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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娜的彼岸王国|音乐如何抵抗:唱歌无法推翻政权,但它让我们没被击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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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音乐如何抵抗:唱歌无法推翻政权,但它让我们没被击垮
作者:鹿娜的彼岸王国
投稿人:匿名读者
发表日期:2025.5.4
来源:鹿娜的彼岸王国
主题归类:音乐人
CDS收藏:公民馆
版权说明:该作品版权归原作者所有。中国数字时代仅对原作进行存档,以对抗中国的网络审查。详细版权说明

音乐能做什么?在街头抗争的烟雾与人群之中,一首歌无法阻挡催泪弹,无法抵挡逮捕令,也无法叫政权倒下。但它能让人不再那么孤单,让城市的沉默裂出一点缝隙,让那些快要被遗忘的记忆重新浮现。

一、唱K可以推翻政权吗? ──嘉年华式抗争与音乐的新角色

2014年的香港,有过这样一个夜晚:几顶帐篷、几盏营灯,一群年轻人围坐在金钟的街头。有人拎来一把吉他,有人低声唱起〈海阔天空〉。那是属于很多人青春的旋律,熟悉、安静,也许还带着一点不合时宜的浪漫。就在那时,我身边有人低声嘟囔了一句:「唱K可以推翻政权吗?」语气里有些笑,也有点刺骨。

那句话后来变成了某种批评的代号。 「嘉年华式抗争」——在社运语境里,这四个字总带着一点轻蔑的语气,好像说你不够激进,不够认真,不够用力。但真的是这样吗?到了2019年,那些曾被看作软弱的东西,一一被翻了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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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 name="ts" text="黄色圣诞音乐串流何韵诗演唱青春颂

2019年的香港是另一种样子。示威变得流动、匿名、难以捉摸,而音乐也变得无所不在。它潜入了日常:商场里忽然响起歌声,街角的小喇叭放出合唱的录音,市民拿着镭射笔仰望天空、有人开始哼唱,于是更多人加入,声音就这样一层一层地铺展开来。

〈愿荣光归香港〉成了这场运动最广为流传的音乐记号。它没有明示的政治口号,但每一个音节都是宣言。从网上匿名贴文起家,到素人网友录音混音,最后成为集体在商场、地铁、天桥下合唱的「国歌」,这首歌像是给沉默找了一个可以出口的位置。那不是单纯的歌唱,而是一种集体记忆的重组,是情绪的共振与相认。

与其说是唱歌,不如说是某种无声的约定:我们还在这里,我们还没有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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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样的音乐出现方式,和我们过去所理解的「抗争音乐」也不同。它不像经典民谣那样先有一位歌手写好、唱红、传唱;它是反过来的——先有情绪,然后才有歌;先有需要,才出现旋律。

在这样的情境里,「嘉年华式抗争」或许不是一种削弱,而是一种抵抗的更新方式。嘉年华,不只是狂欢,更是夺回空间、推翻权威秩序的历史策略。当城市的街道、商场、广场,都被一层层的武力与恐惧封住,歌声是少数还能穿过这些封锁的东西。它轻、不具威胁,但正因为如此,它到处都在。

在那一年里,音乐不再只是「唱K」,它是「和你Sing」,是街头的一场呼吸。它不是为了推翻政权,而是让人在被推倒之前,还能彼此看见。它不会变天,但会让你撑过那天。

而且我们都知道,有些抵抗,是从彼此的眼神和歌声里慢慢累积起来的。

## 二、什么是抗争歌? ──定义比你以为的更宽广

在许多人的印象中,「抗争歌」似乎应该具备某些明确的条件:要愤怒、要高亢、要把不公不义直接唱出来。但如果你曾站在人群中、经历过警察清场的夜晚、或者只是静静滑过YouTube上的留言,你会发现——一首歌会不会成为抗争歌,关键从来不在它写了什么,而在于,它在什么时候被唱出来,又是被谁唱出来的。

2019年,何韵诗发表了一首叫〈我总是想像你离开后的日子〉的作品。不是为了运动而写,不包含任何口号,甚至旋律也异常轻柔。但就是这样一首歌,在示威退潮后、在审判与秋后算帐开始之前,被许多人收藏、转贴,甚至有人留言说:「这首歌陪我撑过那几个星期,每晚听着听着,就不那么想哭了。」

在评论区中有很多感人的话

「我们太久没有哭过了」,何韵诗说。 「自从那年六月,每个人都戴着装备,出门就进入备战状态。但我们忘了,我们也是有资格哭的。」这句话也道出了另一种抗争的形式——情绪的承认。当所有口号都说「坚持到底」、当每场集会都要「不撤不退」,这首让人静静落泪的歌,反而成为了人们心底最真实的对话。这,就是一种抗争。

同样的情况也出现在方皓玟的〈你是你本身的传奇〉。这首歌发行于2018年,原本只是她写给自己和一位朋友的鼓励之歌。到了2019年,这首歌开始在Telegram群组里流传,被印在口罩包装上,也被写进信封里,寄给被捕的手足。他们写道「无论世界怎么催逼你变,记住你是你本身的传奇,凭你的双手去写你故事」,这首歌后来成了许多人的精神支柱——当现实里什么都可以被涂改、模糊、吞没,这句话就像一面还没被喷漆盖掉的墙,提醒人们:你还有你的名字,你还有自己的故事。

这不是一首政治歌曲,但它在街头与牢狱之间流动,它撑住了一种不被压低的自我。当一首歌在成为「歌」之前,先成了一句话、一种信念、一段无声的拥抱,那它就已经是抗争的一部分了。

这样的转化其实一直都在发生。 〈银河修理员〉不是为了运动而写,却在一所中学被学生合唱后,留下了记过、留下了纪念,也留下了一句留言:「2021年7月,记念信义中学。每一位的银河修理员。」一首关于梦与修补的诗意之歌,被年轻人拿来对抗制度、对抗不能说话的校规。也许他们从没想过要成为「政治人物」,但在那天,他们站着唱,那就已经足够。

还有〈青春颂〉。这首歌不是喊口号,也不讲革命,它只是唱青春如何像光一样无法抓住。但正因为如此,它才特别像是那些年我们没能拥抱完的人、没能说再见的朋友,或那些站在人群里,却从此没再出现的身影。它是给年轻人自己的歌——不关乎宏大叙事,而关乎我们怎么在压抑里,还记得自己曾经活过。

