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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卡果实并未令我失望

问题来源:为什么大多数人不能接受《海贼王》橡胶果实变成尼卡果实?

我的观点:

因为尾田既坚持了热血王道漫的套路,又打破了读者既定的期待和幻觉。

无论你作为个人是否承认,但你无法否认一件事,人们喜欢看热血王道漫的一个基本心理预期是:把自己作为故事的主角代入进去,感受那种拼搏到最后,获得成功的痛快!但这个故事套路在大部分人的心中有一个基本模板,那必然是由下至上的成长与逆袭,因为这是绝对多数读者的真实愿望。人们知晓自己的渺小,但渴望成功,这才造就了这类题材的大热。不接受「尼卡」并非不接受这个名字,而是不接受「自己无法继续代入」,无法继续成为「由无名之辈进阶到封侯拜相的故事主角」。人们所失望的,是「那个王不是自己」。

想必很多人不同意这个观点,但我想提三个问题,请各位一起想一想:

1、艾斯死的时候,岩浆凌驾于火焰之上,可以接受吗?

2、获得了同一颗果实的萨博所打出的炎帝,和艾斯的是一回事吗?

3、香克斯能结束顶上战争,五老星也得给面子,真的是面子果实吗?

我的一些浅见是:

一、多数人并没有因为艾斯的死而质疑果实上下级的关系,最核心的原因在于,几乎没有读者会把自己代入到艾斯的角色里,不会觉得自己的愿望无法达成而失望和愤怒。因此可以比较冷静地从旁分析果实上下级的合理性,去理解这个设定的前因后果,甚至认为尾田这么画是故事推动到此处的必然,是故事的神来之笔。

但其实岩浆是高温融化的石头,火焰是氧化反应的表象,两者根本不在一个维度上,除了温度高低外并没什么关联,但没人会在乎这种类型的 bug,因为它不影响读者的阅读体验,没人会觉得自己是艾斯,给我个差不多的理由就行。

二、如果两个人拿到同一颗果实后,施展出的是不同的招式,那么我们可以说,个人对果实能力的开发至关重要;如果两个人施展出的是同一种招数,只是训练强度不同,造成的效果强弱有差异,那么,个人对果实的开发就不是那么关键的,而是训练的效率更为重要。

回到艾斯和萨博的例子上,这一招炎帝,是属于艾斯的,还是属于果实的?

很显然,既然萨博能够打出和艾斯差不多的炎帝,那就意味着,炎帝不是艾斯的专属,是任何一个拥有这个果实的能力者都可以训练出来的一门技术。那么,作为一门技术,它能否发挥出强大的效果,是取决于果实本身,还是使用果实的人?我相信黑胡子很清楚这个道理,否则他不会那么执着于获得白胡子的果实,更不会坚持要打造最强的全员能力者海贼团。因为他是懂得技术的价值与人的关系的人,不然他干嘛要隐藏那么多年,一心选定暗暗果实呢?尾田把手术果实安排给艾斯的话,合理吗?

再进一步,既然贝加庞克能够复制果实能力,能够把血统因子工程化,那就意味着无论是果实还是种族,在海贼世界的设定里就是科技树的一部分。但凡是科技,是刀杀人还是人杀人的争论就绝对不会停止,但无论怎么争论都必须正视一件事:没人使用的科技,啥也不是。

换句话说,尼卡这门技术可以交给任何人,但最好是路飞。

因为那么强大且令人发笑的能力,最好交给最纯真的那颗心来驾驭。这样的剧情安排才合理,否则这个从一开始就贯穿至今的「Joyboy」到底「Joy」在哪里?让巴基来 Joy 大家吗?一个胆小怕事的真小丑,你觉得能够让大家 Joy 起来吗?还是交给黑胡子这样的终极大恶,最后用橡胶锤打扁他?

我相信 Joy 不是那么肤浅的快乐。

它最好由一个没心没肺、吃人一口饭就念着报恩的傻子来实现。

三、比起路飞的宿命,这个红发男人的宿命就不值得失望和愤怒了吗?

这个男人串起了消失的一百年、月球文明、世界政府的巨型草帽这种超巨大的谜团,这样的人会因为一个村子的小孩吃了个橡胶果实不能游泳就舍弃一条手臂?已经把新世界的希望堵在这种事情上了,哪个脑回路清晰的作者会把解题的重点放在刻苦开发果实能力、卷赢其他能力者这个方向上啊?

大家都是东亚文化圈里熏陶出来的人,尾田会真心觉得卷是路飞的出路吗?香克斯和路飞一出场就把牛吹那么大,一个随意进出世界政府的面子人,咱们平心而论,他罩着的主角要只是个逆袭屌丝,你觉得这样的安排跟玛丽苏/杰克苏有什么区别?

