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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取代坏的不是好,而是更坏
今天说一下中文世界流行的两种思维方式:非此即彼和爱走捷径。这两种思维,听起来很简单,但它们正在悄悄塑造我们看世界、理解制度、判断历史的方式,而且,严重限制了我们对“现代文明”的真正理解。
什么意思?你只要说点什么,马上就有人把你贴标签。比如你说提高民众的精神素养很重要,他立马说你是不是觉得制度不重要;你说川普有问题,他立马说你是民主党或者共产党;你说民主党有些政策缺乏常识,他就说你一定是川粉。
这就是典型的“名词概念奴隶”——他们不听你说了什么,他们只听你用了哪个关键词,然后决定你是敌是友,非黑即白。
第二种,就是我们太喜欢走捷径。
中文世界很多人看着日本、韩国、台湾的发展,心里想的是:哎呀,他们不就是先走一步发达了,早一点现代化了吗?我们直接跳过那些复杂的制度建设、精神文明、社会文化演化,直接“弯道超车”,一脚油门干进发达国家?
但现实是,任何一个成功跻身发达国家的后发国家,都经历了一整套“现代文明化”的进程。这不只是高楼大厦、5G、量子科技那种“物质层面”的现代化,还包括精神世界、政治制度、社会行为方式的深层转型。
可惜,中国过去几代人,热衷的是投机取巧,只要GDP、高铁和房地产,再顺手牵羊搬运点发达国家的技术,别的都不管。结果就是,物质现代化上去了,精神文明被“阉割”了,制度建设停滞了,社会行为变得越来越“功利而粗暴”,从企业到个人,一直内卷到卷不动了。
也可以说,这其实就是“只要现代化,不要文明化”。于是我们看到,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成了这个模式的巅峰;但从巅峰下来,也只是这两年刚刚开始。
甚至连很多向往民主的人,也幻想能靠捷径“飞升”。他们看着日本、韩国、台湾的民主发展,就想哪天中国也能“天降民主制度”,一下子实现民主转型。
这几年,中文圈还流行一个新说法,说日本能变成民主国家,是因为麦克阿瑟帮了一把,说明治维新其实失败了。
听起来很有戏剧性,但这其实是一种新的“救世主幻想”——换个角度讲,天降伟人、系统外挂的升级版。
如果连明治维新都叫失败,那恐怕人类历史上没有哪个后发国家的改革算得上成功了。说这种话的人,往往既缺乏对日本近代史的了解,也反映出他们根深蒂固的心理——既想现代文明,又不想走那条艰难的文明之路。
日本现代文明化的先驱,福泽谕吉早就对这种人做了精准描述。他说:“没有独立精神的人,一定依赖别人;依赖别人的人一定怕人;怕人的人就会阿谀奉承;时间久了,就不知羞耻,面对不公不敢发声,面对强权只知道屈服。这种人,如果释迦牟尼和孔夫子再世,也没救。”
这是福泽谕吉《《劝学篇》中的话。《劝学篇》虽然是本只有几十页的小册子,却塑造了现在日本人精神世界。在明治时代,这本小册子可以说是颗思想炸弹,它改变了整个日本对“学习”、对“文明”、对“独立”的理解。当然中文世界不乏把思想炸弹,读成心灵鸡汤的人。浅薄无聊的人可以把任何思想读成心灵鸡汤。
《劝学篇》有句话:“天不生人上之人,也不生人下之人。”
听着是不是很耳熟?这不就是“人人生而平等”?没错,福泽谕吉正是把西方“个人独立”“平等”的观念,用当时日本人能听懂的话翻译出来。他说:人的贵贱不是出身决定的,而是靠“学习”和“自立”获得的,学习上进,就会变得高贵,心灵封闭,不学习,结果就是低贱。
在福泽看来,一个人要获得真正的独立,不靠祖上、不靠政府、不靠社会的恩赐,只能靠自己的知识、能力和判断力。
他举了很多例子,比如说,有些人虽然穿得光鲜亮丽、出身高贵,家里有钱,但完全没有自己的主见,只会随波逐流。这样的人,哪怕有地位,有钱,其实也不自由,是“精神的奴隶”。不是高贵,而是低贱。
而一个真正有知识、有判断力的人,真正的现代文明人,即使过普通人的生活,甚至贫寒,也能独立、自信地活着。
“天不生人上之人,也不生人下之人。”这可以说是日本的独立宣言,不是国家的独立,而是国民人格的独立。
福泽早在150年前就明白一件事:如果一个人、一个民族,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只是像工蚁一样工作,靠别人的市场卖货,就算物质再富裕,也终究离现代文明很远。