甚至〈假使世界原来不像你预期〉,也是一首值得细看的歌。它没有明言是为了谁、为了什么而唱,但在2020年,当抗争走入低谷,当越来越多帐号停更、街头沉寂,这样一首关于「现实和想像之间落差」的歌,被无数人默默加入播放清单。这些歌,没有在新闻出现过,却在耳机里陪人走过日子。

你会发现,一首歌变成抗争歌,很多时候不是因为它「够激烈」,而是因为它在「那个时刻」给了人一点重量,一点力量,或者只是一点点陪伴。

甚至连〈光辉岁月〉这样的经典,在雨伞运动时曾一度被批评为「左胶」、「失败主义」,却在反送中运动里再次被大合唱。人们或许不再相信它能「改变世界」,但他们还愿意唱它——愿意,就是抵抗。

抗争歌从来不是某个类型,它可能来自独立音乐人、流行偶像、busking歌手,也可能是匿名网友在论坛上临时写下的一段旋律。它可能高举拳头,也可能轻轻唱着「没关系,你已经够好了」。在这个越来越难发声的时代,能够被唱出来,本身就已经是勇气。

所以,什么是抗争歌?

也许,是那首在你逃跑时还在耳机里播着的歌;是你在法院外看到有人小声哼唱的旋律;是你在记过通知单上看到同学抄下来的歌词;是你在深夜点开YouTube时,留言区里满是「谢谢你陪我走过」的那首歌。

它不一定呐喊,但它一定有人在听。

它不一定要你上街,但它让你知道,你不是孤单一人。

三、在歌声中抵抗(上):台湾──情绪的风景,音乐的行动

如果你曾在2014年春天走过台北立法院附近,也许会记得那样一个夜晚——那里有帐篷、书架、便当、甚至还有一架钢琴。那是一场由学生主导的占领运动,人们称之为「太阳花学运」。而在那样一个喧嚣又专注的现场,有一首歌像黎明前的灯火被静静点亮。

那首歌叫〈岛屿天光〉。

它是灭火器乐团为这场运动特别创作的作品,由国立台北艺术大学的学生向主唱杨大正邀歌,录音现场就是占领立法院外的人群。那天的录音不完美,有人音准浮动,有人进拍太快,但歌声真诚地拥抱了当时在场的每一个人。那不是一首唱给外界听的宣传歌,而是一首为了彼此而唱的歌——唱给坚守、唱给犹疑,也唱给将来的自己。

「天色渐渐光/咱就大声来唱着歌/一直到希望的光线/照着岛屿每一个人」歌词里有光,也有等待,那是一场不确定的运动里,少数能让人安静地相信「我们不是孤单的」证据之一。

如果说〈岛屿天光〉是写给一场社会运动的歌,那么在台湾,还有许多歌是写给某一种沉默太久的痛。

蔡依林的〈玫瑰少年〉就是这样的一首歌。这首歌改编自2000年高雄发生的校园性别霸凌事件——叶永鋕,一位喜欢跳舞、举止比较阴柔的男学生,在学校被排挤,最后在厕所滑倒死亡。多年后,蔡依林用这首歌讲述那个被「正常」社会拒绝的人,唱出一句:「玫瑰少年在我心里/绽放着鲜艳的传奇/我们都从来没忘记」

它不是一首典型的抗争歌曲,但它在同志大游行现场被无数人合唱,也在家庭与信仰交战的房间里,陪伴了许多年轻人走过「敢不敢说出来」的岁月。在这个意义上,它不是对抗某个政权,而是对抗那个让人不敢成为自己的世界。

还有焦安溥(张悬)的作品,她的作品一向内敛而坚定,像〈玫瑰色的你〉这样的歌,从来不高声疾呼,却在很多人的伤口边,像一块安静的布,盖住正在流血的地方。她不会告诉你怎么做,但她会陪你撑过不能做什么的日子。

音乐的抵抗,有时不是为了改变什么,而是为了在还没改变之前,让人能够撑住。

这样的抵抗,也出现在台湾原住民歌手阿爆(阿仍仍)的作品里。她用排湾语创作的专辑《kinakaian 母亲的舌头》,在2020年获得金曲奖肯定。这不只是语言的复兴,更是文化与历史记忆的拾回。对于长期被边缘化的原民族群来说,能在主流平台上,用自己的语言大声唱歌,本身就是一场不需请求的存在声明。

她的音乐不怒吼、不抗议,但它存在。这是我们所能想像的最温柔而坚定的抗争方式之一。

如果我们再往土地与环境的方向看,还有像林生祥、拷秋勤这些深耕农村与环保议题的音乐人。林生祥曾以〈种树〉与〈临暗〉为例,唱出农村人口流失、土地争议、与经济正义。他的歌像老土地一样慢,慢到你必须蹲下来听,才能听见里面隐约的怒气与愿望。这些歌经常在反核、反迫迁的集会上被弹唱,在大声疾呼之间,提供一种慢的力量。

有人说,台湾的抗争没有香港那么激烈,但在声音里,它其实一直在。

台湾的抗争歌,很多时候不在于「反对什么」,而是「还能相信什么」;它不只是一场街头的动员,更是一场长年文化积累的展现。当歌声出现在立法院门口、同志游行队伍、部落的山路,甚至只是你家的客厅,它其实都在说同一件事:

我们还在唱,因为我们还在。

三、在歌声中抵抗(下):香港──从匿名之歌到城市的合唱

有一天傍晚,观塘apm商场的手扶梯前,传来一段熟悉的旋律。一个男生开口唱:「愿荣光归香港」,他声音有些颤抖,像是刚鼓起勇气。几秒后,有人接上第二句,再来,是一整层楼的人合唱。商场里突然安静,连旁边精品店的背景音乐都停了下来。手机镜头举起,人群像是瞬间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在一起。

那不是演唱会,那是2019年的香港。

〈愿荣光归香港〉的诞生是一个传奇。它没有作曲人浮夸的记者会,没有唱片公司的宣传稿,甚至一开始连歌手名字都没有。只是某天,连登论坛上一位用户发了贴文:「作咗首军歌,帮大家回血」,招募网友一起录音。那个网名叫Thomas dgx yhl 的创作者说,他只是想做一首「严肃有力」的歌,像国歌一样可以鼓舞士气。

