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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识分子|张宏院士:“资源型科研”正在摧毁中国的科研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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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与年轻科研人员的长期交流中,中国科学院生物物理研究所研究员、中国科学院院士张宏敏锐地捕捉到一种正在悄悄改变科研生态的力量——资源型科研,用资金、人力和规模堆砌成果,用论文换来头衔,再用头衔换来更多资源,形成一个让原创性越来越无处生长的循环。

由此也产生了一个令人不安的现实:在科研投入不断扩大的同时,中国生命科学的原创研究却愈发稀缺。年轻人越来越焦虑、不得不“抱大腿” 争取资源,却越来越难沉下心做研究。资金、人力堆砌出的“资源型科研”蔓延开来,挤压了真正从0到1的探索,也破坏了科研文化的土壤。

CDT 档案卡
标题:张宏院士:“资源型科研”正在摧毁中国的科研文化
作者:知识分子
发表日期:2025.12.16
来源:微信公众号-公众号
主题归类:举国体制
CDS收藏:公民馆
版权说明:该作品版权归原作者所有。中国数字时代仅对原作进行存档,以对抗中国的网络审查。详细版权说明

口述 | 张宏

整理|李想俣

我是普通的研究员,没有官职,只是和年轻人的交往比较多,所以倾听他们的声音也比较多。最近年轻人比较关注的两点,一个是资源型科研对科研生态的破坏,另外一个是考核评价问题。

01

资源型科研正在摧毁我们的科学文化

关于资源型科研,我所讨论的范围限定在生命科学领域,因为不同学科是不一样的。我们可以看到我国这么多年来对科研的投入越来越多,特别是对生命科学的投入越来越多,但真的静下心来去想,中国有多少原创性的发现?

现在0到1的发现极少。中国在1到100这个方面已经做得很好了,所以中国不断有很多CNS文章,我想今年已经有好几百篇了。中国科研是在欣欣向荣,我们从来不应该低估1到100的科研价值,但国家其实需要提倡0到1的原创性发现,因此需要有一个0到1的原创性发现的土壤。这些年来,我们的土壤或者科学文化却越来越不利于原创性发现。

去查中国的文章,有多少是资源堆积起来的?我说的资源指的是资金、人力。有的文章动辄花上几千万甚至上亿,这种文章的发表,就是靠钱累积起来,靠人力堆积起来。我不否定这些东西可能有一定的价值,但中国现阶段毕竟还是发展中国家,花这么多钱去产出这些文章的性价比很低。

这种资源累积起来的文章,不光浪费了钱,其实也极大地挤压了真正原创性工作的科学土壤、科学文化以及科研经费。这些大项目动辄上亿、上十亿,我不认为现在中国的生命科学已经到了可以一拥而上来做这类事情的阶段。当然,如基因组等大项目给人类做出很大的贡献,是不可否认的。但在中国,很多人的初衷并不是因为某个项目会给生命科学带来革命性的意义。

动辄上亿、上十亿的经费出去以后,没有经历过很严格的科学评价与评估。有些人刚回国不久就能掌控几千万的资金,而有一些在实验室不断进行原创的人,他们的经费又非常有限。而那些靠资金堆起的东西,可以发文章。我问过一些杂志的编辑,他们说,发这些文章是因为杂志喜欢发,但不该拿杂志作为评价标准。他们的话其实说得很有道理。

我国现在的问题正是因为大同行或跨同行的评审难以深刻理解科学发现的意义和影响力。如果仅凭文章,就形成恶性循环了:将资源堆积起来,就可以发好的文章;发了好的文章,就可以拿到很多荣誉;拿到荣誉,就可以获得更多的资源。

这样不光是挤占了年轻人的科研经费,更是促使很多年轻人去模仿这些人的所谓的成功道路。年轻人就会认为自己也需要去找资源、抱大腿,所以现在这几年一直有“抱大腿”这个词。

我是在国外读的博士,离开国内比较久,刚回国的时候,在国内也不认识资深的人,一切都靠自己的奋斗。现在很多年轻人回国以后的观念是不一样的,他们马上知道要去抱谁的大腿、拿到什么项目、参与什么项目以及怎么拿到资金。这种科研文化的改变实际上是很可怕的。因为脚步只要迈得坚实一点,即使慢一点,但每一步都能确保是在往前走。但如果科学文化和土壤有问题,那就是影响一代人甚至几代人的问题。所以我认为,我国的原创性科研文化和科研土壤的培养现在是0到-1。

