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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余杰:辛瓦尔被击毙,中国人为何如丧考妣?

15 November 2024 at 22:00

190412-RFA-SC15-4f595091.jpg中共洗脑很有效,中国人把恐怖分子当英雄

2024年10月16日,以色列国防军在巴勒斯坦南加沙的拉法市击毙三名哈玛斯恐怖分子。其中一名身穿战术背心,手持步枪,身上还有4万谢克尔现金(约合1万美元)的死者,经身份验证后,正是刚接任哈玛斯政治局主席两个多月的辛瓦尔。

西方民主国家对辛瓦尔毙命表示欢迎。美国白宫发表一份声明中称:“这对于以色列、美国以及全世界而言,都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辛瓦尔之死再次证明,无论时间多久,世界上的恐怖分子都无法逃脱正义的审判。”德国外长安娜莱娜·贝尔博克将辛瓦尔描述为“一个残忍的杀人犯和恐怖分子,他的目标就是摧毁以色列及其人民”。英国国防部长约翰·希利表示,辛瓦尔应该对10月7日的恐怖袭击负责,那一天是“自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犹太人民经历的最黑暗、最致命的一天”。

几家欢乐几家愁。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对此“噩耗”欲说还休,用一通不痛不痒的废话敷衍过去:“当务之急是立即在加沙实现停火止战,避免冲突对抗进一步升级。”

一如既往,中国民间掀起一股沉痛悼念辛瓦尔的声浪。在微信等社交媒体上,人们留言说:
——上一个拿AK战斗到最后一刻的领导人还是智利的阿连德,虽然两者间隔半个世纪,对抗的却是同一股势力,人类永远不会屈服于屠刀。

——如今哈玛斯,几乎全是依靠基层组织在抵抗,连最高领导人也是这样,除了能指挥身边三五个人之外,谁也指挥不了。就算哈玛斯的最高领导人,也是普通战士一枚!在这种情况下,以色列想依靠斩首行动,自上而下瓦解哈玛斯,取得最终胜利?这不是做梦是啥!只能迎来更顽强的抵抗,不死不休!对此西方那些贵族式思维,根本理解不了,但绝大多数中国人却都能明白!

——一个辛瓦尔被击倒,还有千万个辛瓦尔站出来。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致敬英雄。

——哈玛斯人民,是不会被打败的。

——真的勇士,永垂不朽。

哈玛斯这个名字是阿拉伯文“伊斯兰抵抗运动”的缩写。哈玛斯矢志消灭以色列,不仅发动多起自杀炸弹攻击,也对平民和以色列军人发动致命袭击。1997年,美国国务院将哈玛斯列入恐怖组织名单。欧盟和其他西方国家也将哈玛斯视为恐怖组织。

哈玛斯在屠杀巴勒斯坦不同阵营支持者时也毫不手软。2007年,哈玛斯以暴力手段从法塔赫主导的巴勒斯坦自治政府手中夺下加沙走廊的控制权。自此,法塔赫仅控制约旦河西岸地区,加沙地带由哈玛斯支配。

在哈玛斯发动的恐怖袭击事件中,不乏在以色列旅行或务工的中国人丧命或受伤。但崇拜哈玛斯的中国网民却没有对其发出“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的警告。那些将哈玛斯当做英雄的中国人,大都不知道谁是林昭、谁是王维林、谁是刘晓波、谁是彭立发,遗忘了真的英雄,却对手上沾满鲜血的外国恐怖分子顶礼膜拜。这难道不是认贼作父?

1951年,美国记者爱德华·亨特出版了《红色中国的洗脑》一书。他在书中揭露,1949年中共执政后,对本国民众和全世界发动了一种新的思想控制和思想改造运动。他描述说:“其目的是彻底改变一个人的想法,使那个人变成活生生的傀儡——一个人类机器人——但外表完全看不出这种暴行。这样做是为了在血肉之躯中创造一种机制,把新的信念与思维流程灌输到一个遭到俘虏的身体中。那相当于寻找一个奴隶种族,但与旧时代的奴隶所不同的是,中国奴隶永远不会反抗,总是服从命令,就像昆虫的顺从本能一样。”中共的洗脑术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

哈玛斯是列宁式政党和毛式政党

中共建政后,其外交政策从未改变:建立霸权,支持与之狼狈为奸的暴政、暴君和恐怖主义。中共通过洗脑让其外交政策获得民众高度支持,尽管民众从来对外交政策无从置喙。

哈玛斯从其成立起,就从中共那里得到源源不断的援助。据网上流传的无人机拍摄的辛瓦尔被击毙前几分钟的影像,已受伤的辛瓦尔有气无力地扔出一根棍子击打无人机,却未成功。以色列军方展示了辛瓦尔随身携带的武器,其步枪不是苏联产的AK-47,而是中国制造的仿AK-47的56式折迭枪托,为环形准星护圈。有网友分析说:“哈玛斯的武器都是中国制造和提供的,可能是透过联合国,用人道名义,混入装生活物资的货柜中,运到加沙。”

中共不仅输入武器,还试图主宰包括法塔赫、哈玛斯在内的巴勒斯坦各政治团体,充当其话事人。中国介入中东事务,是其“全球治理”野心的一部分。

2024年7月23日,中国外交部公布,巴勒斯坦14个派别在北京共同签署《北京宣言》。当天在闭幕式上致辞的中国外长王毅说,本次对话与宣言“最核心的成果就是明确巴解组织是巴勒斯坦人民唯一合法代表,最突出的亮点就是围绕加沙战后治理、组建临时民族和解政府达成一致”。

当天,中国国家通讯社新华社表示,“在中东错综复杂的热点问题上,中国秉持客观公正立场,始终是中东和平的建设者,得到国际社会广泛赞誉”。

中国官方的“观察者网”发表御用学者的文章,赤裸裸地表示:“巴勒斯坦各派的《北京宣言》,打破了某些西方国家在巴以问题上的阴谋,为巴以和平重新注入了信心。在《北京宣言》中,批评了美国偏袒以色列的巴以政策,显示出了国际社会要求调整美国主导巴以对话的和平机制、建立更加公允的巴以和平谈判机制的呼声。中国的中东外交为地区国家搭建了重要的沟通桥梁,将之前各方普遍认为的‘不可能’转变为了‘和平成果’。中东国家普遍认可和支持中国的和平斡旋,同时也期待中国在中东热点议题上发挥更加重要和突出的作用。”

西方对中国的这一企图有所警惕。《外交政策》杂志报导,英国查塔姆研究所研究员艾哈迈德-阿布杜赫表示,中国正试图将自己定位为“西方主导秩序的替代者”。

中共是哈玛斯的榜样。哈玛斯从一成立开始,就有意模仿列宁式政党或毛式政党(毛式政党是列宁式政党的升级版)的模式。

哈玛斯最高领导机构为“政治局”,由十五名成员组成,每四年选举一次。“政治局”这个称呼和统治方式,在古兰经和伊斯兰文化传统中找不到,它是列宁的发明。在一党制共产党政权中,政治局是政权决策的核心机构,其成员是政权的核心决策层。部分共产党,如中共,在政治局之上设常务委员会。领导政治局或政治局常委会的,是名义上由中央委员会“选举”产生的总书记或党主席。现在仍掌权的中共、越共、朝鲜劳动党、古巴共产党等都设有政治局。哈玛斯是少数非共产党却设置政治局的组织。辛瓦尔和同样被以色列击杀的前任哈亚尼,官方身份都是哈玛斯的“政治局主席”。

另一方面,哈玛斯学会了毛泽东的游击战争的策略,比伊拉克独裁者萨达姆和利比亚独裁者卡扎菲学得更好。有军事分析人士指出,哈玛斯恐怖组织经常不遗余力地讨好当地小区,透过融入学校、大学、慈善机构和宗教团体等社会机构,它已然成为小区结构的一部分,并赢得更多新兵和非战斗人员的支持。据一份民调指出,2024年3月,73%的巴勒斯坦人认为哈玛斯发动10月7日攻击是正确的。

习近平所说的“中国不再输出革命”,显然是一句谎话。中国仍在输出革命,只是不像毛时代那样明目张胆,变得偷偷摸摸而已。

中共企图在中东乱局中趁火打劫,最终将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文章只代表特约评论员个人的立场和观点)

资料照:2022年4月30日,巴勒斯坦武装组织哈马斯领导人辛瓦尔在加沙城发表演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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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余杰:妖魔化美国才能建构中共的统治合法性

8 November 2024 at 22:00

190412-RFA-SC15-4f595091.jpg反美是中国社会的“良好风尚”

中国网上流传一份北京市市场监督管理局给大用国际文化发展(北京)有限公司下达的“行政处罚告知书”,每个读到这份告知书的人,都会寒毛直竖,因为文革的阴风已然吹拂着这片大地。

这份名为“京市监罚告[2024]01316号”的告知书写道:由本局立案调查的你(单位)涉嫌发布违背社会良好风尚广告一案,已调查终结。……经查,你公司于2024年4月21日通过公司微信公众号“大用国际文化”以微信推文形式发布了标题为“雄鹰之路——美国高校&艺博馆夏季研学营”的广告宣传文案,包含“作为美国的政治心脏,白宫和国会大厦是不容错过的景点……国会大厦则是美国立法机构的所在地,其宏伟的建筑和内部的精美装饰,都体现了美国民主制度的庄严与权威”等内容。……你公司发布“体现了美国民主制度的庄严与权威”等文案以推介赴美研学项目的广告宣传行为,存在导向错误,违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广告法》第九条第七项的规定,构成发布违背社会良好风尚广告的违法行为。

“美国国会大厦体现了美国民主制度的庄严与权威”这句话,居然“违背社会良好风尚”,那么,按照中国政府的逻辑,这句话若改写为“美国国会大厦体现了美国民主制度的虚伪与丑陋”,就“符合社会良好风尚”了?原来,中国社会的良好风尚,难道是说谎、攻击、诽谤,是反美、仇美和妖魔化美国?

