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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梗自己用药

enk:

心梗经验用药 大家可以搜一下 AST serracor-NK 这个心血管酶,可以把这个产品里的成分拆分出来吃。 需要空腹服用,我用的是 nutricost 的纳豆激酶和低含量的舍雷肽酶,还有益心酮片给自己治疗的。

心梗自己用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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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小红书爆出山姆奶粉问题

BeyondBouds: 上海一位妈妈在山姆全球购上买了德国爱他美 2+段的
扫铝箔封上的二维码却跳出来美素佳儿的链接
她的首次曝光贴已被删掉
其他人发的相关贴也基本秒删

我真的天塌了,我孩子从出生一直喝的德爱,现在还在喝德爱 2 段
这件事如果属实,他不仅是山姆的问题,是整个进口奶粉供应链的问题,特别是保税仓的问题

爱他美德国本土并没有 2+段,只有 pre 1 2 段,也就是说 1+ 2+甚至其他系列产品,根本不是德国原罐进口,很可能是其他地方罐装,而且不只罐装德爱,还罐装其他品牌的,这质量怎么保证?
大家相信的保税仓,究竟充当了什么角色?
一向宣传食品安全的山姆,竟然跟其他平台一样的供应链?山姆的溢价,是智商税吗?




久坐危害有多大?比你想的更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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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坐危害有多大?比你想的更严重

JEN MURPHY
Thea Traff for The New York Times
我们都听说过久坐对身体不好。人类的进化并未考虑久坐这一需求,久坐会抵消运动带来的益处,还会导致臀肌失忆症虽说可能算不上“堪比吸烟的危害”,但过于久坐仍可能缩短寿命。
“久坐实际上会加速衰老,”生物力学家、《完美运动计划》作者凯蒂·鲍曼表示。无论是骨骼或关节健康、肌肉量还是能量水平,她还说,“许多你觉得是衰老的现象其实都深受久坐时间的影响
我们有很多时间是坐着。美国人平均每天坐多长时间的数据各不相同,但可能长达九个半小时。研究表明女性坐着的时间比男性少,但普遍共识是我们都比前几代人坐得更多。
后果可能很严重。年初一项追踪台湾48万人长达13年的研究发现,大部分工作时间都坐着的人死于心血管疾病的风险比较少久坐工作的人高34%,总体死亡风险高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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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写道,降低风险的一种方法是在现有日常活动中每天增加15到30分钟的体育活动。其他研究更进一步指出,久坐者需要将每周标准运动量加倍。
“关键在于久坐已成为新的重大健康风险,”澳大利亚墨尔本贝克心脏与糖尿病研究所资深科学家内维尔·欧文表示。
以下是你需要了解的相关知识,以及如何减少久坐的方法。
为何久坐危害大?
简单来说,不间断的久坐对你的心脏、关节、肌肉、新陈代谢和心理健康都不好。
美国心脏协会指出,长时间久坐会增加患心脏病或中风的风险,即使对于那些经常锻炼的人也是如此。仅仅30分钟的不间断久坐就可能影响血管功能。坐得越久,心血管风险越高,尤其是每日久坐超过10小时者
Thea Traff for The New York Times
长期久坐还与腰痛相关。多个小型研究表明,连续久坐超四小时可能导致腰椎椎间盘退变。
欧文指出,此外,仅坐30分钟就会使腿部及臀大肌停止激活。久而久之,这些肌肉会变弱,引发背部或膝盖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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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久坐几乎不消耗能量。随着时间的推移,久坐不动的生活方式会影响身体调节血糖和分解脂肪的能力,可能导致体重增加和2型糖尿病。明尼苏达州罗切斯特梅奥健康生活项目运动专家汤姆·里克说,如今的美国劳动者每天的热量消耗比50年前少约100卡路里。这大约相当于步行30分钟消耗的热量。
久坐还会影响情绪和认知,增加抑郁和焦虑的几率。
如何摆脱久坐
若工作需久坐,就必须增加活动量。
美国疾控中心的流行病学家杰弗里·惠特菲尔德指出:对于久坐者,每周150分钟中等强度的有氧运动和力量训练可能还不够。坐得越多,所需运动量越大。有证据表明需将运动量增至三倍,即每天约60分钟。
在工作时设置计时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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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无法每天大量增加运动,可尝试全天分散进行微量活动。威斯康星州临床运动生理学家布莱恩·克莱文建议在办公桌旁做一些运动:每只脚趾屈伸10-15次、坐姿提踵、原地踏步。或者见缝插针,尝试碎片化运动方式,就像吃零食一样。
他建议每小时活动一次,或交替训练上下肢。更理想的是每小时步行2-5分钟或爬楼梯,以此提高心率。
升降桌并非万能药。
站姿办公比坐姿耗能更多,但同样可能引发疼痛。美国心脏协会流行病学家贝瑟尼·巴罗尼·吉布斯强调,无论是坐是站,关键是要保持有规律的运动。
实在不行,就保持活动。
巴罗内·吉布斯说,若无法起身(如长途驾驶),至少应每15-30分钟变换身体姿势。可通过做小动作来做到这一点,如每隔几分钟就脚尖点地或抖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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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曼建议,尝试调整腿、骨盆和脊柱的位置。“阅读邮件时可以把手臂伸过头顶,或者左右扭动肩膀,”她建议。或者30分钟的站立工作和30分钟的坐姿工作交替进行。
但你不可能通过简单的动动身体来获得健康。惠特菲尔德强调,为了避免久坐生活方式的不利影响,要在日常生活中增加更多的运动休息和锻炼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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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越来越热,你可能老得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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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越来越热,你可能老得更快

SACHI KITAJIMA MULKEY
7月,台湾台北出现高温天气。
7月,台湾台北出现高温天气。 Annabelle Chih/Reuters
根据周一发表的研究,极端热浪可能会加速人体衰老。
科学家分析了台湾近2.5万名成年人长达15年的健康数据,发现暴露在高温天气下两年可能使个体的所谓生物衰老加速八至12天。
听起来可能不多,但是这个数字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累积,香港大学助理教授、该研究负责人郭萃表示。该研究于周一发表在《自然气候变化》(Nature Climate Change)期刊上。
“这个数字看似微小,实际上很重要。”她说。“这项暴露研究为期两年,但我们知道几十年来一直在出现高温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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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研究发布之际,人类活动引发的气候变化正使高温天气更强烈、更持久。美国西海岸正经历酷暑,伊朗遭遇灼热高温,欧洲、日本和韩国本月初也创下历史高温纪录。法国近期的第二波夏季热浪引发了关于空调使用的全国讨论
世界天气归因组织的分析显示,2024年是有记录以来最热的一年,气候变化导致全球极端高温天数增加了41天
研究发现,特定群体更易受高温天气加速衰老的影响,郭萃表示,经历过多次高温天气的老年人的衰老速度可能比同样经历高温天气的年轻人更快;其他因素也有影响,比如缺乏空调或户外工作者的衰老速率也会明显上升。
郭萃特别指出,这种衰老并非具体天数上的寿命缩短,它反映的是生理衰老标志物的可测量变化,而非日历上的时间。
该研究将高温天气定义为连续至少两天的异常高温,以及官方发布高温警告的任何时间。它还考虑了一个人的热暴露的总和。
研究通过比较个体的生理年龄与实际年龄来量化高温天气的影响。郭萃解释,生理年龄是一个人肺部、肝脏和细胞健康状况与完全健康个体相比有多健康的指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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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采用12项被称为生理标志物的健康指标,量化高温对研究参与者衰老速度的影响。研究结果考虑了可能影响年龄标志的个人因素,如运动、吸烟和既往疾病。
“大多数国家正面临人口老龄化,”郭萃说。由于生理上的衰老与死亡和许多疾病密切相关,加速衰老可能预示着严重的健康问题。
台湾与意大利、西班牙、香港的人口老龄化程度均位居世界前列,美国预计到2050年将有近四分之一人口达到或超过65岁。
周一发表的这项研究也基于其他研究,这些研究发现高温暴露对健康存在类似的有害影响:最近美国对3600名老年人的分析表明,每年在约32摄氏度的环境中生活至少140天,可能额外导致14个月的衰老。
与台湾的研究不同,美国的研究并未考虑一些可能影响健康的个人因素,如吸烟。未参与任何一项研究的华盛顿大学教授克里斯蒂·埃比表示,此类因素对健康影响重大,考虑这些因素是正确分析高温对人群影响的关键。
埃比同时指出,其他长期变化也可能产生影响。在长达15年的时间里,人群可能逐渐适应更高的温度,包括找到新的应对高温的方法。台湾研究的作者认为,随着时间的推移,拥有空调的家庭的适度增加与减少因高温引起的衰老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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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结果可能对公共卫生干预措施具有重要意义,”埃比指出,政府可以通过多种方式干预,以保护人们在气候变暖的世界中免受危害。例如,如果患有在高温天气下可能恶化的健康问题,俄勒冈州居民可以利用联邦医疗补助的资金购买空调。但埃比指出,空调不应被视为理想解决方案,因为其耗能会使室外空气温度升高并加剧气候变化。
极端高温还可能带来其他间接健康风险。研究发现,高温会恶化空气质量,并为野火、干旱和风暴等灾害创造条件。
“人们对高温致死或在这种情况下对健康产生不良影响的认识不足,”埃比说。“这一直是一个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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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科学家完成全球首例猪肺移植到人体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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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科学家完成全球首例猪肺移植到人体手术

