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国大V”卢克文又被封杀了，颇为轰动。微信群里转来一篇公号文《卢克文工作室被封：一个“地摊战略家”的破产》，鞭辟入里、入木三分，值得一读。

文中提了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这样一个预测不准、事实常错、价值观时常跑偏的自媒体，凭什么坐拥三千万粉丝？”。

作者自问自答道：“答案藏在中国的县城网吧和工厂宿舍里。当北上广的白领在星巴克讨论地缘政治结构时，小镇青年们正在流水线休息间隙，刷着卢克文揭秘世界真相的短视频”。

这就有点想当然了。

01

“地摊战略家”的市场也是分层的。最次一档的当属“地铁老爷爷专供”的大字号，公园晨练的谈资、铁腚旅游漫漫旅途打发时间。老登圈之外，是没人看的。最高一档登堂入室，笑容如菊花般灿烂的金灿荣老师之流，都是“登堂入室”的高端局——“堂”是大学课堂，“室”是企事业机关的会议室。“走穴”讲座十几万元一场，往来无白丁。

卢克文的市场定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去年12月，卢克文在某平台推出《人生进阶课》，定价199元、以“知足经济学”为卖点，鸡汤味十足的中年定制。斩获50万订阅，喜提年度第一。无论是主题，还是定价，都不是以“县城网吧”和“工厂宿舍”为目标的。

卢克文也尝试过下沉市场，2022年8月在抖音直播带货首秀，一小时只卖了600块钱，成了江湖笑谈。

这也不难理解。卢克文是动辄大千、上万的鸿篇巨制，并不适合“县城网吧”和“工厂宿舍”。下沉市场用户完读三千字都费劲，更受用司马夹头的咆哮式演出，主打一个情绪价值拉满，倒也不看重卢克文东拼西凑、虚头巴脑堆砌起来的“知识增量”。

其实，“北上广的白领在星巴克讨论地缘政治结构”也就那么回事，核心逻辑和价值取向和“茶馆大爷”、“县城网吧”、“工厂宿舍”并没有什么区别。长期反美、定期反日，“赢学”和“大棋”齐飞，酒过三巡必有“中美必有一战”、“中日必有一战”的气冲斗牛。只不过，这些“高端局”的“必有一战”，要配上盎撒集团、犹太集团、共济会的前戏。卢克文们的卖点，就是这套前戏。

卢克文神神叨叨的千字长文煞有介事，既能维系“未庄共识”的抱团意识，又满足赵老爷们了“阿Q不懂”的阶层优越感。成功岂是偶然？

02

我们的知识分子试图回避一个问题，“未庄共识”是跨越阶层的。高学历的赵老爷和文盲阿Q，并没有见识上的差别。学历不等于知识，知识不等于见识。学历的知识含量，取决于学校教什么。知识能不能转化为见识，取决于思考的勇气。我们有吗？

绝大部分国人一生经历两个阶段，学生时代是“学而不思则罔”，步入社会后是“思而不学则殆”。前半生是教科书怎么教就怎么学，不敢越雷池半步；后半生啥也不学，热衷瞎琢磨。所以，甭管学历多高，都是无差别的“原厂配置”用到死。985毕业的高材生和初中辍学的打工者的见识，出奇的一致。引用福山和亨廷顿的，大半也是“六经注我”。

牢不可破的“未庄共识”，为“地摊战略家”提供了庞大的市场空间。只要把“原厂配置”玩出花样，垂直细分必有一席之地。这行的成功关键，取决于“旧瓶装新酒”的勇气。因为，“旧瓶”很脏，但管用啊。

比如说，许多精英人士挂在嘴边的“盎撒集团”就是从日本军国主义意识形态里抄来的，用在反西方正好。卢克文一战成名的反犹主义，则是纳粹种族主义的正统传承。分析方法更好办，直接从明清演义小说汲取灵感。三国演义、东周列国志、三十六计上全套。至于价值观，十九世纪的抢钱抢地抢资源足够了。

所有的“地摊战略家”都是这套，区别无非是见人下菜的表达技巧。抢钱抢地抢资源，对阿Q就是“拳头是硬道理”的简单直白。对赵老爷，就得文绉绉的“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还得假托俾斯麦凸显逼格。反正举人老爷高中后也不读书，不怕穿帮。

