前一个周末一样,被人推倒了,躺在地上。区别是,上一次脚架变形了,这一次没有。

一夜之后,随着一场大雨,除了两张照片和我躺在地上的车,还有什么能证明这一切发生过吗?

咖啡师杠杠上午发来一张照片,是店外的装饰植物,一棵全身金属但被许多人挤变形、掉光了叶子的假植物。我说,幸好它是假的,真植物肯定早就断气了。

她说他们走了之后,玻璃上全是人的指纹。但这些曾经发生过的证据,早已被她和小蒙擦干净了。开门做生意要保持整洁,但指纹的存在不利于社会经济。

这是一件「小事」,不被传播的事,但它不会被忘记。

一系列变化的传导还会持续一段时间,倍受影响的不会只有当事人,还有每一个「与此无关」的路人、小车、植物和玻璃。此时有一点点庆幸作为非真社会性动物的人类,可以选择一定程度的远离,而不是真社会性动物的蚂蚁那样,只有全或零。

众生皆苦,何时闻道?

父与我与子

By: Steven
25 June 2023 at 12:42

周二(20日)下午,我的手表上收到一条小柒加入群聊的通知。打开小天才的 APP 后,我错愕地看到一条小柒发来的未读消息。消息是两天前,父亲节(18日)那天的早上八点半,我还没睡醒的时候,他发来的。

小柒发来的消息

这不是一条常规的语音消息,看上去是手表系统的节目提醒对应的消息模板。但小柒平时一直都很羞于表达对我的感情,听到他说这些话,我还是有点惊讶的。于是我就问筱烨,看看她知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她教他这样说的。

但筱烨不知道,她也不知道这件事。

这是儿子自发的行动!后来,筱烨问他是怎么想到那些话的,小柒说,是他花了很长时间自己想的。

通常,筱烨说「妈妈爱宝贝呀」时,他就会立刻说「宝贝爱妈妈」来对;但以前,如果我接着说「爸爸爱宝贝呀」,他就会说「宝贝爱全家」。但最近两周,我们仨从舞蹈室骑车回家时,当我再说「爸爸爱宝贝」时,他终于说「宝贝爱爸爸」了!

我当然知道儿子爱我,但他说出来,主动说出来,这是不一样的。

昨晚睡下时,筱烨聊起,说人生在世唯一可以百分百确认的无条件的爱,就是孩子对自己的爱,这让她确信自己活着、值得、有意义。即便是我们的父母,你也无法完全确信这一点,他们似乎总需要你做对了什么才会爱你,而且他们也从来不说。她的父母总使用暴力,像烈火一般炙烤她;我的父母从不与我交流,他们给我买好各种保险,却从不多说一句。你去,你去,看似自由的不多管束,是由童年鞭笞的滚烫与随之而来的冷漠所构成的。

年轻时的美式放养与年迈后对传统中式的期盼,都不过是图方便。小时候我不懂,当我成为父亲后才知道,怎么可能放得下心「任由他」。阿嬷以前说:「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操不完的心,每时每刻的关注、引导和教育,怎么可能放弃每一次对话的机会?可对话多么麻烦啊,所以有的人会选择逃避。

我的漂泊感,并非来自母亲的常年在外,而是源自整个成长过程中无人交流的的巨大孤独。

筱烨说,也许这就是你精神内核得以成型的关键吧。

我其实能感受到他们的爱,那是给我托底的力量。但又有谁不期待,和自己最亲密的人能平等、坦诚地推心置腹呢?每一次从小柒身上感受到那热切真挚的爱,我就越确信自己对父母的期待是「正确」且「正常」的。

前二三十年里,我常觉得,这种期盼是「软弱」和「无能」的表现,是「错误」的,是不应该的。

因为我从未得到过清晰的回应,只能猜。

如今不必猜,因为不期待了。

2020年10月13日 16:05 中山大学附属肿瘤医院

前几天,我们拍了父亲节的视频发在群里,看着我爸返回来的视频,我惊呆了……我从见过消瘦至此、完全瘦脱了相的父亲。端午假期的第二天,我正在陪小柒上篮球课时,我妈打来视频,说爸爸出院了,但情况很糟糕。我看着屏幕里的那个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他那个样子太陌生了,那种「糟糕了」的声音让我无法心安理得地说那些安慰和鼓励的话。我只好说说小柒,说说假期,以掩盖当时给我的触动。