中国的反美宣传由来有自、源远流长。1950年10月19日,中国派兵跨过鸭绿江,参加韩战,对抗以美军为主体的联合国军。当年11月3日,《人民日报》发表《怎样认识美国》一文,第一部分标题是“仇视美国,因为它是中国人民的死敌”,第二部分的标题是“鄙视美国,因为它是腐朽的帝国主义国家,是全世界反动堕落的大本营”,第三部分的标题是“蔑视美国,因为它是纸老虎,是完全可以打败的”。于是,仇视、鄙视、蔑视美国的“三视”教育运动应运而生。

“三视”教育的目的是清除社会上存在的亲美、崇美和恐美心理。这种心理,尤其是在与美国关系较密的一些人士——如民族资本家、留美的知识分子、基督教和天主教信徒等——中间普遍存在。

天主教大学辅仁大学校长、历史学家陈垣,一向以左派自诩,这次当然要跳出来配合“三视”运动。1950年12月8日,陈垣在《人民日报》上发表了一篇题为《美国从来就是我们的敌人》的文章。文中写道:“社会上还有些人有‘崇美’、‘恐美’心理……凡是‘崇美’的,是因为没有民族的自尊心。凡是‘恐美’的,是没有民族的自信心。”尽管如此,这位曾被毛泽东称为“国宝”的学者,最终还是在文革中被迫害致死,也算是死得其所。

“三视”教育运动进行得轰轰烈烈。全国各种媒体大量刊载相关文章。一份调查统计,1950年中国出版的147种期刊中,第10期、第11期抗美援朝的宣传文字约占16%的篇幅,其中综合时事类期刊更是占了35.5%。文联动员大批作家、艺术家,运用包括电影、戏剧、曲艺、歌曲、诗歌、小说、绘画等各种艺术形势,工厂、农村、机关、街道、学校、军队则利用黑板报、墙报、宣传画、报告会、座谈会、控诉会、声讨会等方式,进行广泛、深入的“三视”宣传。

“三视”教育运动塑造了整整一代中国人对于美国的认知。至此以后,美国在大部分中国人心中的形象,由抗日战争时期的民主、文明、对中国友好的国家,变成“世界上最反动、最野蛮、最富于侵略性的帝国主义国家”和“中国人民的死敌”。

口头上反美,身体上亲美:美国夏校被华人“攻陷”的秘密

大用国际文化是一家从事游学和留学中介的公司,该公司文案只是中规中矩地介绍其商业项目,并非刻意宣扬与官方立场背道而驰的意识形态,却遭到严厉处罚。这并非孤立的个案。近期,河南、沈阳、甘肃等多地发布紧急通知,要求排查中小学生海外研学团参与情况,将对相关项目“潜藏的意识形态风险”展开全面排查,重点整顿“推崇西式政体、美化西方文明”等内容。

美国是一面镜子,一旦肯定美国的民主自由,就等于同步承认中国的专制独裁,危及中共统治的合法性。所以,妖魔化美国是中共庞大的洗脑工程中的关键环节。中共数十年如一日的洗脑宣传颇有成效,近日发生多起在中国的美国人遭受暴力攻击事件,就是这种洗脑宣传的必然结果。

然而,中国人向来是心口不一,嘴上谎话连篇,身体却很诚实。所谓“反美是工作,留美是生活”,正是“反美斗士”司马南的名言。司马南的老婆、孩子全都移民美国,财产也转移到美国,在美国买了豪宅,他的“反美”表演斩获的“狗粮”足以让他在美国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1998年,北大中文系女生马楠,在美国总统克林顿访问北大发表演讲时,当面反驳说,“美国人权状况恶劣”。但她一毕业就选择去“人权状况恶劣”的美国留学,真有点“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勇气,此后她还义无反顾地嫁给了美国白人男士,生下混血孩子。

2009年夏,作家张小波和宋晓军推出畅销书《中国不高兴》,掀起狂热的反美浪潮。但两人用赚到的巨款迅速办理全家移民,在美国和加拿大过起了有豪宅和豪车的奢侈生活。那些购买他们的书的底层劳动者,却只能在水深火热的中国挣扎求存。

曾以一曲《党啊亲爱的妈妈》唱红全中国的歌手殷秀梅,发了大财后,毅然移居美国并入美国藉。她会不会改唱美国国歌《星条旗飘扬》,人们不得而知。

习近平是毛泽东之后反美立场最坚定的中共党魁。但习近平早早就将女儿习明泽送到哈佛大学读书。如果他真的爱女儿,难道一点不怕宝贝女儿被美国的“资产阶级堕落文化”污染?

上行下效,既然习近平都送女儿到美国留学生,中国菁英群体和中产阶级也都将送孩子到美国留学作为荣耀。中国官媒上全是“东升西降”的文宣,却丝毫没有改变中国家长和孩子对美国名校的羡慕和爱戴。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申请美国名校“如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唯有习近平的女儿这样的尊贵身份,才可以免试入读哈佛),送孩子到美国名校的“夏校”沾沾仙气,成了中国家长必须“出血”的项目。

据中国媒体报道,来自上海某双语学校高中部的海伦,在高一升高二的暑假参加了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夏校。她惊讶地发现,班上二十多个人里有将近一半是国内来的孩子,课上大家心照不宣,下了课聚在一起聊天,完全可以说中文。她表示:“对我们几个中国学生来说,我明显感觉大多数夏校的课程都没有非常难,大家抱着‘文化交流’的心态,来提前体验美国文化,再争取拿封推荐信用作申请大学,我也不例外。”海伦说的“这份体验”,当然不便宜,该夏校项目的费用包含食宿是14500美元,再加上机票等,一个半月下来花费十几万元人民币。对于权贵之家,这只是小钱;但对于普通中产阶级家庭,在中国经济下行的今天,这笔钱需要省吃俭用才能积攒下来。

来自中国的孩子攻陷美国夏校“半壁江山”的情况,同时在美国多所名校发生。康奈尔大学夏校,中国孩子接近一半;耶鲁大学夏校,中国孩子接近一半;宾夕法尼亚大学夏校,中国孩子超三成;相对小众的塔夫茨大学,中国孩子超三成;巴纳德学院夏校,除了老师是美国人以外,学生清一色都是中国孩子,老师实现“反向留学”。

邓小平当年曾感慨说,凡是跟着美国走的国家都富起来了。这是邓小平说的极少数的真话。包括习近平在内的送孩子到美国留学的家长,也都认可这句真话。

(文章只代表特约评论员个人的立场和观点)

资料图片:北京钓鱼台宾馆,工作人员调整中美两国国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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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唯色:重又推出西藏文革泥塑《农奴愤》只是出于怀旧吗?(十)

28 October 2024 at 23:09

190409-RFA-SC12-552f8272.jpg八、《夏东日》是一代藏人的符号

虽说时光已过十六年,我仍记得第一次看见第21期《夏东日》感受到的那种冲击力:既因内文的沉重而悲愤,更因封面图片的人物形象而惊叹。是的,那正是文革泥塑“农奴愤”最有名的造型:一个镣铐加身的图伯特男子昂首挺胸,以毫不畏惧的站姿面向前方,双目炯炯,似要喷出火来,在他身后是另一个“农奴愤”的造型正在挥拳呐喊冲锋,非常典型的具有苏俄特色的无产阶级美学风格。但在2008年全藏发生和平请愿遭到当局镇压的特殊时候,此画面以一种挪用的方式出现,让我意识到这是非常精彩的反讽,然而又再合适不过,真的是意味深长!