福泽的高明之处就在于,他不仅看到表面的政治问题,而是看到更深层的人格塑造问题。读书、明理、学以致用,最终是要落实在你身上的。如果你没有福泽说的那种“独立自尊”的人格,哪怕真来了个麦克阿瑟,都没法救你。
孟子也讲过,普通人总是“待文王而后兴”——意思是,总等着遇到伟大时代,有人来带我起飞。但如果你没有那个内在的独立人格,就算文王真的来了,也带不动你。
说到底,只要中国社会想往好一点的方向走,国民建立独立人格,是怎么绕都绕不过过去的一道坎。
美国有个很有洞见、但英年早逝的媒体人 Andrew Breitbart 曾说过:“政治是文化的下游。”
什么意思?你这个社会的精神状态,决定你最终会选择什么样的制度。精神世界腐烂的人群,弄不出有质量的民主制度,即便天降民主制度,也会把它玩成烂泥一滩的“劣质民主”;如果继续走独裁路线,那也是选那种最武断、最低级、最任性的版本——不是说服你,而是“镇住你”、“压服你”。
很多年前,我跟朋友聊过一句话——中国的当务之急,不是实现民主——那里没有民主的社会和人群土壤,而是避免独裁劣质化。那时候他们都觉得我说得太悲观。但那很快就变成了现实——不好的独裁被更坏的独裁取代。
中国现代史就是一出不断重复的舞台剧:取代坏的往往不是好,而是更坏。说的更具体一点。别说实现民主了,就连“质量说得过去的独裁”都保不住,通常撑不过一代人就退化了。
中国也不是没人争取民主,努力的人不少。但现实是,一百多年过去了,民主没有实现。反观周边,日本、韩国、台湾,甚至蒙古,都不同程度实现了民主转型。
这是不是说明,中国可能真的缺乏“民主的土壤”?这是个很沉重,但也必须直面的事实。
如果你觉得,民主比人生中其他任何事情都重要,那你就去争取。但那是一项水滴石穿的事业,可能只有耕耘,看不到收获。
如果你觉得,过日子更重要,也无妨。那就继续原地生活,随国家的大船在风浪中起伏,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古人也有过这样的选择,那也是一种人生。
但不论选择哪种生活,要做个现代文明人,独立的人格、清晰的思维,都是必选项。政治可以烂污,但人格不能烂污。
跨越欧洲骑行记之八—梅莱拉的鸡汤
罗马尼亚境内骑行的最后一夜,我在吉尔久镇度过,从那里骑过多瑙河上的友谊大桥,就是保加利亚了。吉尔久的客栈在一处有葡萄藤和果园的院落中。我推车进了大门,一位老者坐在院墙下的椅子上打招呼,让一位年轻人把我带到房间。我把车子倚在墙角,门厅内一位清洁工打扮的老妇人在擦地板,收拾床单和杂物。
收拾停当,我出门找饭吃,老者仍然坐在院墙下的桌子旁,另一把椅子上坐着一位看上去30几岁的女子。她能讲英语,说自己名叫梅莱拉,那位老者是他父亲,名叫马瑞安,那位清理房间的妇人是她母亲,名叫马瑞安娜。她告诉我餐馆的大体方位。我吃完晚饭回客栈时,一位消瘦的中年人正在院子里干活,手持电磨具打磨褪色的绿色篱笆墙。他没戴任何防护,电磨具嗡嗡作响,他脸上和身上落满一层绿色油漆粉末,夕阳下像电影中的绿人史瑞克,只是比史瑞克瘦小得多。
莱拉正在跟他父亲喝酒。见我回来,她说:“时间还早,跟我们一块儿喝点吧。”我说:“我街上买了拉普提(罗马尼亚语“牛奶”)”。梅莱拉大声说:“不要拉普提,要卡尔巴顿!”卡尔巴顿是桌子上摆的酒瓶子上印的名字。梅莱拉把她坐的椅子让给我,自己去搬来一把,坐在我和他父亲对面。她给我倒了一玻璃杯卡尔巴顿,用小刀切下一片橙子,放在酒中,然后给自己也满上。
川普启动“外国敌人法案”
3月15日是星期六,我跟一群朋友在山姆·休斯顿国家森林徒步,走了20公里。因为刚下过雨,一些低洼路段成了沼泽,要在泥泞中跋涉,鞋上和裤脚上全是泥水,还有两名队友掉到水里。快结束的时候,大家筋疲力尽,饥肠辘辘,开始聊吃的。我说,现在只想要个芝士汉堡,加一杯冰镇啤酒。
开车回家的路上,一边找汉堡店,一边听新闻。新闻说,几个小时前,川普总统颁布行政命令,启动“战时外国敌人法案”。有国土安全部的两架飞机从得克萨斯跟墨西哥边境的Harlington起飞,分别飞往萨尔瓦多和洪都拉斯。飞机起飞不久,首都华盛顿联邦法院一名法官,勒令飞机掉头返航。萨尔瓦多总统布克尔对媒体上说:“可惜,晚了”。
美国各大报都在显著位置报导了这个事件。下午去社区健身房,墙上的电视新闻也在报导这个事件。“外国敌人法案”到底是部什么法律?川普为什么要启动这个法案?谁在那两架飞机上?法官下令后,飞机为什么拒绝返航?