经过三年前那次手术后,好像真的「转成了慢性病」一般,平时吃药控制,偶尔去山里玩玩,除了体能差些,大体是个普通病人。可这次据说因为新冠和并发症,只能「回家休息」了。连手机密码也会突然忘记,可他才六十二而已。

我们原本就打算暑假回去,但现在决定,暑假一开始就立刻回去。可即便如此,我也仍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们不习惯,不习惯对话。

如果你问我:害怕吗?难过吗?我说不上来。慢热的人,需要漫长的缓冲。

复阳三日记录

By: Steven
5 June 2023 at 20:11

在昏天黑地的二十四小时后,抗原确诊了。

“尊敬的病户,您的抗体已成功续费。”

上个周五,2023年6月2日,我和往常一样搭乘地铁回龙岗。因为那天的各项工作都推进得还算比较顺利,所以六点四十五就从公司出来了,如果换乘比较顺利,预计九点就能回到家附近。那天没走原本常走的在福田换乘的路线,而是从岗厦北换到大运再换乘。筱烨之前展会每天来回跑这条线,她说如果顺利,可以节省 20 分钟。

岗厦北地铁站的人潮

晚上回到之后,因为小柒想和妈妈骑车来接我,于是我们在附近的一家茶餐厅汇合,顺便点了一份滑蛋牛肉饭和奶茶,作为我的晚餐。

然而,第二天我的嗓子就哑了。

周六一整天,我的嗓子都非常不舒服。一开始只是喉咙痒,后来有想要呕吐的感觉。我跟筱烨说这事的时候,我们还觉得,是不是前一晚吃的牛肉和奶茶导致的。

那天,筱烨跟合伙人一起去把暂放在宋院的衣服都拿回来,运回到仓库,所以周六也是我独自带娃的一天。因为身体不舒服,所以也没带上电脑去旁边坐着办公,转而在楼下刚开张的瑞幸咖啡里坐了两节课,看看克苏鲁漫画,刷刷社交平台。

直到周六晚上,除了嗓子痒和干呕,还没有别的症状。

周日早上,开始隐约感觉到轻微的头疼。

但因为感觉并不难受,和平时吹风受凉的头疼感觉差不多,也就不觉得有什么,因此中午照常骑车,一家三口去舞蹈室附近的餐厅吃饭。但在去的路上,我就开始觉察到不对劲了。头疼的感觉在下移,喉咙的瘙痒感也开始变成轻微疼痛并向上蔓延,最终汇合到耳朵里。在开车的途中,我明显感觉到耳朵开始疼了。

后来因为小柒吃多了导致腹疼,所以没上课就回来了。但是,回来的路上我就感觉头疼和肌肉酸软的感觉愈发明显,整个人都很不对劲。

回到家后,小柒上了个厕所就好了,但我就「啪」地一声躺下,一口气从两三点昏睡到了晚上八点。醒来后,筱烨给我做了一碗热腾腾的胡椒汤面,光是闻着气味,身体就通畅了,我感觉自己恢复过来了。因此,还跟她和儿子下楼溜了一会儿狗。等儿子睡着后,我们还一起看了梁朝伟的新电影《無名》,一点半左右才去睡。

周一早上 9:08 测的耳温,后来没再测

但半夜开始就不对劲了,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

早上我其实六七点就迷迷糊糊地醒了,但是因为身上觉得酸疼的同时,还一阵冷一阵热,实在起不来,就继续躺着睡。小柒上学前,我还起来上了个厕所。因为小腹下缘很疼,我开始以为是肠道胀气,但排完晨便之后,并没有一丝好转。我大概想到,应该是肌肉的酸疼。

筱烨问我要不要去医院,我说我浑身疼,动不了。于是我继续躺着,她下楼去药房买了一些药,也和药房聊了一下症状,她们说:

“应该是复阳了。”