但他没想到,这首歌会在几天内被成千上万人下载、翻唱、改编,用各种方式唱出来。有人改编成钢琴版、女声版、合唱团版本,还有人翻成英文、日文、德文,传到世界各地的游行现场。这不是一首单纯的歌曲,而是一种情感的语言。你唱出来的不是旋律,而是一种表态——我们愿意站在一起,哪怕没有人告诉我们这样做有用。

这首歌有一句歌词是:「祈求民主与自由,万世都不朽,我愿荣光归香港」这句话曾让人哭,也让人被捕。后来香港教育局公开点名这首歌「带有强烈政治讯息」,不应在校园播放。但这首歌最早的合唱之一,就是由一群中学生录的。他们或许不知道自己违反了什么,但他们知道,有些东西,如果现在不唱,就没有机会再唱了。

这种来自匿名与素人的创作,反映了2019年运动里一个显著的特征:没有领袖,也没有「大台」;但每一个人,都可以是行动者。就像音乐——没有舞台也可以响起,没有标签也可以被听见。

除了全新创作,旧歌也被赋予新的生命。 〈海阔天空〉、〈光辉岁月〉这些曾经的「金曲」,重新成为人群中的合唱曲目。它们的时代背景也许早已不同,但里面的情感——对理想的向往、对压迫的抵抗——仍然可以被新一代理解。有人说,这些歌太温和,太旧,但也有人说,它们就像是另一种历史的回音:那个相信音乐能改变世界的时代,还没完全死去。

然而,也有些创作,是新的,是激进的,是不加修饰地呐喊出来的。像方皓玟的〈人话〉,直接批评警暴与失序,歌名呼应7.21元朗恐袭过后,利君雅多次怒斥警方:「讲人话啦!」,用一句「Tell me what did you say?」回应整个社会的沉默。这首歌在「叱咤乐坛我最喜爱的歌曲」中得奖,全靠网民投票。她曾说,若不是这场运动,她不会写出这样的作品,也不会明白音乐除了好听,还能这么有用。

还有庄正——原本是Sony Music签约的流行歌手,却因参与抗争被捕,后来被公司解约。他自己录制了〈Will (not) see you soon〉,MV里是他站在地铁站外、雨中缓缓走过的身影,没有一句多余的话,但画面与歌声传递出的那份孤独与坚持,让人久久不能平息。

更有意思的是,阮民安(Tommy)这样的前偶像艺人,在旺角busking现场被认出来时,大家并不只是追星,而是把他当成一个也在现场的人。他后来自资录制〈煲底之约〉,找来一整个「黄营」团队合作拍摄MV,里面有周庭,也有义务录音师。他说:「既然有知名度,那就用它做点事。」

音乐,在这个城市里从来不只是娱乐。

它是那个让你在黑暗中知道你不是唯一一个不愿放弃的人。

它是你在转角听见的和音,是在法庭里抄在笔记本上的一段歌词,是在被封禁之前,还来得及按下下载的mp3档案。

有时它像石头,有时像水。但它总能找到缝隙,流进那些还没有关起来的心里。

四、音乐能做什么? ──记忆、连结与疗愈

人记住一场运动的方式,有很多种。有人靠口号、靠时间表、靠新闻照片;但也有人,是靠一首歌。

你不记得是哪一天第一次穿上黑衣,也不记得是哪一次在地铁被推挤得喘不过气。但你记得,在那一晚被清场后,你戴着耳机走回家的路上,手机里放着的是哪一首歌。你记得那句歌词是怎么慢慢在喉咙里化开来的,然后你才发现,你已经哭了。

音乐的力量,在这种时候才会真正显形。不是因为它改变了什么,而是因为在你快要被世界压扁的时候,它伸出一只手——不拉你站起来,只是轻轻放在你背上,让你知道你还活着,还有力气慢慢往前。

我们曾经以为抗争只有一种声音,是呐喊,是呼口号,是正义凛然。但后来我们才知道,抗争也可以是轻声的,甚至是颤抖的。

音乐不是战术,它是一种存在的方式。你可以在一整天都没有讲话的情况下唱歌,也可以在觉得没有人会懂你的时候听歌。当所有语言都不再可信,当说真话变成风险,音乐仍然允许你说「我不服气」,允许你说「我还记得」,允许你什么都不说。

而那份允许,本身就是一种救赎。

抗争之所以令人疲惫,往往不是因为外部的打压,而是因为内部的孤独。当你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退场,看着新闻里一次次失败,看着自己慢慢从「相信」变成「忍耐」,你会开始问:这些还有意义吗?

这个时候,如果有一首歌,哪怕只是一句旋律、一段副歌,能让你短暂地停下来、喘一口气,重新找回自己——那就够了。

也许你还记得某晚的地铁站,有人站在墙边低声哼唱,那声音很小,但你站着听了很久;或者你记得一场游行结束后,朋友没有说话,只是把一副耳机递给你,里面是〈你是你本身的传奇〉;也许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是当某首歌突然从车上收音机播出,你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方向盘。

音乐是这样的东西:它不会告诉你要怎么做,但它会在你最想放弃的那一刻,偷偷把你拉回来一点点。不是拉回战场,而是拉回你自己。

我们活在一个让人疲惫的世界里。而音乐,有时就是我们能对抗这份疲惫的唯一方式。

它提醒你,记忆不是别人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的东西。
它告诉你,连结不是靠组织,也不是靠领袖,而是你唱出第一句时,有人愿意接第二句。
它让你知道,疗愈不等于遗忘,而是你可以带着伤继续走。

这三件事——记忆、连结、疗愈——它们不是口号,也不是功能,它们是你还活着的证明。是你还在唱的证明。

因为只要还有人唱着歌,就代表这座城市还没被完全摧毁。

而你自己,也还没有放弃。

结语|我们还在唱,因为我们还在

一首歌可以改变什么?