现在的资源型科研越走越偏。我最近在中国农业大学给学生上课,就举了几个最近获得诺奖的工作。2006年安德鲁·菲尔和克雷格·梅洛因为发现RNA干扰现象获得诺奖,去年维克托·安布罗斯和加里·鲁夫昆因为微小核糖核酸得了诺奖,都是用秀丽线虫为模式动物进行研究,都不是资源型科研。他们的出发点都不是为了发表大文章和拿更多的资金,都是由好奇心驱使或者是对科学的坚持。

我5月份和维克托·安布罗斯聊我国的原创性科研,说到在我国做秀丽线虫很难得到基金的支持,原因就是我国总在关注能产生什么效益?明天是不是能治好一个病?是不是能把产量提高?我们总是期待一种革命性的东西,但没有坚实的土壤和基础,是很难实现的。

技术可以弯道超车,但我不认为科学文化和科学精神可以弯道超车,这一定是要脚踏实地的。1到100很重要,但真正决定我国在科技竞争中能不能胜利的是0到1的原创性科学发现。当我们在关注1到100时,需要有良好的科学土壤、科学精神和科学文化来培育这些从0到1的过程。资源型科研发了一堆文章,但这些文章有多少价值?我不否认一些计划在推动我国科研方面的作用。我只是觉得我国现在不应该提倡很多脱离培养年轻人、脱离追求0到1原创性发现的、纯技术性的生命科学领域的大计划。

资源型科研还有人力上的堆积,实验室越来越大,甚至一个大PI有好几个实验室,总是在比谁的实验室多。我只有一个实验室,尽管我工作很卖力,每天7:20前会到办公室,一直在读文章、在思考,但我仍然感觉现在精力越来越有限,所以实验室在不断缩小,只有20个人左右。

我国这种靠人力、靠资源堆积起来的科研,就是集邮式的科研——发文章,产生了一大堆垃圾性的文章。我国的科研结果以前有些是不可重复的,因为造假或者选择性发表数据;现在是不可能重复,因为要靠投入大量人力和金钱,要测成千上万个组学,分析几万个样本,其他研究者怎么复现?我真不知道这种科研的意义到底在哪里。虽然一直在说不能单以影响因子来评判,但整个体系实际上还是由影响因子及发表杂志等级为主导的。

现在资源型科研的问题越来越大,因为资源型科研的人越来越多。这个错误的导向,使得很多人静不下来。我觉得需要有让年轻人能够踏踏实实地在实验室钻研、原创性探索的氛围和科研文化。现在不少年轻人很明确要资源,很明确走资源型科研这条路。因为年轻人会看到那些有资源的人、发了文章的人,哪怕其中一些文章在几年后被证明是错的,但也得到了很多,这就是一个恶性循环。所以我刚开始说,我国的原创性科学现在是在从0往-1走,而不是从0向1走,科学文化、科学精神和科学土壤的培养没有弯道超车一说。

以前大家好像能够静下来,能够因为对科学本身的追求去做科研。但现在当一个科研工作者看到这么多现象以后,会觉得越来越不公平,很多人是心灰意冷的,这个现象值得关注。资源型科研用金钱和人力累积出来一些集邮式的文章,对整个科学文化、科学评价体系和科学人才起到了负面示范效应。

02

引进一个资深海归科学家,有多少年轻人要勒紧裤腰带?

另一方面,虽然有一些从国外回来的资深科学家对提升我国的科研文化作用非常大,而且带动了很多年轻人。比如北生所、上海有机化学所生物与化学交叉研究中心,这些大家都知道。但还有很多人回来以后拿了非常多的资源,起了相当负面的作用。对于这种现象,很少有人敢出来发声。

国外回来的资深科学家进行资源型科研,会带来越来越严重的问题。国家需要国外回来的资深科学家,需要他们对科学的理解、科学文化的建设和科学人才的培养。但现在不少人回来以后并不是这么做的。他们拿到了很多资源以后,有多少时间在实验室培养年轻人?有些人认为中国钱很多,重复在走资源型科研的路。而且我总觉得他们好像有一个观点,就是自己回来,大学或机构愿意给钱,这是双方的事情,和别人都没有关系。这是典型的精致利己主义的想法。不要忘记,钱是纳税人的钱,科研文化是中国的科研文化,培养年轻人才是中国科学的未来。

