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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杉RECORD|为「杀夫」女人辩护的30年

By: unknown
18 October 2025 at 01:49
CDT 档案卡
标题:为「杀夫」女人辩护的30年
作者:高敏
发表日期:2025.10.14
来源:冷杉RECORD
主题归类:家庭暴力
CDS收藏:人物馆
版权说明:该作品版权归原作者所有。中国数字时代仅对原作进行存档,以对抗中国的网络审查。详细版权说明

全球妇女峰会正在北京举行。

76岁的律师徐维华参加过30年前在北京举办的第四次世界妇女大会。这是一个让大多数人感到陌生的名字。实际上,在40多年前——那个“家暴”仍被视为“家务事”,更遑论女性主义与个体觉醒的年代,徐维华就已经扎进了中国女性权益最胶着也最复杂的现场。

媒体称她为“为杀夫女性辩护的人”。她代理的案件,构成了这30年间,女性在家庭暴力和土地权益中所遭遇困境的最真实切片。她曾经提到,“去村里维权的时候,有人说几个女人能翻出什么浪来。我想让他们看看,我们能掀起什么样的巨浪。”如今她告诉我们,自己越来越寄希望于年轻人,“新一代的女孩们总能在第一时间表达自己的意见和看法”。

我们记录下她的故事。毕竟真正的改变,从来不只发生在会场上和宣言里,更发生在那些“于心不忍”的时刻,和一次次“掀起巨浪”的庭审中。


庭审中,被告席上的李彦举起那只缺了一节中指的左手。

“你举着不要放下来,给大家看看断指是怎么回事。”辩护律师徐维华沉稳而坚定。法庭上原本的喧嚣随即陷入沉默。

这根手指,是被她的丈夫用菜刀砍下的。在经历了漫长的持续家暴后,她杀了丈夫,被判死刑立即执行。而那截悬在空中的断指,成了她长期遭受家庭暴力最无可辩驳的证据。

这一幕发生在2014年11月,成为徐维华三四十年工作中的一个重要刻度——从近乎无力,到终于能为一个陷入绝境的生命撬开一丝生存缝隙。

李彦被改判死缓,不久后,《反家庭暴力法》正式实施。

时间倒回1995年,北京。第四次世界妇女大会上,“家庭暴力”概念的提出,给徐维华带来了冲击。彼时,她在全国妇联工作多年,参与起草了《妇女权益保障法》,“家暴”这个词,连同它揭示的被“家务事”外衣掩盖的性别暴力本质,成了她职业生涯的分野。

但现实总是无力。徐维华至今记得1998年代理的一个案子——一个河北女孩,在多次被丈夫当作赌资供人强奸后,拿起剪刀反抗,误杀了丈夫,被判死刑。徐维华为她奔走,电话打到了最高法,但最终也没能保住女孩的性命。

“特别伤心,也特别生气。”若干年后再提到这个案子,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抬高。这是她心里过不去的一道坎,也促使她提前退休离开体制,投入反家暴的民间战场。之后,我们看到了李彦案的转机,徐维华那句“你举着不要放下来,给大家看看断指是怎么回事”,不仅是律师的法庭策略,更是她凝聚了悲愤和经验的奋力一击。

如今76岁的徐维华仍固定每周去律所值班,接听求助者来电。她也会奔波在一线,为被剥夺土地的出嫁女、被提前退休的女性管理者和遭受职场性骚扰或精神控制的女性发声。

在家休息或出门遛弯时,她会听穿越、修仙、玄幻小说,自从做了白内障手术后,徐维华的这个习惯已经保留了十来年。耳机里是个快意恩仇的世界。听到公平正义被伸张,她觉得“很解气,特别爽”,似乎足以消解一部分现实中的无力。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像小说里那样,穿越回去完成理想,但至少可以躬身入局,日拱一卒。

以下是徐维华的讲述——

一次观念的冲击

我第一次听到“家庭暴力”这个说法,是1995年9月,在北京召开的第四次世界妇女大会(以下简称“世妇会”)。

我从上世纪80年代初就开始在全国妇联工作。当时最关注的是妇女拐卖问题,我们还参与调研、起草和制定了《妇女权益保障法》。这部法律在1991年出台,为中国争取承办世妇会打出了非常有利的一张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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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维华在1995年世妇会上。

世妇会之前,我们花了半年时间去基层调研,也去高校、司法局、妇联收集意见。在论坛上,大家分享了中国当时在打击妇女儿童拐卖、遏制卖淫嫖娼、争取女性受教育权和劳动权益等各方面的成果和问题的讨论。

可是“家庭暴力”这个词当时对我们来说,是很新鲜的。

我第一次意识到,妇女在家庭中受到的虐待、残害甚至性侵,往往被“家庭”这种形式掩盖,被当作家务事。这是认知视角的缺失。家暴其实是一种基于性别文化的暴力,应该从家庭范畴拎出来,也需要公权力的介入。

当时的《妇女权益保障法》中,并没有对家暴的定义,也没有针对这个问题的救助措施。在我们做权益工作的人眼里,妇女受到的伤害,不论是轻伤还是重度的残害,甚至被杀害,都属于人身权益范畴。当时大会上,前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做了一场主题为“妇女的权利就是人权”的演讲。这个话在我们国家可能比较敏感,但我们可以换个说法:对妇女儿童权利的保障,是一个国家对人身权益保障的尺度,也是一个社会文明程度的检验。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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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维华在世妇会第一次听到“家庭暴力”的说法。