03

“地摊战略家”和一些所谓的“庙堂战略家”的区别，也只是差了一件袈裟罢了。有袈裟的是大唐御弟圣僧，登堂入室；没袈裟的金池长老，占山为王。

“生态位”不同，念的都是同一本经。卢克文敢偷师纳粹，“地摊转正”的某大报也有戈培尔名言做标题的壮举。卢克文虚构事实，某主编也曾“巴格达保卫战”一战成名。“预测不准、事实常错、价值观时常跑偏”不是卢克文的专利……

所以，封了卢克文又如何？未庄还是未庄，未庄不缺下一个卢克文。因为，我们的中产精英需要“地摊战略家”满足他们自我毁灭的强烈欲望。

享受和平红利，却不珍惜和平；在全球化时代崛起，却要追求举世为敌的“霸气”。识不配位，消亡在即，多一个卢克文少一个卢克文，并不能改变什么。

12月7日，澎湃新闻注意到，在一份2024年京宏高铁“定向班”面试名单中，也出现了不少名字与百度文库的另一份文档《一万个名字》存在相似之处。

微信公众号“京宏面试通知” 账号主体，为山东京宏航空服务有限公司。被网友发现的面试名单发布于2024年8月31日，这个名单提到，截止2024年8月29日全天，2024年京宏高铁“定向班”第十三期第三场学员线上面试完美收官。

澎湃新闻注意到，“京宏面试通知”公众号最新消息为2025年6月4日发布，12月7日，澎湃新闻拨打了最新文章中所注值班电话，显示欠费或是空号。目前该账号已经删除了这份名单。

乍看到这份名单，很多人怀疑背后是不是存在国企招聘萝卜岗乱象，所谓的面试名单早就内定好了，对外公开的时候，找百度百科的人名客串做群演，跟上周被曝光的某地政府采购评审名单照搬人名大全一样。

但很快又发现，涉事公司看起来有点山寨，不排除是皮包公司搞虚假招聘骗取求职者钱财。现实中，一些非法中介机构通过企业微信公众号发布招聘信息，向求职者违规收取大额中介费、虚假承诺“内推”“包过”，被监管机构罚款的现象并不少见。

通常，“航空高铁定向班”是一种校企合作的就业模式，面向相关学校的毕业生，通过理论学习与实践培训的方式，帮助学生掌握相关职业技能，并优先推荐就业。根据以往的经验，“航空高铁定向班”不太可能通过商业运营机构，对外招聘、运作。

虽然涉事公司的资质很让人怀疑，像是一眼假、骗人的小把戏，但是以“京宏航空”为名的各地分公司非常多，所谓的“高铁定向班”，到底是招聘萝卜岗，还是中介公司虚假招聘，有待当地监管部门调查清楚。

自从“最忙五人组”偶然间被网友发现之后，这场网络大揭底就一发不可收拾。“最忙五人组” 活跃于各行各业，从政府采购的评审专家，到行政处罚公示；从大学公益项目的被资助名单，学术期刊编委会名单，到大大小小的各类赛事，都能见到“他们”。

这场贯穿体制内外的形式主义造假运动，让人惊叹，造假现象已经泛滥到，连名字都懒得编的程度。被网友逮住的，可能只是冰山一角。这次大曝光后，造假者如果吸取了教训、长了心眼儿，以后“老老实实”编名字，外人是不是就看不出来了？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杜绝弥漫在各行各业的这股造假之风？

“最忙五人组”出现在行政领域，带来的是形式主义、弄虚作假、程序空转、暗箱操作，随之而来的可能是贪污腐败，社会公义被腐蚀；出现在其他行业，可能是围猎普通人的骗局。虽然领域不同，但背后原因大同小异：监管机制失效，造假成本太低。

现在曝光的相关案例高达10余起，越挖越离谱，说不定网友很快就看麻了。这让人不免担心，虽然相关部门陆续成立调查组，但会不会因为牵涉范围广，涉及的人很多，后续就不了了之。如果所谓的彻查只是做做表面文章，弄虚作假者不用付出应有的代价，那这场荒诞的闹剧所带来的结果，不过是“最忙五人组”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些不知从哪里搬过来、稍加改造过的名字。

当“做假”比“做真”更容易出政绩、更容易获利，前者就会成为一种“理性选择”。有的人是为了应付形式主义的检查，以“魔法打败魔法”；有的则利用自己监督自己的便利，将财政资金左手倒右手；有的则是算准了监管懒得管，能骗一个是一个。曝光的不少案例，都考验着地方相关部门精细化治理的诚意。

唯有修补好不同案例暴露出来的制度漏洞，让审核和监管落到实处，才能捍卫普通人的利益，重塑社会风气和公信力。如果仍以一种形式主义，去治理另一种形式主义，就走不出这个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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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中国的言论审查和舆论管控日趋严峻，国家对公民的监控也无处不在，但我们依然可以看那些不服从的个体，顶着被删号、被约谈、甚至被监禁的风险，对不公义勇敢发出自己的声音。