之后就是一直迷迷糊糊地睡,期间她给我吃过两次药,喝了两三次热水,整理并绑扎了一次头发。余下的时间里,我记得的就只有浑身一会儿发冷、一会儿发热,一会儿盖被子、一会儿踢开,身上肌肉的疼痛感让我一直辗转翻侧,难有一刻安宁。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瞥见一眼右手手臂上绿豆大的汗珠,就把睡衣的衣袖往前一拉,眼一闭、被子一拉,又接着昏睡过去。这么昏天黑地的,一直持续到下午三四点。

我醒来后,喝了一碗紫菜蛋花汤,终于觉得身上舒服些了。

身上疼痛的部位

喝完汤,想起筱烨转述药房的人说是复阳的话,我就趁有精神,做了一次抗原检测。

一看结果,好嘛,居然真的是复阳了!距离第一次,也就间隔了五个多月。

此刻是周一(2023年6月5日)晚上七点五十分,截止到我写下以上这些记录,目前身上的疼痛和酸胀感已经大部分消失,但仍有浑身乏力、嗓子干痒和咳嗽的症状。

但从自己的感受上来看,大体应该是快要过去了。

周二(6月6月)补充:

下腹两侧肌肉还是疼,疼一天了!

并且,一直连打喷嚏。

图中绿色部位一直疼

周三(6月7月)补充:

味觉又没了!并且,没有什么食欲。

灵异的钥匙消失事件

By: Steven
2 June 2023 at 02:38

今晚,因为房门钥匙的离奇失踪,我花了 ¥930 才进了门。

事情是这样子的:

今晚八点半,我难得在九点之前吃上了晚饭。半小时后,走过路对面,来到平时经常去的咖啡店坐了一会儿,歇了一下,抬头间惊讶地发现,之前院子里那颗巨大的榕树不见了。废旧的车顶上光秃秃的,天空显得如此开阔。树呢?我问张宇。

“砍掉了啊,好久了。”

原来,我已经有那么长时间没有坐在这里看过天了啊。

感叹一番后,九点半,他们也要关门打烊了,我就从包里拿出了钥匙串,骑上自行车,穿过拥挤的人流车流,回到宿舍楼下。和往常一样,停车,摆正车位,从篮筐里拿出U形锁和钥匙。但今天的钥匙卡在了篮筐的破洞里,我费了一会儿劲儿,才把钥匙串从篮筐里拿出来。

因为篮筐是塑料的,日久破败,中间有好多地方都断裂了。今天早上出门时,钥匙串还从其间露出半截,哐啷哐啷地撞击着自行车的龙头,发出一声声哀怨的低语。

每次停车都会拍一张照
筱烨给我买的新伞

沿着生活的惯性,我走进电梯,捏着钥匙串,疲惫地走到房门前,抬起手,展开钥匙串,找到属于这个小房间的那两把银色的钥匙……

“嗯?钥匙呢?”

我以为是自己累坏了,眼花了,但仔细地再三看了看手里的钥匙串:环环相套的钥匙串,有韶关家里的钥匙,有自行车钥匙,唯独没有宿舍的两把银色钥匙。

“卡在自行车篮筐里了么?”

我赶紧下楼,在篮筐里检查了一遍,没有,再仔细检查了车周围的地面、草丛和泥地,也没有。我当时心想:坏了,该不会掉在回来的路上了吧?回来的时候,确实经过了一些坑坑洼洼的路面和减速带,车身颠簸了好多次,如果遗失,那么现在回头找,也许还能有一线机会。但我还是把车身上下和周围的地面再次检查了一遍,又把背包放下来,打开平时放钥匙的小隔间看了看,依然没有看到那两把亮闪闪的银色钥匙。

“今晚必须找到,否则我进不了门了。”

十点,我决定沿着回来的骑行路线一路走回去,心里祈祷着它们能出现。

我刚在这边住下的第一天,就测算过宿舍到公司楼下的距离,步行大约 26 分钟,骑车则只需要 9-12 分钟。所以我很清楚,如果我来回一趟这一个小时内找不到钥匙的话,那就必须找一个换锁的师傅来处理这个紧急的问题了。但为了以防万一,我一边仔细搜索着路面上每一处可疑的闪光,一边设想着如何跟管理处的管家说这件事,希望他那里还有一把备用钥匙,或者他能推荐一位长期合作的师傅上门来处理,我可以花钱解决这件事。

