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CDT报告汇》栏目收录和中国言论自由及其他人权问题相关的报告资讯。这些报告的来源多种多样，包括机构调查、学术研究、媒体报道和网民汇集等等。也欢迎读者向我们推荐值得关注的报告。

中国数字时代本周推荐媒体：

中国劳工观察：是一家位于美国的独立非营利性 501(c)(3) 组织，成立于 2000 年。在过去的 20 年中，中国劳工观察“一直致力于监督和报告工厂的劳动实践，倡导工人权利，创建社区，建设集体行动能力，并与工人、社区、政府和其他合作伙伴分享知识”。

一、星巴克华南门店的“隐形劳动”：学生工、无偿培训与合规风险

今年初，星巴克美国公司曾爆发过一系列的劳资冲突。近日，非政府组织中国劳工观察 (China Labor Watch, CLW) 也对中国星巴克进行了调查。

他们以卧底调查与问卷方式，对广东及周边地区二十余家星巴克门店进行实地走访，并访谈了 110 名一线员工。中国劳工观察发布了一份报告《星巴克华南门店的劳动与合规风险》。报告结果揭示了星巴克在中国南方地区的劳动管理现实与其品牌所宣称的“尊重与公平”之间的落差，指出公司在用工结构、工时制度和员工权益保障方面存在系统性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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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发现，星巴克门店的运营高度依赖兼职工和学生工，其中周末兼职员工占比高达 60% 至 75%。疫情结束后，公司明显减少了全职员工的招聘，以“支援调配”和弹性排班维持运营效率。这种低成本、高灵活性的用工模式，使大量员工被排除在社会保险、公积金及假期制度之外。

中国劳工观察特别提到，星巴克学生员工群体名义上是“勤工俭学”，往往却承担与全职员工相同的工作职责。然而，他们却领取低于当地最低工资标准的时薪（约 18 元人民币），也无加班费和年终奖金。部分门店要求学生工签署放弃工伤保险的条款，这与中国的《劳动合同法》和《社会保险法》相抵触。报告指出，这些学生用工安排“处于法律与执法的灰色地带”，甚至可能构成对“勤工俭学制度”的滥用。

调查还发现，广东星巴克咖啡有限公司疑似未经政府批准实施“综合计算工时工作制”，即以季度为周期计算总工时，打破每日 8 小时、每周 40 小时的上限。部分员工称曾被要求签署“同意书”，虽形式上自愿，但员工实则难以拒绝。该机构认为，这种未经明确审批的做法，可能违反《企业实行不定时工作制和综合计算工时工作制审批办法》第 7 条，增加了法律风险。

报告指出，新入职员工需完成约 9 小时的线上必修培训及数周实操培训，但均未获得工资补偿。部分门店甚至将培训视作“入职考验”，培训过程强度高、期限严苛，却被归入“非工作时间”。这违反了星巴克自身《员工管理政策》中关于培训时间属于工作时间的规定，也与《生产经营单位安全培训规定》第 153 条相冲突。

除培训外，受访员工普遍反映无偿加班现象严重，特别是在闭店清洁环节。休息制度亦未落实：虽合同规定“每工作两小时可休息 15 分钟”，但实际执行为“每四小时 10 分钟”，且需主管批准。部分员工表示，“连上厕所都要报备”，店内高压工作文化盛行。

报告还指出，星巴克员工普遍未加入中华全国总工会，也缺乏独立申诉途径。多数员工不清楚公司内部的正式申诉机制。中国劳工观察认为，这与星巴克在《商业行为准则》中“提供安全、保密且便捷的申诉渠道”的承诺不符。虽然未发现明显的性骚扰或暴力行为，但“主管训斥新人”的现象被认为“偶有发生”，显示权力结构的不对称。

最后，中国劳工观察提出七项改革建议，包括停止未经批准的综合工时制、为所有员工缴纳社保、确保加班补偿、支付培训工时、加强安全检查、建立独立申诉机制及鼓励工会参与。他们表示，星巴克若希望在中国维持“社会责任领导者”的形象，必须让“商业行为准则在实践中得到贯彻”，让员工的现实体验真正与品牌叙事接轨。

二、中俄联手多次试图削减联合国人权机构预算

联合国是世界上最大的多边国际组织，同时也是一个重要的国际政治博弈平台。

通常，媒体和智库等机构往往关注联合国安理会等机构中的国际政治博弈。然而，国际人权服务社 (International Service for Human Rights, ISHR) 近日发布了一份报告，揭示了一个公众很少注意的战场——联合国大会第五委员会。报告表示，第五委员会是负责联合国行政和预算工作的委员会，原本被视为技术性机构，如今却成为地缘政治角力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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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指出，以中国和俄罗斯为首的国家，正在通过制度性手段削弱联合国人权事务高级专员办事处（联合国人权高专办，OHCHR）的财政基础，以削弱该机构的作用。

报告表示，在联合国的三大核心支柱——“和平与安全、可持续发展和人权”中，人权支柱历来最为资金匮乏。该机构研究发现，联合国人权高专办仅获得联合国经常性预算的不到 7%，占联合国总预算（包括预算外捐款）的不到 1%。2024 年和 2025 年上半年，该机构的实际预算被削减了 13% 和 27%，多项调查与培训项目被迫延迟或取消。报告引用联合国人权高专伏尔克·蒂尔克 (Volker Türk) 的话指出：“这些削减直接影响了在实地促进和保护人权的能力。”

国际人权服务社称，第五委员会的预算谈判早已超越技术层面，成为各国推动自身政治议程的渠道。中国、俄罗斯通过影响“行政和预算问题咨询委员会”(ACABQ) 等关键机构，使其建议对人权经费进行“比例失衡的削减”。在正式谈判中，这些国家常以“寻求效率”或“发展优先”为由阻挠共识，从而削减对国别调查、公民权利和民间社会参与的资金。