中国现在有必要花这么多钱去让这些人回到中国来浪费吗?自己实验室有几十个人,但在实验室是见不到他们的,部分人每天在外面呼风唤雨,占用了年轻人大量资源。这实际上是应该要警觉的,也是很多年轻人都在抱怨的。

这些资深科学家如果不能够洁身自好,不能够促进中国的科学文化和科学土壤的培养,其实是很负面的。我们这些人回国不就是为了建设一个健康的科学文化吗?所以有一次令我特别惊诧的是,我跟一个人说,有一个著名的资深科学家要回国了。她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值得所有人去深思:又有多少年轻人要勒紧裤腰带,没有资金做科研了。

有专家说国内包括中科院在内的一些老单位是武大郎开店,不愿意招比自己强的人。在这一点,我完全不同意这样的说法。因为我们这些老单位没有资源,很多新生单位有资源。而且有些人回来以后要的是几倍于美国的工资,要的是比在美国多得多的资源,但回来产生了什么价值吗?所以这是不能提倡的。

全国需要有一个相对统一的标准和机制,不能是各个机构各行其是,给海外引进的人近乎无穷的资源。这些新单位好像觉得自己有权力、有钱,想给多少都可以,这其实就是一种资源任性。这些有钱又有资源的人一定需要想到这是国家的钱、纳税人的钱,这笔钱花出去要对建设科学文化、对培养年轻人、对促进中国的原创性科学有用,不能背弃这些初衷,不能为了引人而引人。否则会把整个科研生态弄坏。为什么年轻人对国内新兴机构的抱怨越来越多?这些机构需要自我反省,不要永远觉得自己是对的,别人是错的。我相信如果其它科研机构的人知道这些人的工资数目和所获得的资源,是会崩溃的。

我们需要国外回来的资深科学家,但目的还是让他们引领和建立健康的科学文化。这是他们应有的定位,而不是到中国来,浪费资源,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其实很多人到中国来,变成了做资源导向型科研,是因为他们不能够专心在实验室。我想,一个人做的事情和自己提倡的东西是不能相违背的。

这是很多年轻人现在极其关注和极其愤慨的一点。而海归的资深科学家真的需要放下心态,不要觉得自己是来拯救中国科研的,而需要知道怎么做才是对中国科学文化健康发展有益的。不要认为自己回来,单位愿意给这么多钱,这是两个主体之间的事。不是的!他们一定要问自己,这笔钱对中国科学文化的作用是正向的吗?有利于培养年轻人吗?有利于中国进行原创性探索,而不是资源型科研吗?这些问题是需要他们自己反思的,不能无止境地要比美国高几倍的工资。

新兴机构当然需要引进资深科学家,有些资深科学家在中国科研和培养年轻人方面起了表率的作用。但确实有相当一部分的资深科学家不断地换单位、拉资源。这也是资源型科研需要关注的点。我们国家当然需要这批人回来,但回来以后他们一定要知道自己真正的价值在哪里。国家真的没有富到可以让他们随便浪费的地步,事实上,很多年轻PI的科研经费真的很少。

03

我们需要怎样的评价体系?

这些问题的根源就是评价导向问题,因为资源型科研是最容易发文章的,而发好的文章是获取更多资源、获取荣誉的阶梯,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20年前,可以说我国高水平的小同行不够多,但现在我国不存在这个问题。基金委的评审也导致了很多问题,比如杰青的评审,往往是几个领域的人放在一起来进行评审,有植物、生态、信息、细胞和生化等学科。为了做到公平公正,把相关性不大的一些人聚到一起来,这怎么评?很多机构在追求表面的公平公正,实际上是在真正地摧毁公平公正的评价体系。

我们的评价体系不能只看高引用和杂志,一定需要回到小同行的评审,这是解决问题的根本。比如基金委B类基础中心的评审,本来是很好的项目,但把各个学科放在一起,找几十个评委去评。去的时候把手机没收,还不能同时上卫生间,在会场吃饭,评委不能讨论,看起来非常公平公正。但真的公平公正吗?你让我去评价数学、物理,我怎么评价?我觉得需要抛开形式上、表面化的公平公正,回归到同行评审。同行评审可能是有很多问题,这是需要改正的,但要在这个前提下进行改正,而不能把这个核心、这个根给丢了。