RONI CARYN RABIN
何建行(右)和他在中国广州医科大学的同事将一只经过基因编辑的猪的左肺移植到了一名39岁的脑死亡人类受体身上。
何建行(右)和他在中国广州医科大学的同事将一只经过基因编辑的猪的左肺移植到了一名39岁的脑死亡人类受体身上。 He et al., Nature Medicine, 2025
几个世纪以来,科学家们一直梦想着利用动物器官治疗患病的人类。近年来,这些努力开始取得成果:研究人员已着手将经过基因改造的猪的心脏和肾脏移植到患者体内,取得了不同程度的成功。
然而,肺脏移植向来难度极大——即便在人类之间进行,死亡率也很高。如今,中国科学家于周一报告完成了全球首例猪肺移植到脑死亡者体内的手术,在该领域尚属首次。
广州医科大学的科学家在《自然·医学》杂志上发表报告称,移植后的猪肺虽出现损伤,但仍在一定程度上具备功能,术后九天该器官被移除。
美国科学家称这一手术令人振奋,但也强调需保持谨慎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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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成果极具前景,是重要的第一步,但要实现临床可行性,仍有大量工作要做,”纽约大学格罗斯曼医学院心胸外科副教授、肺移植项目外科主任斯蒂芬妮·张(音)博士表示。
“若真能找到从动物身上获取器官并通过基因改造使其适配人体的方法,那将是非常令人兴奋的突破。”她还说。
张博士还指出,透析可以帮助肾衰竭患者维持生命,但“目前几乎没有方法能真正替代肺的功能”。
仅在美国就有数以百万计的人患有严重的、危及生命的肺部疾病,其中包括由新冠病毒引发的慢性肺病。然而,可供移植的人类肺源极度短缺。许多捐赠者的肺脏因长期受环境影响受损,状态根本无法满足移植要求。
中国科学家将一只经过六处基因编辑的猪的左肺移植到一名39岁的脑死亡男性体内。批评人士指出,由于手术保留了患者原本功能正常的右肺,此次实验并未证明移植的猪肺能够独立维持生命。
“成果令人印象深刻,但它没有回答核心问题:这颗肺脏真的在正常工作吗?”哈佛大学医学院及麻省总医院研究所外科学教授、长期从事猪心脏移植研究的理查德·皮尔森博士表示。
他认为,研究团队本可以通过阻断右肺的血液供应来评估移植肺的功能,但他们并未这样做。“他们证明了猪肺可以缝合到人体内,并观察了后续情况,但这次实验错失了关键的验证机会,”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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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报告的中国作者未回复记者寻求更多信息的电子邮件。
此外,移植后的猪肺在24小时内就出现了损伤。术后第三天和第六天,研究人员观察到了抗体介导排斥反应的迹象——这种反应由人体产生抗体攻击移植器官引发,是移植失败最常见的原因。同时,猪肺内还发现了积液。
由于肺脏每一次呼吸都会与外界接触,并持续暴露于过敏原、污染物、病毒等外部威胁中,其免疫细胞含量极高。
因此,肺脏的免疫反应比肾脏等其他实体器官更为强烈,移植后的肺脏也更容易衰竭。
“若将所有器官按移植难度排序,肺脏永远是最难的,”麻省总医院的莱昂纳多·里埃拉博士说,他曾完成全球首例基因编辑猪肾移植到活人的成功手术。
他表示,在人类之间的器官移植中,“一颗健康的肾脏通常能存活12至14年,而肺脏的存活时间仅为五至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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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全球各地的研究团队正不断增加对基因改造猪器官的实验探索,这些猪由不同公司培育,进行不同组合的基因编辑。
今年3月,一组中国科学家报告称,他们已将一颗基因改造猪的肝脏移植到一名脑死亡者体内,该肝脏正常运转了10天,期间能产生胆汁和猪白蛋白,维持稳定血流,且未出现排斥反应。
美国公司eGenesis也在研究猪肝移植及其他器官移植。今年4月,该公司获得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授权,启动一项临床试验:利用猪肝脏治疗慢加急性肝衰竭患者,具体方式涉及将患者血液引出体外,通过猪肝脏进行过滤。
此类临床研究的重点多集中在肾脏领域:美国有超过50万人患有肾衰竭并需要透析治疗,其中约10万人在等待人类肾脏移植的名单上。捐赠器官的短缺问题极为严峻——2023年完成的肾脏移植手术不足2.5万例,许多患者在等待中离世。
今年2月,FDA还批准联合治疗公司启动一项临床试验,将经过基因编辑的猪的肾脏移植给肾衰竭患者。
今年1月,美国新罕布什尔州一名男子接受了eGenesis的基因改造猪的肾脏,截至目前仍依靠该器官正常生活,他也是迄今为止猪肾移植术后存活时间最长的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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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基孔肯雅热疫情,你应该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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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健康