它不能让子弹退后,也不能叫铁丝网松开。它不能保护人免于拘捕,不能修正宪法,不能填平街道上那一道道裂痕。但即使如此,还是有人愿意唱。不是因为他们以为唱歌有用,而是因为他们不想在这世界变得太安静以前,让自己也变得无声。

我们都看过那样的片段:在商场里,人群忽然停下,手机举起,歌声浮现;在中学课室里,有人不小心哼出一句熟悉旋律,四周的人安静下来;在某一场记者会之前,有人轻声问:「你还记得那首歌吗?」那是一种比口号更内敛的动员,比标语更深的情感认证。你不用知道那个人是谁,你只要知道他也在唱,你就知道你不是一个人。

在一个城市几乎忘了如何做梦的年代,音乐还在教人怎么记得。

它记得那个原本属于所有人的公园,被重重铁栏包围之前,是什么样子;它记得那些从没写进报导的眼神、握手和道别;它记得那些没有名字的人,他们没有进入历史,但曾经在历史里用声音留过痕迹。

一首歌,也许无法让整个社会改变方向,但它能让某一个夜里快要倒下的人,撑过去。它是那条从一个人心里伸出的线,在黑暗中轻轻碰触另一个人心里的某处。不是拉,而是碰,轻得几乎不可察。但就是这么一点点,人就不会散。

那是人与人之间最原始的连结——你开口,我回应。没有指挥,没有协议,没有准备,但却能在瞬间完成一首合唱。这不是因为我们练习过,而是因为我们都需要那一点证明:我还在,而你也还在。

有人曾说,真正的城市不是高楼,不是路线图,而是人之间愿意彼此靠近的那个距离。而音乐,就是让这个距离变得可能的东西。

唱歌的人不一定是勇敢的,他可能也很害怕。但唱歌这件事本身,就是一种抵抗。不是对外的,而是对内的——对那种想要放弃、想要遗忘、想要干脆闭上眼睛不再理会一切的自己,说:「不行,我还不想。」

我们这一代人,见证了太多的裂缝:社会的、政治的、语言的、伦理的,甚至连家庭和爱里,也有分裂。我们学会了怎么切割,怎么保护自己,怎么不去碰那些伤口。但音乐不会避开那些伤口,它只是坐在你身边,陪你一起呼吸。

有时候,它什么都不说。它只是一句旋律,或是一段空白。但那也足够了。因为它没有责备你太慢、太懦弱、太感伤。它只是陪你。

它不需要结果,它不问你要不要胜利,它只问你:「你还好吗?」

也许我们终究无法改变什么,也许有些时刻永远回不来,有些人永远也不会再唱。但这些歌曾经在我们体内震动过,那些声音的回音,已经留在我们的骨头里、记忆里、语言里。

而这就是它留下的东西。

不是旗帜,不是教条,不是战果,而是:当你想念、想说话、想有人在时,你会想起那首歌。

也许有一天,这些歌会从公共空间中消失,被审查、被遗忘、被替换;也许它们会像某些人一样,被标签、被处罚、被封印。但在那之前,在我们还记得的这段时间里,它们都还是活的。只要有人愿意唱,只要还有人听见,那些歌就没有死。

而我们,也还没有被摧毁。

我们还在唱,因为我们还在。

河边的观音像|3DFiti.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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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系列艺术创作项目的开始,是第一件作品。

这件作品中的造像,是来自四川毗卢洞紫竹堂的水月观音,它是宋代的杰作,是举世公认的艺术文化瑰宝。因作品场地空间特殊,故将造像左右翻转,与原造型呈镜像关系。

我参与 3DFiti 这个艺术项目,旨在通过 3D 扫描和 3D 打印技术,使我们生活的周边环境增加一些趣味性和艺术性。在人类学家项飙(英国牛津大学社会人类学教授,德国马克斯普朗克社会人类学研究所所长)所描述的那个「附近」的概念之中延展出来,一切我可以到达的地方,只要有我感兴趣的公共区域内的「缺损」部分,就有可能成为这个艺术项目的创作对象。

我通过 iPhone 扫描空间或者物体,并对模型进行二次创作,使用 3D 打印技术将其制作成一件真实的物品,即能够与现场的「缺损」相嵌合的物件,使这个「缺损」转化为一处临时的微型艺术场所。

No.001 作品中的 紫竹观音像 3D 模型,是来自 Funes.world 的文件。他们的工作是在人类从原子社会进入到比特社会的过程中,将原本属于原子世界中的建筑、空间、故事,通过 3D 扫描建模的方式,将其保存在数字世界中,建成一座人类文明的数字空间博物馆。

如果你想观看 No.001 作品的相关视频,可以点击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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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展阅读:

水月观音是汉传佛教中国化的典范,以“水中月”喻诸法皆空,融合《华严经》哲思与文人山水意境。其形象由中唐周昉首创,经宋元演化定型:唐五代为半裸髭须的男性,宋代后转为慈美女性,体态婀娜如安岳毗卢洞紫竹观音,背倚紫竹,跷足坐于莲台,衣纹流畅如“S”曲线,被誉为“东方维纳斯”。

坐姿核心为“自在”:

  • 半跏趺坐(唐):左盘右垂,闲适观月,见于敦煌壁画;
  • 轮王坐(宋元主流):右足踏莲、左膝高耸,舒展如帝王,紫竹观音即典型——右足踏莲叶、左足点花蕊,岩座镂空雕刻薄纱与璎珞,展现力学与艺术精妙;
  • 倚岩舒坐:双腿垂放,融山水隐逸之趣,如景德镇瓷塑。

赤足触水喻“普渡”,手持杨柳、净瓶显慈悲,姿态从庄重禅定转向世俗洒脱,折射佛教本土化进程。其造像以圆月、竹石为境,突破宗教程式,成就敦煌壁画、大足石刻等艺术巅峰,更渗入民间故事(如榆林窟唐僧取经图),成为宗教与世俗美学的融合象征。

精髓:以空性为核,化仪轨为诗意——紫竹观音跷足斜倚之姿,既承“观自在”禅悟,亦凝唐宋工匠“以形写神”的至高境界,堪称佛教艺术中国化的里程碑。

风格是毒药

风格是结果,不是目的。

追求风格,就是放弃创作。

风格是镣铐的痕迹,

是时间和空间的巧合;