《夏东日》是一本藏文杂志,民间刊物,由西北民族大学的藏人大学生在1990年代创办,定期出版。藏语“夏东日”意为东方海螺般的雪山,以海螺喻义召唤、启蒙,多年来在藏人社会尤其是年轻藏人当中具有相当的知名度,而第21期更是影响很大。正如毕业于西北民族大学、后去往印度流亡藏人社区的藏人作家桑杰嘉在他的文章《2008年西藏的第二战场——介绍藏文杂志<夏东日>》【1】中写:

"我手中的这本《夏东日》是在印度翻印的第二十一期,想它的(原版的)诞生、出版、发行一定走过艰难的历程,在(中国)大陆能够出到二十一期,已经很辉煌了。这本藏文杂志的宗旨是:'寻找真理:平等和自由的真理;寻找勇气:批判与探索的勇气。'杂志内容以评论为主,分有'直剥假面具'、'切除顽固之病'、'呼唤灵魂'、'理论·实践·见证'、'生命、反省、正义'、'黑暗、恐惧、吼叫'和'会议、讨论、宽宏'等栏目。其中最后翻译发表了《中国部分知识分子关于处理西藏局势的十二点意见》。

2008年的《夏东日》中刊登有十四篇署名文章,其中九篇文章跟今年3月西藏事件有关,真实地报导、评述了该事件。本刊物的后记说:'旋风般的今年,雪域西藏的山水和所有生灵都被封锁,枪口时时盯着这一切……中共枪口下流失了孕育着雪域真理的无数灵魂,朝着我们呼唤自由……。''《夏东日》冲破重重困难,伴随着零八年的伤痛,为维护去世的那些灵魂而进入你的视野。''《夏东日》记录着一代人用血写下的历史,问世了!'《夏东日》最后发下誓言:'《夏东日》活,要活得有力量;死,要死得有光彩!'。"

位于甘肃省省会兰州市的西北民族大学,在2008年3月遍及全藏的抗议中非常醒目。我在《鼠年雪狮吼——2008年西藏事件大事记》【2】一书中的相关记录写到:

"3月16日 ……甘肃省会兰州西北民族大学,数百名藏人学生在校园游行并在操场静坐。他们在校园张贴介绍拉萨情况的传单,高举写有'藏人同甘共苦'等内容的标语。静坐从下午4点开始,该校院长、藏语系多识教授以及藏人教师纷纷劝说学生放弃静坐,但学生们沉默不从,点燃蜡烛以悼念(连日来被军警镇压的)死难藏人,静坐通宵。兰州武警包围学校,被校方劝阻。西北民族大学藏人学生的抗议活动,率先揭开藏人大学生有理性地与底层民众相呼应的序幕。"

继而,3月17日在四川省成都市西南民族大学有数十名藏人学生举行游行和静坐。我的记录中写到:“很多学校,最先是兰州的西北民族大学几百个人,后来北京的中央民族大学也有,青海的大学也有,成都的大学也有。不光是大学,还有中学,甚至还有小学。他们就是静坐,最先开始的是3月16号吧,写的‘我们要人权’、‘我们要自由’、‘停止对藏人的杀害。’”

2008年3月16日,西北民族大学的藏人学生举着写有“藏人同甘共苦”的横幅游行。(藏人提供)
2008年3月16日,西北民族大学的藏人学生举着写有“藏人同甘共苦”的横幅游行。(藏人提供)

数月后《夏东日》第21期出版,其中记录了西北民族大学静坐抗议两天后:“二十多名学生的姓名、籍贯、年级和身高等被列入表格,一个个被带出了学门。其中十四名学生从此没有回来,不知他们在黑暗的监狱中将忍受多少暴虐?他们只是十五岁到二十一岁的青少年……在天地间,在二十一世纪的如今,难道我们连痛苦的哭泣都不行?”

据桑杰嘉的翻译,这期《夏东日》主要有这些勇敢地揭示真相的文章——

《民族自治与民族生存》一文写:“民族区域自治制度只能延长一点民族同化时间而已,其无法保障我们少数民族的存在。在这种情况下,各少数民族迟早会消失。”他总结说:“一、国家的民族区域自治制度的建立只是个策略,并非目的。与这个制度有关的法律无法保障少数民族的不被同化。二,如果目前的民族区域自治制度继续存在的话,国家可以随时收回赐予民族区域极小的自治权力”。

《这个理由是假的》一文写:“平等,要生存平等,语言平等,权利平等,机会平等。在这个国家里,五十六个民族的生存是平等的么?可以大声说:不!……”“少数民族离开了汉民族,是强权统治下的解放;而汉族离开少数民族是失去了奴隶……”。

《展向高空的正义之翅》一文写:“今天我要为真理和事实说话,如果不能为真理和事实说话,我将抵押这条命给你们。”“……反动统治者持民族集权主义思想,没有实施民族区域自治,造成今天我们西藏天地震动。我们的责任是反对这些空想主义者和民族集权主义……。颠覆压迫民族语言文字的反动统治集团,维护民主利益是我们这一代的责任。”“只有争得的民主,绝没有等到的民主。”

《我们没有人权》一文写:“3月14日,拉萨天空的滚滚浓烟是五十年来忍耐的浓烟,是五十年来同胞们哽咽在腹中的浓烟,难道不是腹中整整停留五十年后喷出的浓烟?家乡背着痛苦的包袱,互不相识的同胞们与我有关,西藏三区的那些同胞与我有着密切的关系。……僧人、学生、平民们的宝贵生命被推向世界的黑暗中时,无论如何我无法保持沉默,他们的厄运与我的笔之间有着很深很深的关系。”“在听不到自由、民主和平等的社会里,直接与枪口碰撞是没有选择的选择,藏人最大的痛苦并非是无处诉说痛苦,而是不让诉说痛苦……”“历史将永远不会忘记对一个痛苦往心中埋藏之民族进行的镇压、殴打和屠杀……”。

《是谁把仇恨的钉子钉入心头?》一文也指出这次抗议运动的爆发是必然的,并追思了牺牲的藏人:“最后向被黑暗吞食的光明的生命硬骨头的人们表示哀悼和支持。在无数的压力下发出抗议的怒吼表示为你们哀悼!并向争取正义的人们表示敬意!”

《夏东日》第21期印出不久即被当局查禁,杂志的编辑、作者扎西热丹(笔名铁让)和周洛(笔名雪合江)于2010年4月在学校遭捕,并因各自著有关于2008年抗议事件的著作《血书》和《为自由我不悔》,分别被判刑四年和三年。多位作者如东科、布旦、尕让云巴、觉勒达瓦,接踵而至地,被国家机器突然地,从学校、从家中、从寺院、从就职的单位,或从我们不知道的各处,被带往一座座黑暗的牢房,身陷囹圄多年。然而这些藏人,并不是在万恶的“旧西藏”出生的“农奴”,他们全都是所谓的“翻身农奴”的后代。

然而,这些“翻身农奴”的后代在用母语发声的时候,却选择了泥塑“农奴愤”的典型形象作为某种代言,这更是一种解构,是对官方宣传话语的戏仿,其可贵之处在于:以其人之矛攻其人之盾。反讽成为武器,来打击制造虚假叙事的权力者。正如当时25岁的铁让在《举起赞普之剑,我的图伯特同胞》【3】的诗中所写:

"……现在,正当其时

重访先祖的陵寝和碑石

召唤先祖征服者的胆略

举起先祖勇士的宝剑

祈请先祖战斗的灵魂

现在,正当其时

从痛苦的深潭起来

升起雪狮的旗帜

现在,正当其时

每个战士昂首挺胸

如飞瀑激流

如烈焰

现在,正当其时

每人每事,随时随地……"

《夏东日》的封面就这样表达了对当局的讥嘲和不信任,并提醒他们:我们年轻藏人知道“农奴愤”是怎么一回事。也因此,历史学家茨仁夏加(Tsering Shakya)为我的《鼠年雪狮吼——2008年西藏事件大事记》所写的序言强调:

……此次抗议行动点燃了一系列大规模的反中国示威活动,遍及西藏高原。藏人的反抗,对中国政府而言是一大震惊,因为他们总是合理化他们对雪域的占领,称他们的行为乃是“解放受压迫的西藏农奴”与“为西藏人民带来现代化”。如果中国政府的主张有任何确实根据的地方,你只需要问一个简单的问题,在五十年后,为什么“被解放的农奴”要起来反抗他们的解放者?此次抗议是一个明确的信号,藏人拒绝解放者的统治,而且显示了长达五十年后,中国政府仍然未能赢得西藏的民心,藏人还是完全反对中国的统治。

回顾十六年前以付出青春、自由和生命为代价的这本杂志,桑杰嘉在给我的邮件中写道:“我常常想,夏东日其实是一代藏人的符号。”这个评价是准确的。《夏东日》的见证意义是十分重要的,值得铭记和书写。

注释:

【1】见 西藏之页:

【2】《鼠年雪狮吼——2008年西藏事件大事记》,唯色著,台湾允晨出版社,2019年。

【3】 铁让:举起赞普之剑,我的图伯特同胞( 原文藏文,英译Bhuchung D.Sonam,中译唐丹鸿)

(文章只代表特约评论员个人的立场和观点)

2008年第21期《夏东日》杂志封面。

评论|余杰:中国博士副县长为何对日本孩童被杀叫好?

21 October 2024 at 21:40

2021-10-29t051708z_1598972292_rc2rgq97xr5h_rtrmadp_3_japan-election-youth-okinawa.jpg黄如一是看横店影视长大的吗?