受这场演讲的感召,我的校友郭建梅在世妇会后辞去了公职,组建了北京大学法学院妇女法律研究与服务中心,也就是现在的千千律师事务所,在民间为妇女提供法律援助和服务。我当时觉得她离开体制内太可惜了。

我们俩是一起参与制定《妇女权益保障法》的“战友”,当时组织给了我们很大权限去做调查研究,让放手去干。这部法律从没有到出台,花了五六年时间,立法的工作是非常有价值的。

立法过程中,我和郭建梅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也立下了共同的目标:保护妇女权益。虽然路径不同——她离开了单位,去民间帮助具体的个案;我在体制内,通过推动职能部门站在妇女立场保障她们的权益,但我们的理想是一致的。

“家庭暴力”概念的提出,对当时的我们来说,是一种观念的冲击。

我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必须被重视的问题。由于论坛的讨论时间有限,我们便主动去联系在反家暴领域经验更为丰富的专家,比如来自美国、加拿大的同仁。通过学习和借鉴他们的经验,逐步建立起反对家庭暴力的支持项目。

当然要救她

在这之后,妇联接手了很多家暴案例,反家暴也逐渐成了我工作的重心所在。这其中,有一些比较特殊的案件,是遭受家庭暴力的妇女将施暴的丈夫反杀。

1998年,我接到一通电话,是河北的一个案子,丈夫让人强暴妻子,后者杀夫。

男人是个富二代,很有钱,但是个赌徒。他赌博输了钱,就将妻子做了赌资,让赢钱的人去家里强奸自己的妻子。

当时他们新婚不久。第一次,女方以为是丈夫回来了,没开灯,就发生了关系。她隐约觉得那人和丈夫不太一样,但也就睡了。第二次,也是黑着灯睡了。

等到第三次,女孩突然开了灯,一个陌生男人吓得翻到床下。他解释说,是经过她丈夫同意的。女孩觉得非常屈辱,为了自我保护,她买了一把剪刀塞到枕头下。结果第四次爬上床的是她的丈夫,当他在黑暗中试图与她发生关系时,女孩从枕下摸出剪刀捅了过去。

男人被割破动脉,死了。

这个案子一审判了故意杀人,死刑。女孩的家属向省高院上诉,也向妇联反映。我们当然要救她。她的丈夫实际上主使了对她的轮奸,这构成了与他人共同强奸妻子的犯罪,他不该死吗?女孩是强奸和家庭暴力的受害者,要维护自己的权益自卫,有什么不对?

接到女孩亲属寄给妇联的求助材料后,我们转给了河北省高院刑庭和最高法刑庭。我还打电话给最高法院刑庭,说明案子的特殊性,提出依法对女孩不判处死刑。接电话的庭长答应一定会慎重。但我去香港开会回来再去联系他们,得到的消息是,女孩已经被执行了死刑。

这个事情我特别伤心,也特别生气。法官手里握着的是人民赋予他的一把利剑,这把剑应该指向罪犯还是受害人?他们不懂吗?

这是我工作中一个非常失败的个例,也成了我心里的一个坎儿,始终过不去。如果将这个案件放到现在,我认为给她免罪处理都有可能。

2003年,我54岁那年选择了提前退休,与这件事也有一定关系。之后,我去了反家暴网络,这是一个试图从主流公检法机构、学术界以及社会宣传等多方面提高全社会对家庭暴力问题关注和行动的项目。

一年半后,我成立了自己的律师事务所,以律师身份代理反家暴案件。2012年,我正式加入了千千律师事务所,跟建梅一起,为需要帮助的女性提供法律援助。保护女性的合法权益,始终是我们职业最初的发心,我打内心里觉得,这也是我对自己职业的使命和责任。

举起那根断指

在千千所,我们代理过一些“以暴制暴”反杀丈夫的个案。其中,李彦案是最让我感受到法治和时代进步的一起典型案例。

这个案子中,李彦和丈夫谭某都是再婚——李彦之前结过一次婚,谭某已经是第四次婚姻。据我们了解,他之前每次离婚都是因为家暴老婆。这次婚后没多久,谭某就开始打李彦,扇耳光,用烟头烫她,按住她的头往墙上撞,在她做完刮宫手术当晚还要强行发生关系。

李彦尝试过自救。她和家人一起,找派出所、社区和当地妇联求助,但事情被像皮球一样踢来踢去,没人帮她。她也提出过离婚,俩人拟了离婚协议,但因为谭某的车是李彦花钱买的,他没钱偿还,协议也就一直没签。

2010年的一个凌晨,谭某喝醉后,拿起气枪要打李彦。争执过程中,李彦拿起火药枪管砸向丈夫的后脑勺,后者被砸晕。李彦担心谭某醒来后对自己施暴,干脆将他砸死,之后分了尸,将尸块分装在塑料袋,沿隐蔽路段进行抛撒。

2011年,当地中级法院判李彦犯故意杀人罪,死刑立即执行,二审也维持了原判。李彦的弟弟找到千千所求助,我和建梅决定一起为李彦辩护。

当时案子正处于最高法进行死刑复核的阶段,也正好是《反家庭暴力法》酝酿期间,得到了社会各界的关注,许多专家、学者、人大代表,包括媒体都在为李彦发声。2014年6月,案子的死刑复核没有通过,被发回二审法院重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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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维华在工作中。