风格,是你反射出去的阳光,

是你不接受的一切所塑造的你。

风格是毒药,

不要追求毒药。

紫竹观音 · 毗卢洞

四川省安岳县的崖壁石窟被公认为文化瑰宝,里面保存着跨越数世纪的精美石雕。其中,位于毗卢洞的「紫竹观音」是宋代的杰作。这座观音像展现了高超的艺术技巧,其优雅宁静的面容体现了观世音菩萨慈悲为怀的精神。这尊观音像赢得了国际赞誉,作家韩素音称其为「东方的维纳斯」,因其优雅和谐而闻名。

勘测/建模:FUNES.world
制作/摄影:苏志斌

文档地址:
funes.world/ZizhuGuanyinInPiluCave

38th 从地狱回来

突然间哐啷一响,我顺着声音望过去,看见一只金属盘子撞在了桌角上,盛放在上面的几盒药物噼啪啦地掉在地上。面前这位配药师一边非常尴尬地捡起药物,一边连忙对我面前的另一外工作人员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看见帅哥了,有点激动!」

我面前这位工作人员呆了一会儿,配药师赶紧伸手,指着我:「我说的是他。」

上周五早上去医院拿药的这一幕,我到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很有意思。有趣的点并不在于她因为看到我而打翻东西,这并没有让我觉得有什么可沾沾自喜的,而是我注意到了自己心态上的变化。倘若是前些年有人对我说这样的话,我很有可能心中会升起一种厌恶,并且会和对方保持警惕的距离;但那天,我心中并没有出现任何不悦的情绪,而是非常礼貌的平和地接受了这件事。

最近这一个月,我感觉自己好多了。

那天早上,我不到 7:00 就起床了,洗漱完赶紧骑车过去工作室把前一天晚上打印的模型收了,再开启另外一个部件的打印任务,然后赶紧回来吃早餐,送小柒上学去。送完小柒我又紧接着跑回工作室收模型,再开一个新的部件,然后直接从工作室出发去医院。非常快节奏的一个早上!

我对于「预约医生挂号报道缴费」这一套流程已经非常熟练了,和第一次的慌张相比,我现在面对医生已经轻松多了。我告诉她,我最近一个月因为上个月那件事,调整了自己的作息,每天晚上 10:00 到 11:00 之间就躺在床上,大概需要半个小时左右睡着,第二天在 7:00 左右醒来。稍微处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家务,然后送孩子去上学。我也把吃药的节奏从每一天的晚上,调整到了每一天的早餐以后,并且按照每日早中晚三餐的步调,吃她上个月给我开的新药。我明显感觉我这个月的状态好了很多,或者应该说,我感觉我整个人正常了很多。

我意识到了,这些药物对我是有用的。

但我向医生提起了另外一个担忧。因为中途有那么两天时间,我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导致中午和晚上那两顿药忘了吃,或者没有机会吃,以至于我在第一天的晚上感到非常焦虑,而第二天的晚上几乎有一点要到失控的边缘。我感觉非常不妙,这种不受控的危险是我非常害怕的,我特别害怕因为自己的病伤害了家人,伤害了我爱的人。然后我就问她这个新开的药会不会会有什么依赖性,因为我明显感觉我一旦离开了它,我就变得不稳定了。

医生跟我了解了一下情况,她说这种药的半衰期非常短,我的这种表现并不是对药物依赖的表现,而恰恰相反,是因为我的身体对这种药非常敏感,它很有效的调节了我的情况。这就好比高血压高血糖的病人,他们需要长期服用一些药物来控制身体的内分泌表现。如果是成瘾类的药物,通常会导致不断叠加更大的剂量去控制病情。她说让我放心。

她可能也从我那天的语气神情和姿态,包括我对于过去一个月的描述,感受到了我确实病情稳定了,我甚至能从她的语气神态里面感受到了一种放松和放心。这跟我前几次见到她的感受是不一样的,无论这种感受是来自于她真实的变化,还是我内心的投射,这都不重要。

我的感受变好了,那就是好了。

事实上,在我问医生这个问题之前,也是筱烨问我,她说你只是两顿没吃就会有这种波动,会不会不好?但经过跟医生这么一聊,我反而觉得,如果我有一个明确的问题,而这个问题又有明确的药,它也不会产生成瘾性,那对我来说,哪怕要让我一辈子服用这个药物,我也不会有什么焦虑和不安,因为我有了一个明确控制风险的方法。退一步说,假如这种药将来对我无效了,我还可以找到其他的药物。

这几个月的体验让我越来越明白了一件事情,身体和心灵确实是两位一体的,不存在独立于身体的单独存在的灵魂。我们的思想跟我们的身体就是同一个事物的两面,是两位一体,而不是容器与内容之间的关系。

说回来,这一个月其实也挺多事情在忙的。

月初的时候,在我上一篇博客讲到 3D 打印增加配重的那个问题里头,那一个项目是我给小柒他们舞蹈队做的一个纪念性质的奖杯。当时是在比赛之后,我跟他们说你们表现得非常好,我要做一套奖杯奖励你们所有小朋友。这个承诺就变成了一个自我驱动的任务,我要完成。而且非常巧合的是,它成为我的工作室正式注册以后的第一个完整的项目。

其实我只想把它做成一个让小朋友开心的玩具,然后它看起来要像一个奖杯。中间做过那么两三版,都不太满意。有一天筱烨就问我,你为什么不尝试用他们当天比赛的那个造型作为灵感去设计呢?因为这毕竟是一个纪念品性质的礼物。于是我顺着她的思路往下想,不断地调整形态比例,不断地通过打印机来验证和修改想法,改了很多很多次,最终做出了这一个有九个零件构成有八对组装关系的小奖杯。

顶部是孩子们当天表演的造型,这个帽子是一个非常有记忆点的东西,我甚至还原了他们腰上那一条会晃动的红色头巾,中间这个金色的圈是一个类似于指尖陀螺的轴承结构,孩子们拿在手上,拇指正好可以放在这里面去把玩这一个能旋转的小玩具。底下的黑色底座,就是上一篇日志里面说的那个零部件。在最底下,我预留了一块可以定制每一个名字的小牌子。八个孩子,我制作了八个名牌。同时还单独做了一枚,是送给舞蹈室的。