2024年9月19日,一名居住在中国深圳的日本籍、中日混血的十岁男童,在母亲陪伴下前往日侨学校上学途中,遭一名中国男子持刀砍杀身亡。由于事发突然,母亲在现场看着孩子被砍到肚破肠流,凄烈地呼救,却已无力回天。

噩耗传出,日本驻中国大使馆降半旗致哀并表示“事态严重”,日本外相谴责此事极为“卑劣”。不少中国网民却不以为然,说过去有中国人在日本被杀时,中国政府向来低调处理,不像日本这样大张旗鼓。这种质疑反倒表明,日本政府是民选的,重视每一个普通公民的生命;而非民选的中共政权,一边宣扬“一个也不能少”的战狼精神,一边却对普通民众的死活漠不关心。

此事发生后,四川省甘孜州新龙县委常委、副县长黄如一在微信聊天群的一番高论引起热议。

黄如一说:“杀一个日本小孩算多大的事呀?”当有人说这是滥杀无辜时,他反驳说:“没有滥杀无辜,杀的是日本鬼子。”他还将与此事并无关联的美国拉来陪绑:“日本鬼子的美爹每天都在杀几百吧?”中国的极端民族主义者,在反日的同时必定反美,他们早已忘记,在二战中,如果不是美国帮助中国抗日,中国早已沦为日本的殖民地了。

还有人反驳黄如一说:“我看你的头像是解放军,我们解放军即使在战争时期也是有纪律的,不会杀孩子。”黄继续强辩:“我们的纪律就是杀日本人。”

9月21日,一位知情人士告诉媒体,网传微信群聊记录属实,涉事群聊是百人大群,主要为出版、传媒等行业的书友群。

9月22日,甘孜州及新龙县有关部门披露,涉事者黄如一确为新龙县政府领导成员。新龙县政府办一工作人员称:“这件事情我们这边已经掌握,也高度重视,正在处理当中。”甘孜州政府办一值班人员亦表示:“我们已经了解,已经报上去了,肯定要处理。”另据新龙县一官方人士透露,介入调查此事的部门涉及县委、公安、宣传等多部门,“后续的处理结果会公布。”

据公开信息显示,黄如一为1983年生人,生于重庆梁平,先后毕业于重庆大学城市建设与环境工程学院建筑环境与设备工程专业、建设管理与房地产学院工程管理专业和四川大学建筑与环境学院人居环境专业,最高学历为工学博士。2010年,加入中国共产党。2021年,升任四川省农村能源发展中心副主任。同年,挂职甘孜州新龙县委常委、副县长,负责省直定点帮扶等工作。以黄如一的年龄而论,在官场的升迁速度颇快。如果没有发生这次的事件,未来一定能平步青云。

黄如一的言论是“言为心声”,不足为怪。他是看横店影视基地拍摄的反日影视作品长大的,也是中共的仇恨教育和宣传培育出的“观念残缺”一代。他拥有博士头衔,却不具备基本的常识、常理、常情,换言之,他并未得到启蒙。所谓启蒙,用康德的说法就是“照亮”,就是“人从他咎由自取的受监护状态中走出来”。

黄如一是受害者,同时又是加害者。英国学者毕可思在《滚出中国》一书中指出,对于二十世纪的中国历史,“中国共产党批准的故事是片面且自私的,而且最终会擦抢走火。人们经常听见新的、气愤的民族主义示威者大声要求战争,要求杀了日本人。这样的民族主义蕴含了灾难。但这不止牵涉日本。近代以来曾羞辱过中国的国家没有一个是安全的。”

2012年11月,刚刚掌权的习近平在参观了中国革命历史博物馆之后表示:“中华民族遭受的苦难之重,付出牺牲之大,在世界各段历史中均属罕见。”这是习近平报仇雪耻的“中国梦”的起点。在此意义上,黄如一就是习近平的孩子。

黄如一身上的“毛泽东人格”与“边缘知识分子”的恨意

黄如一是如何炼成的?这是观察今天中国民情的一个重要视角。黄如一后来在重庆和成都这样的大城市读大学,但他出生于较为贫困和封闭的梁平县,属于韩寒所谓的“小镇青年”。进入21世纪,中国的县城尤其是西部县城经济衰败、治理混乱,导致文化、信息、知识和共同体精神大幅衰减。受此一时代背景影响,“小镇青年”在知识结构、精神气质和思维方式都被烙上“边缘人”烙印。黄如一通过高考脱离县城,然后学而优则仕,成了“半个七品芝麻官”的副县长,但他身上的“边缘人”人格根深蒂固,所以才会“对世界充满恨”且“语不惊人死不休”。

史学大师余英时曾批评说,费正清等美国的中国问题专家因不了解毛泽东边缘人的复杂心理,不了解中共继承了中国历史上边缘人造反的传统,而对中共政权做出一而再、再而三的误判。余英时将中国的共产革命解释为边缘人夺取权力、破坏民间社会的过程,随着革命不断升级,边缘人对社会的破坏也越大。“实际上毛泽东的真本领是在他对于中国下层社会的传统心理的深刻认识。但这里所谓‘下层社会’并不是千千万万安分守己的农民,而是那些三教九流、痞子光棍之类。用价值中立的名词说,即是社会边缘的人物”、“革命为中国原有社会中各阶层的边缘人提供了进入社会中心的机会。城市中不得志的知识人、市民、以及乡村中无业的地痞、流氓等都涌进了革命的行列。”

余英时指出,“毛泽东可以说是集各种‘边缘’之大成的一个人……没有受过完整的学校教育,但也沾到了知识界的边缘;他最熟悉的东西是中国的旧文史、旧小说,但又沾到了西方新思潮的边缘;他在政治上最独到的是传统的权谋,但又沾到了‘共产国际’的边缘……。历史的狡诈把他送回了边缘人的世界,特别是他最熟悉的中国农村的边缘世界,他的生命本质终于能发扬得淋漓尽致,这恐怕是连他自己也是始料所不及的。”毛泽东贵为权力比古代皇帝大得多的“主席”,却满口粗话,以粗话显示其权威及羞辱此前瞧不起他的知识分子。这是一种极度自卑和极度自傲结合的“边缘人”人格的体现。

余英时还注意到,中国写毛泽东生平的人往往强调他“好读书”,尤“好读史”。这当然是真的,毛在晚年眼睛动白内障手术之前,即便是战争年代或政治斗争激化之际,仍手不释卷。但比喜欢读书更重要的是读什么书。余英时仔细检视并分析说,毛早年和中年读得最有心得的是所谓“稗官野史”,如《水浒传》、《三国演义》之类。毛的作品中引用得较多的是这两部小说中的典故。1945年,重庆国民参议院代表团访问延安,学者傅斯年感觉毛泽东活像《水浒传》里的造反者,发现毛对旧小说非常之熟,这不仅仅是出于消遣,更是为了研究中国下层社会的心理。

在这一点上,黄如一与毛泽东的兴趣爱好惊人相似:黄如一并非“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理工男,他对文史颇有兴趣。他喜欢读书,更喜欢舞文弄墨,不顾官场的繁忙,业余从事通俗历史写作,曾出版《铁血强宋》、《煮酒话太宗》、《钓鱼城保卫战》、《冰火大明》、《译码西游》等作品,在官场堪称奇葩。但从书名就可以看出,黄如一对中国历史的认识和阐释有严重偏差,就如同纳粹用种族主义来改写日耳曼人的历史,连被公认为军事上无能的宋朝也被其翻案为“铁血强宋”。这样的历史叙述,很对习近平的胃口。

边缘人与边缘人惺惺相惜。习近平虽身为太子党之一员,但在其父亲倒台后,长期沦为边缘人。边缘人对社会充满仇恨,这种仇恨很容易转化成排外情绪。

中共标榜习近平是一名熟读中外历史的伟大领袖,“从读书中汲取治国理政经验智慧,用书香涵养民族精神力量”。既然如此,习近平不妨重用文理兼修的黄如一,提拔其当南书房行走,让其起草讲稿,一定不亚于当年的“九评”,让帝国主义胆战心惊。

(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立场)

深圳(图)日本籍、中日混血十岁男童前往日侨学校上学途中,遭一名中国男子持刀砍杀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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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余杰:高官横死,凛冬将至

14 October 2024 at 21:45

2021-10-29t051708z_1598972292_rc2rgq97xr5h_rtrmadp_3_japan-election-youth-okinawa.jpg世界上最安全的国家,却连高官都不再安全

近年来,中国宣传部、公安部、外交部及各大官媒多次宣称,中国人的安全感高达百分之九十九,十年来始终保持高位,国际社会普遍认为中国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国家之一,“‘中国之治’生动彰显中国共产党领导和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

当有外国记者质疑此种说法时,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毛宁响应说:“我这么说是因为听到来自各方的评价,包括中国人,也包括来中国旅游的外国人。你生活在中国,相信能感受到中国很安全。”

然而,中共高级官员横死乃至被灭门的消息,屡屡从铁幕之后传来,让“平安中国”的谎言直接破功。

2024年9月5日,陕西咸阳秦都公安发布一则悬赏通告,称该局正在侦办一起严重刑事案件,张志豪、冯龙、赵俊庆、张鹏飞、景卫卫等五人有重大作案嫌疑,于2024年7月19日潜逃。通告要求民众“协助缉捕以上犯罪嫌疑人”,发现线索“立即向公安机关举报”。

耐人寻味的是,查看通告中列出的五名犯罪嫌疑人,年龄最大的三十七岁,最小的二十九岁,来自不同省份,唯一的相似点是从照片上看他们很像军人。悬赏通告对他们涉及案件的基本细节语焉不详,既没有所犯的案件的性质,也没有时间和地点,不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简直就是“羚羊挂角无迹可寻”。而且,为什么公安部门要等这五人潜逃四十九天后才发出悬赏通告?为何在摄像头无孔不入的今天,警方却一无所获,不得不重新使用文革时代让敌人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的老方法?