中国数字时代在“404文库”栏目中长期收录这些被当局审查机制删除的声音。如果您也不希望这些声音就这样消失，请随手将它们转发给您可以转发的任何人。

在本期的【404文库】栏目中，我们将选读过去一周中引起舆论关注的三篇404文章。

一、隐入寒烟5｜我成了滨崎步的粉丝

11月以来，中日关系日趋紧张，中国当局紧急中止了部分日本艺人在中国的演出。例如，日本歌手大槻真希在舞台演出进行中被突然“拉电闸”式中止表演。

此外，日本著名艺人滨崎步在上海的演唱会也在开唱前夕临时“被取消”，导致一万多名来自多国多地的观众损失严重。

随后，滨崎步独自在场馆内进行了一场没有观众的演唱会，并在她的instagram账号上分享了部分照片、讯息。

该事件引起关注后，澎湃新闻等官媒下场，称滨崎步“一个人的演唱会”信息不实，但这些官媒宣传惨遭翻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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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件发生后，不少网民称赞滨崎步处理得当，不向强权低头。微信公众号“隐入寒烟5”作者更是在被删文章中，称自己“成了滨崎步的粉丝”。

被删文章部分内容写道：

以前我压根儿不知道滨崎步是谁。

直到听说她的亚洲巡回演唱会——上海站因“不可抗力”在开演前一天的11月28日被强制喊停，我才第一次知道这名歌手。

那一刻，她成了我的偶像，不是因为她的歌，不是因为她唱功多强，也不是因为她长得多甜美，而是因为她用优雅给了荒唐一记响亮的耳光。

试想，100名中方舞台工作人员连轴转五天搭台，100名日本团队成员拖着行李满怀期待飞来，数万歌迷订机票订酒店，只为了一睹她的风采。结果好了，开演前一天的上午，一纸“不可抗力”通知，一切归零。

换成别人，大可以耸耸肩：

票款已收，责任不在我，散了吧。

但她没有。她选择在空无一人的现场，将整场演唱会，从第一首歌唱到最后一首。

整整三个小时，她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舞台，空荡荡的椅子。

她说：“我把大家都想象成坐在那里。”

那一刻，场外的粉丝听哭了。

空馆演唱录制完毕，她承诺，等到“合适的时机”，免费公开给所有买了票的人。

这不只是敬业，这是尊重。

既是对歌迷的尊重，也是对自己的尊重。

那一刻，所有想通过取消演唱会撩拨情绪的人，都被她狠狠打脸。

[…]因为对日本右翼不满，就惩罚所有日本艺人，包括亲华艺人？就道德绑架歌迷？就拿契约精神和国际信誉当草纸？这不是爱国，这是小孩子摔玩具。这是自己在外面受了气，就回家拿老婆孩子出气的窝囊废！

滨崎步用一场对着空椅子的完整演出告诉所有人：真正的强者，不是把怒气发泄到无辜者身上，而是在荒诞不经中，依然把承诺履行到最后一秒。

我成了她的粉丝。

因为她让我看见，一个人可以活得多高级。

那些躲在“不可抗力”背后动手动脚的人，大概一辈子也想不通这一点。

二、码头青年｜为什么香港会烧成这样？

11月26日下午，香港新界大埔宏福苑（小区）一栋翻新维修中的高层住宅突然起火。受干燥天气、持续强风及易燃建材等因素的影响，火势迅速蔓延到其余七栋，直至完全失控无法扑灭。

香港当局首次启动了近20年来最高级别的火警警报，但在火灾持续逾24小时后，仍有三栋建筑存在火情。现场状况以极为惨烈的方式在网络上“直播”。

这场大火的伤亡同样触目惊心，成为香港现代史上第二致命的火灾。有香港媒体以“港殇”来称呼这场大火，有当地市民哀叹“为何香港会变成这样？”

在微信公众号“码头青年”发布的一篇遭到删除的文章中，作者写道：

宏福苑建于1983年，大部分住户是中老年本地人。老龄化、楼龄高、居住密度大，本来是香港城市肌理的一部分，本不该成为灾难的导火索。然而外墙翻新工程使用的竹棚架，加上一层便宜的易燃尼龙网，外加连续几天异常干燥的大风，还可能有工人抽烟，这些条件叠在一起，酿成了一场罕见的灾难。