心中有了大致的方案后,眼睛也一刻不停地搜寻着路面。

大概 23 分钟的时候,我心中闪过了《夜航西飞》中作者搜寻同伴的那一段描写。她说,如果你在冰原上看见一棵棕榈树,那一定是你必须降落的原因,因为迫降的飞机的机翼在夜色下的光泽,就如同大草原上的一面镜子般不同寻常,那就是她要寻找搜救的同伴。

我心中不断期盼着,那棵棕榈树,那面镜子的反光。

但我非常沮丧且意料之中地给管家发了消息,告诉他这两把圈套在钥匙串上的钥匙从金属环中消失的事情,询问他是否还有第三把钥匙,以及有没有熟识的师傅能够现在立刻上门来处理。不出意料,签合同的时候他就把所有钥匙都交给我了,而开锁师傅也嫌时间太晚,不想过来。此时十点半,我心想,当我走回去的路上,再搜索一遍之后,还是不能看见那两把银色的钥匙,那么,我今晚应该怎么办?

我心里默念:

“今晚这是什么淘气的神秘力量在整蛊我?”

我一边在微信里和筱烨吐槽着这不可思议的钥匙失踪事件,一边跟她讨论着无法进门的解决办法,一边在脑海里闪过一个个奇怪的念头:去一站地铁外的同事家过一夜?去麦当劳坐一宿?还是在旁边刚空出来的空屋里躺一夜,等开锁师傅明天上门?还是,现在就把锁拆了?

是的,我心里已经打算把它拆了。

我的飞机从非洲大草原上再次经过来时的路线,依然没有看见我所期待的那两个闪光。我今晚注定是要用某些代价,来解决「回不去」这个窘境了。管家说,你要不在网上找一下开锁服务吧,总会有人的。于是,在 22:44 的时候,我拨通了一个电话,找到了一个附近的开锁师傅。

我回到楼下,再次走到自行车前,和在路上仔细搜寻时一样,又把车身上下和篮筐里以及旁边的地面再搜寻了一遍,意料之中地失望了。这时是 22:55,我正犹豫着要不要上楼,或者是在楼下等他一会儿,电话来了。他就站在我左手边,五米开外,那些密密麻麻的电瓶车之间,站着两个年轻的小男孩儿。

从他在门前的第一句话开始,我就知道这是套路。

先试着开锁,但因为是防盗锁芯所以需要暴力拆除,尽量不破坏把手,想替你省钱,但拆坏了就得要换锁,诸如此类,balabala~

OK,我知道,你赶紧麻利拆了装上吧。这把松松垮垮的黑锁,我看它不顺眼很久了。我心里这么想着,一边点头示意。

过程中我向他攀谈起来,这「师傅」是来自河南的 00 年的小男孩儿,之前在郑州工作,因为人力调配被分来了深圳。他一天平均需要开 15 把不同类型的锁,有各类门锁、保险柜的锁和储物箱的挂锁。开锁的价格北京最高,上海和深圳一样。最近很多师傅都休假,因为实在太热了,不想出门。

他还提到,嫌太晚不愿意来的那些人,都是没有公安备案的,因为他们都是需要 24 小时值班,随时响应的。我不了解,但从我发地址给他到他出现,确实也就十分钟。开锁之前拍了我身份证,我反问:“如果我身份证锁里面了,怎么办?”他说,电子身份证也行。

拆下的旧锁
装上的新锁

说实话,拆锁和打孔的过程都挺吵的,我希望他干快一点,免得吵到旁边的人。

整个过程大概二十分钟,其间他拿着旧锁的锁芯下楼一次,拿回来一把 ¥360 的不锈钢锁。说真的,我其实不太在乎是不是不锈钢。这个东西表面处理的效果就不值这个价。

他说他不愿意接物业管理处的活儿,因为他们回扣吃得多,他就拿得少。我心想,你收的也不会少,但我现在就是需要为了这个「急」付出额外的代价,所以我不想扯别的。最后验收完毕,他一项一项算了笔账:

拆锁:¥300

新锁:¥360

开孔:¥120(一个孔¥60,一共俩)

深夜上门服务费:¥150

总费用:¥930

贵!是真的贵!但是,我似乎一点也没有「吃亏」和「被骗」的感觉。因为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要套路我,而我即便喊停了其实也无济于事,一环套一环,我就是要买这个「急」。这大半夜的,我也不想再找第二个同样套路的人来了。权当作是破财消灾了!