2014年11月,二审重新开庭。在举证质证环节,我请求给李彦出示被家暴的受害部位证据的机会,审判长同意了。

我跟李彦说,请举起你的左手,给大家看看断指是怎么回事。

李彦左手中指缺了一个指节。她举着这只有断指的手,在法庭上陈述说,自己当时从朋友处得知谭某在外面与小三相会,就去了现场抓人。回家后,谭某问她,刚刚是用哪只手指着那个女人的,李彦说是左手。谭某继续追问,是哪根手指头,李彦伸出了左手的食指和中指。谭某拿起菜刀砍了下去,“啪”地砍掉了一个指节。

在此之前,因为要面子,李彦对外都说是自己切肉时不小心砍断的。但这次面对的是生死问题,她陈述了事实。我记得我当时在庭上说,请大家以生活经验来判断,我们都做饭,切再大的骨头,都不会切到中指吧?谭某在婚姻中做了不忠的事情后,还对妻子进行暴力伤害,这多么残忍。李彦已经在努力自救了,但凡过得下去,她都不会做出杀人的事。可惜命运没有给她机会,但我们不能不救她。

当时庭上有很多男方的亲友,一直在用很难听的话骂我们。李彦把手指举起来的时候,他们的声音都没了。法庭的情况在这之后得到了扭转,我们也长舒了一口气。

李彦在最后的法庭陈述中,首先跪向公婆,承认犯了罪,为自己剥夺另一个人的生命表达了忏悔;之后她面向法官,陈述自己因为家暴求助和投诉了好多次,也提出过离婚,但都没有机会保护自己,以至于酿成悲剧。她既是施害人,也是受害者。

我最后说,很遗憾以李彦的手杀了死者,但他(谭某)本人在整件事情中,也应该负有相当大的责任。在生死的紧要关头,一个女性要保全自己的人身安全,还能有什么办法?

2015年2月,李彦由死刑改判为死缓。之后,李彦还通过律师以自己的案件为例,向人大提出了修改《反家庭暴力法》草案的建议。2015年12月27日,《反家庭暴力法》通过了,2016年3月1日起正式实施。

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李彦,和她的家人也渐渐断了联系。2020年左右,她弟弟突然来电,告诉我李彦减刑了。只要她继续努力,多争取几次减刑,或许就能早一点儿重获自由。

这样的结果,在30年前,是我们无论如何也争取不来的。

“我越来越寄希望于年轻人”

我是1949年出生的。当时社会提倡的风气是“妇女能顶半边天”,从我出生、成长,到改革开放以前,“男女平等”的观念在中国社会接受度是很高的。

我刚参加工作,是在公安机关。过了半年的实习期后,大家不论男女,工资都一样,我拿36块,他们也是36块。在各方面的培训、提拔上,也都以个人表现作为依据。之后我去高校、妇联,乃至基层工作,单位领导给与了肯定,认为工作任务完成得比较有成效,也因此获得组织上的肯定。

在我所在环境中,或者说成长过程里,从来没有觉得男女有多大区别。

所以我也一直觉得女性跟男性享有同等权利这件事,是毫无疑问的。我大学学的是法律,在杭州大学任教期间,会作为法律顾问参与办理一些刑事案件。我参与的第一个案子就是为一位女性被告人所做的辩护。她因为长期被人污蔑、侮辱、贬损,在忍无可忍、应激反应抑制不了的情况下,杀死了对方。

当时我单纯从法律角度出发,觉得这个女性的权利受到了侵害,我作为她的辩护人,必须建立在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以证据为基础之上而提出的辩护。该案件最终没有轻判,但为作为被告人的妇女争得了生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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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维华在加拿大交流反家暴合作项目。

后来到了全国妇联,我一直秉持着这个朴素的观念,维护妇女的合法权益,就是我的工作。

参与《妇女权益保障法》制定的过程中,我们去基层调研,才发现在“男女平等”口号之下,存在着诸多不平等的事实,比如拐卖妇女、卖淫嫖娼在当时很猖狂,比如很多人有钱之后开始搞婚外情、婚内虐待、打骂老婆。由于那个年代倡导的生育政策是一对夫妻只生一个孩子,有的人为达到离婚再娶再生男孩的目的等种种情况,出现了不少换老婆的现象。社会治安方面也出现一些严重的问题,比如光天化日之下强奸妇女等事件。

我认为当时出现的那些问题,都不能离开当时社会所处的历史阶段和现实情况。它与社会的发展变化有着密切关系。比如上世纪80年代就提出,要提高女性参政的比例。这是为了提升女性的权利意识,旨在推动全社会对女性相关事务的重视关注,也促进女性的参与程度。

我们的理想当然是不断提高女性参政议政的比例,但这个比例现实中提高的速度比较缓慢,和我们期盼的还有差距。

从体制内出来后,我对女性权益问题有了更具体的感受。2010年前后,千千所接到了大量有关男女同龄退休问题的案件,同样处于管理岗位或者专业技术岗,依照法律规定,具有副处以上、副研究员以上职级、职称的人,可以享受60周岁退休的待遇。

但现实中女性被以各种理由在55岁退休的情况时有发生。毫无疑问,这就是男女不平等现象的突出表现。

这类案件我们当时接触了很多,但维权的路走起来非常困难。她们去提起行政诉讼,大部分屡诉屡败。我们还代理过一批浙江省退休女性的诉讼案件,最后也败诉了。

后来我们想了个办法,以北京大学妇女法律研究中心的名义,给时任浙江省委书记寄了材料,得到了他的重视。浙江省迅速专门派了人来北大汇报,给出了解决办法。

这是一个解决女性退休问题做得很好的特例,其他地方我们作了很多努力,也很难解决。

近些年,我们接到不少有关农村出嫁女土地权益的案子,这是农村已婚女性或者离婚女性面临的困境——村集体分给每户成员的宅基地,通常会分给家里的每个孩子,但村规民约认为,嫁出去的女性就是本村的外人,默认她们没有土地。而当出嫁女离婚、丧偶后,这个困境更加突出,她们早已失去了老家的土地,再也回不去了。