这个东西看起来并不复杂,但是由于我需要量产 12 个,所以我还是发挥了作为工业设计师的特长吧,尝试用一种量化的思维来设计这个小东西。这也是我第一个通过3D打印机来完成的,从草图到结构、设计、量产整个程序的第一个项目。这是这个工作室成立以来的第一件作品。它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但送到孩子们和老师手上时,大家的喜悦是完全掩盖不住的。这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奖励。舞蹈室的创始人甚至把这个奖杯放在他们前台背景墙上最显眼的地方做展示。既让孩子们开心,又跑通了一条新的流程,我觉得非常高兴。

完成这件事情以后,我忽然想起了去年给汉洋他们推荐的金属 3D 打印辽塔的事儿。于是我就问汉洋和轶轩,之前他们打印的那个模型,能不能发我一份试试看,我想看看我手上的打印机在打印这种实物扫描建模的模型时,能做到什么程度。他们给了一个我们当时一起去沈阳扫描的无垢净光舍利塔的缩小模型。

打印还是挺顺利的,精度也相当不错。但毕竟 PLA 和金属的分量是完全不一样的,这个塔在手上还是太轻了,尽管我可以往里面增加配重,但还是感觉不太对。

我尝试在这一个 STL 的文件上去做一些增减,修复一下这个模型,在测试的过程当中,我忽然想到另外一件事:

Funes 他们所做的事情是将物理世界当中的,这些对人有意义的东西进行建模数字化,采用的方法是非常亲民的摄影测量法,用无人机拍摄许多张图片,由软件生成模型。我自己之前也尝试过用 iPhone 上面的软件来扫描身边的物体。我实际上可以尝试把物体进行扫描,再通过 3D 打印机把它复制出来,而不仅仅只是在屏幕上,让 AR 的图像和那个物品摆在一起。它们是在两个时空里存在,但我现在有方法让他们真的同时存在。

所以我就尝试用 iPhone 把身边这一把宜家的椅子进行了 3D 扫描建模,并且把它通过一系列的转换,形成能切片的三维文件,打印了出来。

这个微缩的模型和真实的本体,上下叠放在一起的时候,制造和复制的喜悦在心里激起了一个无限蔓延的波纹。

忽然发现,我不是那个唯一的人。

在国外的 3D 打印社群里面,有一位叫做 3DFiti 的艺术家。

这种艺术形式的方法,或者说流程,是使用 3D 扫描仪在街头或者任何一个你感兴趣的场所,把它缺失或者破损的那一块进行扫描建模,再把这一个文件作为基础,在上面添上一些造型。它可以是很基本的型态补全,也可以是一些锦上添花的创作。总之,它的表现方式,是通过 3D 打印的物件,嵌合在城市中那些破损的角落里,让它成为一件微小的雕塑。如果你有幸发现了这一件雕塑,就可以把它拿走,而这个雕塑的底部会藏有艺术家的个人信息。

这种创作项目非常适合我,我会尝试一下。

这段时间还做过另外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一开始呢,源自于我想做一把塞尔达传说里的大师之剑,当我真的把这把剑做出来之后,我又忍不住拿去给阿吉炫耀,因为他是非常资深的塞尔达狂热粉,也是他把塞尔达推荐给我的。他拿着那把剑,爱不释手,同时我又从他口中得知他那个架子鼓的鼓钥匙不见了,于是我心中萌发了一个念头,如果我可以用大师之剑的造型做一把架子鼓钥匙,他应该会很开心。于是我说:

「没事儿,我给你做一把。」

经过了几天的调整测试,我真的给他做了一把这样的大师剑鼓钥匙。当我把这东西交到他手上的时候,他非常激动、非常开心,而他的喜悦也感染了我。

因为我已经很多很多很多年没有感受到,这种由设计给人带来的快乐了。

设计本身并不是问题,而是我所处的环境的问题,但这不重要,我现在有了可以继续享受这种设计所带来的美好的机会了。

但我必须强调的是,这种快乐并不是以成功为前提的,并不是说我成功地做出了一样东西,它让我快乐。因为在我看来,失败同样也是可以享受的。因为正如我上篇日志所说的,我喜欢那种圆满的失败,因为圆满的失败意味着我能从中得到一些珍贵的东西。它能够让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以及如何去处理它。当我手上拿着 3D 打印这种能力时,我比以往更加盼望着「失败」这件事。因为「失败」就意味着迭代和调整的机会。类似于生物演化的过程,用无数的个体去进行尝试,最终,这些方案中,失败的就会死亡,成功的就会留在基因里,一代一代地推出一个优秀的方案。

这就是为什么我在B站空间的封面上,写了这么一句话:

这段时间里,我尝试改进手上的这一支打火机。我平时用它点香或者烧一烧模型上多出来的拉丝,但是它很容易把旁边的挡风罩给烧化。于是就拆开来,研究它的结构。我发现这里面似乎有很多我可以重新设计的机会,于是我一遍一遍地试,但目前为止这个项目还是失败的。因为我发现这个东西的公差的容错范围非常宽,而我摸不准那个度。虽然我制作的零件可以非常好地装在上面,但它运作起来就是不太顺畅,很容易卡住。我仍然没有找到那一个刚刚好的平衡,还得再花点时间试试看。

说起这种尝试跟调整,我真的挺佩服 3D 开源社区里的各位人才们,从这个社区里面受益良多。

这段时间我打印了很多社区的模型,有玩具,也有打印机工具,他们真的都在其中投入了很大的热情与耐心,设计出了非常优秀的作品。

这个小人,我最开始是在淘宝上无意中看到的,而且它的流行程度甚至可以用泛滥来形容。根据我的经验判断,这个东西应该不是国内工厂自己设计的东西,虽然它看上去就像是那些没有牌子的野生玩具厂自己做的小玩具,但它的设计显然是非常精心地考虑过了。这时候我才发现,它是来自于开源社区的作品。而且,这个作品由于设计太过优秀,甚至衍生出了大量二次三次四次的创作,出现了大量的周边。这就像一个百变的演员,你可以把它变成各种各样自己喜欢的角色!真了不起!