04

浮躁的科研文化正在削弱原创的生长环境

对于科研文化,我总是很担忧,真的太浮躁了。这其实是对国家极大的不负责任。因此我认为,要依法惩罚那些骗取国家资源的行为。我去一些地方参加评审,很多项目都是吹出来的,好像是一层层地都套在吹出来的“蓝图”里。很多都是为了数字而数字,为了拿到那笔钱,只能是编数字。其实很多人都知道问题所在,但不知道从何下手进行改革,因为真的是利益盘根错节。

小圈子和小团体在任何地方都会存在,公正的科研评价还是在于能不能坚持科学判断。我们一开始总是在抱怨国内形成的这些小团体、学阀、学霸,我们总希望国外回来的这些资深科学家能够改变这种科学文化,但改变了吗?我认为是形成了更多小团体。

一个新的机构出来,如果不能宽容地接受不同的声音,也会很快被小圈子把持。这也是圈子文化,只不过以前是一个圈子,现在则创造了更多的圈子,而圈子文化本身没有改变。

因为他们并不能客观地评价别人的工作。很多人总是认为本单位以及周围有关系的人做得比别人都好,眼光永远在这个范围内。所以我不认为生命科学领域有多少真正的战略科学家,当眼光不能触及全国、不能触及很远的未来,就不是战略科学家。另外不知道这些人是哪来的自信,觉得自己什么都懂、什么都可以评价。当一个人觉得自己什么都懂、什么都可以评价时,这个人已经离开科学的本质了。生命科学中每一个学科现在分得这么详细,一个人怎么可能什么都懂?

科学工作如果离开了科学评价的本质,都不会成功。我国需要一批敢于坚持科学、敢于说出真话的科学家。但科学和很多领域、行业又不一样,因为真正在做科学的人是在实验室里的,媒体大众是很少知道的。而一天到晚在外面活跃的所谓网红科学家,他们一定是不在科研一线、也不在思考深刻科学问题的,因为他们需要维持网红效应。而这批人对科研文化和科研评价的建立又有巨大的声音,这实在是一个悖论。但问题是这些网红科学家恐怕并不知道大家究竟如何评价他们。很多人总是觉得手上掌控的资源越多,就说明自己在科学上越有权威。要毁掉一个人的初衷非常简单,就是给他资源、给他荣誉,他一定会产生幻觉:慢慢觉得自己很重要,因为这是人性。我见过不少这样的例子了,这些人实在是很可悲的,因为他们听不到真正的声音和真正的评价。

我特别敬重我国老一辈科学家,他们真的是我们学习的榜样。在国家那么贫穷的时候,他们能够舍弃所有,为了国家的利益从事科学研究,把这个当作一种无上的荣誉。而现在很多人不断地攒着自己的个人资源,局限于自己的小圈子,怎么可能成为一个好的科学家?又怎能担当起年轻人的榜样?我国需要一些真的榜样,而不是网红科学家。

最后强调一下,我不是反对大科学项目,而是反对用钱和人力堆起来、为了发文章、没有太大科学价值的科研项目。去追逐表面上的新理论、新体系和新名词,但这实际上是一种自吹自擂的虚假繁荣。这会祸国殃民,会对科技政策的制定者产生错误导向。

也许我的发声不会有影响。但我觉得还是需要有一些声音出来。对我国科学文化的影响最终是由历史做出评价的,而不是由流量来界定的。

疑遭太空碎片撞击,中国神舟二十号飞船推迟返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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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遭太空碎片撞击,中国神舟二十号飞船推迟返航