关于基孔肯雅热疫情,你应该知道的

STEPHANIE NOLEN
本月早些时候,香港报告出现基孔肯雅病病例后,一名工人在喷洒杀虫剂。
本月早些时候,香港报告出现基孔肯雅病病例后,一名工人在喷洒杀虫剂。 Tyrone Siu/Reuters
随着气候变化为携带病毒的昆虫创造了新的栖息地,一种通过蚊子传播的病毒正扩散到世界更多地区。感染该病毒的人可能会多年身体虚弱。
今年到目前为止,全球已报告超过24万例基孔肯雅热病例,其中拉丁美洲20万例,中国有8000例。中国有关部门已启动紧急行动,采取让人联想到应对新冠疫情的公共卫生措施,试图遏制该病毒。
目前基孔肯雅热尚未在美国和加拿大传播,但法国和意大利已报告病例。在墨西哥已经形成流行病疫情。
世界卫生组织警告称,当前的传播模式与20年前的全球疫情相似,那次疫情感染了50万人,导致新的残疾人数激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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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很少致命,这种病毒会引发剧烈且持续的关节疼痛和身体虚弱。
“有些人原本在工作,没有任何残疾,一夜之间连能用手机打字、拿笔都不行了,女性甚至无法拿起菜刀为家人做饭,”世卫组织基孔肯雅热工作负责人戴安娜·罗哈斯·阿尔瓦雷斯博士说,“这确实会影响生活质量,也会对国家经济造成影响。”
什么是基孔肯雅热?它有多危险?
基孔肯雅病毒与寨卡病毒、登革热病毒同属一个家族。埃及伊蚊和白纹伊蚊这两种不同种类的蚊子都会传播基孔肯雅病毒。被叮咬后四至八天内,人可能会出现发烧、关节疼痛和皮疹等症状。
大多数感染基孔肯雅病毒的人都会发病,这与多数为无症状感染的登革热和寨卡病毒感染不同。在极少数情况下,基孔肯雅热可能导致幼儿和老年人死亡。
“死亡率较低,但我们之所以高度关注基孔肯雅热,是因为它会让患者遭受数月甚至数年的虚弱性疼痛,”这方面的专家、得克萨斯州加尔维斯顿国家实验室科学主任斯科特·韦弗说。
他还说:“这不仅会给个人带来损失,还会产生社会影响,比如给医疗系统带来压力,造成经济影响,增加护理人员的负担等等。”
基孔肯雅热常被误诊为登革热,因为两者初期症状相同。
布宜诺斯艾利斯寄生虫和病媒研究中心实验室里的埃及伊蚊,这是传播基孔肯雅病的两种蚊子之一。
布宜诺斯艾利斯寄生虫和病媒研究中心实验室里的埃及伊蚊,这是传播基孔肯雅病的两种蚊子之一。 Luis Robayo/Agence France-Presse — Getty Images
登革热症状通常在一两周内消退;而在40%的基孔肯雅热感染者中,症状会转为慢性,剧烈的关节疼痛会持续数月甚至数年。
2005至2007年间,印度报告的所有残疾病例中(包括由癌症、关节炎和糖尿病引起的残疾),有超过三分之二是由当时席卷全国的基孔肯雅热疫情导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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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些人面临风险?
截至2024年底,已有199个国家报告了该病毒的传播,涉及除南极洲以外的所有大洲。
世卫组织估计,有56亿人生活在传播病毒的蚊子可以生存的地区。这些蚊子在白天叮咬人类,目标包括上班、上学或乘坐大巴的人。
气候变化通过两种方式推动携带基孔肯雅病毒的蚊子扩散。气候变暖、湿润为蚊子提供了更适宜的栖息地。极端天气事件可能带来洪水,从而导致蚊子更多繁殖,或者使人们流离失所,聚集在供水和卫生设施较差的地区。
近年来,白纹伊蚊在欧洲的活动范围显著扩大:在阿姆斯特丹和日内瓦都发现了这种蚊子。在南美洲,埃及伊蚊携带该病毒,在供水系统不完善、快速发展的城市的低收入社区大量滋生。
“在美国,我认为不会出现大规模的基孔肯雅热疫情,”韦弗说,因为温暖地区的人们使用空调,大量时间是在室内度过。“但在像中国和南美洲的南锥体地区,气温升高将产生重大影响,因为这些地方的人不是一直待在有空调的家宅或工作场所里。在亚洲和南美洲的许多地方,人们甚至不喜欢给窗户装纱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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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染基孔肯雅热后似乎会产生免疫力,因此,如果病毒席卷某个地区,可能需要几十年才会有足够多的易感人群再次引发疫情。但在印度和巴西等人口众多的国家,该病毒一直在持续传播。
过去几年,乍得和马里等许多原本没有基孔肯雅热传播的非洲国家也报告了病例。
一剂基孔肯雅疫苗。
一剂基孔肯雅疫苗。 Richard Bouhet/Agence France-Presse — Getty Images
有疫苗吗?
目前有两种基孔肯雅热疫苗,但产量有限,主要供工业化国家的旅行者使用。由巴伐利亚北欧公司生产的最新疫苗在美国每剂售价约270美元,这个价格远远超出了像巴拉圭这样国家的承受能力——该国爆发了大规模的基孔肯雅热疫情,理想情况下需要为大部分人口接种疫苗。巴西的布坦坦研究所正致力于研发另一种更便宜的疫苗。
这两种疫苗目前都没有获得世卫组织的推荐,而这样的推荐本可以加速研发价格亲民的产品。开展世卫组织要求的那种临床试验很困难:基孔肯雅热疫情暴发得太快,往往在研究开始前就已经结束了。罗哈斯表示,世卫组织疫苗委员会正在审查基孔肯雅热疫情数据,以考虑可能的推荐方案。
还能采取哪些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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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防基孔肯雅热的最佳方法是避免被蚊子叮咬。
其次是减少蚊子的滋生地。在中国,公共卫生官员正在挨家挨户排查积水。
基孔肯雅热的监测工作仍然薄弱。罗哈斯说,世卫组织正试图弄清楚当前的病例激增中有多少是新增病例,有多少是已经存在但跟踪或报告不力的传播病例。有一种分子诊断测试可以同时筛查寨卡、登革热和基孔肯雅热病毒,但需要更多国家采用这种测试。
美国政府突然削减了对低收入国家相关工作的大部分资金支持,削弱了全球的疾病监测能力。
这是一种新病毒吗?
不是。基孔肯雅热病毒于20世纪50年代在坦桑尼亚首次被发现,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在非洲和亚洲引发过零星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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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直到2004年,这种病毒才引起公共卫生专家的广泛关注。那一年,肯尼亚的一场疫情蔓延到了印度洋上的法国属地留尼汪岛。在那里,基孔肯雅热肆虐,岛上三分之一的人被感染。
同一毒株的病毒传播到了南亚,并在2005至2007年间在印度引发了大规模疫情。从那以后,旅行者将基孔肯雅热带到了世界各地。
到2013年底,该病毒传入加勒比地区,再次在缺乏免疫力的人群中肆虐。截至2015年底,该地区报告的感染病例达180万例。随后,基孔肯雅热向南蔓延至南美洲——同时,一种来自安哥拉的新毒株传入巴西,从那以后,这两种毒株一直在当地传播。2023年以来,南美洲的基孔肯雅热病例稳步上升,登革热病例也同时激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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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四项速记:训练、音乐、游戏、心率

最近挺好的,但一直觉得心慌慌,因为有一些事情没写进博客里记录下来。这也回答了一些朋友的疑问:「你是怎么坚持写那么多年的?」

我不写会难受。

其一:恢复训练

经过一个月的恢复,手上的伤口都好得七七八八了。虽然中指肌肉间还能摸到贯穿伤的结缔组织,但是不影响发力。指甲上的破口,随着生长慢慢从里面露了出来,能看到两大块脱离的甲面。

坏消息是,一个月没训练,力量掉了一些。

好消息是,我这一个月来都在走公园,心肺保持得还行。

经过这半个月的恢复训练,力量又慢慢涨回来,最近两次的力量上限都突破了休息前的训练量。即便是体能训练,也感觉比从前轻松了一些,但大熊跟我说其实训练的强度和回合数是比以前增强了的。

这是这几个月来,健身给我带来的正面转变。从对身体的掌控开始,渐渐找到一点确定性,抓住一些「具体」,少一些「抽象」,更聚焦在行动上。当然,我不能不承认药物对我的帮助,自从医生把药量加倍之后,我明显察觉到自己的情绪起伏缓和了非常多,从过山车般的两极化,回到了一个正常的平稳的水平,能够察觉到自己的情绪在变化,能够及时作出反应和控制。这头猛兽现在平静些了。

我那天环臂鞠躬,跟筱烨半开玩笑地说:「谢老婆再造之恩!」

但我心里,确实是感激她的。在我最低谷的时候,她觉察出我的问题,推动我去接触健身和音乐,迈出步子确实很难,但它们确实在治愈我。

其二:生日会音乐夜

本来筱烨是很不愿意过生日的,但因为儿子强烈盼望,加上阿吉那天问她能不能让我过去陪陪他,于是这事儿就演变成了一个私人音乐夜。我们仨加阿吉加秋秋和小楠,四个大人两个小孩,在音乐教室里玩「你比划我来猜」,从猜词玩到猜歌、唱歌,一直玩到十点十一点,以至于我们直接给俩小孩请了第二天的假,好好玩到深夜。

那天的蛋糕、鲜花、歌声、灯光都好像梦一般,回来的路上筱烨突然很感动,说已经十几年没有和朋友一起过过生日了…… 她的心里涌上一种想法,很幼稚也很热血,就像歌词里唱的:

🎵 我们说好不分离,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 能不能不要切歌,一直唱我们的歌,让感动一辈子都记得~

这种幼稚中二的念头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了…… 她说,今年许多愿望中,其中有一个是希望这里永远在,就像我们的乌托邦,一方天地,一方庇护所。

我也很久没有「感受」到「开心」了,音乐确实是良药,起码是我的良药。

其三:塞尔达和宝可梦

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像这段时间这么玩过游戏:每天 2~3 小时,持续两个多月。

这两个月来,我每天都在海拉鲁大地上好奇地探索,从初始台地一点点顺着老国王的指示摸到了卡卡利科村,然后沿着「错误」的方向在卓拉领地外围转了一圈后才摸到领地内,经过各种不走寻常路的摸索,逐渐开完了所有塔,揭开了所有地图,解放了四头神兽和十七段记忆,拔出了一百年前被塞尔达放在森林里的驱魔之剑,一切都好像真实发生过似的。当我站在破损的城堡里,看到塞尔达的研究笔记时,不禁想要放慢一些前进的脚步:灾厄盖侬就在前面,但我还想在海拉鲁大地上留恋一阵子,让我在这片土地上再多奔跑一会儿,再骑骑马、看看日落日出、看看流星。