随后,网上传出的咸阳副市长王宏兵一家十一人被五个退伍兵灭门的事件,还透露实际上王家被杀人数是十二人,其中一人受重伤被抢救过来。这一消息没有得到媒体或官方的证实。去查政府官网上关于王宏兵的信息,王宏兵为1972年11月生人,2019年任咸阳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2021年起任咸阳市委常委、组织部部长。据《咸阳日报》消息,2023年12月27日,咸阳市第九届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十二次会议决定任命:王宏兵同志为咸阳市人民政府常务副市长。2024年7月19日之后,官媒再无王宏兵公开活动的报道,也没有公布其死亡的消息。一个堂堂地级市副市长,如果不是被双规或死亡,基本没有突然人间蒸发而官方保持沉默的可能。王宏兵担任过凌驾于公检法之上的政法委书记这一要职,必定是个铁腕人物。若真的是死于非命甚至被灭门,可见案件背后大有玄机,很可能牵涉利益集团内部你死我活的斗争。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2024年9月19日,湖南长沙传出湖南省财政厅女厅长刘文杰在财政厅院里的住宅楼坠下身亡的消息,同时有另外两人坠楼并当场死亡。9月20日,湖南省财政厅发布讣告,中共二十大代表、十四届人大代表、湖南财政厅厅长刘文杰9月19日9时12分在湖南长沙“遇害”,终年五十八岁。讣告称其“政治坚定”、“恪尽职守”、“一心为民”等。“遇害”一词触目惊心,让人浮想联翩。

据一名消息灵通人士在社交媒体披露,刘文杰涉及为民间借贷做担保,资金高达数亿。其中,有一笔六千万的借贷,因为借钱的富商江氏兄弟既没有拿到利息,也没有拿到本金,两人多次索要未果,就扮成保安、清洁人员进入省财政厅宿舍楼,再进入刘文杰家。刘文杰随后被控制,房门反锁。在此期间,刘文杰打电话给其丈夫,请求丈夫转款偿还债主。殊不知,当天早上其丈夫正好被纪委带走,追查其腐败问题,无法接听电话。随后,刘文杰又给几名平时关系密切的商人打电话借钱,都未得到准确答复。两名走投无路的债主,将刘文杰捆绑起来,从楼上扔下摔死。以上只是关于此案的一种说法,也是没有得到证实的消息。

几家欢乐几家愁,君臣末世自乖离

高级官员一个接一个离奇死去,本身就是不祥之兆。民众对此类事件的反应,更让官僚阶层有朝不保夕之感。

死者的家人朋友深深哀痛,网上的主流民意却是一片叫好,有人说,蠹虫“清零”,是与民休养生息;也有人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辰已到马上就报。

官方喉舌“人民网”曾就此发表题为《“仇官”已经成了我们社会的一种病》的文章,批评说:“生命不容剥夺,死亡总是让人感到悲伤的。和普通人一样,官员的非正常死亡也是一件正常的事。但是一些人因为死者的官员身份,从而叫好,丝毫不见同情心,确属反常现象。”不过,文章也发出耐人寻味的追问:“这不由得我们不去深思:这是不是反映出公众之中普遍存在一种‘仇官’心理?产生这种心理的社会根源是什么?”

在今天的中国,当官已成为一种危险职业。据传,刘文杰出事与前湖南省政协副主席易鹏飞有关,易鹏飞的儿子与其他六名高级官员的儿子在湖南官场并称“湖南七公子”,常常做无本生意。易鹏飞已于一年多之前落马,因贪腐数额巨大被判无期徒刑。上海网媒“澎湃新闻网”在《易鹏飞和他的腐败同僚》一文中指出,易鹏飞是湖南官场的风云人物,先后担任怀化、娄底、郴州三个地级市的党政主官。他在每一个地方的搭档以及前后任官员,全被一网打尽,无一漏网。易鹏飞喜欢打麻将,或许可以在监狱中跟好友和政敌“相逢一笑泯恩仇”,一起再打几圈麻将。湖南官场找不出一个清官,偌大的中国,何尝不是如此?

高官尚且不安全,民众又岂能安全?如今的中国,与清帝国末年很相似。晚清名臣曾国藩说过:“大抵乱世之所以弥乱者,第一在黑白混淆,第二在君子愈让,小人愈妄。然后政治颠倒,灾害从之。”

曾国藩有一次与幕僚赵烈文聊天,感到清帝国大势已去、气数将尽,为此忧心忡忡。他说,听北京来的人说,首都形势极端恶劣,“明火执仗之案时出,而市肆乞丐成群,甚至妇女亦裸身无裤。民穷财尽,恐有异变,奈何?”

赵烈文说:“异日之祸,必先根本颠仆,而后方州无主,人自为政,殆不出五十年矣。”

曾苦苦思考良久,再问:“会出现迁都南方的结果吗?”

赵答:“恐怕是南方和北方一起沉沦,未必能效法晋、宋南方苟安的局面。”

果然,“抽心一烂”的“瓦解之局”在1911年降临了。

晚清曾任南书房行走和礼部尚书等要职的陆宝忠,比曾国藩晚一代,更感受到清帝国风雨飘摇的情势,“中华民智未开,人心太坏,浩劫将临,其惨殆不忍言”。他读《胡文忠公政书》,不禁感慨万千:咸丰末年,太平天国叛乱蹂躏半天下,英法联军攻破北京,大局岌岌可危。幸亏有曾国藩、胡林翼等力持危局,拯救危难。如今的局势每下愈况,即便曾国藩和胡林翼死而复生,无法拯救王朝的覆灭。他悲叹说:“今糜溃至不可收拾矣。外患内忧,相逼而来,必至内讧由外患而起,外患即乘内讧而来,瓜分豆剖之局成矣。中原兆姓将为人之鱼肉,为人之奴隶,为人之狗彘,此生民以来未有之劫也。”这里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说今天的中国。

清末高官的非正常死亡,是革命党有明确政治目标的暗杀行动所造成的,革命党人“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让帝国官僚人人自危。如今共产中国高官的非正常死亡,多为金钱和权力的争夺,是疯狂的窝里斗,是官员自食其果,唯一的价值就是释放出中国已然鱼烂土崩的信号。

(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立场)

中国宣传部、公安部、外交部及各大官媒多次宣称,中国人的安全感高达百分之九十九,十年来始终保持高位,国际社会普遍认为中国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国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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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余杰:长城再图腾化,中国回到《河殇》批判的原点

7 October 2024 at 22:08

2021-10-29t051708z_1598972292_rc2rgq97xr5h_rtrmadp_3_japan-election-youth-okinawa.jpg“爱我中华,修我长城”又成中共洗脑口号

中秋之夜,“雄关皓月,长城之约”北京长城文化节居庸关主会场活动暨“居庸山月”中秋诗歌晚会在居庸关长城脚下盛大呈现。

中共官媒对此活动予以长篇报道,网上也有视讯播放。官媒报道说,本次晚会以“月满居庸关,天涯共此时”为主题,包含雄关月韵、乡关何处、山河共梦三个篇章,共十五个节目。晚会以中国传统文化为情感核心,通过国风歌曲、少林武术、民族音乐、历史故事、诗歌朗诵、器乐演奏等多种艺术表现形式,展示以“天下第一雄关”居庸关长城为代表的“人类历史上宏伟壮丽的建筑奇迹和无与伦比的历史文化景观”。

官媒更形容,晚会“以城墙投影秀开场,序幕拉开,音乐响起,激光精细地雕刻出居庸关的轮廓,随后静默的石砖复苏,形成居庸关、山脉、明月等形态,将古老的长城与现代科技完美融合”。中国不是没有现代科技,但在中国现代科技却被用来炮制木乃伊和裹脚布。

官媒还总结说,晚会“以长城为媒介,以文化为纽带,用富有时代感的视听语言,向全球观众展现跨越千年时光蜿蜒而来的巍巍长城,展现可信可爱可敬的中国形象”。也就是说,中共重新将长城当做中国的民族精神的象征物。