艾莎, SELAM GEBREKIDAN
神舟二十号载人航天任务的中国航天员今年早些时候在中国西北部的酒泉卫星发射中心参加载人航天任务欢送仪式。
神舟二十号载人航天任务的中国航天员今年早些时候在中国西北部的酒泉卫星发射中心参加载人航天任务欢送仪式。 Andy Wong/Associated Press
中国航天部门周三表示,因航天器疑似受到太空碎片撞击,推迟三名航天员从空间站的返航任务。
中国载人航天工程办公室在声明中称,目前对疑似撞击事件正在进行影响分析及风险评估工作,为保障航天员的健康安全,决定推迟返航任务。
这次任务名为神舟二十号,于4月24日从中国北部戈壁沙漠的酒泉卫星发射中心发射升空,是中国载人航天工程的第35次飞行任务。航天员包括指令长陈冬、航天员陈忠瑞和王杰,已在天宫空间站轨道驻留六个月。他们原计划于周四返回中国北部内蒙古的东风着陆场。
针对神舟二十号遭遇碎片撞击的调查将包括撞击影响评估,以确定是否对航天器系统关键部件造成损坏,从而影响返回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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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入轨卫星的数量增多,太空碎片问题近年来日益突出。卫星发射后,火箭残骸往往会长期滞留轨道。
反卫星试验同样制造了大量太空垃圾。科学家们仍在追踪2007年中国一次反卫星试验产生的碎片,该试验摧毁了一颗气象卫星。
国际宇航科学院的克里斯托夫·邦纳尔表示,科学家和航天机构已对太空中的大型物体进行了妥善分类编目,这让规避碰撞变得更加容易。但太空中还漂浮着大量微小物体,比如微流星体和碎片。
“这些小物体肉眼不可见,却具有致命杀伤力。”邦纳尔说。
邦纳尔指出,一颗直径仅1毫米的物体在太空中也能造成严重破坏,其撞击力相当于地球上时速100公里飞驰的保龄球。据估计,地球轨道上约有1.3亿个此类微小物体。
过去十年间,随着SpaceX的“星链”,以及中国“千帆”、“国网”等大型卫星星座的部署,太空碰撞的概率有所上升。
“我们能看到风险在增加,”中国国家航天局副局长卞志刚表示。
今年9月,卞志刚在悉尼举行的国际宇航大会上透露,中国正在研究“在轨主动清除太空碎片”技术。
中国航天部门去年曾在新闻发布会上回应太空碎片撞击相关问题,表示极端情况下可发射备用应急航天器营救航天员。具体而言,此次可能会向空间站发射无人航天器,接神舟二十号乘组返回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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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于1970年发射了第一颗人造卫星,此后二十年间,其太空探索事业落后于世界,直到20世纪90年代才逐步追赶。
天文学家、太空探索专家乔纳森·麦克道威尔表示,过去几年间,中国航天事业已从世界第四(落后于美国、俄罗斯和欧洲)跃升至紧随美国之后的第二位,拥有了完备的运载火箭体系。
“中国现已进入人类长期驻留太空的时代。”麦克道威尔说,他指的是中国空间站始终有航天员驻留的现状。“对于后来者而言,这是一项令人印象深刻的成就。”
神舟二十号乘组在轨期间完成了多次出舱活动、货物转运、科学实验等任务。
上周,神舟二十一号乘组已乘坐另一艘航天器抵达天宫空间站执行轮换任务,目前两艘飞船均与空间站对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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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是如何在全球核能竞赛中超越美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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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是如何在全球核能竞赛中超越美国的

