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务卿布林肯上周旋风式亚洲之行——六天六个国家——以在蒙古国的睦邻姿态结束。

在蒙古首都乌兰巴托举行的传统户外摔跤、射箭和马术表演活动上，蒙古国总理向布林肯赠送了一匹马。

布林肯给他的新伙伴取名“边疆”，蒙古国总理还与这匹马自拍。这似乎是双方关系密切的一个迹象，两国官员都把美国称为蒙古的“第三邻国”，是与其接壤的中俄之外的另一个选择。

其他美国官员也收到过蒙古国赠送的马匹——拜登任副总统时曾得到“凯尔特人”，特朗普总统得到“胜利”，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得到“蒙大拿”。和他们一样，布林肯没有把他的马带回太平洋彼岸的家中，这提醒人们，美国并不像中国和俄罗斯那样与蒙古国真正接壤。

蒙古国现在身处一个多极化世界，而不是后冷战时期美国曾经短暂享有的那个胜利时刻。

就在布林肯访问前几周，这个位于中亚高原草原的国家举行了名为“可汗探索”的年度维和行动演习。参加演习的有中国士兵，以及来自美国、土耳其、印度、日本、韩国和卡塔尔的军队。

这是美中两国军队为一项共同目标而近距离训练的罕见场合。

虽然许多亚洲国家对中国的军事扩张心存戒备，有时会在有争议的水域和领土与中国军队发生冲突，但他们也意识到需要容忍中国人民解放军，因为中国军队就在边界另一侧。他们的主要防范策略是努力确保美国在亚洲保持强大的存在以制衡中国。这种战略就是蒙古国所称的第三邻国政策。

“美国在蒙古国的第三邻国政策中发挥着主导作用，”周五在赠马之前，蒙古国外长巴特策策格在与布林肯共同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说。“发展我们的战略伙伴关系不会因地理上的遥远而受到阻碍。”

美国在亚洲的外交政策尤其复杂，它不是由战争决定，而是由中国和这片广袤大陆上其他国家的微妙关系所决定的。这里并不存在冷战式的集团。随着中国军事和经济实力的增长，许多亚洲国家在与后院里的这个庞然大物打交道的同时，也在寻求与美国建立更紧密的伙伴关系。

布林肯此行寻求加强美国与日本和菲律宾的军事联盟。他与美国国防部长奥斯汀一同出现在菲律宾。（本周，两人在马里兰州安纳波利斯会见了澳大利亚的官员）他还试图向此行访问的其他四个国家——老挝、越南、新加坡和蒙古——再次保证，正如拜登总统一再强调的那样，美国确实是一个太平洋大国，而且会继续留在这里。

布林肯此行正值这些国家渴望从华盛顿获得安慰之际。

在布林肯飞往老挝的前一天晚上，拜登发表了电视讲话，解释自己为何不再竞选连任。民主党候选人、副总统贺锦丽在自己的外交政策观点方面一直相对模糊，不过预计她会遵循拜登设定的大方向。

周五，显然是为了向可能成为总统的贺锦丽表示敬意，蒙古国总理奥云额尔登告诉布林肯，他去年在华盛顿与贺锦丽有过一次“非常愉快的会面”，并祝她“在即将到来的选举中好运”，这显然是在向可能成为总统的贺锦丽表示敬意。

对于美国的盟友和伙伴来说，共和党挑战者特朗普带来了更多的不确定性。他批评美国的结盟关系，并威胁要退出几个重要的联盟。

特朗普在最近的竞选造势活动上赞扬了中国领导人习近平，并对美国对台湾的支持表示怀疑。台湾是中国共产党希望统治的民主岛屿。

布林肯的访问清楚地表明，尽管拜登强调民主的价值，但在很多情况下，美国更关心的不是意识形态，而是维持自己的权力。老挝和越南与中国一样，都由专制的共产党统治。然而，布林肯为加强美国与两国关系所做的努力，甚至包括到前不久去世、长期担任越共总书记的阮富仲家中拜访其遗孀，并上香吊唁。

同样，虽然越共领导人设法保持越共与中共长达数十年的联系，但他们非常清楚中国长期以来觊觎越南的历史，最近一次是在1979年。与菲律宾和其他三个东南亚国家一样，越南也与中国在南海存在领土争端，并意识到发生武装冲突的可能性。

在河内与布林肯的会晤时，越南国家主席、新任越共总书记苏林指出，他的前任阮富仲“一直希望提升与美国的关系”。

布林肯和奥斯汀一起为美国与日菲军事联盟注入了一些信心。官员们宣布在日本建立一个新的联合部队指挥部，并承诺向菲律宾提供5亿美元，帮助其实现军事现代化。

然而，在与该地区进行新的经济接触方面，布林肯能够提供的东西不多。自从特朗普政府退出奥巴马总统牵头制定的一项雄心勃勃的区域自由贸易协定以来，亚洲国家一直在怀疑美国人是否有认真对待与中国的经济竞争——后者是亚洲许多国家的头号贸易伙伴。