我好像没那么紧张了。

听说打完了盖侬会时光逆转,我可以一直留在那一刻之前,但对我来说,那一刻就是那一刻,越过去了就是越过去了,那之前和那之后就是不一样的。尽管结束之后,还可以在王国之泪里继续冒险,但我就是想要再享受一会儿,这种时光。

塞尔达是我第一次接触,但宝可梦就是熟悉的老朋友。

我的印象里,它还叫「宠物小精灵」,是香港电视台播放的动画,也是中学时期在电脑上用 GBA 模拟器玩的游戏。如果不是腾讯搞活动,白送四款游戏,我估计也不会主动想起找来玩。它仿佛属于很久远的回忆。确实,无论是画风还是机制,都和记忆里不同,但熟悉的小精灵们,还是很容易唤起那份心安的感受。

我在渐渐找到一种,不是由恐惧驱动,而是由热爱和好奇驱动的状态。不,我不是在说游戏的事情,只是这种转变还没有转变成事情上的转变,只是一种感受,所以我只能暂时用游戏的感受来类比。即刻上的朋友发来了一个提问:「你 2025 年的愿望是什么?」我想了一会儿,写下:

病好;脱离旧系统,建立新系统。

有一个模型,在我的脑海里慢慢成形,还需要一点时间。

其四:早睡早起、心率过缓、冬日皮痒

最近的两次练胸日,练完回来我就睏,晚上七八点躺下就呼呼睡到第二天早上七八点。练肩背或臀腿都没有这样,哪怕是体能训练日也不至于。但睡醒来,没有疲惫难受的感觉,只是觉得「恢复了」,可以继续下一轮训练。睡得不算舒爽,有梦,有心惊,但醒来并不难受。从夜型到晨型,也没有那么难受。

我需要的不是深夜的时间,而是摆放自己的空间。

我注意到心率的变化:九月十月那会,体能训练的心率最高能去到 180~186 之间,尤其是砸球、开合跳这类动作,停下来会晕的;十一月一直歇着,但一直在走公园,最近半个月的体能干下来,无论是什么项目,心率最高也只维持在 168~172 之间。前几天去医院复诊,做了肝肾、心脏和血的检查,结果是:

肾很好,血没问题,肝的转氨酶略略偏高,心率过慢。

医生问,你是在健身么?那效果挺好。

嗯,而且由于去年的手术,这一年来我都非常注意喝水的事。

那挺好,健身也好,喝水也好,晒太阳也好,继续保持。

今年还有一件出乎意料的事。以往每年秋冬,我身上都会干痒,无论抹什么都没用,止半个小时,还是浑身难受。或许是健身让皮肤的循环状况得到了改善,或许是大量喝水对保持水份的帮助,总之就是,今年直到目前为止,我都没有往年那种浑身干痒的情况出现了。难免有些开心!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热,不辣,不滚烫

记录一下最近几个月观察到的身体上的变化:

一、表皮发热

皮肤表面感觉被一层薄薄的隔热层包裹着,并不觉得「浑身燥热」,也不是「汗流浃背」那种热,没有那种由内而外冒出来的热气的那种感受,而是觉得皮肤表层从外向内有一层薄薄的、微微发热的一层。这个感受大概是七月中下旬开始注意到的,那时候还住在西乡的出租屋里,我一度以为是空调不给力,于是还特意问过公寓管家需不需要找人来检修。那时候已经开始在公寓里健身,于是只当时运动过后的发热来理解。但事实上就算不运动,只要在房间里坐着、站着、躺着,都能感受到这种微微发热。

这种皮肤表面微微发热的感觉,从实际的触感上并没有表现。如果用手按在手臂上,并不觉得皮肤发烫,甚至有点微微发凉,相比之下反而显得手心在发热。感受最明显的是在晚上睡觉的时候,平躺着的时候,可以感觉到全身都被包裹在一层「热壳」之中,一层薄薄的、微微发热的「壳」里面。

这种感受在室内、安静的环境下会比较明显。它并不难受,只是如果我让自己安静下来的话,这种微微发热的包裹感就会非常明显。与之相对应的是,无论是在西乡的房间里还是回来龙岗的家里,我始终觉得空调不够冷,不够力;而同样的环境下,筱烨和小柒都没有觉得不够冷,反而是觉得太冷了,要感冒的那种冷。事实上,他们俩也分别感冒过,我一度觉得我也要中招了,嗓子已经有一些不舒服了,但最终并没有发作,哑了两天就没事了,什么鼻涕、喷嚏、咳嗽、头疼、无力等等症状都没有出现。

就在此刻,我一个人在房间里对着电脑写博客,就能感受到手臂、脸、后脑勺、耳朵和大腿在微微发热。我是很怕热的,但这种持续的微微发热的感受,却并不觉得讨厌。

二、对辣无感

也是最近这两三个月来,我明显感觉自己对辣的敏感度大幅度下降了。

筱烨和妈都是湖北人,她们都是非常能吃辣的人。日常做菜都是辣椒、花椒轮番上的,尤其带上指天椒、樟树港辣椒、小米辣、泡椒这些的时候,是真的有点够呛。以往我们出去吃饭的时候,一些川菜、湘菜吃完,我都是会辣的拉肚子的。我对辣的反应,会很直接在肠胃上表达出来,会打嗝,会拉肚子,会耳朵疼。

但是,最近这段时间以来,我吃什么辣都无感。

倒也不是说像之前新冠无味觉的那种体验,我并没有失去对辣味儿的感受,只是对于她俩都明显觉得辣得受不了的辣,我丝毫不觉得有任何难以接受的。好多次都是她俩试菜已经觉得这菜辣得没法吃了的时候,我大口大口地嚼,只觉得「这不就是改良版广东辣的程度而已」吗?

这个感觉也挺奇怪的,我似乎只有大三大四那会在学校周围四处挑战辣味餐馆的时候才有过这种对辣的钝感。但即便是那将近二十年前,我也是经常被辣得耳朵冒烟和肠胃难受的。最近却完全没有这种感觉,就觉得「嗯,很普通」。

电视屏幕上反射的我们仨:)

当我在戒酒时我在戒什么?

贪嗔痴

自上次立志戒酒以来,已经过去几近半年,总体来说比较成功。记得刚开始和朋友聚会时我宣布开始戒酒,朋友还笑称:一个月后再看看。

对于一个曾饮酒多年的人,难道戒酒后真不想喝酒了吗?这当然不是。事实上,我偶尔还是会想喝酒的。想想那些小酌怡情的场景,怎么能少得了以往的酒?无论是高浓度的辛辣白酒,还是低浓度的清爽啤酒,单是读到诗仙李白的“人生得意需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和诗佛王维的“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不喝点酒简直都对不住古人。

实际上我也破过戒。一回是一好友来广东小聚,实在没有顶住劝酒的劲,喝了一点白酒,晕乎乎、飘飘然。另一次是带学生去徐州参加技能比赛,他们获得了全国一等奖,值得欢庆,破例小酌。我请他们吃饭时点了店里最贵的比利时修道院啤酒,给他们讲解修道院啤酒的来历,我想让他们知道:世界很精彩,人生可以享受。

除此之外,无论什么场合,我严守戒酒的戒律,所以我说总体比较成功。那么这么长时间的戒酒到底给我带来了哪些感受呢?