BRAD PLUMER, HARRY STEVENS
2013年以来建成或在建的核反应堆
2013年以来建成或在建的核反应堆 Source: World Nuclear Association. Images by Planet Labs, Vexcel, Airbus DS via Google. The New York Times
2013年,美国开始建设一代人以来的首批两座核反应堆。原子能时代回来了。果真如此吗?
受工期延误的困扰,它们已成为史上建造成本最昂贵的两座反应堆。核能似乎前途渺茫,至少在美国是这样。
但在同一时期,中国建设了13座类似的反应堆,另外还有33座正在建设中。而且,中国政府的核能雄心是全球性的。
中国正迅速成为世界核能行业的领军者,在建的反应堆数量与其他国家的总数几乎相当。到2030年,中国的核电装机容量预计将超过美国。美国是第一个利用原子裂变发电的国家,但核电站建设已经停滞了数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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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的许多反应堆本质上是仿照美国和法国的设计,但中国成功地克服了工期延误、成本超支等问题,这些问题已经多次阻断了西方国家扩大核能的尝试。
与此同时,中国正在西方迟迟未能取得进展的下一代核技术方面实现了突破。中国也在大力投资核聚变——若能攻克可控难题,这将成为潜力无限的清洁能源。
中国政府的最终目标是成为世界上的核能供应国,跻身美、俄、法、韩等极少数能设计并出口顶级核能技术的国家之列。
浙江三澳核电站1号机组反应堆厂房正在安装穹顶,摄于2022年。
浙江三澳核电站1号机组反应堆厂房正在安装穹顶,摄于2022年。 Visual China Group, via Getty Images
“中国人正在非常、非常迅速地行动,”卡内基和平基金会高级研究员马克·希布斯说,他著有关于中国核能项目的专著。“他们非常热衷于向世界展示其核能发展势不可当。”
随着美中在全球争夺主导地位,能源已成为地缘政治的一个战场。尤其是在特朗普总统的领导下,美国已准备让自己成为石油、天然气和煤炭等化石燃料的首要供应国。相比之下,中国则在光伏板、电池以及新能源车制造领域占据主导地位,将清洁能源视为一个数万亿美元的未来市场。但原子能领域的领导权竞争尚未见分晓。
全球对核能的兴趣正在复苏,尤其是有关气候变化的担忧日益加剧的背景下。这是因为核反应堆不像燃煤和天然气发电厂那样,排放导致全球变暖的温室气体,而且能全天候发电,这与风能和太阳能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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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政府想在2050年之前将美国的核电装机容量翻两番,并开发新一代的反应堆技术,旨在满足国内数据中心电力需求的同时,向海外能源紧缺国家出口技术。美国官员担心,如果中国主导核能出口市场的话,其全球影响力将随之扩张——因为核电站的海外建设将在国家间缔造持续数十年的深度合作关系。
中国已在原子能竞赛中拥有一个明显的优势:它已经掌握了如何快速、低廉建设反应堆的技术。中国现在建设一个反应堆只需五到六年时间,这个速度是西方国家的两倍。
据《自然》杂志最近发表的数据,美国的核电成本在20世纪60年代后飙升,而中国的核电成本已在21世纪的头十年下降了一半,并已稳定下来。(美国本世纪只在佐治亚州韦恩斯伯勒的沃格特尔核电站建设了两座反应堆,总共耗时11年,耗资350亿美元。)
核反应堆建设成本随时间的变化图。注:各反应堆按其投入(或预计投入)商业运营的年份排列。图表显示基础成本,不包括利息支出。趋势线显示的是线性回归斜率。资料来源:刘尚炜等人2025发表的文章。
核反应堆建设成本随时间的变化图。注:各反应堆按其投入(或预计投入)商业运营的年份排列。图表显示基础成本,不包括利息支出。趋势线显示的是线性回归斜率。资料来源:刘尚炜等人2025发表的文章。
“我第一次得到这些数据时,看到中国的核电成本呈下降趋势,感到十分惊讶,”该论文的第一作者、哈佛大学肯尼迪学院研究员刘尚炜说。
刘尚炜指出,中国如何能在核能领域做得这么好,美国是否能迎头赶上,这是关键的问题。
中国是怎样掌握核电技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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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核电站堪称地球上最复杂的建造工程之一。