与晚会相配合的还有一场文化沙龙,围绕“关隘文化与中华文明的突出特性”的主题,邀请相关专家学者作主旨发言。专家学者当然个个都对长城及其文化内涵赞不绝口。

1980年代,那个中国最接近民主自由的时代,电视政论片《河殇》破空而出,批判中国传统文化,破除代表蒙昧主义的黄河、黄土、龙和长城的图腾地位。我就是被《河殇》启蒙的一代少年人之一。我记得当时自己还是初中生,每天晚上与全家一起熬夜观看《河殇》——中宣部只允许央视在午夜时分这样的“垃圾时间”播出,殊不知《河殇》仍然创下那个时代收视率的最高峰。

《河殇》中有一段解说词,对我而言简直是振聋发聩:“有了城防,对外可以抵挡游牧民族的劫掠,对内则产生一种凝聚力,把城内的人民压向一个权力核心。因此,谁修了长城,谁好像就拥有了长城以内的土地,山河与人民,长城也就成了他家的院墙。”也就是说,长城从来都是秦始皇的长城,而不是孟姜女的长城。

当年那些率先睁眼看世界的自由知识分子,要么进监狱,要么流亡异国他乡。三十多年后的中国,又开始唱起了老调子——在“居庸山月”晚会上,专门安排了这样一个节目:“五代长城守护人”深情寄语,教诲年轻一代传承并发扬“爱我中华,修我长城”的精神。统治者最乐于看到的情形是:孟姜女不再哭长城,孟姜女也来膜拜长城。这样,统治者才能放心大胆地在中国修筑和增高第二道长城——网上的长城(所谓的“防火墙”)。

中国的历史是循环往复的,有时候,你以为已经向前推进了一大段距离,但当你停下来定睛一看,就突然发现,一切都又回到了起点。你以为已经告别了毛泽东和文革,但毛泽东仍在天安门城楼上俯瞰着芸芸众生,升级版的文革再度粉墨登场。你以为改革开放已经数十年了,然而每个中国人的头脑中,仍然还矗立着一道牢不可破的长城。如果用已故香港作家倪匡的话来说就是:共产党和以往不一样的地方,就和非洲的食人族一样,派很多子弟去英美留学,然后再回到非洲。现在的共产党改穿西装,用刀叉吃起人肉了。长城就是这场巨大的人肉宴席的一道屏风。

甘愿为奴的人民,把我们的血肉,筑起我们新的长城

多年后,《河殇》总撰稿人苏晓康接受媒体访问时指出:“至于长城,其实是一个很浅近的图腾,在历史上找不到什么描述。对它大概只能追溯到抗日战争时期,它成为从历史上借来的‘抵御外寇’的一个符号。可是如果你梳理一下历史,会发现完全不是那回事,是个错觉。满清八旗就是踏破长城,灭了朱明。这个明长城,还比早先那个秦长城,退缩了一千华里,哪里谈得上‘抵御’?黄仁宇说‘十五英寸降水线’是农耕文明的边界,正好跟明长城重合。最妙的是,一部关于长城的电视片里,又在陕西的长城拍到了‘华夷天堑’四个字!”

在中共的民族主义叙事中,长城这一文化图腾的内在矛盾被悄然抹去:长城历来被视为华夏与蛮夷的分界线,但长城并没有在军事层面起到防御作用,蒙古人和满族人轻而易举地突破长城,将汉族聚居的“中国”当做殖民地。在此意义上,长城与二战时法国的马奇诺防线一样,是汉民族的耻辱柱。

然而,中共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使出阿Q的精神胜利法,顿时天下无敌:中共御用历史学家们大肆炫耀满清帝国将明帝国的疆域拓展了两倍,将长城之外的大片疆土纳为己有。中国各色人等都推崇雄才大略的康熙大帝,却又不提康熙以胜利者和殖民者之姿说的一句名言:修筑长城,实属无益。

这种自相矛盾、难以自圆其说的历史观,却成功洗脑了一代代中国人,让他们在各自的长城内,画地为牢,自愿为奴。当中国人歌颂长城时,同时也放弃了对自由的渴望。

1972年,美国总统尼克松访华,毛泽东和周恩来亲自安排客人行程。参观长城是不可或缺的旅游节目。2月24日上午,尼克松与夫人在长城上漫步的场景,成为中美关系转折的象征,这一幕本身就具有内在的矛盾和反讽。

尼克松是一个善于塑造公众形象的政客。随行的美国记者发现,惯于操纵媒体的尼克松将长城当做其表演的背景,“总统的视线透露了他知道每台重要摄影机的位置”。尼克松一度被宏伟的长城震撼得说不出话来,停顿几秒后对记者说:“我想你也只能下这样的结论:这是一座伟大的长城。”尼克松还说,毛主席说过,“不到长城非好汉”,现在我们都是好汉了。

尼克松不知道另一个细节:2月23日晚上和24日清晨,在从尼克松下榻的钓鱼台国宾馆到八达岭长城长达八十多公里的公路上,无数北京市民和农民被紧急动员起来扫雪,北京市派出全部洒水车在沿途撒盐水帮助化雪。西方媒体记者估计,当时至少有数十万人被动员起来为尼克松扫雪。

没有一个美国总统可以用“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的方式接待外国客人。美国人做不到的事情还有:中国政府提前几天清理八达岭长城附近的各色人等,并将景区对游人关闭一天。一些政治上可靠的干部和群众被组织起来,假扮成游客。这些冒牌的游客本身就构成另一道密不透风的长城。

美国是一个自由奔放的海洋国家,美国人无法理解长城内安土重迁的中国人的所思所想。尼克松既看不懂红色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也无法理解长城的真实内涵——尼克松以为他可以对中国实施“和平演变”,让美国“不战而胜”,殊不知,周恩来含笑看着他在长城上艰难攀登,心里早已打好算盘:美国的“门户开放”政策在中国一定行不通。多年后,周恩来的继任者杨洁篪与美国人谈判时,怒气冲冲地表示,“二十年前,中国人就不吃美国那一套”。

长城的再图腾化,显示中国再度回到闭关锁国的毛泽东时代。中国就像是一头蜗牛,从硬壳中伸出头来,探视外面的世界一番,又缩回去了。中国以中日战争时代脍炙人口的歌曲《义勇军进行曲》为国歌,但经过香港的反送中运动和中国本土的白纸抗议活动后,连“不愿做奴隶的人们”这句歌词也成了高度“敏感词”。在中共眼中,这分明就是反贼的口头禅。那么,为了避免沦为敏感词,中国国歌开头的这一句,不妨改动一个字,就能与时俱进,完全契合当下中国人的普遍心态和境况了:“甘愿做奴隶的人民,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立场)

中秋之夜,“雄关皓月,长城之约”北京长城文化节居庸关主会场活动在居庸关长城脚下盛大呈现; 图为2023年国庆长城景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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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 余杰:台湾影星林依晨呈现的“美丽新疆”是真的吗?

1 October 2024 at 02:11

2021-10-29T051708Z_1598972292_RC2RGQ97XR5H_RTRMADP_3_JAPAN-ELECTION-YOUTH-OKINAWA.JPG台女不知新疆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中共大外宣不惜血本,重金聘用来自巴西、哥伦比亚、墨西哥、巴基斯坦、西班牙、泰国、英国和越南等八国的网红,参与“新疆——了解中国现代化道路”国际交流活动。他们走访乌鲁木齐、和田市和喀什市等地,说是为了感知新疆历史底蕴,探索“新时代的新疆发展故事”。

日光之下无新事,为共产暴政洗地的“有用的白痴”,从斯大林和毛泽东时代就有了,如罗曼·罗兰、埃德加·斯诺等名满天下的人物,真个是“江山代有白痴出,各领风骚三五天”。

在这一轮大外宣中,当然少不了台湾面孔。在中共糖衣炮弹诱惑下,很多台湾网红和艺人应邀到新疆旅游或取景,大赞当地的人文和自然景观。其中,影响最大的是艺人林依晨,她在社交媒体IG上分享大量美不胜收的照片,并留言说:“新疆一直是我很想去的地方,完完全全被大自然包围的感觉,超级放松和疗愈。”

林依晨在一篇访谈中详细描述:“印象深刻的是,路旁家家户户都有几株杏子树,树上的果子摘都摘不完,所以他们都会在邻近马路处摆摊贩卖。我们是跟一对老夫妇买,他们的大孙女就在旁边牧羊,我们要求跟他们合照,他们也笑嘻嘻地答应了,这样纯朴的笑容在大都会区很少见了。而不管是新鲜的杏子或被太阳晒干的杏子干都非常好吃,我更喜欢后者,感觉更多的阳光让他们又多了许多耐人寻味的复杂层次。”她还说买回三罐奶粉当战利品,包括骆驼奶粉、驴奶粉和马奶粉,“其他就是一些比较异域风情的传统服饰,买给我女儿和我弟的小孩们,有的很正式华丽,有的很休闲舒适,大家都非常喜欢”。

林依晨在一户维吾尔人家中的照片尤其引人瞩目。她身穿雅致的白色丝绸洋装,半卧在红色地毯上,刻意伸展纤细长腿,展示千娇百媚的风姿。给她当配角或背景的,是这家的主人:一位满脸沟壑的维吾尔人老太太,一位豆蔻年华的维吾尔人女孩,她们的脸上表情木讷,有一种欲盖弥彰的哀愁。眼高于顶的林依晨不会留意主人的情绪,她想当然地认为新疆的维吾尔人家家户户都过着天人合一的美好生活。这张照片发表后,有细心的读者不禁追问:“妳在新疆搔首弄姿的时候,可曾有一点点的观察力?可曾试图理解妳旁边这两位女性背后隐藏的巨大悲剧?可曾问过:男人都去哪里了?”