跨越欧洲骑行记之七——罗马尼亚的孩子和乡村客栈
对于我们60后这代人来讲,罗马尼亚是个既陌生又似曾相识的国度。一位老友看到我拍摄的沿多瑙河骑行的照片,说那些画面让他想起一部罗马尼亚老电影《多瑙河之波》,他小时候看过,对多瑙河很是神往。当时正值改革开放之初,国内公开放映的外国电影不多,其中就有罗马尼亚电影,除了《多瑙河之波》,还有《沸腾的生活》。那两部电影成了我们青少年时代有关多瑙河、黑海、爱情、反法西斯和现代欧洲生活最早的启蒙。
从贝尔格莱德往东约100公里,多瑙河变成塞尔维亚和罗马尼亚之间的界河。沿塞尔维亚一侧的河边公路骑行,可以清晰地看到北岸罗马尼亚公路上行驶的汽车,听到对岸传来的汽车喇叭声和救护车、警车的笛声。1960年代,罗马尼亚和当时的南斯拉夫合资兴建水利,在多瑙河上筑起拦河大坝,把铁门峡一带的水位抬高了几十米。
大坝上可以走汽车和自行车,从塞尔维亚一侧骑过河的中线,就到了罗马尼亚,入境关口设在北岸。一出关就是70号公路,高速行驶的大货车络绎不绝,跟塞尔维亚一侧车辆稀疏的沿河公路形成巨大反差。
从匈牙利开始,专用自行车道越来越少,不守规矩的司机越来越多,我已经逐渐习惯了在公路上跟各种车辆同行,但70号公路上贴着路边高速行驶的大货车队仍然有些令人望而生畏。离关口大约15公里的地方有座名叫德劳贝塔的城镇,我决定快速骑到那里住下来,好在路面平坦,又是顺风,不到半小时就进入城区。
城内的街道布局类似于中国的城市,主街道十分宽阔,中间是凸起的隔离带,两边是整齐高大的水泥柱路灯。那晚住的旅馆位于闹市区,设施比较陈旧,空调看上去至少有20年历史,但床铺和地面都很洁净。楼下有超市、银行、餐馆和各种商铺。街上车来车往,但没有专门的停车场,汽车都停在外侧的车道上。
进入罗马尼亚的第二天是中秋节,我一早出发,避开上班的车流,在乡村公路上继续沿多瑙河北岸往东骑。路过的每个村庄都有一座教堂,教堂旁边都有一处墓地,教堂的钟楼都是村里的最高建筑。每个村口的路边都立着统一设计的村名标志和欧盟标示,用罗马尼亚语写着“欢迎莅临”,村公所门口都挂着罗马尼亚国旗和欧盟旗。几乎每个村口都有一口水井,有的井台上放着水桶和一只缸子。那种涂着蓝色和白色油漆的缸子现在已经很少见了,放在那里显然是供路人喝水用。
临近中午,途经一座画着耶稣像的神龛,旁边有水泥桌凳,我停下休息,顺便喝水,吃点东西。神龛的另一侧有口压水井,一位骑机动三轮车的老大爷见我拿水壶喝水,过来示范如何从水井往上压水。三轮车后轮两侧的挡泥板上分别印着“国威”两个汉字。
不远处的田野上有座白色窝棚,老大爷冲窝棚打了几个呼哨,一条黑狗出现在窝棚口,向我们张望了一会儿,然后奔跑过来。三轮车后斗里放着几袋面包,老大爷打开一袋喂那条黑狗。他不讲英文,我们用肢体语言做简单的交流。见我手里面包不多了,老大爷要送我一袋面包。我说“贝切特”,指指自己的嘴,表示骑到贝彻特村吃午饭。老大爷纠正我说是“贝凯特”,然后说了几句罗马尼亚语。
中秋夜,我投宿在离多瑙河不远的马格拉维村一座没有电的房子,当然也没有网。淋浴是凉水,好在是夏天,一分钟后身体就适应了。年轻时在济南和北京,一年四季冷水浴,这二十年多年,热水淋浴设备普及了,那个习惯也中断了,只有在野外宿营时才有机会冷水浴一次。