这是以村民自治为名,不受制约地侵害妇女权益的现象,也是国内目前基层治理中一种难以对抗的现象。现在想起来湖北一个村子的案例,我都觉得荒唐。

那个村里,很多出嫁女的土地被剥夺。她们层层往上反映问题,都难以解决。我们帮她们立了案,同时也找不少基层领导以及相关部门的人,做了很多的工作,本着这件事能在行政范围内解决是我们的愿望。我记得光是村委会主任,我们就找了好几趟。

那个村主任原本是个杀猪专业户,后来成为村委会主任。他在与我们的对话过程中说,他去找了省里相关部门领导,专家、学者,请教他们,都认为不能给出嫁女分配土地补偿费、集体经济分配款等款项,宅基地申请更得不到批准。我们与他反复说理、沟通。对方甚至说,你们向上反映、去投诉,我们可以组织村民公投,反正村里的男性成员跟出嫁女比起来,还是多数,(给她们征地补偿款、集体经济分配款等款项)是通不过的。

最终我们协商、协调未成。这类案子诉讼也大多都败诉,真的很荒唐。我始终觉得,虽然失去土地补偿款的出嫁女在农村属于少数,但她们的权益应该受到重视和保护,她们的声音也应该被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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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维华仍然奔波于一线。

距离1995年世妇会过去30年了,国内妇女权益问题发展其实有不少进步的地方。比如大家不再担心“家丑不可外扬”,越来越多人清晰认识到家丑并不是你的原罪,应该拿起法律武器保护自己的合法权益。也正因如此,我们接触到的以暴制暴的杀夫案也确实变少了。

随着法制教育的普及,大家都在学着对这种行为说“不”,这是女性权益意识的觉醒,也是社会的进步。

当然,性别问题也在以新的形式出现,比如近几年在舆论场比较突出的职场、高校性骚扰/性侵、看不见的精神暴力、精神控制等问题,我们也接到了许多求助。这些基于权力关系的侵害和暴力更隐形,更不易察觉,而且一旦造成伤害,很难取证。这需要我们进一步研究和推动,我们的政府部门、妇联和教育机构也应该更好地教会女性如何保护自己。

我倒是看到一个很好的现象——现在“90后”“00后”的年轻人认知觉悟越来越高,社会上发生的有关家庭暴力、虐待弱者的事件,新一代的女孩们总会在第一时间表达自己的意见和看法,并努力施以援手。

我越来越寄希望于这些年轻人。

我现在76岁了,只要我的思维能力还能适应,只要不被人反感,只要她们还需要,我就还会继续做。毕竟帮助她们,就是帮助我们自己。

Before yesterdayMain stream

三月云|当前所有关于彩礼的讨论,其实都忽视了一件事

11 October 2025 at 10:30

前几天,一些关于“彩礼”的所谓社会新闻闹得沸沸扬扬,很多田力趁机造谣生事、挑动对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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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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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辟谣后,很多㽖拳博主依然顶风作案,屡教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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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话术很典型,实际上代表了田力的普遍观点:彩礼的受益者是女人,男的结不了婚都是因为女人“拜金”。

其实不止是普通男宝,官方机构也是如此,一条又一条关于彩礼的热搜不断高高挂起,将彩礼视为应立即“移风易俗”的洪水猛兽,仿佛现在男的找不到女人结婚都是因为彩礼太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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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2023中考政治,提问十四五岁的孩子们:该不该取消彩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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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当前所有关于彩礼的讨论,其实都忽视了一件事
作者:三月vulcanus
发表日期:2025.10.10
来源:微信公众号“三月云”
主题归类:女权主义
CDS收藏:公民馆
版权说明:该作品版权归原作者所有。中国数字时代仅对原作进行存档,以对抗中国的网络审查。详细版权说明

他们的观点固然荒谬可笑,但当前女性对此的回击却往往仅集中在阐述彩礼价格的合理性上,例如女性人数少(因为都被堕掉了)、女性承担了生育风险和家务劳动,女性没有财产继承权难以得到生活保障等。这些说法当然都是正确的,但这样的回击一方面仍然局限于婚姻制度内部,而未设想反婚的可能,更重要的是,仅仅讨论彩礼价格的高低,会让我们忽视隐藏在彩礼价格这一表象背后的根本变量——田力所获得的真实利益。因此显得隔靴搔痒。

如果仅仅讨论影响彩礼价格高低的因素,就是默认了“彩礼是受益者是女性”这一错误的前提。实际上,天价彩礼一直存在,但仅仅是在当前才被提出整治。

为什么会这样?本文带来了一个全新的观点:“整治彩礼”与否的决定因素并不是价格高低,而是彩礼的实际受益人。在过去彩礼实际使田力受益的时代,全社会都在鼓励“天价彩礼”,并将其视为“时髦”;而当田力无法从彩礼中得到足够便宜时,“天价彩礼”又迅速被社会斥之为“封建糟粕”。

如果仅仅关注彩礼的价格高低,那么既会让我们丧失历史变迁的视角,也将阻止我们认识婚姻制度的本质。通过本文,我们还可以更好地理解:①国家不但从属于政治经济精英阶层的利益,还从属于男性的整体利益。②婚姻制度及其各种变式为何总是利男害女,而不取决于女性是否“擦亮眼”。

以下为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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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志Youthology|全世界都发现,灰姑娘是一个恐怖故事

By: unknown
29 September 2025 at 13:50
CDT 档案卡
标题:全世界都发现,灰姑娘是一个恐怖故事
作者:怪兽
发表日期:2025.9.28
来源:青年志Youthology
主题归类:女权主义
CDS收藏:公民馆
版权说明:该作品版权归原作者所有。中国数字时代仅对原作进行存档,以对抗中国的网络审查。详细版权说明

我们曾深信不疑的童年公主童话,其“毒性”究竟是在何时悄然渗入意识的?