竹棚架，一直被视为“香港特色”。在城市形象宣传里，它是本土工艺，是传统智慧。工会也长期强调竹棚架成本低、可塑性强、技工队伍成熟，是香港建筑行业的文化资产。但只要去看香港近20年的大型火灾，就会发现竹棚架和易燃围网几乎都是常客。

阻燃网一张90港币，尼龙网50。阻燃网晒过容易脆化，不能重复使用；尼龙网可以反复套上再拆下，施工队节省成本肯定首选这个。香港消防条例规定得明明白白，但是在实际中却偏偏大量使用。这不是香港管理层的系统性失职？

这场火灾的惨烈，背后是香港城市治理能力的整体滑坡。

香港曾经以严格的建筑条例、强效的监管体系著称。楼宇外墙要翻新、要搭棚架、要换材料，每一步都要申请、审批、验收。可现在的香港，法规还在，但执行越来越松。监管部门人手削减、流程外包、责任外移，各方都不愿承担监管成本。

不知道有没有人意识到，如果不是这次五级大火，今天还有多少人会想起香港？

曾经的“港澳台”，香港永远排在第一位——华人世界的金融中心、文化中心、电影中心、华语世界的桥头堡。港剧、港片、港星、港式制度、港府的效率、消防的专业、楼宇的整洁、社会的繁荣……它曾经是华语世界想象现代城市最具象的模板。如今新闻里有关香港的词汇是这样的：楼市冰冻、移民潮、贫富悬殊、产业空心化、年轻人北漂、治安案件、政府治理能力滑坡……没有一个是好的标签。

过去十年左右，香港的国际地位、经济动能、社会秩序、行政效能，都在持续走低，且肉眼可见。

从机场航班下降，到高等教育人才流失；从财政赤字到房市下行；从社会撕裂到公共服务质量下降，香港处处透露着一种集体焦虑。只是港人一直没时间停下来反思，因为事件一个接一个，风暴此起彼伏。

这场大火之后，香港建造业监管部门能否逃过追责？很难。八幢楼被火一把连烧，这是天灾，更是人祸。这样级别的都市灾难，不可能没有政治后果。那谁应不应该负责？这里就不点名了。

以前的港媒很厉害的，图样图森破的老梗，就是因港媒而生。今天的港媒，还有以前那么犀利吗？希望他们雄起。

三、真实故事计划｜住在香港大火楼群里的中低收入者们

微信公众号“真实故事计划”发布的关于香港大火的文章同样遭到删除。

文中写道：

得知自家所在小区起火时，67岁的陈燕芳正在医院看病。

消息是开车路过宏福苑的亲人打电话告诉她的。11月26日下午15点过，她赶到现场，目睹火焰在大楼外墙攀升，“成条柱噉样烧上去（像柱子一样向上燃烧）”。她赶回自家所在大楼，看到消防车停在门口，整栋楼被浓烟笼罩。

香港发生了过去70余年来最惨重的一次火灾。截至11月29日下午15时，根据香港特区政府警务处数据，此次火灾已造成128人遇难，当中一名死者为消防员，另有83人受伤。失联名单中，确认144人安全，仍有150人情况未明。

根据香港特区政府新闻处消息，11月26日下午14点51分，消防处接到火警，香港新界大埔的社区宏福苑起火。当时，宏福苑的8栋31层高楼都在维修工程中，大楼外墙覆盖着棚网与棚架。F座宏昌阁底层外墙棚架率先冒出火光，仅六分钟火焰便延烧到四楼，随即一路窜升至高层，向邻近楼栋蔓延。

半小时内，火势扩散至邻近的6栋大楼。最终，大火烧遍7栋住户超200户的高楼，超过1500户人家陷于火海。

大埔区坐落于香港新界东北，远离港岛、九龙等繁华核心城区，这里生活节奏缓慢，以中低收入家庭与老年人居多。

宏福苑的住户，也以60-80年代的两代人为主。

他们多是香港的中低收入人群。宏福苑在1983年1月开放申请售卖，是香港第一代“居者有其屋计划”的房屋，是由香港政府组织兴建、面向中低收入市民出售的保障性住房。

这类房子简称“居屋”，通常以“苑”命名。当年，宏福苑每个单位的面积在50平米上下，第一批售价平均14万左右，是市场价的五到七折。

在当年入住“居屋”的，多是二三十岁的青年。某种意义上，他们是香港的“夹心层”：既没有贫穷到能申请只租不卖的另一种保障性住房（简称“公屋”，通常以“邨”命名），又无力负担市场价下的私人住宅。