最关键的是,今晚这两把钥匙,消失得过于离奇了!它们遗失的唯一可能性就是,钥匙串卡在了篮筐里,随着颠簸,它恰恰好卡在了另一个环的边上,正好被顶开了,正好随着震动从金属环里转了一圈两圈,转出去了。

这,得是多么低的概率啊!

因为这个钥匙遗失得过于不可思议,所以在回来的路上我就知道,今晚被某种不可知的力量给整蛊了,我得花点钱才行。我也并没有觉得花冤枉钱了,就是有种「好歹花钱能解决问题」的感觉,也同时觉得有能力赚钱是多么重要,在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可以放松一些,不那么患得患失。钱是能量流动的体现,我还有两笔应收款即将入帐,于是这笔开销从我这里去到他那里,也就不那么令我感到焦虑和难堪。

我并不想要那种紧绷的心态。

ABS+PP 的二次注塑板件
拆下后可以活动的手掌

最近确实是太多事情了!

从开年到现在,一直在不停地忙,三月份去上海的视频,我到现在还没剪出来,新产品 M6 的工作我包揽了产品、设计、项目的全部环节,品牌约稿的事情也一直没断过,因为筱烨展会出差我在家带了一周小柒的同时还得榨干夜间凌晨的时间来处理工作,间隙里挤出一天夜里的时间去和迪龙、曾德钧老师做了第一段的采访录制,还得回来及时处理车厂那些乱七八糟的文件和需求,郑冬平云顾的设计纪录片也一直没空开展,索尼中国三番五次邀我见面和活动也完全没有时间出席,就连小柒七岁生日拼装正版高达的体验也没有好好写下来。

偏偏就是今晚这一波奇异的经历,叫我此刻不吐不快。

二次注塑的连杆腿部结构
比我小时候的盗版强太多

筱烨说,感觉你每天都在被工作折磨得随时要爆炸、要离职,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今晚,00 年的小张离开后,我心里忽然冒出一句话:

“可能,这就是本命年吧。”

新栏目,设计纪录片系列的第一段采访:曾德钧老师与迪龙

正在一点点发生转变的三十六岁

By: Steven
20 March 2023 at 22:28

虽然已经对自己的年龄不太有感知了,但今年却因为前段时间的一系列事情,而感受到了一股力量在推动着某些事情前进。那是一股巨大的浪潮,一股将会被历史记录的洪流,而我隐隐蹭到一些浪花,感受到了来自三十六岁的礼物:转变的推力。

最开始是从去年八月开始接触 AI 创作,短短半年时间,到今年二月就明显感受到了巨大的进步。如果说前面几年的各种什么元宇宙元年、AR/VR 元年、Web3 元年都还只是一波波热钱推动的热闹的话,那么这一波 AIGC 所带来的冲击,已经不是元年这种概念了。它已经直接冲到了我们的面前,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拓展到各种方面。我向来都是技术进步派,这种变化让我感到兴奋,比起担心、忧虑,我更加希望参与其中,拥抱这一切的变化。

然后,是在一段很长时间令我感到厌烦但必须处理的各种工作之后,突然收到了来自熊小默苏兆阳的邀请函!他们的线下展终于要开了!先和筱烨商量了一下,得到她的支持后,我果断买了去上海的飞机票,奔赴一处让我得以喘息的「他处」。

我太需要一次「离开」了!