是当白雪公主逃离继母的嫉妒,却仅凭符合父权分工的家务技能在七个小矮人处栖身,最终被动等待陌生王子的吻来“救赎”?

是当小美人鱼甘愿被剥夺歌喉、承受步步刀割之痛,只为换取人类双腿单向追逐一面之缘的王子,最终自我消解为泡沫?

是当睡美人因触碰象征性别规训的纺锤,沦为百年无意识躯壳,其存在价值归零,唯一意义是成为王子“值得吻醒”的客体?

还是当灰姑娘在系统性压迫中挣扎,救赎之路竟是魔法强化的美貌,让王子以物化符号将她选中,步入被定义的幸福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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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迪士尼动画《仙履奇缘》

日本性别研究学者若桑绿在《扔掉水晶鞋》中犀利指出:此类故事构建了年轻美貌至上主义与老年女性污名化的二元对立(如白雪公主VS恶毒继母),其评判标准实为男性凝视的具象化——女巫魔镜即男性目光的隐喻。她更强调,《灰姑娘》与《白雪公主》共享着同一逻辑,它们都将女性苦难归因于“恶女”,将救赎权垄断于男性手中。

童话和神话一样都是能够快速解释民族深层心理的关键。在媒介选择相对匮乏的21世纪初,也就是迪士尼童话鼎盛时期,这类单一化、浸透着父权制意识形态的故事模板,凭借其强大的传播力,塑造了数代人对性别角色与幸福范式的狭隘想象。它们提供的“解药”,本身可能就是慢性毒药。

那么,在经历了“MeToo”运动洗礼、性别意识日益觉醒的今天,创作者们如何重新审视这些沉淀着时代尘埃的公主故事?她们又是如何将这些既熟悉又充满“毒性”的素材,锻造成批判的武器或重构的基石,以回应我们对平等与多元的深切呼唤?

*触发警告:本篇内容会涉及有关女性身体伤害的描写,有可能会引起创伤反应,请在自己状态良好、做好准备的前提下阅读,如果感到任何不适,也请及时退出阅读。

文|怪兽

编辑|Sharon

从配角到主体:解构童话中的性别政治

《丑陋的继姐》不是第一部对《灰姑娘》进行解构的影片。

在它之前,2021年“卡妹”卡梅拉版的《灰姑娘》就是一个全新的尝试。作为一部具有现代性和女权主义的新式公主电影,本片中的灰姑娘不再深陷于浪漫爱意识形态的魔咒之中,她机灵勇敢、挑战权威,并专注于自己的裁缝事业。与此同时,王子也意识到了父权制对男性的压迫,他勇敢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我也有自己的梦想。

当王子不愿继承王位时,解决方案并非寻找另一个男性继承人。一个全新的、强有力的女性角色——王子的妹妹格温公主被引入。她智慧、果决,对治国充满抱负。影片让她凭借自身能力,直面并最终克服了根深蒂固的性别偏见,名正言顺地成为王位继承人。这彻底颠覆了“王位必须由男性继承”的古老设定。

我特别喜欢影片中的一个细节——当“教母”用魔法帮灰姑娘换装后,灰姑娘表示:

“好漂亮的水晶鞋,但你能把它弄得舒服点吗?”

“不能,女人的鞋就是这样的,魔法也是有极限的。”

 一句诙谐的吐槽既增添了灰姑娘的主体性,她开始逃离“他者”的既定命运,又揭示了女性身体长期作为文化符号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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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陋的继姐》

那么《丑陋的继姐》又是如何颠覆这个老旧的童话故事的呢?

影片视角移向了原故事中最常被忽视的角色:继姐艾尔维拉。她与灰姑娘怀抱同样的愿望,为了参加舞会嫁给王子,她参加名媛培训班,定制漂亮的裙子,进行身材管理。可当艾尔维拉在课堂上被老师从第一排调到最后一排时,她第一次意识到别人眼中的自己是丑陋的、是不够格的,是属于最后一排的。影片便在此刻最后一排的艾尔维拉与第一排的灰姑娘的对峙中,浓缩了当代社会对女性美貌竞争的残酷寓言。

灰姑娘的奇迹只在午夜之前,而艾尔维拉的挣扎却是所有普通女性的真实写照。她们被迫将美貌视为获取认可的“战争筹码”,互相攀比,却无从逃离。通过将视角聚焦到艾尔维拉身上,我们得以窥见普通女性如何被裹挟进一场又一场争夺美貌的战争之中。

与艾尔维拉相对的,是还未成年的艾勒玛。这又是一个不同于原版故事的人物改编,本该是继姐之一的艾勒玛在影片中年纪小于艾尔维拉和灰姑娘,没有进入社交场资格的她得以以旁观者的视角观察艾尔维拉和灰姑娘两人的“美貌战争”。