在2022年访问东京期间，拜登宣布了一项名为“印太经济框架”的新区域贸易倡议，但亚洲领导人一直对该倡议的力度持怀疑态度。官员们宣布在劳动力培训、推广绿色技术和其他一些方面取得了一些进展，但他们仍在就贸易问题进行谈判。

亚洲领导人都非常清楚，共和党和民主党都在与自由贸易保持距离，而自由贸易在近几十年里帮助提振了该地区的经济。

在新加坡的亚洲文明博物馆，曾担任新加坡驻美大使16年的陈庆珠与布林肯进行了公开对话，她指责拜登政府对此负有责任。

“如果不促进贸易，就无法促进民主，”她说。“所以当我听到美国人说我们不能进行贸易的时候，我感到非常沮丧。”

布林肯则指出，美国是整个东南亚地区最大的外国直接投资来源国，也是该地区最大的对外直接投资接受国。他说，美国是一个“伟大的贸易国家”，但必须确保“贸易为我们的劳动人民服务，为我们的企业服务，为我们的社会服务”。

他指出，政府补贴使中国企业在全球自由贸易体系中获得了不公平的市场优势。

“当然，”陈庆珠说。“但我们希望各国的应对方式不是保护主义措施，不是更多的保护主义措施。”

布林肯和他的美国同事也在努力说服中国官员，他们并没有试图遏制中国或压制中国的崛起。他沿着中国周边国家的弧形路线进行的访问，以及在日本和菲律宾的军事会谈无疑强化了美国在遏制北京的看法。

从一开始，布林肯的出访就引起了中国外交官的警惕。7月27日，在老挝万象举行的东南亚国家联盟外长年度会议期间，他与中国最高外交政策官员王毅进行了一对一的会晤。会议气氛融洽，双方讨论了潜在的合作领域，包括气候变化、打击芬太尼贸易和保持高层军事沟通。

但根据中国外交部发布的会议纪要，王毅告诉布林肯，中国不会屈服于“施压讹诈”，美国已经加强了“对华的遏制打压”。

布林肯在此行最后一站——蒙古国受到了更为热情的接待。

蒙古国总理奥云额尔登说，他重视与美国在加强民主价值、法治和市场经济方面的伙伴关系，以及美国帮助蒙古国摆脱依赖矿产资源的开采方面所具有的潜力。 

他说：“与美国的合作对于确保蒙古的经济多样性和独立性非常重要。”

然后他把马赠给布林肯。一个多星期以来，布林肯和同事们一直在讨论该给这匹马起什么名字——“国务院”、“美国邻居”和“小马布林肯”都在考虑之列——最后确定了“边疆”这个名字。当布林肯顶着风雨欲来的乌云前往机场准备回国时，一位驯马员将它牵走。

拜登政府周二宣布将向菲律宾追加五亿美元的军事援助，进一步加强两国之间的防务联盟，与此同时，菲律宾军方正在努力应对中国舰船在南海的侵犯。

自两年前小费迪南德·马科斯成为菲律宾总统以来，美国和菲律宾政府加深了军事联盟关系。马科斯的前任倾向于与中国交好，而他选择与美国加深联系。

马科斯曾在其家人政治流亡期间居住在夏威夷，自上任以来曾多次与拜登总统进行一对一会谈，他于周二在马尼拉主持了两国外交和军事高官会议。这是盟国之间首次在菲律宾举行所谓的2+2会议。

拜登将建立联盟作为其外交政策的一个标志，尤其是在欧洲和亚洲，在这两个地区，不同的联盟组合旨在对抗或威慑俄罗斯和中国这两个合作的持核超级大国的军事行动。国务卿安东尼·布林肯和国防部长劳埃德·奥斯汀三世于周一晚间抵达马尼拉，这是他们对印度-太平洋地区外交访问的一部分。

在马尼拉举行会谈的背景充满变数：近几个月来，中国海警船在南海对菲律宾军舰采取了更多敌对行动，不仅如此，马科斯和其他亚洲领导人还在猜测明年1月谁将接替拜登出任美国总统。是现任副总统、被认为将成为民主党提名人的贺锦丽，还是声称美国军事联盟是浪费资源的前总统唐纳德·特朗普？