宿命,不是原罪,无力面对宿命才是。

假如后期的剧情,路飞成为尼卡果实的表演者,失去了作为他自己的个性,没有主导和实现自己的想法,那么我会说很失望;如果接下来的路飞依然是那一千多话的没心没肺大笑、快意恩仇不拘小节的大傻子,做判断的依据仍然是他的纯真内心,那他就是尼卡的主人。

很多人觉得自己只要也拥有了一个亿,就也能干出一番伟业来。这是宿命论者们最喜欢相信的谎言,也是被宿命打击时最容易失望和放弃的原因。但事实上不是的,你拿着顶尖的武器,没有使用它的方法和能力,你什么也做不了。

海贼世界里,哪个能力者的果实和他的个性不是对应关系的?这就不是宿命了?这有一颗果实,无论什么属性,是它主宰你,还是你主宰它,这才是宿命与否的唯一判断。

我不认为随着剧情的推进,尾田一点点把世界观和科技树铺陈开,这有什么问题。尤其是当你知道,古代的科技远超今天,此时的科技全靠考古的时候,一切都说得通了。那么果实这种科技产品,作为一项工具被人使用,就一定不会是卷中之卷的通关秘籍。

路飞拿了一手好牌就令人失望么?

不是的,他把好牌打烂了才令人失望!如果没有前面一千多话的历练,那么尼卡果实就是个普通的橡胶球,路飞也不过是个不会游泳的普通人;为什么在打凯多的时候觉醒,恰恰是因为凯皇才配得起这个巨大的份量,只有被三番五次打败后的路飞,才有机会完成历练,让尼卡成为尼卡,让自己成为配得起尼卡的那个人。

路飞正在成为可以直面和挑战宿命的那个人,把自己代入到主角视角的读者,也应该有这份心情和觉悟,才能体会到「命运管不着老子」的热血王道漫之精髓!尾田是真懂的。

「也许,去拍纪录片吧?」

昨晚,跟筱烨从宠物医院回来,走到楼下时她问我:「假如不需要为钱发愁了,你会去做什么?」我脑海里先是划过各种不确定的数字,一千万?八千万?三个亿?还是 5000 亿?

多少钱能算自由?拥有多少不用发愁?

我一直觉得自己这辈子的目标,是做出一些能对人有益的东西。作为工业设计师,我觉得我的这个身份是充分满足了我从小到大的愿望的。但是,这个愿望在成为设计师之后,就停滞不前了。我至今也没有做出能令自己满意的,能够称之为「好作品」的对世界有益的东西。

我其实清楚,这不全是我的问题。

能力我当然自信是没问题的,但远不够出类拔萃到可以被称为天才的程度;时代的机会其实并不少,我亲眼见证过的都不胜枚举,设计师的机遇是多的,即便不是我,我也不会否认这个时代是对设计师友善的;个人的运气不是可以评价的部份,我认同王德峰教授的观点,人到三十得知命认命,这不是说要被生活锤打成老牛,是知道自己寸长寸短在哪里。

曰「六亲无靠,大器晚成」,便不强求。

但无论何时,如果以不愁开销为前提考虑未来想做的事,我冒出的总是「回到舞台」「专心写作」「做慈善性质的设计」这一类事情。因为,我觉得那是我的「欲望」所在。

「也许,去拍纪录片吧?」

这句话说出来时,我自己也惊愕了。

我知道我考虑过这件事,但我从来没有把它上升到「后半辈子的目标」这样的高度。筱烨问我是不是想给自己留下点什么,我说:「不是的,我不是想给自己留下点什么,我是想给这个世界留下点什么。」这三四年间,我渐渐地把「自己」从欲望和野心中拿出来了。前几个月,@两个皮蛋的初号来找我聊天,席间,我说了一段话,大意是:

我现在只在乎我那些想法是否传播出去了,是否影响到了那些真正有影响力的人,大的媒体机构也好,数码科技博主也好,人文艺术博主也好,只要他们能从我这里了解到真正的设计是什么样子的,不是陈词滥调的刻板印象,不是动辄灵感来源和像这个像那个,那么,我写的文章和做的视频就有意义。我作为个体是否有足够大的影响力,没那么重要,但我能作为一把种子撒向远处,这比我短暂的一生本身重要得多。

这不是浪漫化,而是彻底的实用主义。

作为工业设计师从 05 年工作到现在,设计和制造了多少东西,它们的生命周期是多长,归属何在,我大概是知道的。造物是人类的特权,因此敢称万物灵长。可人造之物不永恒,要么是在岁月中破败的石块建筑,要么是长久不化的塑料垃圾,都是昙花一现,不得善终。但凡是实体,都有消亡的时候。这个周期,绝大多数时候是比人类个体的平均生命周期短的。

但文明可以绵延数千年,通过记录和记忆。

因此才会有那个笑话:如何成为百万富翁?去拍纪录片。你会从千万富翁成为百万富翁。纪录片就是很烧钱,不管是记录人类还是地球的故事,这种记录形式一定是需要耗费巨大劳动价值的。正如人类练习内观,从亿万斯年的衍化中诞生的智能生命,觉察到自身的存在,并对自身进行观测和记录,这也同样耗费了巨大的资源。只是,我们作为人类的个体,通常难以察觉到这一现象。但你察觉到时,就是一次生命的奇迹。

假如我们是另一些生命创造出来的,那就是更大的奇迹。

当然,我并没有要拔高自己想拍纪录片的想法,只是在陈述其拥有远高于「设计」「话剧」「写作」之类个人私心的观点。在我能力和命运的射程内,大体上只能追寻上述三者,并且大概率在有生之年都难以企及我所认为的高峰,但如果让我以「无须在意代价」为前提来畅想的话,那句不经意透露的想法向我指出了更高的云上有什么。

我可以化归尘土,但尘土上会有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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