年幼的艾勒玛为我们注入了一股现代的、带着“初潮觉醒”意味的观察者视角。艾勒玛既是姐姐艾尔维拉的陪伴者,也是观众的替身。她默默见证这场“美貌战争”,最终带领姐姐骑马走向充满迷雾的森林,用一双稚嫩却坚定的双手,以隐喻的形式帮助艾尔维拉脱离肉体与制度的双重桎梏,进而走向未知的女性乌托邦。

电影的这一改编,不仅在人物年龄和身份上做出了巧妙调整,更在故事结构中植入了批判与希望的双重张力。艾尔维拉代表了我们大多数人,在竞争中被异化,身心俱疲;艾勒玛则预示着下一代女性,对美貌神话的质疑与超脱。二者的交织,令这则古老童话焕发出前所未有的政治与情感能量。我们看到,在血色与鲜活之间,被围困的个体开始觉醒,她们的挣扎,也预示着现代女性共同书写新叙事的可能性。

血肉刑具:美貌神话的身体规训史

为了成为王子的妻子,艾尔维拉听从母亲的建议,进行了整容手术,从削鼻到种植下睫毛,影片借身体恐怖类型的痛感渲染,使观众体验到与另一部影片《某种物质》同源的窒息感:父权审美本质是施加于血肉的酷刑。在这种痛苦中,我们感受到了父权审美对女性的残酷迫害,美丽成为了一种刑具,迫使她们以肉身为代价去满足社会设定的高标准。

这种自毁式的“美丽”实践根植于历史性的暴力。在维多利亚时代,医学将怀孕和更年期视为疾病,把月经归为慢性紊乱,把分娩当作外科手术,甚至以阴蒂切除术治疗所谓的“歇斯底里”。设想如果今天有人宣称月经、性欲、子宫都是病症,那种荒谬与残酷多么不言而喻。

为什么过程如此痛苦也要自愿走上手术台?因为在于整形手术不仅满足了女性对美貌的渴求,更强化了她们对“美丽神话”的依赖。正如记者杰里米·威尔·奥尔德森在《自我》杂志中提到的那样,全球每年超过一百万例乳房整形手术,为行业带来了数亿美元的利润,而这一切都深植于女性对被预设角色的顺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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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陋的继姐》

除了制度性的规训,为何整形手术会有如此经久不衰的生命力,需要回到一个被我们忽略的角色上来,他是影片中帮艾尔维拉进行面部手术的男医生,也是《某种物质》里那个提供药水的神秘人。

整形市场的兴盛绝非偶然,它依赖于一个由整形机构、贷款公司和时尚媒体组成的庞大生态。这些机构不断向女性兜售“新一代”医美方案,让她们在对外貌的不安全感中循环消费,从而永远无法真正摆脱自我憎恨。

《大众文化的女性主义指南》中提到了性工作者无法彻底脱离色情行业的原因:从更宏观的视角来看,她们是金钱流转的媒介。性工作者的上游是成千上万的整形机构和贷款公司,他们“圈养”着这些依靠外貌谋生的人,源源不断兜售新的产品,以获取“不竭”的利润。而对于性工作者而言,他们必须不断购买最新的医美服务,视为一种对自己的投资。

据相关行业研究报告统计:2024年,全球整容手术市场规模的价值为569.4亿美元。预计该市场将从2025年的591.3亿美元增长到2032年的767.7亿美元,在预测期间的复合年增长率为3.8%。

然而整形市场本身是虚构的,从业者的收入依赖于扭曲女性的自我感知与增加女性的自我憎恨。从上世纪《时尚芭莎》等杂志公然在版面中刊登肯定整容手术的广告,到今天医美旅游成为韩国旅游的一种分类,我们在批判个体“服美役”的同时,也需要看到其行为背后的宏观运作机制,因为不是我们想美,而是社会需要我们美。

更可怖的是,这条路径永无终点。当艾尔维拉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美丽,却仍被不断提高的审美标准拒之门外时,影片又将她引入更深的怪圈——绦虫减肥法。

维多利亚时代最受欢迎的“美丽指南”,鲍尔斯(S.D Powers)的书《丑女孩》(The Ugly-Girl Papers)中提到:“绦虫减肥法备受青睐。”

在那个时代,人们相信吞服含有绦虫卵的“药片”能让身体将摄入的营养转交给寄生虫,让女性轻松保持骨感身材;可真实的后果却是肠梗阻、营养不良,甚至寄生虫幼虫穿透肠壁,在大脑和脊髓中形成致命囊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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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陋的继姐》

尽管这个方法备受质疑,但绦虫减肥法依旧以其可怕的虐体想象,成为一些恐怖类影视作品用以反讽的内容载体。比如在《美国恐怖故事集》第三季中,就以绦虫减肥法为主题讲述了一个讽刺故事:在时尚行业打拼的模特不断被严格的身体标准压迫,继而选择服下绦虫药片快速瘦身,不断吸收营养、不断长大的绦虫最终从模特的阴道中流出,张着大口袭向了模特,以婴儿诞生的姿态象征反噬的到来。

从《美国恐怖故事》的血腥演绎到《丑陋的继姐》里艾勒玛从艾尔维拉下体扯出一节节绦虫的骇人场景,都让观众在惊魂未定中,深刻体会到“瘦”如何变成了对女性血肉最残忍的压迫。

人们讨厌肥胖,这种厌恶已经成为了一种默契的社会共识,它不仅针对肥胖的女孩,甚至还会针对肥胖女性周遭的男人。在《不缩水女士》中,作者凯特·曼恩针对“那不勒斯四部曲”中的一个具体情节进行了批判。在四部曲最后一本《最后的孩子》中,女主莱农目睹了尼诺和仆人的偷情,并表示那个胖女人和瘦弱的尼诺的交媾场面让她感到无比恶心。对此,凯特·曼恩分析到:“性肥胖恐惧症之所以能不断赓续,女孩和女人也起到了关键作用。她们不仅将其内化,还蓄意将其武器化,以管制其他女孩和女人,并凌驾于她们之上。”

那么,为何女性必须殚精竭虑地保持半饥饿的状态?为何“瘦即美”成为跨世纪的审美铁律?