院子里有条自由游荡的迷你泰迪狗,还有一条被关在墙角围栏的德国牧羊犬,见陌生人进门,不停地狂吠狂跳。客栈有好几个房间,但没有其他住客,主人住在另一个院落。村里没有餐馆,但有个小卖部,我只好去那里解决吃喝问题,坐在柜台后的中年村妇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我。客栈后墙外是一片树林,夜幕降临,房间暗下来,窗外月色如水,秋虫齐鸣,催人入眠。
这次骑行经过的13个国家中,最热情的是罗马尼亚乡村的孩子。他们在路边看我骑过来,远远地挥手,欢快地呼喊“Hallo”或“Bună”,还有我听不懂的罗马尼亚语。经常有小朋友伸出手跟我击掌,甚至特意从马路另一边跑到我这边来,跟我击完掌再跑回去。遇到学校放学,成群的学童在街边为我加油鼓掌。
有一天午后,骑到一个村口,一对衣着破旧的中年夫妇赶马车迎面过来,身边坐着五个孩子,一起冲我挥手欢呼。那都是此行最令人难忘的场景。罗马尼亚的农村生活并不富裕,我跟村民也语言不通,但随处能感受到男女老幼对陌生人的温情与善意。
在苏哈亚村,有家名叫“雪绒花”的客栈。老板加百列40来岁,兼做厨师,他姨妈阿美丽娅帮着做饭、收拾房间、洗晒床单被褥。那天顺风120公里,我到的早,只有阿美丽娅一个人在。她只会说罗马尼亚语,我听不懂。路上后轮又断了一根辐条,我收拾车轮时手上沾了些油腻。看到院墙边有水龙头,我拧开洗手,转身见阿美丽娅递过来一条毛巾。
看我听不懂她的话,她有点着急的样子,指着树下的椅子,示意让我坐下。我打开手机上的谷歌翻译,请她对着讲了一遍,由罗马尼亚语翻译成英文,原来她是问我喝啤酒还是喝水。我说:“啤酒。”她进屋拿出一罐Ursus,帮我倒进玻璃杯。我正要喝,一辆半旧的轿车开进院子。
加百列到了。寒暄之后,他看见桌上的啤酒,开始跟阿美丽娅讲罗马尼亚语。阿美丽娅脸上现出窘迫的神情,双手捂在胸口,跟我说了几句罗马尼语。加百列说:“我姨给你拿了罐无酒精的啤酒,那是给司机喝的,换一罐吧。”我说:“已经打开了,不用换了,只要解渴就好。”他说:“那就晚餐再喝真啤酒吧。”
我问加百列村里有没有修车铺,虽然随车带了备用辐条,但崩断的那根辐条在变速轮一侧,我没有卸变速轮的工具,自己换不了。他说要到镇上才有车铺,拿出手机,在谷歌地图上找出位置,并拨通了车铺的电话,跟老板约好第二天我路过时在那里修车。那是我第一次喝无酒精的啤酒,可能是口渴的缘故吧,如果加百列不说,也尝不出来没有酒精。
加百列厨艺不错,做了一菜一汤,拿出自酿的果酒让我品尝,说是用果园的苹果和梨酿制的,加了咖啡和香草。我喝了一小杯,酒精度不低。吃完饭,见他在院子里看手机,我夸奖了一番他的厨艺。他道谢,很高兴的样子,然后说乌克兰军队又打了胜仗。
话题一开,加百列讲了很多乌克兰的事。他说,罗马尼亚人大都支持乌克兰,只有少数人支持俄国,觉得普京伟大。今年春天,他的客栈收留了20多名难民,住了两个月,有些回乌克兰了,有些去了西欧。“他们拖家带口,我每天给他们做饭。他们没有钱,我也不会向他们收钱。”从加百列开的半旧轿车看,说不上家境富裕,也没有念过多少书,人却有侠义心肠,讲起战争和难民,是非之心和恻隐之心溢于言表。