逃离这些令我感到厌烦的、繁复的文书工作,以获得片刻自由呼吸。尤其这是一次我期待已久的见面,与这两位朋友时隔一年的见面,与他们的展览以及这些艺术家们的见面,以及与他们的作品的见面,一次让我可以从世俗中抽离,与自己的见面。

第三晚,回深圳前去现场 say bye,却遇到了启发我做视频的 Flypig
作品代有强烈私人情绪的林洽
多年观众和网友,前锤子产品经理,杰里开
新认识的朋友,很棒的小泽zz6

看到大家都在认真地做着自己热爱的事情,这非常打动我。

其实在 2015 年的下半年那几个月,我做过一个叫做《搭讪》的设计采访栏目,一共做了七期,采访了不同领域、不同阶段的设计师。后来因为工作原因,就搁置了。大概从前年开始吧,我就隐隐希望把这件事再拾起来。尤其在看到《拍照的人》第一集播出后,更加刺激了我要把这件事重新拾起来的想法。

我要把设计师们和产品的故事挖出来,用纪录片的方式。

左起:苏兆阳、熊小默、苏志斌
第一晚留到最后的人:熊小默、苏兆阳、akira 以及所有参展艺术家和朋友们
全画幅相机取景器里的苏志斌和熊小默
苏兆阳送的非卖品:《拍照的人》泡泡骚

结束后我们一起去吃饭,期间我问熊小默为什么想做这件事,他说他要歌颂摄影,不是精英化的摄影师身份或者某些作品,而是摄影这个行为以及那些一直在拍照的人。我说这很动人,因为我也一直想做这件事。

我今年要重新开始做这件事。

正好二月初的时候,迪龙找我聊,关于传播他和曾德钧老师搁置了十年但正在重新制作的那一对特殊的音响。他们最开始只是想写一篇文章,但我建议,应该是一条视频,一条记录了你们共同的作品以及你们的采访的纪录片。于是,这件事终于有了一个开始的契机。

郑冬平和他的设计师们在讨论设计方案
郑冬平办公室一角

从上海回来后的第一个周一,我去见了刚重组了公司和工作、生活的郑冬平。他把上善设计的工业设计业务解散了,专心在现在的小家电新品牌上,原本的上善收缩成一家品牌设计公司。我跟他说了我想做这个纪录片系列的想法,我想以他为开始,做第一条片子。

他答应了,他的合伙人也觉得很有意义。

即刻公司的大门,可见即刻和小宇宙的logo
来过小宇宙录音室的主播们
相当专业的小宇宙录音室

在上海的第二天,在雨医生和 Kael 的带领下,参观了即刻。

很羡慕这样有活力的年轻人的公司,并不是说互联网公司的工作环境轻松的意思,而是觉得他们有想法就立刻执行的环境,非常激励人。他们告诉我,原本这些位置是空的,但大家因为对这些事情有兴趣,就主动投入精力来做。

我喜欢这种活法。

雨医生一直在向我发出录播客的邀请,她和 Kael 都是我的观众,总说我这样的内容在互联网上独此一家,很难得。前一晚,熊小默和苏兆阳也是这么说我的视频。独特才是最重要的,不存在所有人都喜欢的东西。这也是我所赞赏的。我还有一个理论,是关于把两个领域结合在一起做到自己独门独院的工作才是最好的状态。只是,我目前还不知道可以用播客聊什么。

我想,我也会开始做播客的,但还需要一个契机。

左起:苏志斌、yoga、显卡

同样在进行工作和生活转变的,还有 yoga 和显卡的B站频道

两人终于彻底脱离音乐老师的身份,把工作的重心转移到运营频道上来。我为他们的选择感到高兴,不是因为离开或转移,而是他们明白自己要什么,找到了明确的目标和方向,并正在努力付出和尝试。这是最珍贵的!

他们接下来想做的事情,多少也和我想做的方向有不少重叠。这可能就是奇妙之处,当我下定决心要做这件事情的时候,事情居然都这么慢慢地靠拢过来了。更妙的是,事情还把朋友们互相串起来了。我希望能串得顺利和成功,这样才不枉费这些认真的人们如此热爱生活。

头一回有品牌方主动给我的合作打分,是索尼

我的想法甚至引起了另一些朋友的关注,开始问我,这个项目有没有品牌冠名。

虽然事情还八字没一撇,但我很开心有这么多人在支持我。这让我想起以前在一些书和文章里看到的一个说法:如果你想要一个东西或者想做一件事情,不应该藏在心里,而是大方地告诉所有人,这会让更多的机会和帮助向你靠拢,也能驱使你更有动力地去完成。

我其实一直是一个「怀孕没坐稳就不敢说出来」的个性。因此,一直都是默默独自完成一些事情之后,才和大家分享。但也许最近这些事情就是在驱使我,要做出一些改变。

同时还穿插了雷雨的闭社风波!