琼·雅各布斯·布伦伯格在《禁食女孩:神经性厌食症作为一种疾病出现》中指出,厌食症患者的数量占美国女孩与成年女性的5%-10%。似乎,瘦已经成为了当代女孩完美身体的唯一形态。

可奇怪的是,直到75年前,在西方男性艺术传统中,女性天生的丰满还是她们的美貌;而对女性裸体的表现则沉溺于女性丰饶的生育能力。性感脂肪的不同分布方式是根据时尚而被强调的——15世纪到17世纪是宽大而成熟的腹部,19世纪早期是圆润的脸和肩膀,直到20世纪才日渐大方地描绘了带酒窝的臀部和大腿,在女性解放被纳人法律以前,从来没有对女性体态(female state)的全盘否定时尚。[1]

并且在17世纪,推崇瘦身的观念在某些圈子里初现端倪。但那时候人们的想法是男性才应该保持纤细的体态,而不是女性,因为纤细的体态是男性理性思维的外在显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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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陋的继姐》

这期间发生了什么?答案要追溯到20世纪中叶的女权革命与经济解放。1965年口服避孕药的普及让女性首次从母职的捆绑中获得自由,超模崔姬以纤细身姿象征着对传统丰腴审美的反叛,苗条遂被赋予了独立与力量的象征。然而,她们在反抗母职束缚的同时,也无意间被父权体系利用,使得“娇小”“无害”成为新的理想女性形态。在父权制经济的默许下,这场审美的转向由女性运动、经济自由及生育自由混合导致。

正如意大利女性主义者毛拉·甘奇塔诺所言:第一波女性主义运动浪潮落入了这个陷阱。它的闪光点是质疑了所有的社会结构,但最后局限于白皮肤、瘦削和自然美的身体。女性终于可以做自己了,但“做自己”并不是一个自由空间。[2]

回到本片,在《丑陋的继姐》里,身体规训的严酷和美貌神话的残酷被集中放大。它不仅让我们看见单个女性为符合标准所付出的血肉代价,也照出一个资本与权力合谋塑造的全球审美机器。在这样的结构图景中,身体既是被奴役的战场,也是女性觉醒的起点。

欲望的暗面:被消声的女性性意识

在性方面,《丑陋的继姐》同样毫不避讳。顺着艾尔维拉的视线,在小山坡上我们看到了王子暴露在外的臀部,在夜晚漆黑的马房我们看到一根硬挺的阳具和一段禁忌的性爱行为。

裸露的人换成男人,究竟是所谓的“女性凝视”,还是对男性权力的另一种崇拜?在凝视权力不对等的情况下,这种观看是否反而强化了“菲勒斯中心主义”(即以男性阳具及其象征意义为中心来建构语言、文化、价值和权力体系的观念),而非真正解构?

本文的重点绝非想讨论“女性凝视”目前的争论,更想深入到这两段大尺度镜头背后的性欲发生机制。

影片中这些镜头绝非简单的性别反转——当男性身体成为被观看的客体,暴露的恰是女性欲望在文化系统中的结构性缺席。

女性的观看本质是认知性而非占有欲,是对真相的渴求,是对被异化现实的祛魅。

正如劳拉·穆尔维在《视觉快感》40周年回顾会议上所说:“女性凝视并不是男性凝视的镜像调转。因此,我转向另一个思路,向神话、民间故事和女性侦探致敬,将女性的观察方式与好奇心联系起来——对知识的渴望、对用心灵之眼去看的渴望。一方面,这可能意味着去性别化,是对凝视中的欲望元素的压抑。另一方面,好奇心提供了一个停下来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刻:去反思、解读,通过陌生化的视角去看待已然被陌生化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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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陋的继姐》

回顾我们的文化生产,会发现女性性意识的文化倒置开始得很早,男性本身却将性欲的产生视作理所当然。

从高雅文化到低俗文化,独立的男性欲望都得到了呈现,从菲利普·罗斯(Philip Roth)、安德烈·纪德(André Gide)、卡尔·夏皮罗(Karl Shapiro)、詹姆斯·乔伊斯(James Joyce),到向听众说的黄色笑话。我们都知道青春期男孩的性欲望。但年轻女性自身之中的性觉醒的场景并不存在,除了在为男性偷窥狂所提供的模拟场景里。[3](注:以上列举的人名都是著名的男性作家或经济学家。作者娜奥米·沃尔沃指在阐述一种围绕男性建构出的公共话语空间。)

我们通过影视媒介,在校园片里看到的是啦啦队女孩们上下抖动的胸脯和姣好的面庞,在特工片里看到的是穿着开叉长裙、脚踩高跟的S型身材美女,在警探片看到的是身穿睡裙主动勾引人的邻家女孩……整个主流文化中,书籍、音乐、影视,所有的媒介都在宣泄着男孩的欲望,在这个过程中女孩们学到的不是对他人的欲望,而是被渴望的欲望。