“雪绒花”客栈还住了一位开房车旅行的罗马尼亚姑娘。她自我介绍名叫丹妮拉,家住布加勒斯特,但母亲住在比利时的布鲁塞尔。丹妮拉说附近有处泉水,还有个大湖,我们约好骑车去湖上看日落。她借了加百列的山地车,比我的车子轮胎更适合走砂石路。
一路上坑坑洼洼,在一道山坡上,远远看到牧羊人赶着羊群,堵塞了道路。大群山羊踏起一片沙尘,由远及近移动过来。我们穿过羊群,快到大湖时,几条狗狂叫着从前面的路上跑过来。一位老人跟在后面冲狗喊话,但狗并不理会。我让丹妮拉从车上下来,把车挡在人和狗之间,顺手从路边捡了块石头,以防不测。
几条狗冲到离我们几步远的地方停住,只是狂叫,并不攻击。那位老人越走越近,丹妮拉能跟他搭上话了,两人隔着几条狂叫的狗相互用罗马尼亚语喊话。丹妮拉说,老人让她不用怕,这些狗只叫不咬人。我正在半信半疑,叫声嘎然而止,几条狗一起跑进了路边的树丛,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丹妮拉对转瞬间化险为夷还没有反应过来,一脸诧异地问:“狗跑哪儿去了?”
大湖周围是茂密的树林和芦苇荡,北风呼啸,丹妮拉穿得很少,开始觉得冷,说还是回客栈看日落吧。客栈房门外是苹果园和梨园。加百列为丹妮拉做好了晚饭,回到院子聊天。他说,今年春寒,满树苹果花一夜之间凋落了,整座苹果园只结了几颗苹果。梨树耐寒,果实累累。
第二天清晨,满园的苹果树和梨树沐浴在晨曦中,除了沿途在乡村客栈常听到的鸡鸣、狗吠、布谷、乌鸦和麻雀啼叫,还有罗马尼亚乡村特有的清脆马蹄声,不时从篱笆墙外的马路上传来。罗马尼亚乡村,马匹处处可见,很多农户仍然在用马拉车,运载地里的收成
。
阿美丽娅准备了丰盛的农家早餐,除了面包、牛奶、果汁、奶酪,还有用自家种的无花果做的酱。早餐后,我告别“雪绒花”客栈,阿美丽娅送到大门口,她两手捂在胸口,用罗马尼亚语说谢谢,然后挥手用英语说再见。
大约15公里后,我骑到镇上的车铺。修车的是位老大爷,只讲罗马尼亚语,他可能有口音,谷歌翻译不全。老人没有修过“速联”变速器的车,卸变速轮有点作难。他回家拿了一箱子工具,挨个试。两个小时后终于修好了,又调整了轮圈的辐条。
中欧和东欧国家的路况不像荷兰、德国和奥地利那么理想,过了布达佩斯,平均每骑500公里断一根辐条。罗马尼亚之后还要走保加利亚、土耳其和希腊三个国家,照这个损耗进度,随车带的6根备用辐条勉强够用。
跨越欧洲骑行记之六——另一半欧洲
从布达佩斯往南,朝克罗地亚方向走,欧洲骑行六号线变成草皮泥土路和砂石路,食宿费用也大幅下降。离开布达佩斯那天,只骑了不到80公里,在一个村庄住下。客栈有冰箱、炉灶、炊具,还有一个带花圃的后院,一晚只收28欧元。
街头有家店面,卖冰激凌和比萨饼,有村民带着小孩坐在店门前树下的椅子上吃冰激凌。我在旁边的小型超市买了新鲜玉米、牛奶、面包和熟食。回到客栈,我正在煮玉米,听到敲门声。门外是位英俊的少年,用英语自我介绍说是客栈女主人的儿子,他妈派他来看看是不是住的合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