林依晨在新疆和中国的一系列言行招致很多网友批评,她在社交媒体上呼吁彼此“理解”,却招致更多批评。有人斥责说:“我觉得林依晨真是不跪则已,一跪惊人,打趴台面上所有人,我甚至认为,要她物理上的吃人,价位到了,她也能开怀的吃给人看。”还有人反驳说:“我知道妳要大家理解妳只是为了赚钱,所以人家要妳说甚么妳就说甚么,但是我更加理解的是,既然妳只在乎钱,那么等到战争的时候,是不是敌人只要给妳钱,要妳说甚么妳就说甚么?妳说妳是艺人,但我不认为,请问那种只要有钱拿就甚么都可以做的职业,叫做甚么?”

林依晨配合中国官方做戏,果然得到丰厚回报。她到中国录制娱乐节目《心动的信号》,一集酬劳约七十九万人民币,一趟录完十集就赚进七百九十万人民币,真是拿钱拿到手软。她在台北买下价值一点五亿台币的豪宅,其中有多少是从中国拿的昧良心钱?夜深人静时,成千上万被中国折磨致死的维吾尔人,会进入这位高颜值空心人的梦中吗?她会有午夜惊醒的时分吗?德国文豪歌德曾在《浮士德》中发出追问:你把灵魂卖给魔鬼,但还能用什么赎回你的灵魂?这一追问,也是对今天的林依晨及其同伴们说的。

我没有看过林依晨演的电影和电视剧,我听说她的一部近作名为《不够善良的我们》,在现实生活中,林依晨们不是不够善良,而是足够邪恶。

那是“有去无回”的地方,那是“等待夜里被捕”的地方

德国哲学家叔本华认为,同情是一种高尚的道德,“同情”的意思是“共苦”,即把别人的痛苦当做自己的痛苦。同情的表现就是哭,人在反省自己错误或想象他人苦难时就会哭,“哭是以爱的能力、同情的能力和想象的能力为前提的,所以容易哭的人既不是心肠硬的人,也不是没有想象力的人。哭,甚至于往往被当做性格上一定程度的善看待”。

尽管林依晨获得过许多演艺界的大奖,但我更相信,一个没有同情心的演员,不可能拍出优秀的作品来。

林依晨与其呼吁批评者对她表示“理解”,不如认真读几本经历巨大苦难的流亡维吾尔人所写的书,在此基础上找回“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同情心。

我首先推荐林依晨读的是维吾尔女性米日古丽·图尔荪的回忆录《那有去无回的地方》。同为女性,同为母亲,这本书或许能唤起林依晨的共鸣。

米日古丽·图尔荪,一九八九年出生于新疆,比自称“成都人”的林依晨小七岁。她后来留学埃及,与埃及公民结婚并育有三个孩子。他们全家回新疆探亲时,她与三个孩子一起被警察强行带走。她被带到“再教育营”,每日每夜遭受惨无人道的酷刑折磨,并被迫实施绝育手术。她目睹同室狱友被强暴、被杀害;全天被摄影机监控,不能说话,只能蹲着或站着睡觉;不一定能吃到稀粥和馒头,但常常吃到电击棒的滋味;唱革命歌曲、喊口号、背红书和习语录,没有一分钟能自主思考。在被拘捕期间,她的一个孩子在中国当局监管下不明死亡。

幸亏她的丈夫通过埃及政府不断与中国当局交涉,最后她和幸存的两个孩子终于获释并得以离开中国。再后来,她与家人移居美国,决心挺身而出,不再沉默,勇敢公开亲身经历,向世界昭告中共集中营的黑幕。她在回忆录中写道:“我幸存下来,就是要向全世界揭发此事。日后再没有人可以辩称,他们对这桩人间惨剧一无所知。”

我还想向林依晨推荐维吾尔诗人、导演塔依尔・哈穆特・伊兹格尔的回忆录《等待在夜里被捕》,这位作者与林依晨算是半个同行,或许林依晨在对新疆议题发言前应当听听当事人怎么说,如此才不至于造成无法弥补的公关灾难。

伊兹格尔写诗、拍电影,与妻女在乌鲁木齐过着恬静的生活。然而,在少数民族备受歧视的中共政权底下,伊兹格尔与族人的性命和自由,始终都操纵在别人手中。他有过被捕入狱的经历,每天都像在等候着警察深夜前来逮捕自己。他身边很多维吾尔知识分子朋友,就是半夜在家里被带走的,警察敲开门后,会确认姓名,把手铐往人手腕上一铐,随即把人带走,甚至让他们换件衣服都不准。当下那人穿的是什么,也就只剩下什么。有的人穿着睡衣就被带走。因此,伊兹格尔就想:“如果夜半有人来敲我家的门,我打算先换上暖和的衣服和秋靴再去开门。”

等待被捕的滋味比被捕还要难受。伊兹格尔和家人最终选择了逃亡,并在美国出版回忆录。美国桂冠诗人崔西·K·史密斯评论说:“我被伊兹格尔写下有关监视、拘留、暴力迫害与奇迹般逃亡的回忆吸引,并感到警惕。维吾尔人面临的人道危机,是对所有国家与人们的控诉。伊兹格尔晶莹勇敢的散文,对所有深信自由与其可能性的人而言,都是一记警醒。”

有人选择站着挣钱,比如陈升;有人选择跪下赚钱,比如林依晨。下跪是一种自由选择,民主的台湾,不会因为林依晨下跪就对她如何如何。但是,自己下跪是一回事,将自己的财富建筑在他人的痛苦之上又是一回事——对于后者,不能“理解”,只能谴责。因为,如果人人都不分善恶,为虎作伥,那么我们与恶的距离就是零距离,甚至我们自己就已沦为恶的一部分。

(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立场)

中共大外宣不惜血本,重金聘用八国的网红参与“新疆——了解中国现代化道路”国际交流活动,走访乌鲁木齐、和田市和喀什市(图)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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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的呐喊:抗议之声点燃“亚洲之春”

26 September 2025 at 1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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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的呐喊:抗议之声点燃“亚洲之春”

