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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告别绿色“内卷”是福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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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告别绿色“内卷”是福是祸?

DAVID WALLACE-WELLS
Ibrahim Rayintakath
周日是“太阳日”——一个全国性的气候行动主义活动,与纽约气候周开幕同步,它旨在庆祝这样一个事实:尽管你可能对地球的未来感到悲观或无望,但至少太阳能正在蓬勃发展。
过去几年,我也持续强调了这一主题,包括最近为《纽约时报杂志》撰写的一篇关于气候地缘政治现状的文章。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巴黎协定》承诺开启气候政治新时代以来的十年,富裕国家大多已不再将全球变暖作为政治关切,当年缔结气候目标所依赖的全球团结精神也日渐消逝。
但可再生能源仍在迅猛发展,这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中国作为绿色工业巨头的惊人崛起。从任何客观标准来看,全球能源转型的步伐仍然远远不足。但去年,可再生能源占全球新增电力的93%——截至7月,全球74%的风能和太阳能项目由中国建设
当然,这不仅仅是关于气候行动的故事,因为现在是由一个全球大国控制多个常被人们随口称为未来产业的重大领域。“去碳化议程不仅仅是重新安排市场或产业政策,实际上是新地缘政治秩序的熔炉,”尼尔斯·吉尔曼本月在《外交政策》杂志中若有所指地。“能源转型可能成为新的生态意识形态冷战的中心。”(后文将进一步探讨这种竞争的变化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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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即便从纯粹的气候政治角度看,中国的崛起也让富裕国家的一些观察人士感到不安,因为这使得美国和欧洲看起来像是次要角色,而他们一直认为这是一出考验西方领导力的道德剧。同时,这似乎也削弱了西方气候活动人士的作用,并颠倒了长期以来能源现实主义者的论点,他们曾认为鉴于中国排放的规模和轨迹,美国的行动介于无意义和适得其反之间。现在,他们都不得不面对一种可能性:全球能源转型这一重要项目可能将主要由一个在西方权力走廊之外运作的对手推动。
这个项目规模有多大?仅在2025年上半年,中国安装的太阳能容量就超过美国截至去年底的历史总量,是全球其他国家同期太阳能总量的两倍,几乎是排名第二的印度的11倍(美国位列第三)。同样引人注目的是中国在海外绿色制造的投资流动,根据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净零工业政策实验室的最新报告,自2022年以来中国在海外的相关投资超过了2000亿美元——按通货膨胀调整后的美元计算,这一金额超过了马歇尔计划。
对许多支持气候行动的人来说,这看起来像是一种解救:如果富裕国家行动不够迅速,一个新兴力量挺身而出,接过了主导权。(对一些气候左派来说,这在意识形态上可能也是一件美事——这是对西方傲慢和冷漠的一种惩罚。)
但对于最关心气候变化的人来说,这也带来了一些令人不安的影响。一年前,我在一篇探讨中国绿色工业革命惊人规模的专栏中问道:“如果中国不再试图拯救世界,会发生什么?”
当时这个问题有些戏谑,因为中国的可再生技术安装速度仍在朝正确方向快速发展(而且北京推行绿色产业政策的主要动机并非出于慷慨)。
但现在中国的故事也在发生变化,尽管北京似乎不会突然关闭绿色制造和可再生能源出口的阀门,但绿色资金流的趋势并不明朗。今年的半年安装总量令人咋舌,部分反映了开发商在某项补贴到期前赶工完成项目的冲动。自5月达到峰值后,安装量显著下降,预计将出现长期放缓。总体而言,投资支出正呈现断崖式下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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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一年前,中国高层官员开始公开讨论一个常被称为“内卷”的问题——国内公司陷入如此激烈的价格竞争,以至于(例如,生产越来越多、越来越便宜的太阳能板)几乎没有公司能够盈利。
在美国,我们倾向于将这种现象称为“产能过剩”。我的同事托马斯·弗里德曼喜欢用“健身房”这个词:众多企业如此激烈地竞争,就像一个雄心勃勃的国家不惜一切代价培养世界级奥运运动员,不顾多少青少年的生活成为附带损害。这也是中国生产如此多廉价绿色科技的一大原因。最近,习近平主席宣称他希望结束内卷,开启一个不以低价竞争为核心的新产业战略,而这种竞争曾帮助全球充斥廉价绿色能源。