在打印社区里的作品时,我也学到了一些 3D 打印特有的工艺。比如这个干燥盒的网孔,并不需要我自己去建模,只需要像这位设计师一样,考虑好整体造型,并且在最后打印的时候,把顶面和底面的层数设置为零,就可以实现这种巧妙又精致的网孔。

这么说起来,这一个月好像没有做什么很正经的事情。但过去这一个月,我又确实感觉到非常充实和安心,一方面是给孩子们做了很多大大小小的各种玩具,我自己也通过打印机验证测试了很多的想法,而且其中一部分的想法是可以商业化的。这一点阿吉也跟我表达过,看看我们能不能做一些有趣的事情出来。

同时,我也跟一些朋友聊了一下我和工作室的近况。大家对于我近期的变化还是感到开心的,我们也探讨了一些创作和工作上的思路,我有预感今年会有很多有趣的合作机会。所以这段时间还是得抓紧,把该做的准备先做一下,比如把工具给完善起来。

说起来,年前跟 Toby 录的那一期播客,我前几天也终于开始剪辑了。因为阿吉给我写的曲子,也做完了。我这几天就开始一边听一边剪辑,一边在合适的地方放入这首 BGM。它跟我之前播客里用的 BGM 不太一样,会更轻松俏皮,也希望自己接下来能用一种更放松的姿态,去面对接下来要面对的一切。我希望大学时代从班长的嘴里说出来的那一句对我的评价,能重新出现在我的身上:

我好羡慕你能那么舒展!

昨天轶轩带着新婚喜糖来看我了,从十点半一直聊到三点半,这半年来应该没几次这么长时间的聊天了,有点累,但也挺开心的。他顺便亲自给我演示了一遍,如何把 645 的负片去色罩,我想我接下来有得忙了:

处理去年九月的辽塔胶片;剪辑和 Toby 的播客;做答应给 Toby 的按键套尺;剪辑猫王的普罗米修斯的视频;两期计划中的播客要找人去录制;整理写完辽塔之行的博客;海拉鲁地图磁吸电闸盖和自己建模的大师之剑,都是排着队要一件一件做完的事。同时还有两个潜在的品牌推广的项目,以及一个未成形的设计案子,和 3DFiti 的创作。

正如昨天和轶轩聊到的,我们现在都越来越难用「某种职业」来描述和定义自己了,但这不是坏事,因为我们都愈发丰富了。

好吧,别了 37 岁!比我大一天的孟德早上说,满 38 减 20,那就借她吉言,在今年找回 18 岁的活力和状态吧!

真人 cos AI coser 的 cos 照,不远了。

摄影把「画得像」逼到了天花板,终结了传统油画,开启了现代艺术。现在能用 AI 把同人图画到真人 Coser 照的程度,基本可以宣告静态图像艺术已经快被逼近天花板了。可以预见未来的一到三个月内,会有一些真人 Coser 或特效化妆的团队开始尝试去 cos 由 AI 生成的仿真 Coser 照。

基于 AI 二次创作基础上的真人再创作,真人和机器的创作界线会发生很有趣的交融。这种灵活机动性和融会贯通的能力,恰恰是人的优势所在,就看谁能更好地拥抱新技术了。

人类历史中新一波的艺术革命会在未来十年间逐步揭开大幕,接下来就看下一个毕加索和塞尚会在什么时间以什么姿态出现了。我还是之前视频里的观点:

未来艺术的主流形态,是动态且可交互的。由人进入场域中的体验来最终完成作品,千人千面的哈姆雷特会成为天龙八部的珍珑棋局。

图像创作者:勘云工造 @auditore_k

图集下载地址:

Arknights-texas

https://drive.google.com/file/Arknights

Password:kanyon

Azur Lane-Cheshire

https://drive.google.com/file/Azur

Password:kanyon

偏见和缺陷是创作的灵药:人类和 Ai 有什么区别_3.ylog

无论你对 Ai 秉持怎样的态度和观点,都希望这期节目能给你带去一些思维激荡的时刻。作为工业设计师,我认为,如果不时常忏悔,不为自己做的东西(无论是否在自己的意志下,通常都不在)对这个世界造成的影响抱有歉意,这样的人很容易成为误以为自己是夜神月的弥海砂。

这是一期需要配图食用的播客,从近期一组以「戏剧感」为创作目标的十二生肖聊起,关于 Ai 创作的评价和人类作品之间的区别,谈到如何在这个 AIGC 爆发的时代下找到自己的位置。

创作者的骄傲和创作者的骄傲,是南辕北辙的两件事。

在这一期,你会听到:

—— 什么样的作品是有「人味儿」的?

——「偏见」和「缺陷」是艺术创作的灵药?

—— 为什么 Ai 会在创作领域疯狂爆发?

—— 现当代艺术常被人诟病的原因之一:抽象

—— 细节!什么是令人信服的细节?

—— 这些 Ai 正在拓宽我的眼界;

—— 人不能创造出自己从未见过的东西,吗?

—— 设计不是天马行空地想象,它是一种「劳作」;

—— 超人的诞生;

—— 超人的洞察和创新,与人类无关;

—— 能耗、模型与错觉;

—— 涌现、艺术与创新;

—— 马车夫的工作经验如何平移到汽车司机?

—— 选择 AIGC 工具的基本思路;

—— 向藻类致敬!

|相关图片|

—- 十二生肖系列中的兔、马、猴,完整图集和介绍 见链接

—-《城堡下的人群》(参考马列维奇的风格)

—- 毫无表达意图的随手测试图

—- 似是而非的剃须刀设计图

—- 汽车设计草图的测试

|相关阅读|

—- 十二生肖·Midjourney·戏剧角色设计

—- 描觀念 繪感受|超微型 AI 觀念畫展

—- 艺术可以糊弄,体力劳作也是高级智能

—- 表达的精度就是人类外延的尺度

—- 镜头的变幻就是故事

|登场人物|

苏志斌:工业设计师,智能硬件产品经理,《设以观复》作者

|相关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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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第几遍看暗恋桃花源?