突如其来的闭社通知!
紧急召开的跨度达二十届人的会议
没停止过的群内讨论和时空联动

很难想象,国内还有哪一个大学社团能够这样。一个二十多年的学生话剧社团的新人旧人为了一个团体的存亡,一起跨时空地想办法解决生存问题!

本着不干扰和信任的原则而默默关心社团的老鬼们,在存亡之际,一起发挥大家各自在社会里打拼的经验,组织会议、了解问题、梳理问题、寻找解决方案、组织新的人事关系,推动社团改革,确保延续和发展。

话剧人的魂呐!

筱烨送我的生日礼物:给我平时吸眼泪的手帕
vendor 的咖啡师拍的我
杠杠镜头里的我,大家说显得很乖巧

今晚用在 coffee venodr 写博客的方式过生日,让杠杠帮我拍了两张照片记录一下,快到九点的时候还送了我今天的最后一块蛋糕做生日蛋糕。

面对这两周的经历,我该说什么呢?

“ 地球还是蛮不错的!我应该还能再住 60 年吧!”

任何颜色都不属于任何性别

By: Steven
8 March 2023 at 13:23

经过了持续大半年的劝导,太太终于同意我给她换一台新手机,用来替换掉手上这台已经被生活摧残得不灵光的旧手机。一开始她很不愿意,一来觉得还能勉强接着用,其他开销的优先级都远高过于她自己;二来也是从小到大被上一代人灌输的那种「自己不配」的心态,总说算了算了。直到最近聊到自我能量的进出,她才终于把自己的优先级往前挪了挪,我也才有机会给她换新。

挑型号的时候,为了避免她有价格上的心理压力,也因为她多次强调不要高配置,加上她大部分的使用场景里没有很明显的电量焦虑,所以我推荐了 iPhone 13 mini 给她。她之前也在店里上手试过,小巧的手感和屏幕尺寸都很合适。尤其是把 mini 和现在用的 7P 放在一起时,mini 这个与 6s 相当的体型里装着和 7P 一样尺寸的屏幕,平衡的尺度是拿捏得相当好的。

于是她同意了。

上周一看了下取货信息,显示深圳益田店里没有现货,要从广州寄过来,于是我就计划周五再下单,周六可以直接寄到家里。但周五我再看的时候发现,已经变成了店内有现货,于是我果断下单,趁着中午休息的时间直接去店里提了。

为什么选白色?

其实一开始也看了别的颜色,曾经犹豫过红色、粉色和绿色。但实际看下来以后,一是觉得这一款的红色不够正,绿色又偏黄有军绿色的感觉,粉色又太淡了,质感不足;二也是觉得为什么女生非得是红和粉呢?所以最后,按照实际的颜色表现,挑了她觉得真机表现最好看的白色款。

其实她之前的 7P 也是黑色款,并没有选那些所谓的女性颜色。

这也是我多年来对一些数码厂商的做法表示高度质疑的点:女性一定得被特殊处理么?

如果女性就得用女性手机,那么从逻辑上来说就应该有所谓的男性手机。可是,我们从来没有见到过哪个厂商会这么做产品和宣传,唯独把女性作为一个单独的点拿出来营销。当我们习惯了「女生是粉色,男生是蓝色」的时候,其实忽略了在一百年前,蓝色是女性的颜色,而男性是拥有红色的。颜色和性别的关系,完全是被文化构建出来的,是纯属虚构的产物。

任何人选择一款产品,应该是基于自己的需求,而不是被文化构建,更不该被消费主义用概念绑到某个象征的座位上。设计师在考虑产品的时候,重点的也该是产品如何满足场景中人的需求。人与人之间客观的差异应该被看到和重视,但为了细化市场而刻意构建差异以降低设计的包容性,这是不该鼓励的。

至少我们可以从挑选颜色开始,把「粉色适合你」换成「你喜欢哪个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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