这一切对气候的影响尚不清楚——地缘政治和地缘经济的影响也是如此。但在作出这一表态之际,美国方面的竞争态势也在发生变化。
对大多数美国人来说,特朗普总统的第二任期可能看起来像是与中国的竞争加剧。想想喧嚣而动荡的贸易战,或人工智能竞赛中的赢家通吃言论。
但在过去一年中,某些领域竞争的情绪已让位于某种羡慕,埃兹拉·克莱因和德里克·汤普森的《丰饶》(Abundance)和王丹的《突破:中国探索构建未来》(Breakneck)都表达了震撼之情,还有诺亚·史密斯亚当·图泽(当然也包括我本人)的无数评论。在《Sinica》播客中,郭怡广形容这是美国的全方位“氛围转变”。上个月,《华尔街日报》的格雷格·伊普暗示,美国在经济政策上正向中国模式靠拢——他称之为“美国特色的国家资本主义”。据《Politico》本月报道,新国家防御战略草案提出从冷战式美中对抗转向美国关注地区动态和“本土”治安。鉴于国内政治状况和文化战争的军事化趋势,这是一个令人不安的转变。这也相当于默认自己的地缘政治弱势地位。毕竟,自门罗主义以来,美国已很久未以这种方式定义其海外利益。
一次又一次,前往中国的美国人回国后,对那里的进展感到震撼和不知所措——特别是在太阳能、电池技术和电动车方面——而此领域想奋力竞争者已经落后太多。基于轶事证据的绝望并非地缘政治的宿命,但从中还是可以看到这场大国竞争的形势不妙。彭博新闻社的阿拉斯泰尔·马什在一篇具有代表性的报道中写道,“清洁技术领域的风险资本家开始公开说出他们怀疑已久的事情:中国的霸主地位让西方的关键行业变得无利可图。”一位投资者在参观一家又一家壮观的工厂后告诉他,你“意识到追赶根本是徒劳的:门儿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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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端芯片的冲突也给美国带来了尴尬的挫败。就在两年前,乔·拜登总统的国家安全顾问杰克·沙利文还将此类芯片描述为必须防止落入中国手中的最重要技术。过去几年,大量的政策精力投入到了对出口管制的设计上,而有关中国绕过监管偷运了若干世界级芯片的担忧令不少人焦虑不已。
然后,今年夏天,特朗普宣布英伟达可以向中国销售其H20芯片,只要该公司向美国政府支付15%的回扣——理由是让一个敌对大国依赖美国技术终归是件好事。
中国的回应?基本上就是,“不用了,谢谢。”上周《金融时报》报道,中国科技公司被禁止购买英伟达芯片,不仅因为美国的国家安全担忧,还因为中国当局认为国产芯片同样优秀。这可能只是竞争中的虚张声势,是过去十年令人眩晕的交锋中的一击。或许我们正从竞争的一个阶段迈向另一个阶段,而地球的未来很大程度上悬于此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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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的人工智能未来能否战胜中国的绿色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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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的人工智能未来能否战胜中国的绿色革命

DAVID WALLACE-WELLS
Ibrahim Rayintakath
上周,我探讨了人们对人工智能近期发展的预测正在经历变化:一两年前流行的那种末世论调正被一种日益增强的共识所取代,即人工智能应该被理解为一种“常规技术”。也有人持更悲观的态度,认为人工智能泡沫即将破裂;与此同时,有人继续为“进步”的基本叙事辩护——他们认为,一次较为令人失望的模型发布不应过度打击人们对人工智能的热情,或者说,我们或许总体上已经进入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区间,既远离了机器接管的末日愿景,同时仍在不断取得显著的进步。
全球格局现在无可争议地由两个竞争超级大国——美国和中国主导,而在后疫情时代,其中一方在人工智能上押下了重注,另一个则在豪赌绿色技术。未来悬而未决,我们都在等待赌局揭晓。
或许你已经见过某些版本的世界能源转型走势图:过去几年间,中国在全球清洁技术的生产和安装领域占据了主导地位,据某些估算,全球在建风电和太阳能项目中有74%来自中国。这种主导地位源于2015年宣布的“中国制造2025”产业政策,但真正腾飞是从新冠疫情暴发开始。最初的封锁之后,中国凭借“清零”政策高歌猛进,而世界其他地区仍深陷感染威胁及抗疫重负之中。如今这种主导地位已贯穿整个产业链:中国占全球风电、太阳能和电池制造的几乎全部产能的至少60%;许多关键组件的份额更是高达80%或90%。