反应堆压力容器(原子裂变在其中发生)的制造需要15厘米厚的特种钢材,需要在几十年里经受住连续不断的辐射轰击。然后,反应堆容器被安放在一个巨大的安全壳厂房里,厂房穹顶通常高达三层楼,直径超过美国国会大厦的穹顶,厂房穹顶采用钢筋混凝土结构,以防止发生泄漏事故。核电站使用的总长几千公里的管道和布线必须达到严格的安全标准。
为这些耗资数十亿美元的项目融资异常困难。即使是微小的项目延误,例如需要在施工期间修改某个组成部分,也能导致借贷成本飙升。
经过长期发展,中国已攻克了这一复杂流程。
江苏田湾核电站输电塔正在建设中,摄于2023年。
江苏田湾核电站输电塔正在建设中,摄于2023年。 Shi Jun/Visual China Group, via Getty Images
首先是有政府的大力支持。三个国有的核电集团用政府支持的低息贷款建设新反应堆,这一点至关重要,因为融资成本能占到造价的三分之一。中国政府还要求电网运营商以优惠价格收购核电。(目前尚不清楚中国核电站的盈利状况,但政策制定者们已开始减少补贴,推动核电站实现经济竞争力。)
同样重要的是,中国的核电公司仅建造少数几种基于美国和法国设计的反应堆型号,并进行重复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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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使得建设商能完善施工流程,这“对实现高效规模化至关重要”,支持核能的研究机构——突破研究所的能源创新分析师江悦(音)说。“这意味着可以简化审批程序并优化供应链。”
中国政府制定了明确的核电扩张国家目标,这使得企业能放心地投资国内工厂建设和专业化工程技术团队。在上海附近一个庞大的综合体里,巨大的反应堆压力容器正被持续锻造出来,一旦新的项目建设需要,就能马上运到那里。专业的焊接团队不间断地从一个施工现场移动到另一个施工现场。
西方的情况一直有所不同。
在20世纪70年代和80年代,随着利率上升,且监管机构频繁地收紧安全规定,导致工期延误,美国的核电建设逐渐陷入了近乎停滞的状态。1979年,三哩岛核电站反应堆部分熔毁后,公众对灾难性事故的担忧日益加剧,使情况雪上加霜。与此同时,私人开发商不断进行新反应堆设计试验,新设计需要不同的部件,且会带来新的复杂问题。美国的核电因缺少可预测性而走向衰落。
宾夕法尼亚州哈里斯堡附近三哩岛核电站的示威者,摄于1979年。
宾夕法尼亚州哈里斯堡附近三哩岛核电站的示威者,摄于1979年。 Bettmann, via Getty Images
这种对比在21世纪头十年的中期变得尤为明显,当时美国公用事业公司试图采用具有增强安全特性的AP1000新型反应堆来重振核电。建设商在这个全新技术上遇到重重困难,导致项目一再拖延,造价飙升。等到佐治亚州的这两座反应堆去年竣工时,大多数公用事业公司都不​​愿意再尝试建设新项目。
中国恰好在同一个时候开始建造AP1000反应堆。中国也面临了挑战,例如获得冷却剂泵的困难,以及难以预料的造价飙升问题。中国官员们不但没有放弃,而是深入研究问题症结,最终得出结论:必须调整设计,发展国内的供应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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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做得非常聪明,”核咨询公司Alva Energy的首席执行官詹姆斯·克雷伦斯坦说。“他们说,‘我们要暂停几年,吸取所有的经验教训’。”
美国能源部的一份报告发现,中国现在正在建设九座该反应堆的改进型号CAP1000,所有这些项目都有望在五年内完工,而且造价大幅降低,。一些专家说,如果美国没有停止建设反应堆的话,可能也会取得类似的成就。
中国在海阳核电站不断建设
中国在海阳核电站不断建设 Satellite image from Feb. 15, 2025, via Google Earth and Airbus
美国支持发展核能的人有时把核电成本高昂归咎于过于严格的安全法规。
中国有类似的安全要求。但专家指出,一个区别在于中国的审批流程是集中统一的,更具可预测性,而且来自反对者的挑战机会更少。据江女士的研究,中国目前在建的反应堆中,有63%在获得了安全监管机构批准后数周内破土动工。而在美国,核电项目通常需要获得州政府和地方政府的额外许可,这可能耗时数月甚至数年时间。
“中国在建设从大坝到高速公路再到高铁的大型工程方面是内行,而且管理这些项目的技能可用到别处,”咨询公司 Lantau Group的电力行业顾问余德伟(David Fishman)说。
作为全球最大的温室气体排放国,中国在寻求遏制污染的过程中,寄望于核能发挥重要作用。
太阳能和风能是中国增长最快的两种能源,占其零排放电力的大部分。但由于太阳能电池板和风力涡轮机不能全天候运行,它们需要有能按需运行的电厂作为辅助。目前,中国主要用煤炭发电来完成这个任务。增加核电能力能帮助取代煤炭,平衡可再生能源发电。