与之相对，拉美和部分西方国家则在谈判中积极捍卫人权预算。报告指出，“这些国家在预算程序中成为抵抗少数派”，但其政治与外交资本有限，难以撼动由中俄主导的议程结构。

在报告调查所访的 37 名外交官与联合国官员中，多数受访者认为中国是“在人权资金问题上最具敌意的国家”，而俄罗斯则扮演了“公开搅局者”的角色。中国更倾向于在“闭门场合”施压，在“上游”技术机构中影响决策，并在第五委员会中阻止任何扭转削减的努力。报告指出，中国常通过“77 国集团和中国”(G77+China) 施加影响，打包以“支持发展”为名推进反人权立场，实质上是试图重塑联合国人权议题的定义框架。

与此同时，中国与俄罗斯在第五委员会内部合作削减针对缅甸、叙利亚等国的人权调查预算，并推动削弱“公民及政治权利”授权。国际人权服务社指出，这种趋势“正将联合国从以普世人权为基础的体系，转向一个以国家主权为核心的体系”。

此外，报告同样批评美国的政策转向——特朗普政府时期的预算削减及其后的会费拖延导致联合国 22% 的常规预算出现缺口。美国以“反以色列偏见”为由削减人权拨款，并取消对人权高专办的数百万美元预算外捐助。这种行为被视为“无差别、无针对性的削减”，进一步动摇了联合国整体财政稳定，也给中俄在预算体系中扩张影响力创造了空间。

因此，国际人权服务社提出了多项呼吁，以支持联合国人权工作，包括：会员国按时足额缴纳会费，增加人权高专办的预算外捐款并减少指定用途；在第五委员会及其他机构中保持一致、原则性的人权立场；以及确保“联合国 80 周年改革倡议”(UN80 Initiative) 不再以削减人权预算为代价推进结构调整。

最后，国际人权服务社大声疾呼，如果各国继续以地缘政治为导向操弄预算，“联合国可能会从一个促进人权的机构，滑向以国家利益为主导的国际管理体系”。在联合国 80 周年改革之际，如何在预算表之外守住人权底线，已成为对国际社会政治意志的重大考验。

三、哈德逊研究所呼吁释放宗教领袖金明日

今年 10 月 9 日、10 日，中共当局对中国独立教会锡安教会发动了一场大抓捕，包括牧师金明日在内的 30 名牧者同工相继被拘留或失联。据悉，锡安教会 (Zion Church) 是中国最大的独立教会之一。其成立于 2007 年，最初由约 20 名信徒发展至今已覆盖全国 40 个城市，约有 1 万名信徒。尽管在 2018 年锡安教会被政府正式取缔，但仍以小组形式聚会，并继续通过网络分享讲道。

10 月 24 日，哈德逊研究所 (Hudson Institute) 召开了一场研讨会，呼吁中国当局立即释放教会工作人员。牧师金明日的女儿金恩慈 (Grace Jin Drexel) 也参加了这场会议。她表示：“我父亲只是因为信仰被关进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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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主持人、人权与宗教自由研究员 Olivia Enos 在开场中也指出：“金牧师与锡安教会成员，只是在行使他们的信仰自由。但在中国，这种自由从未被容忍。”

在金恩慈的叙述里，锡安教会的故事是当代中国家庭教会命运的缩影。2007 年，它从北京东三环的一间会议室起步，短短数年内发展成拥有 1,500 名固定信徒、线上线下约 10,000 人参与的独立教会。

“父亲总说，信仰不是对抗体制，而是让人自由。”她回忆道。2018 年，锡安教会被北京市宗教局勒令关闭，理由是“非法聚会”。政府切断电力、封锁租约、查封物资，信徒被迫在家庭、小组、线上聚会中维系社区。

即便如此，金明日仍坚持公开布道。他曾在一次讲道中说：“信仰的自由不是恩赐，而是天赋；即使被剥夺，也仍然存在于人的心里。”

此外，金恩慈还透露：“他们不仅关押我父亲，还在海外监视我们。”比如，她的母亲曾接到一个自称“美国政府官员”的电话，后被证实来自厦门公安。电话内容是威胁与“劝说”：“不要发声，不要惹麻烦。”

Olivia Enos 指出，这种“跨国压制”(transnational repression) 已成为中国政府对异议与宗教社群的常规手段。她说：“这不仅仅是一位牧师的遭遇，而是一个全球问题。它告诉我们，中国的权力意志正越过国界。”

金恩慈的丈夫、哈德逊研究所研究员 Bill Drexel 则从学术角度分析：中国政府打压家庭教会的真正原因，不只是宗教，而是“社会力量的自主性”。他指出：“家庭教会代表的是一种非官方的社会网络，是人们自发的组织形式。而在中共的逻辑里，社会越弱，国家越稳。”

与会的参议员泰德·克鲁兹 (Ted Cruz) 批评中共“持续迫害基督徒，只因为他们敬拜、因为他们祈祷”；而来自民主党的吉姆·麦高文 (Jim McGovern) 则呼吁：“这不仅关乎宗教，更关乎人类尊严。”多位发言人也呼吁，美国政府应将金明日案纳入“良心犯”(prisoner of conscience) 名单，并在与中国的外交谈判中明确要求释放。

最后，哈德逊研究所还计划推动国会今年通过一项决议，敦促国务院在年度《国际宗教自由报告》中单独列出此案。与会的政府官员也表示，美国政府将继续向中国施压，要求释放锡安教会相关人员，并推动中国宗教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