这些图表常常被拿出来作为美国衰落的例证,营造出一种非常特殊的帝国情绪。但也有类似的人工智能图表显示美国占据主导地位。例如,根据Epoch AI的分析,美国拥有全球四分之三的人工智能超级计算机算力。虽然这只是一个有局限的估计,但其他衡量标准也显示出类似的情况。去年,美国投资者在人工智能上的支出至少是其他任何国家的11倍。在对全球15个最大参与者的投资总额进行统计后,会发现美国的投资占比超过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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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夏天,我的新闻编辑部同事发表了一篇令人大开眼界的文章,对两国的能源出口进行了比较,结果显示,中国在绿色技术领域碾压美国,美国则在化石燃料产品方面遥遥领先。简而言之,美国正在成为一个石油国家,或至少愈发倾向于此;而中国正稳步成为硅谷的未来学家所称的“全球首个电动化国家”。(他们有时会援引“Ⅰ型文明”的说法,这个术语源自一个俄罗斯天体物理学家的浪漫构想,意指一种能够利用行星全部自然能源的科技文明。)
这种比较引人注目,也富有启发,尽管其全貌在某些层面要更为复杂一些——毕竟,美中不是单一产业经济体,而是极其复杂的经济霸主。例如,尽管中国的绿色技术蓬勃发展令人惊叹,但总的来说仍难以弥补房地产行业因为政策调控导致的收缩。有迹象表明,由于定价改革,中国势不可挡的绿色能源建设正在放缓。而且,尽管从世界其他地区的角度来看,中国的清洁能源部署令人印象深刻,该国化石燃料的消耗仍然数量惊人——去年其煤炭消耗量是世界第二大消费国的四倍,尽管整体碳排放似乎已达峰。
同样,美国近年来也加大了对化石燃料的投入,成为世界上最大的石油和天然气生产国。虽然在此过程中沾染了石油国家的某些文化特征,但其石油产量实际占比不足全球五分之一,天然气仅占四分之一。
总投资并不能说明人工智能的全部情况,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中国的人工智能模型虽投资规模小得多,却持续交付令人印象深刻的成果,当然这也是由于美国的出口管制缘故,它能获得的高端芯片数量也要少得多。在所谓的具身人工智能方面,尤其人形机器人方面,中国可能已领先美国。中国还在疯狂建设数据中心——尽管近期有报道暗示这种繁荣背后存在浪费现象。由于缺乏透明度,要准确评估智能军备竞赛的实际状况略有困难,但普遍的看法并非如私人投资数据所暗示的“美国领先11倍”。如果去问那些长期研究这一领域的人,你会得到的基本结论大致是美国“略微领先”。
对美国来说,更深层的讽刺在于,这两项赌注是相互交织的,因为至少在近期大语言模型和超大规模化的发展阶段,人工智能确实极度依赖充足而廉价的电力。尽管今天提供这种电力最快、最便宜的方式是太阳能,但新政府不仅削弱了《通胀削减法案》,还对可再生能源发起了围剿。
这就是电价最近飙升的原因之一,而且未来几年电价很可能还会持续上涨——几乎普遍预计,电力需求将呈现爆炸式增长,而我们远未做好增加电力供应的准备。事实上,情况恰恰相反:尽管特朗普的忠实追随者经常谈论“能源主导”的必要性,但这个号称面向未来的政府却用无尽的繁文缛节束缚了所有绿色项目,并如儿戏般破坏现有的清洁基础设施项目。《财富》杂志一条夸张的标题写道:“AI专家中国归来震惊不已:美国电网如此脆弱,竞赛或已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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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就在上周五,特朗普政府下令停建一个海上风电场(该项目已基本建成,原定明年并网,为罗得岛州和康涅狄格州提供可观电力)。而对化石燃料生产的投资也并没有真正弥补这一缺口。
这一切之所以更显荒谬,是因为MAGA联盟中最引人注目的新派系——科技右翼——不仅痴迷AI,而且他们之所以选择加入特朗普阵营,很大程度上是源于对前政府在其未来愿景上设置的监管与许可障碍的不满。退出政府的埃隆·马斯克开始频繁发帖,谈论中国不断扩大的电力领先优势,事实上,通过这个问题也许最能看到科技右翼与特朗普票仓之间初现的裂痕。
但派系政治是一回事,地缘政治又是另一回事。如果人工智能的一个发展路径是最终揭晓它只是一种常规技术,那么一个相关的可能性是,它也将为帝国竞争领域带来更多常态。在这种未来中,或许通用人工智能不再是当代等同于原子弹的存在,每个自重的超级大国都必须为此冲刺,因此各方可以开始放松最近为追求赢家通吃式竞争而施加的一些强硬策略。乐观主义者甚至可能找到理由相信,他们正看到这种转变的一些迹象,比如在两国正在进行的贸易谈判中,特朗普做出了一项难以解释的让步,允许英伟达向中国出口其H20芯片;长期以来的人工智能鹰派人物埃里克·施密特现在也敦促美国将重心从国家安全导向的超级智能转移到当前人工智能的具体国内应用上。几年前,对华鹰派人士可能会对哪怕最轻微的缓和迹象都勃然大怒。但这或许预示着一种回归常态,无论那曾经多么奇怪——大国竞争在展开,而两国经济体系的深度融合又缓解了摩擦。希望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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