中国的核电扩张仍面临障碍。尽管政府往往对核电站的问题讳莫如深,但重大事故可能引发公众对该技术的抵触情绪。中国政府曾在2011年叫停了内陆大部分地区的新反应堆建设,因为担心反应堆的用水问题。如果这项禁令持续存在,可能会制约核电行业的发展。
但就目前而言,中国正在加速推进核能建设,计划在本世纪中叶建成数百座反应堆。
美国能迎头赶上吗?
在美国,核能是少数获得两党政客支持的能源类型之一,尤其是在电力需求不断增长的背景下。就连像阿尔·戈尔这样曾经担心灾难性事故和放射性废物的环保主义者,也开始对这项技术产生兴趣
但美国正在走一条截然不同的核能发展道路——更多地依赖私营部门创新,而不是政府支持。
数十家初创企业正在研发新一代的小型反应堆,它们比庞大的老式反应堆造价更低。谷歌、亚马逊以及OpenAI等科技公司正为Kairos、X-Energy、Oklo等核能初创企业投入数十亿美元的资金,以帮助为这些大公司的人工智能数据中心提供电力。初创企业的早期项目正在怀俄明州萨斯州田纳西州进行,但预计在2030年代之前鲜有(如果有的话)反应堆建成。
特朗普政府正寻求通过缩小国家核管理委员会(简称NRC,负责反应堆建造前安全认证的机构)的监管范围来加快反应堆的建设。批评该机构的人士称,NRC过于守旧,对本就不容易发生熔毁的新一代反应堆的认证工作处理不力。
美国能源部长克里斯·赖特上个月在维也纳举行的第69届国际原子能机构年会上发言。
美国能源部长克里斯·赖特上个月在维也纳举行的第69届国际原子能机构年会上发言。 Thomas Kronsteiner/Getty Images
能源部长克里斯·赖特表示,政府正押注涌入核能项目的民间资本能激发美国创造力,推动美国反超中国。“创业型资本竞争是美国优势所在,我认为这是相对于中国的优势,”他在接受采访时说。
但一些支持发展核能的人担心,美国过多地寄希望于技术突破,而不是像中国那样专注于建设核电站所需的稳定政策支持和基础设施建设。例如,美国已没有制造反应堆压力容器的重型锻造企业,而中国有三家。新一代的先进反应堆可能需要数年时间才能完善,这将让美国远远落在后面。
“看看有这么多的设计方案,尤其是在美国,你心里会想,‘啊,上帝帮帮我们吧’,”牛津能源研究所高级研究员菲利普·安德鲁斯-斯皮德说。“我认为,缩小可能的选择范围是明智之举。”
特朗普政府能否兑现承诺还有待观察。尽管美国政府已采取措施加快了核能项目的审批速度增加了国内的核燃料供应,但一些推动新反应堆建设的关键政府工具——例如能源部的贷款办公室——因人员裁减已受到重创。简化安全监管的努力也可能引发争议。如果人工智能热潮降温的话,科技巨头对核能的兴趣也可能会消退。
“美国完全有能力发展核能,”信息技术与创新基金会负责全球创新政策的副总裁斯蒂芬·埃泽尔说。“但问题在于:我们是要仅仅建造几座为数据中心供电的小型反应堆,还是会看到整个政府采取严肃认真的行动,将核电重新作为一个极其重要的电力来源?”中国正在采取第二种做法,他补充道。
多功能模块化小型压水堆ACP100(又称“玲珑一号”)的一个核心模块。这种新的核电原型机已于2023年在辽宁投入使用。
多功能模块化小型压水堆ACP100(又称“玲珑一号”)的一个核心模块。这种新的核电原型机已于2023年在辽宁投入使用。 Liu Xuan/Visual China Group, via Getty Images
为世界供能的竞赛
就目前而言,中国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发展本国的核电站上。但中国已在巴基斯坦建设了三座反应堆,而且中国政府的最终计划是向全球出口核能技术。
核能被广泛视为一个战略资产。向其他国家出口反应堆将围绕电站建设、核安全以及燃料管理等建立深厚的合作关系网。虽然俄罗斯目前在该市场占据主导地位,但中国日益提升的技术实力将缩小其与俄罗斯的差距。
竞争正在加剧。受更低成本许诺的吸引,英国官员曾在2015年开始计划在埃塞克斯附近建造一座由中国设计的反应堆。但该项目遇到了政治阻力,今年,英国公司已转向美国,签署了为小型反应堆建设投入数十亿美元的联合协议
但中国正在努力削弱美国的技术优势。中国已经建造了其所谓世界上的第一座“第四代”反应堆,即一种气冷反应堆,除发电外,还能为重工业供热、提供蒸汽。中国也在进行技术研发,或让反应堆用更少的铀,例如钍反应堆,或者对乏核燃料进行再循环利用。这表明中国认识到国内没有足够的铀资源来支撑传统反应堆的大规模扩建。
即使美国公司和实验室仍处于创新前沿,最近已有报告警告称,中国在广泛部署下一代反应堆的能力上已领先美国10到15年。
这幕场景似曾相识:美国发明了太阳能电池板和电池,但中国是第一个实现规模化生产并主导全球市场的国家。
“当中国决定开始出口核反应堆时,他们将成为我们的强劲对手,”保守派智库国家利益中心主席保罗·桑德斯说。“也许我们能说服一些盟友不要购买中国的反应堆,但还有很多能源需求正在增长的国家,”他说。“如果美国不做好准备的话,我们将无法参与竞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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