如今，这群青年成为年近七旬的老人，与伴侣、子女共居或独居在屋中。而他们的子女，许多在居屋中出生、成长，步入中年。

11月28日上午10点过，在宏福苑西北侧广福商场的平台，陈燕芳从援助物资中挑走一个黄色的卡通水杯。她身上仍然穿着26日事发当天的灰色外套和牛仔裤，烫染的棕色短发顶部有白色发根。手中拎着的蓝色大袋子里，装着她在现场拣的市民捐助衣物。

以上是本期选读的三篇404文章。文章全文见中国数字时代网站。这些作品版权归原作者所有。中国数字时代仅对原作进行存档，以对抗中国的网络审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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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经济参考报》调查发现，中国电建子公司中国水利水电第三工程局有限公司（简称水电三局）承建的福建省永安抽水蓄能电站下水库大坝涉嫌偷工减料、违规操作、随意变更设计等情况，工程存在重大安全隐患，或危及大坝整体安全。

11月29日深夜，中国电建发布情况通报称，公司已经成立调查组，将会同有关方面全面调查核实，并将及时公布相关调查结果。

媒体报道的问题令人触目惊心。首先是数百根锚筋桩存在严重质量缺陷。按照图纸设计锚筋桩应该有12米，但工人透露实际安装长度仅为3至5米，有的甚至不到两米。1000余根锚筋桩，可能只有30%的锚筋桩符合设计要求，其余多数为“残次品”。

再就是灌注过程造假，没按照规范要求进行水泥砂浆灌注，施工方仅在桩孔口进行简单封浆处理以应付检查。焊接过程偷工减料，随意变更设计。

按设计要求，水库大坝坝肩边坡锚筋桩，应由三根符合标准的钢筋与钢管及PVC注浆管焊接组成完整的桩体结构。但是具体施工过程中，工人嫌麻烦对锚筋桩仅采用简单“点焊”方式连接三根钢筋。

锚筋桩是水库大坝边坡加固的关键结构，如果按照上面这些偷工减料的施工方案，其存在的质量缺陷可能导致大坝稳定性严重受损，甚至引发滑坡、溃坝等重大安全事故。

可以想见，如果偷工减料的报道属实，大坝建成之后，对于当地民众而言，无异于埋下了一颗地雷。一旦遇到暴雨极端天气，发生事故可能是早晚的事，直接威胁下游居民的生命安全。

事实上，中国电建水电十六局承建的电站下水库边坡工程，在今年8月已经发生了大面积垮塌事故。

作为福建省“十四五”能源发展专项规划重点建设项目，这座大坝到底存在哪些工程质量问题，还有待后续调查，但是有些程序问题，哪怕就是外行也能看出涉嫌违规。

澎湃新闻梳理公开招投标文件发现，永安抽水蓄能电站从前期招标设计、勘测设计到土建施工、建设监理、机电安装的多个核心标段，均由中国电建下属企业包揽。

按照相关法律规定，工程监理单位与被监理工程的承包单位以及建筑材料、建筑构配件和设备供应单位不得有隶属关系或者其他利害关系。

设计方、施工方与监理方同属一个集团，容易给相关人员蛇鼠一窝、沆瀣一气的机会。媒体报道也证实了这一点。

有视频显示，该标段监理单位华东咨询公司的多名监理人员曾接受施工方宴请，在KTV娱乐场所饮酒唱歌，每人身边均有一至两名异性有偿陪侍人员。据知情人士透露，监理等相关方与施工方的此类违规行为并非首次发生。

监理原本应该是建筑工程质量的守护者，他们负责盯住现场、严把质量关，代表业主监督工程，防止施工方违规操作。

但是如果这个工程的监理却和施工方坐到了一个酒桌上，甚至还有异性陪侍，一个个都被糖衣炮弹拖下水了，还能指望他们在工地现场制约施工方吗？

在被媒体曝光后，中国电建表示已经成立调查组进行调查。然而，民众不放心的是，“自己查自己”真的能调查清楚吗？调查结果如何确保公正？

对于媒体曝光的诸多问题，当务之急是要有第三方独立调查，把工程立项招标、到审批审查，以及施工过程中的种种问题都调查清楚，追责到人。

“揪出硕鼠”或许不难，难的是，如何防止大国企垄断上下游环节，从设计、施工到监理，一条龙包办。

媒体查询公开招投标文件，就能发现问题，有关部门有没有看到？如果这样同气连枝的“合作”模式畅通无阻，且不限于一个工程，那还有多少致命的安全隐患有待核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