保持健康。酒精对人身体健康之毒害不用多讲,科学研究说,最安全的酒量含量是零。戒酒后,不再有头晕,不再有酒后第二天找不回元气的感觉。持续戒酒相当于持续保持身体健康免受酒精的损害。

更加安全。不管去哪里聚会,因为不喝酒,我再也不用请代驾,多晚都能自己开车回来,永远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还能把同行喝醉的朋友带回来,做一个放心好司机。虽然我以前也没有酒驾,戒酒后更与这些事情没有任何可能了,开车也就更加安全了。唯一不好的是,不能照顾代驾们的生意了。

时刻清醒。不喝酒的日子里,再也没有醉酒的片刻,整个人永远保持清醒状态,这也提醒自己时刻保持清醒。我曾在饭局上见到中年男人们酒足饭饱后,声调变高、吹牛上天、胡言乱语、痛骂世界不公,最后在出租车里趴在车窗外吐了一地。

反省自我。我开始回想以前的自己,醉酒后不也是这个狼狈样子吗?我开始质疑这样还谈得上是高质量的聚会吗?每当这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时候,我就有一种错觉,大概就像修行人所说的头顶放光明的境界,我感觉自己像身处一个清静的世界,大概离智慧更近了。

所以当我在戒酒的时候,我在戒什么?我其实是在戒自己心中的“贪、嗔、痴”:过度追求物质享受、负面情绪的爆发以及智慧和认知的缺失。人到中年,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大概没有什么值得挑战的事情了,因此愿意挑战戒掉心中的“贪嗔痴”,就从戒酒开始。

因此,每当朋友说我戒酒会没有朋友的时候,我心中默默回复:那就没有朋友吧。每当朋友说我戒酒有点清高的时候,我心中默默回复:那就清高吧。在酒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我更愿意待在我的世界里。

下一步该戒什么?

你的第一次手术:忽视多年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亲爱的苏:

别来无恙?你现在是哪一年?我真希望,后来你再没遇到我。

为了防止你忘记,我要把前些天发生的事完整记录下来,好让这「人生第一次」在你的脑海中始终清晰和深刻,时时鞭策和警示。因为实在拖太久了,才会让事情发展到那么糟糕的状况之中,如果你忘记了这一次的教训,下次见面,我也许会和死神一同来访。

「已经中重度积水了,再晚点来,肾功能就没有了。」

这是那晚医生说的话,你还记得的吧?

起|空心的肌肉酸痛

上周六的上午,你如往常一样骑自行车去公司。但在路上,你感觉到,随着每一次踩下链条踏板,体内都有一条肌肉在紧张。这条肌肉不在表层,它覆盖在至少两层腹部肌肉之下,从大腿根部连接到肋骨下缘,似乎是一条深层的长条型肌肉。你就这样忍着这种隐隐约约地不舒服,到了平常都会停留一会儿的 Coffee Vendor 中转休息片刻。喝过一杯手冲之后,回到公司,开始在不同的位置上穿梭、讨论,然后是一个接一个的会。你中途在位置上躺了半个小时,但那条肌肉既然在隐隐做疼。

某一刻,你忽然想到,既然是肌肉酸痛,那么应该科学拉伸一下就可以了。于是在网上搜了一些视频,找了走廊上一块没人的地儿,开始拉伸。方法有效,你感到有所缓解,然后接着回到讨论和会议之中。后来又开始疼,你就又跑出来拉伸一会,缓解之后再继续开会。

直到你觉得疼痛受不了,决定提前十五分钟下班。

因为第二天是周日,你昨天刚给小柒发过语音消息,说争取早点下班回去陪他。于是,你打开手机,发了一条回家的消息,半疲惫半兴奋地往回走了。

地铁上你没有座位,但你觉得一个男的也不好意思开口跟人说身体不舒服,就那么强忍着越来越严重的疼痛,握紧不锈钢立柱,站着。随着列车的摇摇晃晃,你觉得下腹的疼痛感越来越明显,「那根肌肉的抽筋」越来越强烈。然而,你在列车里又不能做拉伸运动。你的额头开始冒冷汗,右手边的一位女士发现了你的不适,站起来把位置让给了你。你这才蜷成了一个虾球,坐完了最后六七个站。

可即便如此,你还是下了地铁后步行去与筱烨、小柒汇合了。你和他们一起吃完九毛九,一边说着今天腹部的「肌肉酸疼」一边在餐厅的角落里做一些拉伸,试图缓解。但你记得的吧,这种疼痛一直持续到家里,也没有丝毫减弱,你越来越难受了。

于是你根据筱烨的建议,拿出筋膜球,开始在地上滚。

筋膜球顶着背的时候呢,是舒缓一点,但一站起来走进屋里,一弯腰,就感觉左边的身体空了一大块圆形的空间,无论如何都使不出力来。仿佛掉了链子的自行车,怎么踩都转不动,身体忽然变得不受控地倒下,双手下意识地伸出,撑住身体。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对吧?

去年年底新冠疫情管制开放后的第一波感染,你当时的感觉和这个一模一样!六月份复阳的时候,你还做了一张图来记录当时身上肌肉酸疼的部位。你当时的感觉,和这两次新冠时的感受非常相似,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一致。

于是你拿出了筋膜枪,开始突突突。

可筋膜枪一碰你的后背,那酸疼瞬间放大成了一颗埋在身体里的柠檬,被暴打捶烂的柠檬在身后瞬间蔓延开,你立刻本能地拿开了筋膜枪,不想再碰一下。你心想:这也太酸爽了!这些酸疼也越来越疼,你慢慢注意不到酸的部份,只剩疼了。你疼得满地打滚,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满地打滚,不仅滚来滚去,还在地上阴暗爬行,无论怎么扶着腰、抵着肚子也不能缓解丝毫片刻。疼,就是纯粹的疼,在体内深处。

筱烨提议去医院,你说好,你已经受不了了。

急诊的护士过来看了一眼,先问:以前有得过结石么?你说,有,但现在是肌肉酸痛。

等到终于可以见医生时,他问:以前有过结石么?你说,有,但没说后半句。因为你也没那么确信这只是肌肉酸痛了。医生又问,这次跟以前感觉一样吗?你说,不,不一样,以前是刺痛感,这次是肌肉酸痛的感觉。随后他让你躺下,按了按肚子,你说不疼,再让你坐起来敲了敲后背,敲右边时啥事没有,一敲左边就疼得不行。那种空了一块的感觉,瞬间覆盖了半边身体。

「就是结石嘛,去拍个片吧。」

医生很轻松地说了句,仿佛喝了口水。

你很久没打屁股针了,拍片前先打了两针,还头一次用了从肛门塞进去的止疼药。你感觉身上的疼痛在慢慢地变淡,你对那一条「抽筋的肌肉」的感觉逐渐消失了。但你依然需要一纸明确的判决书,一次点头落地。

等待的走廊里很冷,但似乎只有我一个人在冷。平时怕冷的筱烨都觉得医院空调开得不够,你却需要缩起来,等待 CT 室打开门。以前在嘉兰图时,你设计过一台移动式的 CT 机,但自己躺进这种完整尺寸的 CT 里头,却还是第一次。我知道,你不是害怕,但你从那一刻起,心中已经有了一种清晰的感觉:

「我忽略自己很多年了。」

你受不了走廊的冷,就和筱烨走到门诊外的长椅上坐着,等待判决书。

「石头不大,但是正好堵住这个位置了,导致积水挺严重的,已经中重度积水了,再晚点来,肾功能就没有了。你这个情况多久了?」

听到明确的判决后,心里反而舒坦了。

脑海里开始不断浮现出一些可能是前兆的画面:前两个月,你注意到自己尿里的泡泡比以前多,因为很快就消失了,你确定不是蛋白尿,也就没在意;两次新冠感染时,因为肌肉酸痛是全身多处的,因此掩盖了结石引起的痛感,你以为它们都是一样的症状和原因;结石引起的左边身体空洞酸胀感,你一直以为是缺乏锻炼和平时骑自行车引起的肌肉拉伤。

「超声和吃药对这种情况是没办法的,只能住院做手术了。你们明天白天过来找门诊的医生办一下住院吧,片子拍过了直接给他看就行。明天术前检查,后天手术,再观察一天没啥事的话就可以出院了。」

这是你人生中的两个第一次:

第一次住院,和第一次手术。

承|非洲草原上的小马不是为了竞赛而生的

周日下午,筱烨陪你到医院办理入院。

当病情确定后,心情反而轻松了不少。换好病号服,两人溜达到住院部三楼的 711 买了车仔面套餐,聊着天吃着面,看着天一点点黑下来。然后筱烨回家去照顾小柒,你回到九楼继续到处溜达。你原本带了一本《夜航西飞》过去,准备借着住院的机会,把它看完。但你那会完全坐不住,在床上躺一会,就得起来在楼里四处走走。直到有位护士过来,告诉你,明天早上七点五十要去做术前检查。她给了你两种造型的尿液收集管,一根是急诊时用的手指大小的管,一个是化妆品小样般矮胖的小圆柱。