马科斯对布林肯和奥斯汀提到了他们周二上午访问总统府时的背景情况。

“考虑到美国的政治局势变得如此有趣，我有些意外，但还是很高兴您能抽出时间来和我们见面，”马科斯说。

布林肯在发言中特别提到了贺锦丽，他说他带来了“拜登总统和贺锦丽副总统以及奥斯汀部长的问候”。

在下午于菲律宾军方总部阿吉纳尔多营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布林肯与奥斯汀及菲律宾官员强调了5亿美元的额外军事援助，并表示这笔资金将用于帮助菲律宾军队和海岸警卫队实现现代化。

奥斯汀表示：“这一资助水平是前所未有的，这是在发出拜登-贺锦丽政府、美国国会和美国人民支持菲律宾的明确信息。”

在拜登和马科斯政府的领导下，美菲同盟关系在2023年2月得到了第一次实质性提升。当时，在奥斯汀访问马尼拉期间，两国政府宣布菲律宾允许美国使用额外的四个军事基地。其中最北端的基地靠近台湾。该协议允许美国出于人道主义目的使用这些基地，但如果发生战争——比如中国试图入侵台湾——马尼拉和华盛顿的官员可以决定让美军使用这些基地进行战斗支援。

在周二的新闻发布会上，菲律宾国防部长吉尔伯特·特奥多罗表示，菲律宾期待在这些军事基地加强合作。

菲律宾和中国在南海的关系最为紧张。几个月来，中国海警船只一直试图阻止菲律宾海军舰艇向位于仁爱礁的马德雷山号上的海军陆战队运送补给。中国和菲律宾都声称该地区是自己的领土。中国海警船冲撞菲律宾船只并向其发射水炮；在一次事件中，两艘船只相撞，导致一名菲律宾水手的拇指被切断。

奥斯汀在新闻发布会上强调，美菲条约的共同防御条款适用于在南海针对两国军队的行动。

布林肯说，上周六在老挝万象与中国最高外交政策官员王毅会面时，他告诉王毅，中国必须克制在南海与菲律宾的敌对行动。

周一在东京，布林肯和日本、印度、澳大利亚的三位外长发表了一份联合声明——这四个国家构成了称为四方安全对话(Quad)的非军事伙伴关系——谴责中国在南海和东海的军事侵犯行为。与去年各国部长在新德里发表的类似声明一样，这份声明没有点名，但很明显指的是中国。

“我们对东海和南海的局势表示严重关切，并重申我们坚决反对任何试图通过武力或胁迫改变现状的单方面行动，”四位最高外交官在最新的四方声明中表示。

“我们继续对有争议岛礁的军事化以及在南海进行的胁迫和恐吓性演习表示严重关切，”他们说。“我们还对危险使用海岸警卫队和海上民兵船只、越来越多地使用各种危险演习以及破坏其他国家海上资源开发活动的行为表示严重关切。”

就像2023年在新德里发表的声明那样，由于没有点名中国，这份声明力度不够。亚洲一些国家希望美国在该地区保持强大的军事、外交和经济存在，以制衡中国，但同时他们也希望避免激怒中国。中国正在迅速加强其军事力量，尤其是海军力量，同时也是许多亚洲国家最大的贸易伙伴。

四方对话是拜登政府重振缺乏活力的多边伙伴关系的一个例子。拜登政府还建立了新的三边军事伙伴关系框架，与日本和韩国，以及日本和菲律宾建立了这种关系。今年4月，马科斯和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到白宫拜访拜登时，三国领导人宣布了美日菲三边关系。

周日，即访问日本的第一天，布林肯和奥斯汀与日本同级官员举行了关于延伸威慑的会议。“延伸威慑”指的是美国核保护伞向无核国家提供的威慑保护。这是首次在常规的2+2会议之外安排有关延伸威慑的会议，凸显了对亚太地区可能发生军事冲突日益增长的忧虑。

在阿吉纳尔多营的新闻发布会后，将飞往新加坡的布林肯在去机场途中光顾了手工巧克力店Auro。布林肯此次将访问六个国家，这是他第18次访问印太地区。他喝了一杯摩卡，品尝了巧克力和有紫薯泥的菲律宾咸面包。带着该店老板马克·奥坎波赠送的一盒巧克力，他离开了在马尼拉的最后一站。

据美国国务院的声明，国务卿布林肯上周六就美中两国存在严重分歧的领域，包括它为俄罗斯军工业提供支持的做法，向中国外长施加压力。

布林肯在老挝首都万象举行的年度东盟外长会议期间与中国外长王毅举行了会晤。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也出席了这次年度会议，据美国国务院的一名高级官员对布林肯的随行记者称，拉夫罗夫在一个小组会上指责美国挑起了俄罗斯2022年对乌克兰的全面入侵。

上述国务院官员还表示，在与布林肯会晤时，王毅听取了后者的批评，但他表示，中国没有向俄罗斯运送武器。为了便于坦率描述外交会谈，这名官员要求不具名。上周六是布林肯最雄心勃勃的亚洲之行的第一天，他将在一周内访问六个国家。