女孩的欲望是不在场的,不仅是被视为禁忌的自慰,更是女性对于他者的欲望。在强制异性恋这个框架下,男性身体从未以唤起女性欲望的方式被再现,更没有成为一种女孩圈内的社交谈资。

于是,当艾尔维拉目睹马夫阳具时,镜头给予了以往同样的慢镜头展示,宣告着男性身体作为欲望符号的诞生。艾尔维拉的窥视并非欲望宣泄,而是对欲望机制本身的质询。当镜头定格于男性身体时,画面传递的并非快感,而是困惑。

这一点和被誉为“女性凝视”代表之作的剧集《我爱迪克》共享同一表达基因。剧中的女主角克丽丝,将欲望对象转化为学术研究对象,以情书为载体,用语言学、符号学、精神分析学解构欲望的生产机制。回到本片,艾尔维拉带着质疑和不解目睹马夫勃起阳具时的慢镜头,瞬间把这个被神化的男性符号拉回到冰冷的肉体现实——它不再是权力的象征,而只是一个普通的身体部位。

当男性身体沦为被观看的客体,暴露的恰是文化系统中那个巨大的沉默黑洞,原来女性从未被允许建立主体性的欲望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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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陋的继姐》

最后。

历史从不记录公主的叹息,正如童话永远终止于婚礼的钟声。

灰姑娘在嫁给王子后过上的幸福的生活,我们却从来不知道她是否真的开心。毕竟,那“从此幸福快乐”的结局,不过是父权叙事为女性编织的又一层遮羞布,她被许诺了王子的宠爱,却不得不放弃自我,进入一个同样由他者裁定价值的牢笼。

在《丑陋的继姐》中,这层童话幻象被撕得支离破碎。灰姑娘的完美金童玉女并非唯一可能,而后台旁观的艾尔维拉与艾勒玛,才是我们真正的“平凡我”。

在这个不断被“重启”“翻拍”的童话时代,创作者们有责任不再满足于华丽的舞会与魔法水晶鞋,而应深入探询一些更加重要的议题。幸福究竟意味着什么?它是对身体的温柔照料,是对欲望的勇敢表达,还是对他者期待的适时反叛?

今天,我们或许急迫需要看见新的童话叙事,进而能够穿越回童年给我们自己带来一份理解世界的全新框架。

譬如,《她来劈开这山》就是写给女孩子的童话故事,不但解构了旧的童话——

丑小鸭不再羡慕白天鹅,而为自己的“鸭鸭湖”感到骄傲;美杜莎的能力不再对所有人生效,而变成了对“不轨目光的惩戒”;豌豆公主不再证明自己的身份,而开启了一场新的游戏;白蛇不再对救命恩人以身相许,因为救命恩人是个女孩;被困人间的仙女不再需要羽衣,因为她自己本来就会飞……

还创造关于女性主体性的新故事——

关于母职,它说:“母亲跑得远,女儿才能跑的远”。

关于美,它说:“可爱的小女孩,世上并没有针对你的考卷”。

关于衰老,它说:“谢谢你,我的挚友。这重返青春的阴谋,让我明白年级带给我的阅历和威望才是最坚不可摧的力量”。

好像,那些有毒的童话故事真的开始破碎了。

当小女孩们读着会飞的仙女与自豪的丑小鸭入睡,她们的梦境将成为孵化未来性别政治的培养皿。

当大女孩们看着恐怖电影开始将童年的公主故事作为载体,我们完成了一次对陈旧叙事的集体疗愈,一场用清醒目光完成的叙事起义。

未来,童话不再只是王子与公主的浪漫结局,而是所有女孩共同书写的、关于身体、欲望与幸福的新的神话。

[1] 娜奥米·沃尔夫. 美貌的神话 美的幻象如何束缚女性[M]. 北京:民主与建设出版社,2025.05. [2] 毛拉·甘奇塔诺(Maura Gancitano),张亦非. 服美役 美是如何奴役和消费女性的[M]. 北京: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24.03. [3] 娜奥米·沃尔夫. 美貌的神话 美的幻象如何束缚女性[M]. 北京:民主与建设出版社,2025.05.

【404媒体】中国召开全球妇女峰会在即,女权博主姜婵公众号遭404

27 September 2025 at 0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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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404媒体】中国召开全球妇女峰会在即,女权博主姜婵公众号遭404
作者:中国数字时代
发表日期:2025.9.26
来源:微信公众号“姜婵”
主题归类:女权
CDS收藏:公民馆
版权说明:该作品版权归原作者所有。中国数字时代仅对原作进行存档,以对抗中国的网络审查。详细版权说明

9月22日,中国外交部召开记者会,发言人郭嘉昆表示,“在北京世妇会召开30周年之际,中方将于不久后在北京再次召开全球妇女峰会。中方愿与世界各国一道,携手共进,加速妇女全面发展新进程,谱写全球妇女事业发展新篇章。”

早在5年前,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就倡议于2025年再次召开全球妇女峰会。

然而,不晚于9月22日当天,女权博主姜婵微信公众号却遭到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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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婵微信公众号文章截图

据悉,姜婵是一名女权博主,曾发表过多篇10万+文章(即阅读量超过10万次的文章),其微信公众号介绍为“我们没有沉默,我们参与了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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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婵微信公众号文章截图

今年8月9日,姜婵的文章就曾经遭到审核。

另一方面,姜婵的微博账号拥有4.1万名粉丝,其微博介绍为“妳是最好最强的第一性”。目前,其最后一条帖子发布时间为2023年5月3日,之后再未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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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女权博主女巫之夜也表示,近期自己的三篇稿子突然遭到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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