此时,你隔壁床 26 号的人还没来,护士托你跟 TA 交待一声。临近十二点时,你打算睡了,她才进来。你递了话才躺下。

你原本定了七点半的闹钟,但你六点就醒了。

你喝了护士给的怪味儿营养液,在床上等到七点二十,一个短发的阿姨进来跟你们俩说:走!于是你和 26 号床一起跟着阿姨穿过陌生的医院走廊,你感觉这里像个迷宫,稍不留神就会迷路,所以你不断观察,尽可能记住每个路口的特征。走到心电图室时,阿姨叫你们在这里等医生上班。我忽然想起早上接的尿,就问,那两瓶东西放在哪里?这阿姨才说,你得自己拿到公共卫生间洗手台旁边的半透明箱子里的架子上,你赶紧回去放好,这样一会你拍 CT 的时候尿检报告也就出来了。

于是,你不得不自己往回走,走进迷宫里,凭借着刚刚记住的、还算新鲜的记忆,摸回了住院部九楼的病房里。你心想,幸好刚才记住了。放好尿样后,你赶紧赶回心电图室,生怕让同为病人的 26 号等太久,因为你的单子在她的手上。但你们在门外从七点半一直等到八点十分,期间看着医生们青春靓丽地走过来,换上白袍子,再出来进去若干趟,手里一会拿个杯子,一会抱着个篮子,下一波病人也陆陆续续来到叫号机器前扫码。

你是第一个,终于喊你了。

你躺下,医生让你卷起衣服和裤腿,她把一些夹子夹在你的脚踝和手上,把另一些贴片贴在胸口上,和你爸爸过世时,医生过来确认死亡时地操作,一模一样。

「可以了,下来吧。」

你和 26 号一起往回走,她走路很干脆,没一丝犹豫。她说往这边走,你疑惑了一句,你怎那么熟练?她没说话,但留下了一个苦笑。术后医生来巡房时,问到是否有过手术史,听到她说三月份做过一次人流。我那时想,一个医生、护士或者护工如果有志于文学的话,他们一定能写出非常优秀的作品。

下午没有检查,也没有任何安排,你拿出书,准备找个安静的地方。可是你在住院楼里上上下下走了几趟,也没有找到一个安静的角落,一个能看书的角落。你只好回到 25 号床,这里确实是整个医院最安静的地方了,尽管你心中并不认可。电话的声音、抖音的声音、电视机的声音、来来往往的护工和她们手里小推车的声音,以及窗外工地的声音,它们共同形成了一种还不足以称之为白噪音的噪音,你觉得难以安静下来。

最后你戴上 AirPods Pro,在降噪模式中,读完了小马赛跑的那一章。

只有悉心照料小马的作者,才知道它的能力以及安全范围,也只有真正爱马的人,才会让小马在胜利后,不再参加未来的一切比赛。她熟悉马的一切,也熟悉人心。你忽然想起,你原来打算把这本书中的一些内容摘取出来,放到三月份上海的 vlog 里的,现在,这些故事都串联在一起了,拍照和拍照的人、夜航西飞、爸爸的离去,以及你的手术,它们都是同一个故事,你想用诗歌把它们串联起来。

下午,筱烨过来看你,你说,你有一点害怕。

你上网查过手术的原理和做法,毋庸置疑,这当然是非常成熟的技术。但你依然觉得担心和害怕,因为这将是你第一次躺在手术台上。你开始想象那样的画面:裤子脱光,岔开腿,高高架起,医生在你没有知觉的地方熟练操作,你大脑清醒,等待着手术结束。你并不是因为觉得羞耻或者别的某个具体的原因而感到不安,你就是在忐忑,在为即将到来的第一次躺在手术台上接受手术这件事本身,感到不安和焦虑。

然后,你们聊到了你的母亲。因为她要过来和你们一起度过这个中秋国庆假期,让你感到很焦虑。这个从小到大都缺席的人,你对她即无爱也无恨,她是一个在你开始学《世上只有妈妈好》之前就已经化成一个代号的「叫做妈妈」的人。过去你尚可不断给自己洗脑,以此对抗在同龄人中你客观上「没有母亲照料」所导致的各种困境,可当你自己成为了父亲后,你才发现自己的父母那对你稀薄的情感。你没有长成一个反社会人格的恶鬼,是万幸,也是你三十来年尽力克己所修来的果,当然会很难不为此感到焦躁。

但筱烨也到点要回家照顾小柒了,你得自己面对术前的黑夜。

转|在大树房间里不存在任何羞耻

术前的夜并不只有等待。

你从下午五点多开始发烧,从 38.2 到 38.4 一路慢慢烧到 38.7 度。你一方面担心发烧会导致手术不能如期,另一方面又担心不能在母亲到家前出院,会节外生枝。你心中并不希望她来医院看你。可护士们觉得温度不算高,不需要进一步处理,只是说「多喝水」以及会告知医生。负责我们的夏业良医生一直在五楼做手术,你一整天都没见到他。当时你想,无论如何请明天一定要顺利完成手术,不要往后拖。你并不想术后躺在床上看见她。

下午两点多,护士把你们明天要做手术的人喊到护士台去,宣讲一些注意事项,以及陪护需要准备的东西。你拍下来,发给筱烨,等她送完小柒上学后过来。

你看不进书,开始上网搜手术视频。

你还不知道明天要进行的是硬管手术还是软管手术,但手术的原理和流程是差不多的:

麻醉师会先把你放倒,当你的下半身没有知觉后,医生会将一条细细长长的管子从你的尿道口插进去,顺着尿道进入膀胱,再由患侧的输尿管口进入输尿管内。管子前方有摄像头,它会一直沿着身体的自然腔道一直往上摸索,找到结石所在的位置,此时医生会插入钬激光的管子,用「枪口」对准结石一通输出,piapiapia 地击碎它,最后让碎沙顺着输尿管落入到膀胱,再全部吸出来。

了解可以缓解焦虑,确实如此。

但理性上缓解的担忧,在情绪上并不起作用。

你只是想要一点温柔的情绪来抚慰,只是猫咪舔毛般的安抚。

你还在发着烧,一直稳定在 39 度之内,没有鼻涕、咳嗽、咽嗓疼痛,也不头晕头疼恶心想吐,就只是发烧。护士觉得没什么问题,直到晚上十点半左右,夏医生才出现,把你和 26 床 31 床喊过去,给你们讲解手术的原理和流程。他说的和你自己查的,完全一样,唯一的区别是,你不知道自己明天要做哪种镜,而夏医生直接回复:是做硬镜。

但有一个不明确的信息:发烧的原因。

夏医生担心,是结石引起的炎症和脓。假如是脓,就怕有感染,那就会有生命危险,所以明天无论如何都要给我做手术,先把脓吸出来再处理结石。你其实没担心,觉得应该只是普通的感冒,但你没有预料到,哪怕只是普通感冒,这个烧,也将让你的手术体验非常难受,非常难熬。后来你在手术台上,一边后悔一边期待地熬完了那一个半小时。

下午护士宣讲时说,如果术前紧张睡不着,可以找她们申请安眠药;夏医生也说,如果实在睡不着,可以吃安眠药睡,要保证睡好。你心中犹豫了好几次。

担心睡不着,又担心醒太晚。

你前一夜就没睡好,有灯光原因,也有不断起夜的影响,而且一直做梦,睡不踏实。

你翻开《夜航西飞》,翻了翻小马赛跑章节。你没有看,你只是翻弄着书页,回忆着作者描述的故事,想象了一下小马最后冲击的样子,想到它受伤的脚踝和人们的掌声。合上书,盖好被子,你很快就睡着了。

六点十几分,你被叫醒,带你拍 CT 的阿姨给了你一包营养液。

你喝下去,然后看着 26 床被叫走,她是今天第一台手术。你合计了一下,跟筱烨说:

「我可能是十二点半进去。」

等待总是漫长,你依然烧着,没盼来手术通知,却等来了一瓶头孢。你问护士,这个针在手术前能打完么?她说,打不完,到时挂着做手术。虽不至于心中一惊,但听到这么说,还是不免多了一点紧张。

十二点半,一个新手女护士来喊我下楼。

为什么我会知道她是新手呢?一是她带我们和筱烨下楼时,忘了拿 CT 片子;二是她拿了住院部护士给的针水,带进了手术预备间,被中台护士说不可以这样操作,讲了半天责任划分之后又喊她回去换了。但在等待和手术期间,我才意识到,原来手术工作区域内,女性的比例是如此之高的!你之前也没想过这件事吧?