昨天晚上演出开始之前,我把剧场和票的照片发进了雷雨的群里,傻蛋问我,你都看了多少遍了?舒婷在后面接话说:他是老导演,他走不出来的。

对于不了解暗恋桃花源或者不了解话剧社的人,可能不知道这两句话有多么的有趣,但我确实没有办法回答傻蛋那个问题,我确实不知道看了多少遍。我只知道,这是我在深圳的剧场里看的第二次,但在电脑屏幕前看过多少回,这我已经没有办法计算了。

演出开始前的一个半小时,我和谋谋跟他女友 toki 汇合。我们已经有四年没见面了。之前的每一年我们都会在年底聚餐,但因为疫情和各自生活工作都有变动,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出来见面,所以这一次一起过来看剧,也是久违的见面了。见面的感觉蛮不错的,仿佛上一回见面只是前不久。

谋谋这些年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这一次的演出尽管有一些很讨人厌的观众,尽管演出上有一些瑕疵,但整体来说,这个晚上给我的感觉非常非常好,就好像回到了家,回到了一个温暖的地方,即便这个地方讲述的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从 2005 年因为雷雨而第一次接触到这部剧,穿越十九年的爱,每一段每一句我都如数家珍,但依然热泪涌动。遍历百态后,再看已是真滨柳。逃离的桃树画不回留白,门外的美如走不进上海,谢幕时的拥抱让落英缤纷恍如一地鸡毛,时代不分大小,但远处的人总如草尖的蚂蚁,可笑可笑。

时代的孤儿,这五个字只能经历,无法言传。

今晚刚看完时我跟谋谋讨论,说真心话,这一版的江太太,出门示意和坐在门外这两个无言的新细节,实在是太好了!这两处细节,使得江太太这个工具人获得了自己的身份,成为了完整的美如。我是十多年前在剧社里排过演过暗桃的,每次看都有新的触动。年少的时候只能看到错过的无奈,如今年近四十,也能品得出时代的眼泪有多苦涩了。再回首,更觉得美如这个角色是神来之笔。

不行,我觉得这一次我没有办法仅仅只是做一个简单的记录,我必须得做一期播客来聊聊这一出戏,聊聊昨天晚上的演出,聊一聊我为什么爱它,聊一聊这个时代为什么不理解它了。

艺术可以糊弄,体力劳作也是高级智能

昨天发现 AAAny 更新了发图的功能,于是就顺势发起了一个讨论 AIGC 的话题

轶轩在话题下问我为什么对外发表的图都是一些细节比较丰富的类型,是否有基于 AIGC 的生成方式而做的一些突破方向的尝试。我觉得,针对这个问题,我可以在对他的回复上,再做一期视频来谈一谈我的观点。

用于风格参考的马列维奇的画作
基于马列维奇而生成的《城堡下的人群》

但与此同时,我也想做一些「简练」或「抽象」的图来辅助说明我的看法。于是,今天在工作之余,用一些碎片时间,做了一些图出来。

对此,我尝试比较随意地做了一些「东西」。它们都没有什么明确的「表达」,仅仅只是我随手写的一些 prompt,或者就是在 Midjourney 的社区里复制修改的 prompt,最终出来的东西都是一眼看上去有一些「意境」或者没那么精致细节的但表现比较能唬住人的图像。

你会发现,在这些人类认为偏「抽象」的表达上,AI 反而是比较容易做「好」的。

但是,这种好不是真的好,只是这些风格上,并不需要对细节有很认真的考据,在表现层面上是非常容易「糊弄」的。

这也是现当代艺术作品常常被人诟病的原因之一,因为那些作品浓缩了大量的思考和抽象提炼,但表现形式上,其实并没有比传统艺术更复杂,或更需要技艺和体力上的付出。也就是说,作为当代艺术最核心的「观念」,在完全不需要理解的情况下,一个外行的人或者一个数据量管够的 AI 就可以模仿出「看上去像那么回事」的东西。这种模棱两可的状态,恰恰是江湖神棍和 AIGC 擅长处理的对象。

这里说的「糊弄」「神棍」并非贬义,而是借着世俗的话语体系来表达,这样的「生成作品」并不需要 AI 具备「意识」和「创意」也可以轻松地实现。

那么,什么东西是更难的呢?

细节,是令人信服的细节。

这些是我用 AI 生成的男士剃须刀的设计方案。

你会发现,这些方案咋一看是那么回事,但只要你多看两秒,立刻就会意识到它不对。它们的空间关系、形态的处理、物理交互的关系、电子器件的布局,通通都有很大的问题。这些就是不可信的细节。

因为 AI 实际上并不理解它学习的那些图像。

这些令人信服的关键点,是无法糊弄的。因为它们当中包含了大量精确的思考和训练,也包含了海量的脑力和体力劳动,如果一个「智能体」不理解一个图像背后的复杂逻辑,那么它就没有办法真正地创作出这个对象。它只能模仿,只要模仿得足够像,就可以唬住外行。但是对于以此为生的从业者,这样的智能工具,还不足以成为生产力。设计师可以用这样的工具拓展自己的思维,但这些过程并不能替代设计行为。

从创意到落地,中间还有漫长的路需要人类设计师去走完。

现阶段,更适合工业设计使用 AIGC 的方式是这样:

我的意思并不是让 AI 画手绘图,这仅仅是一种表现方式。但是,这是一种不需要追求精确的表达方式,很适合 AI 用「抽卡」的方式来快速堆想法。除了这种,当然也可以让它生成上面剃须刀那样的图,但同样的,目的不在于出方案,而是借助 AI 的海量数据库,快速地堆出一批发散性思维的「胡编乱造」的混杂图像来。

人类的视野有限,但 AI 看得一定比人类个体的平均值多。

工业设计不是天马行空地想象,它是一种「劳作」。

从初期的构思,从草图推延到模型和效果图,再从设计方案导入结构设计和工艺、制程,这意味着工业设计不是一项纯脑力劳动,不是一种只运行在计算机里的行为。它包含的体力劳作同样是设计的一部份,甚至可以说,是更关键的那部份。这种体力劳作,不仅仅是肌肉和工具的配合,更是人脑对环境、事件、社会群体、物质的反应和处理,设计师的动作意味着这个人对世界的认知。这种程度的认知,对于只运行在计算机内,仍然缺少复杂的传感器和理解过程的 AI 而言,暂时还是无法实现的。

我当然相信它未来会具备这样的能力,但是在目前的技术条件下,依然需要大量的人类来完成这些真正代表了「智能」的「体力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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