拜登总统及其助手们最近指责中国帮助俄罗斯重建国防工业，主要是通过中国公司向俄罗斯出口机床和微电子产品。中国的做法为俄罗斯军队继续在乌克兰作战提供了帮助。

据这名国务院官员介绍，布林肯对王毅表示，保卫乌克兰不被俄罗斯侵占是美国的“核心利益”。中国官员经常用这个说法来表明本国的优先事项。

据中国外交部发表的双方会面纪要，王毅表示，中国在乌克兰问题上的的立场坦坦荡荡，将继续坚持劝和促谈。王毅说，美国应该停止实施制裁，中国不接受“施压讹诈”。

据这名国务院官员表示，美国政府已对300多个中国实体实施了制裁，但中国政府仍未限制向俄罗斯的出口。该官员还说，布林肯列举了具体的出口实例，但他拒绝详细谈论这部分谈话内容。

布林肯还表示，两国可以尝试在加强高层军事沟通、共同打击毒品贸易方面取得更多进展。拜登和中国领导人习近平去年11月在旧金山郊外举行峰会时一致认为，这是两个有合作潜力的领域。

王毅指出，在执法和气候变化等具体问题上，两国一些官员最近一直保持着公开的沟通。但他说，美国“对华遏制打压并没有收手，甚至变本加厉”，中国外交部发布的会谈内容写道。

双方还讨论了加沙战争，布林肯提出了涉及朝鲜和缅甸的问题。布林肯强调了西藏和香港的人权问题，以及中国在台湾周边海域和南中国海的军事行动。两位官员都提了菲律宾与中国最近就海军行动达成的协议，这会有助于缓解第二托马斯浅滩（中国称仁爱礁）的紧张局势。第二托马斯浅滩位于一个有争议的水域，搁浅在此处暗礁上的“马德雷山”号船上驻有菲律宾海军陆战队。

这名美国国务院官员称，王毅没有问及今年11月美国总统大选的问题，或对其发表评论。拜登总统决定退选，转而支持副总统贺锦丽作为民主党候选人在11月的大选中挑战特朗普，这大大地震动了今年的选举。该官员表示，王毅的确表示习近平重视其与拜登的关系。

由10个成员国组成的东南亚国家联盟正在举行外长年度会议，布林肯和王毅上周六出席了东盟外长们的其他会议。来自世界其他大国（如美国、中国、俄罗斯）的高级外交官也经常参加东盟外长会议。老挝是今年东盟各种会议和领导人峰会的主办国。

布林肯直到周六早上才抵达万象。拜登同意周四在白宫会见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后，布林肯离开华盛顿的时间比原计划晚了一天。

因此，布林肯的助手们不得不匆忙压缩他的行程，他在飞往越南首都河内出席会议前，在万象的会上总共逗留了几个小时，布林肯在河内探望了不久前去世的越共总书记阮富仲的家人。由于推迟了离开华盛顿的时间，布林肯错过了葬礼。周六夜晚，他向阮富仲的家人赠送了果篮以示慰问，并在阮富仲遗像前上香悼念。

布林肯被迫改变亚洲之行的安排，缩短行程，这体现了美国外交政策的核心矛盾。尽管美国领导人辩称，美国是能在亚洲与中国竞争的太平洋大国，但实际情况是，全球危机——尤其是乌克兰和加沙的战事——在过去一年里占据了他们大部分注意力。

自从去年10月以色列在加沙地带的冲突爆发以来，布林肯前往中东的次数超过了他前往世界其他地方的次数，尽管拜登自上任以来就一直渴望将中东问题放在其外交政策优先事项中靠后的位置。

在周六与王毅会晤之前，布林肯曾试图阐明美国在经济、外交和军事领域对亚洲的承诺。他分别与东亚国家以及东南亚国家的外长们举行了小组会议；参加了美国与湄公河国家外交官的讨论；并与老挝领导人进行了交谈，老挝与中国和越南一样由共产党统治。

在与老挝外长兼副总理沙伦赛·贡马西的会晤开始时，布林肯赞扬了深化双边关系的努力。他表示，美国要确保与东南亚国家联盟的“全面战略伙伴关系”得到“真正的全面发展，我们正在为此努力工作”。

美国国务院在关于这次会晤的一份措辞模糊的总结中称，布林肯强调了美国政府的“共同愿景是建设一个自由、开放、互联互通、繁荣、安全和韧性的印太地区”。

这是美国官员对中国在该区域的政策，包括中国对南中国海和东海充满野心的领土主张，以及中国海岸警卫队船只和其他船在海上的挑衅做法表示反对的间接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