除了给我做手术的两位医生,是男性,其余四五人全都是女性;在各个房间里穿行的护士们,也几乎全都是女性,我只见过一个高个子的男护士。

因为不能戴眼镜,我看不清周围的东西,因此不知道在预备间等了多久。凭感觉的话,大概有半个小时多点。当你被护士带进手术室时,眼前的景象还是和想象中不太一样的。

那是一个绿色的房间。

一棵巨大的树从天花板上破顶而出,它白色的树根粗壮有力,厚实的树根一根根张开,盘踞在一张铺着绿色床单的、平整的金属架子床上。你看过一些跟手术相关的画面,也设计过一些医疗器械,但这个巨大、结实的纯白结构直接展现在你的眼前时,你还是受到了一点震撼。你看着周围的各种设备,有些围绕在床周围,有些散落在房间的四个角落,有些挂着各种管子和线缆,有些正发出节奏清晰的声音。你开始用看不清的眼睛拼命观察、思考:

医疗设备被设计成这样,是有这些原因的啊。

你头一次作为病患,切身地去理解那些设计。

你躺了一小会,麻醉师进来了。她让你侧过身去,在你腰椎中部摸了一下,告诉你,要开始,放松一下。你感觉到她前后扎了两针,可能还不到一分钟时间,你先是感觉从腹部开始的一整个横截面都暖暖的,紧接着,这股暖流从肚子向腹股沟、向大腿蔓延开去,几秒钟之内,你的整个下半身都泡在一股暖意中。

然后,你就感觉不到自己有下半身了。

那感觉很奇妙,你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肺的扩张,能活动自己的手指,转动自己的头,看到身边走来走去的护士们,但从腹部以下开始,你感受不到它们存在。它们既不像黑洞一样不可见、不可知,你的大脑依然是相信它们就在那里的,但又仿佛肚子中间横隔着一个时空的帘帐,帐的后面是一片「虚空」。

护士们叫我往下挪动一些身子,但我已经不能动了。

我看着她们拖着我的两条腿,一起喊一起用力,我唯一能感觉到的,是我头上的手术帽掉了。她们脱下我的裤子,把我的右腿放在架子上,整理下角度,再把左腿放在另一个架子上。虽然我看不清,但我大体上知道,我当时的姿势,和孕妇生产的姿势是类似的。

你是平躺着,全裸着下身,举高并岔开双腿的。

但你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羞耻。

医生、护士、病患,在这个空间里,你只能感受到「问题」和「方案」。性别不是一种凝视关系下的身份,是执行方案过程的所面对的「客观结构」。我甚至想灵魂出窍,亲眼从天花板上看看这个房间里发生的事,看看医生如何探入你的自然管道内,找到并击碎它,看看护士们在旁边究竟在忙着什么,看看你是如何不停地打寒颤,看看你的生命体征与那些仪器设备上显示的数字与图像之间的关系。我只想研究,你是如何被处理的。

事实上,整个手术过程里,我也几乎只能感受到无尽的寒颤。

非常无聊又漫长的、难熬的、因发烧引起的寒颤。

当医生和护士开始往我身上覆盖一层又一层、或绿或白的布料开始,我的上半身就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抖。我和站在我右手边那个身高至少一米七五、但声音酥甜的护士说,我在发抖。她说,因为你在发烧啊~这个抖,不是那种穿着短袖站在医院走廊上的抖。我一边发抖一边回忆,此前的人生里我大概没有这样抖过。即便是两次新冠期间,或者其他得了流感的时候,畏寒也只是处于「怕冷」的状态,却从来没有这样,由内而外的,浑身上下所有能够使得上劲儿的肌肉都在参与的,如同绷紧的鼓皮正在被快节奏地击打着的,连续且高频的用力抽动。

这种肌肉活动从胸腔开始,我仿佛能感受到每一根横向的肋间肌,它们如同被绷紧的一大把并排的琴弦,在以某种鼓点为节奏,有力地牵动着我颈部和上臂的其他肌肉。它们一起在和某个不可遏制的节奏共振,把我整个人震得无法动弹。术中夏医生从后面过来问你,抖得厉害吗?你无法开口,只能点点头。

你还记得这种感觉吗?

你的手是自由,你的头是自由的,你的上半身其实是可以动的,但在这股不停的抖动之中,你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这持续不断的鼓点持续了整场手术,也是你在这场手术当中最强烈的感受。你也忽然理解了,为什么你从进入手术室开始,一直到术中术后,都有一台机器在发出富有规律的「滴滴」声。

因为你依靠这个声音,有意识地深呼吸,几次三番成功抑制了那股强烈的抖动。

你通过深呼吸来让我尽可能地镇定下来,让我可以有哪怕三到五秒不被寒颤支配,可以让我的肌肉有片刻休息。你以往只是通过调整呼吸来提神醒脑,但借助呼吸法,让自己从生理反应中平复片刻,这是头一次。

寒颤虽然煎熬,但你是清醒的,所以你可以听到医生和护士们在聊些什么,借此分散些许注意力:

「做好一场手术简单,写好一份报告难啊!」

「我还没吃午饭,做完这一个才能吃。」

「这个手术叫什么名字啊?你过来写一下嘛~」

「那谁的老公是某某吗?还是那个谁谁谁?」

「你看,其实输尿管没那么脆弱,可以这样操作。」

「唉,一瞄准病人就抖,打不中啊。」

「这也没脓啊。你家里人感冒了么?」

你说有,我太太也感冒了。那难怪了!

一场手术,就这么聊着聊着做完了。最后统计一下,出血两毫升,再喊你看一眼屏幕里已经碎成末的渣渣。医生说,你看啊,已经给你打成沙子了,都在这(膀胱)里面了。听着他的声音,转头就对另一个人说,来,把这些都吸出来。

既不像做梦,也不太真实。

寒颤正在消退,但也许是肌肉用力了,你感到呼吸有点累。

护士说,你觉得可以了,咱们就回去。你说等一下,还不行。你大口地呼吸,感受胸腔的肋间肌和肋骨在每一次呼吸之间的起伏与牵拉,感受每一口空气注满肺部再推出来,直到你重新感受到了右手的手指,可以弯曲,可以握拳和松开。

你说,我可以了。

合|屎尿屁都是好东西

你被推出手术室时,看着一条条灯光从头顶滑到脚底,心想:

电影里的这种镜头,是把摄影机绑在床上拍的吧?

你为自己的这个念头感到欣慰,因为它意味着你头脑清醒的同时,具备了一些幽默感和置身事外的娱乐精神。然后,你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感觉怎么样?」

「你一直在这里等着啊?」

「是啊。」

那一刻,你从情绪上理解了为什么说一个人做手术是顶级孤独了。在你仰头看见筱烨时,你觉得自己「回来了」,看见她,你才确信自己回到了人间,回到了人类社会,回到了现世。

你被放回床上,被整理好腿脚,被盖好两床被子。

你觉得不太对劲,为什么都回到病房了,还把我的脚架那么高呢?你把注意力集中到腿上,想挪一挪,可是被架起来的腿丝毫不动。你努力地让上半身立起来一些,这才发现,两条腿是平放在床上的,整个人都是平放的。腿悬空架起的感受,是从手术台上下来的错觉。

然后你开始听到护士跟筱烨说,要时不时检查一下尿袋,多了就要及时倒掉,免得倒流回膀胱。这时,你才知道身上正插着尿管。可是,你感受不到。只听见搬运你的护士对筱烨说,他现在麻药还没过,还感觉不到疼。无法动弹的你,直到两个多小时后,才努力侧身瞥见了一眼那个尿袋。

这东西是怎么插在我身上的?

你只对这个感兴趣。

周围的帘子都挡着,你趁着身边没人的空档,揭开被子和裤子,想看看这跟橡皮管到底是以一种怎样的结构安装在自己阴茎上的。你有点不能理解眼前看到的画面:一根黄色的足足有小拇指的三分之二直径的软管,从你的尿道口处延伸出来,它与阴茎结合的部份正在被包皮包裹着。正处于麻醉消退过程中的你,能感觉到,即便是在麻药没完全过的情况,你的手但凡碰一下自己的阴茎,都有一种非常别扭的疼痛和异物感。

「这绝对是有一整根东西插在我的尿道里!」

前两天,因为所有人都在叮嘱你多喝水,所以你上厕所的频率比平时高不少。于是,你形成了一个多跑厕所的行为模式。可是手术后你动不了,也还没从勤跑厕所的模式中转变过来,就总是处于一种「我要下床上厕所但不能下床」的轻微的焦虑之中。然而,经过两个小时的观察,你发现,你根本没有任何尿意。

因为所有的尿都从导尿管流到尿袋里了。

你顿时觉得:「这个发明太伟大了!」

正想着,你忽然感觉小腹里有一股拳头大小的气体在移动。它慢慢地穿过你的腹腔,来到了直肠附近。你想起昨天灌过肠了,也没再吃过别的东西,一直是挂着葡萄糖维持活动的能量。于是,你放心地让它出来了。

你忽然理解了,什么叫做通畅。

这也是四五点,中医科的医生来巡房辅助你复健时,问的第一个问题:放屁了么?

这个屁放完之后,你开始渐渐重新获得自己对于下半身的控制权。

你开始感觉到自己的腿和脚趾。虽然你还不能动,但你已经不会觉得它们被架在架子上了,也能感觉到脚趾可以尝试活动了。回到病房的时间大约是两点出头,到了大概四五点钟时,你终于重新获得了自己对两个大脚趾的控制权,它们俩可以前后摆动了。

「啊,陌生的天花板。」

这是你逐渐重获控制权时,脑海里闪过的一句熟悉的台词。

你并不是觉得自己像碇真嗣,虽然你也确实有点像碇真嗣,但「陌生的天花板」对于你来说,是一个熟悉的东西。这个梗,让你在那一刻获得了一些情绪上的安抚,使你在这个「陌生」当中得到了充分的「平和」与「舒展」。

但舒展的只是情绪,话还是说不出来的。

前一天尚且可以跟筱烨海聊一通,术后这七八个小时里,可就没声了。她在旁边陪着,虽然说忙工作,但就算她跟你说点什么,你也是出不来什么气,只能点头摇头,挤出几个「好」「行」来。

话最多的一阵,是中医科的两个医生来扎针的时候,听筱烨跟他们聊了一些育儿和养生的话题。你回答了几个问题,说了几句。有几年,你是非常抗拒中医的,没有可复制可证伪的科学方法论,全是经验医学,不同人看出来的东西都不一样,随机性太高,江湖骗子也多。但说起来也是诸多巧合,在前有国民党的老中医控制住了筱烨妈妈的红斑狼疮,后来是朋友的中医母亲给筱烨调气血备孕,后来经过几年营养学育儿,发现这套方法不适合小柒之后,改用中医育儿的理论来带,再到最近我和筱烨开始学习站桩和练气,你不得不承认,中医确实是有用的。作为广东人从小就时不时会接触到一些中医的东西,随着这些年练习冥想、内观,不知不觉间把不同门类的知识串在一起后,竟然也渐渐能够闭环的认知体系了。

约莫九点半,你可以下床了。

你提着尿袋去问护士:「这个东西什么时候可以拔掉?」意思是,你看,我可以下床了,不需要这个了。护士说等明天吧,早上医生查完房就给你拔了。你心想,嚯,那也就是说我今晚喝水不用担心起夜的问题了。

但不用起夜并不能换来安睡。

因为我们没有租到折叠床,筱烨今晚又得在旁陪护,所以我们只能两人挤在一张病床上。你知道病床有多窄,睡两个人,是没法翻身的。但你并没有因此不满,真正让你睡不踏实的事是,你竟然勃起了。

你也很困惑。你既没有梦见什么,也没有看见什么或者碰到什么,但它就不知为何地抬起头来了。但又因为插着导尿管,勃起有疼痛感,于是它就一直处于一种将起未起的状态。可是因为床太小,你的可活动范围既受空间限制,也受导尿管的牵制,于是乎,你只能像对待冥想时脑海中飞过的诸多思绪一般,对其视若无睹、置之不理。除了等待它消下去,你什么也做不了。

在第二天中午拔管之前,你一共勃起了四到五次。

即便是早上被推去做 CT 的路上,坐在轮椅里时,它也是一副想挺未挺的姿态,在裤子里摇摇晃晃。因此,我如果从床上或轮椅上下来,想自己走几步,就会感觉到强烈的异物感,以及由此带来的疼痛。

好不容易等到护士来拔管,又是一次煎熬。

这并非因为自己的阴茎直接暴露在女性护士面前,和拔管时的痛苦相比,这点羞耻心完全没有展现的机会。因为术后一直行动不便,加上之前在书中不停发抖导致体能的消耗,一直到拔管之前,你都没有精力去搜一下相关的资讯。护士脱下了你的裤子,戴上手套,说:

「来,深呼吸」

你还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就看到她拿起了你的阴茎,不停地用沾了碘酒的棉签擦拭龟头以及尿道口,里头的异物感在她的手里愈发强烈,非常难受。

她用一根针管,从导尿管里抽出一团看上去非常清澈的水。你确信那不是膀胱里的尿液,它非常清澈,仿佛不属于泌尿系统。然后,她开始往外抽出这根三分之二小拇指粗的管子。你感到一阵诡异的疼痛。正当你试图通过深呼吸来缓和疼痛时,就看到整个管子从尿道口里被抽了出来,前端还带着一个圆圆的泡。一个呼吸还没完成,这根导尿管就完全被抽离了。

等一下,她取干净了么?

护士走后,你回忆着她取出来的东西,又看了看早上刚拍完的 CT 片子,满心疑问:这不是还有一根长长的管子,从膀胱一直连到肾脏么?她刚才取出来了么?好像没有那么长啊?

带着疑问,你开始了新的学习:了解导尿管的工作机制与输尿管支架。

导尿管的前端有一个用于注水的球囊,当导尿管插入到膀胱后,向球囊内注入生理盐水,就可以使球囊膨胀,堵住尿道,避免尿液从尿道流出,再通过液面相平的物理原理将膀胱内的尿液导出到尿袋中。这样就可以实现无需自主意识控制的排尿。

拔尿管也很简单,只要先抽出球囊里的生理盐水,再拔出即可。

但为什么你会觉得那么疼呢?因为球囊被撑开后,表面积会被撑大,因此收缩后会在对应位置形成一些褶皱。这些褶皱在抽出时,会刮蹭到神经丰富且敏感的尿道。

至于输尿管支架,是结石手术后为了避免输尿管狭窄等状况的发生,确保尿液可以被顺利从肾脏导向膀胱,并辅助碎石渣渣排除,而放置的。

出院之前我特意替你询问过夏医生,他说这根支架至少要在体内放置三到四周,到时打电话回来找他取出。期间不能激烈运动。我问怎样算剧烈?跑步算吗?他说跑步肯定不行的。那平时骑单车上下班可以么?不行,最好骑电动车,而且不要走那些颠簸路段,得平稳一点。

虽然是一根软管支架,但那么长一根东西安置在体内,完全没有不适也是不现实的。

出院这些天以来,你时不时会觉得腰酸、尿频,尤其是一些弯腰取物的时候,你会感觉到左侧的腰背里有一点指不清方位的酸软感。虽然资料都说,这些不适感在取出后都会完全消失,但你得带着这根支架去参加下个星期在香港的电子展了。

一想到要以这样的状态出差,多少还是觉得有点「凄凉」的。

总体来说,这次手术很顺利,恢复得也挺好。作为健康晴雨表的屎尿屁,术后一小时内就先放了屁,拔尿管后十分钟内就顺利完成了第一次鸡如刀割的、持续十分钟的排尿,出院当天下午也完成了四天以来的首次排便,可以说相当不错了。

在这个麻烦不断的本命年里,这也算是诸多不顺当中少有的顺畅了。

我已经给你买好了一支 1100ml 的保温杯。

真的是挑了很久,才找到这款容量、长宽比、颜值和性价比都比较合适的款。你这两天是表现得还比较不错,一天喝了两瓶多,但最重要的是养成好习惯。我不想你消耗意志力来坚持,只有好习惯才能救你。

我不想再在医院见到你,请照顾好自己,你不是一个人。

好好活下去,才能工作到八十岁。

—— 来自 2023 年十一假期,术后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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