MEENA KANDASAMY
Navesh Chitrakar/Reuters
一种新的反抗视觉语法正在南亚和东南亚的广阔地域上书写,实时直播给全球观众。
这些难以忘怀的画面呈现的不是职业革命者,而是被逼入绝境的普通年轻人。画面中:抗议者在斯里兰卡总统逃亡后躺在他的华盖床上,欢快的人群洗劫孟加拉国的总理官邸,尼泊尔的议会大厦被付之一炬。对Z世代成员来说,这是一个出自内心的反抗语言,他们没有任何可失去的东西。
不满的年轻亚洲人推翻或动摇了当权者,这已在去年的孟加拉国、2022年的斯里兰卡,以及几周前的印度尼西亚和尼泊尔发生。这种情况正在如此大的范围里发生不是偶然的。这些都是全球有组织左翼和进步运动衰退的结果。
在所有这些国家中,社会契约都已被某些共同因素打破:大规模的青年失业、精英阶层的腐败和压制、经济危机,以及日益扩大的贫富差距。但在亚洲各地和亚洲以外的地方,传统上本会倡导这些事业的进步运动已支离破碎、言语不清或势力单薄,不能让其在Z世代面前拥有可靠的替代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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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怒的年轻人迅速冲进这个缺口,他们除了智能手机之外一无所有。社交媒体足以协调组织起街头抗议,但缺乏能清晰阐述意识形态的领导者来将愤怒转化为革命后的愿景。这是“阿拉伯之春”的再现,只是这次是在亚洲。
通货膨胀飙升导致斯里兰卡无法偿还国际债务,让数百万人买不起食物、燃料和药品之后,拉贾帕克萨家族对该国的统治突然崩溃。孟加拉国的高青年失业率、以及被视为有利于执政党人民联盟的支持者的就业配额制度导致了该党的垮台。在印度尼西亚,通货膨胀、不平等,以及在批评者看来侵蚀了劳工权利和环境保护的就业法点燃了一根慢慢燃烧的导火索,并在上个月引发了暴力事件。本月在尼泊尔,类似的问题加在一起,引发了抗议者与警方的致命冲突,导致总理辞职和持续的权力空白。
爆发后的愤怒径直指向那些被抗议者们指责挖空了他们未来的象征:议会大厦、总统官邸,以及政客们的家宅。
这些运动通过数字团结逐渐汇聚成形。社交媒体并不只是极右翼的回音室和无尽两极化的领域。大量Z世代青年也被在网络上发声的正当反建制、反腐败情绪所吸引。只不过——尤其在这一地区——自由主义政治的萎靡状态使得这些年轻人缺乏一股统一的力量。
在印尼,左翼力量在苏哈托总统1967至1998年的统治下被清洗,至今未能真正恢复。在尼泊尔,曾与已被废除的君主制度作战的毛派叛军进入政坛后,也沦为他们曾誓言铲除的腐败与剥削体系的一部分。左翼在斯里兰卡被民族沙文主义吞噬,在孟加拉国则基本衰落成为边缘群体。
十多年前,Twitter推动了阿拉伯之春;如今,在亚洲,起推动作用的是Instagram和TikT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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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世代常被贬低为心理脆弱、不愿冒险,说他们的世界观和注意力被60秒的Instagram短视频所扭曲。但南亚和东南亚的抗议运动恰恰证明了相反的事实。这一代人并非脱离现实世界,社交媒体也未让他们远离政治参与。相反,它已成为他们最有力的武器。
人们走上亚洲各国首都街头时,并不是一开始就纵火烧毁纪念碑。抗议演变为暴力大多是对国家暴力的回应,这种暴力激起了更广泛的动员和在网络与街头上的激进化。这对年轻人来说是一种政治教育:他们被迫将目光从最初的经济援助或政治改革诉求扩大到对国家暴力追责,进而全面审视整个压迫体制。
在尼泊尔,街头的年轻人起初还带着一丝天真。一位加德满都的朋友告诉我,和平抗议者原本打算在游行后清理垃圾,甚至还讨论要设立食品摊位来为同志们提供餐食。这种节庆般的纯真氛围只有在警察向试图进入议会的抗议者开枪后才转向暴力。
国家暴力也是斯里兰卡和孟加拉国抗议活动的转折点。在印尼,当年轻的外卖员阿凡·库尔尼亚万在一次警察镇压中被装甲车碾压致死后,抗议迅速在全国蔓延。同样地,2010年,突尼斯人穆罕默德·布阿齐齐因小贩摊被查扣而自焚,该事件引发的浪潮席卷了整个阿拉伯世界。
旨在遏制动荡的网络审查只会适得其反。在尼泊尔,像#nepobaby(#二代)这样的标签在网上疯传,揭露了精英阶层的裙带关系和腐败行为。政权将这种网络批评视为生存威胁。当他们关闭社交媒体平台,试图压制公众的表达,反而把年轻人推上了街垒。国家掌控叙事、甩锅敌人或虚构的“境外势力”的本能过去未能阻止阿拉伯年轻人,如今也无法阻止亚洲的年轻人。
阿拉伯之春从希望走向崩溃的最终轨迹是对未来可能走向的一个深刻警示。推动亚洲抗议的那些深层条件依然存在。如果没有可信的左翼或进步力量来疏导愤怒,混乱的阴影将愈发逼近——愤怒、军事政变、宗派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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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一次似乎有所不同。亚洲的Z世代并不把数字动员当作政治的附属品,而是政治本身。他们目睹了早前运动的失败,如今正从零开始构建属于自己的体系——去中心化、灵活、极具冲击力。
他们正在找到自己的声音。掌权者若视而不见,将为此付出代价。

Meena Kandasamy是一位居住在印度金奈的作家。她是诗集《Ms. Militancy》和即将出版的小说《Fieldwork As a Sex Object》的作者,这是一本关于网络空间中的非自愿独身者、网红和极右翼势力的小说。

翻译:纽约时报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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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告别绿色“内卷”是福是祸?

25 September 2025 at 0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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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告别绿色“内卷”是福是祸?

DAVID WALLACE-WELLS
Ibrahim Rayintakath
周日是“太阳日”——一个全国性的气候行动主义活动,与纽约气候周开幕同步,它旨在庆祝这样一个事实:尽管你可能对地球的未来感到悲观或无望,但至少太阳能正在蓬勃发展。
过去几年,我也持续强调了这一主题,包括最近为《纽约时报杂志》撰写的一篇关于气候地缘政治现状的文章。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巴黎协定》承诺开启气候政治新时代以来的十年,富裕国家大多已不再将全球变暖作为政治关切,当年缔结气候目标所依赖的全球团结精神也日渐消逝。
但可再生能源仍在迅猛发展,这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中国作为绿色工业巨头的惊人崛起。从任何客观标准来看,全球能源转型的步伐仍然远远不足。但去年,可再生能源占全球新增电力的93%——截至7月,全球74%的风能和太阳能项目由中国建设
当然,这不仅仅是关于气候行动的故事,因为现在是由一个全球大国控制多个常被人们随口称为未来产业的重大领域。“去碳化议程不仅仅是重新安排市场或产业政策,实际上是新地缘政治秩序的熔炉,”尼尔斯·吉尔曼本月在《外交政策》杂志中若有所指地。“能源转型可能成为新的生态意识形态冷战的中心。”(后文将进一步探讨这种竞争的变化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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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即便从纯粹的气候政治角度看,中国的崛起也让富裕国家的一些观察人士感到不安,因为这使得美国和欧洲看起来像是次要角色,而他们一直认为这是一出考验西方领导力的道德剧。同时,这似乎也削弱了西方气候活动人士的作用,并颠倒了长期以来能源现实主义者的论点,他们曾认为鉴于中国排放的规模和轨迹,美国的行动介于无意义和适得其反之间。现在,他们都不得不面对一种可能性:全球能源转型这一重要项目可能将主要由一个在西方权力走廊之外运作的对手推动。
这个项目规模有多大?仅在2025年上半年,中国安装的太阳能容量就超过美国截至去年底的历史总量,是全球其他国家同期太阳能总量的两倍,几乎是排名第二的印度的11倍(美国位列第三)。同样引人注目的是中国在海外绿色制造的投资流动,根据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净零工业政策实验室的最新报告,自2022年以来中国在海外的相关投资超过了2000亿美元——按通货膨胀调整后的美元计算,这一金额超过了马歇尔计划。
对许多支持气候行动的人来说,这看起来像是一种解救:如果富裕国家行动不够迅速,一个新兴力量挺身而出,接过了主导权。(对一些气候左派来说,这在意识形态上可能也是一件美事——这是对西方傲慢和冷漠的一种惩罚。)
但对于最关心气候变化的人来说,这也带来了一些令人不安的影响。一年前,我在一篇探讨中国绿色工业革命惊人规模的专栏中问道:“如果中国不再试图拯救世界,会发生什么?”
当时这个问题有些戏谑,因为中国的可再生技术安装速度仍在朝正确方向快速发展(而且北京推行绿色产业政策的主要动机并非出于慷慨)。
但现在中国的故事也在发生变化,尽管北京似乎不会突然关闭绿色制造和可再生能源出口的阀门,但绿色资金流的趋势并不明朗。今年的半年安装总量令人咋舌,部分反映了开发商在某项补贴到期前赶工完成项目的冲动。自5月达到峰值后,安装量显著下降,预计将出现长期放缓。总体而言,投资支出正呈现断崖式下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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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一年前,中国高层官员开始公开讨论一个常被称为“内卷”的问题——国内公司陷入如此激烈的价格竞争,以至于(例如,生产越来越多、越来越便宜的太阳能板)几乎没有公司能够盈利。
在美国,我们倾向于将这种现象称为“产能过剩”。我的同事托马斯·弗里德曼喜欢用“健身房”这个词:众多企业如此激烈地竞争,就像一个雄心勃勃的国家不惜一切代价培养世界级奥运运动员,不顾多少青少年的生活成为附带损害。这也是中国生产如此多廉价绿色科技的一大原因。最近,习近平主席宣称他希望结束内卷,开启一个不以低价竞争为核心的新产业战略,而这种竞争曾帮助全球充斥廉价绿色能源。
这一切对气候的影响尚不清楚——地缘政治和地缘经济的影响也是如此。但在作出这一表态之际,美国方面的竞争态势也在发生变化。
对大多数美国人来说,特朗普总统的第二任期可能看起来像是与中国的竞争加剧。想想喧嚣而动荡的贸易战,或人工智能竞赛中的赢家通吃言论。
但在过去一年中,某些领域竞争的情绪已让位于某种羡慕,埃兹拉·克莱因和德里克·汤普森的《丰饶》(Abundance)和王丹的《突破:中国探索构建未来》(Breakneck)都表达了震撼之情,还有诺亚·史密斯亚当·图泽(当然也包括我本人)的无数评论。在《Sinica》播客中,郭怡广形容这是美国的全方位“氛围转变”。上个月,《华尔街日报》的格雷格·伊普暗示,美国在经济政策上正向中国模式靠拢——他称之为“美国特色的国家资本主义”。据《Politico》本月报道,新国家防御战略草案提出从冷战式美中对抗转向美国关注地区动态和“本土”治安。鉴于国内政治状况和文化战争的军事化趋势,这是一个令人不安的转变。这也相当于默认自己的地缘政治弱势地位。毕竟,自门罗主义以来,美国已很久未以这种方式定义其海外利益。
一次又一次,前往中国的美国人回国后,对那里的进展感到震撼和不知所措——特别是在太阳能、电池技术和电动车方面——而此领域想奋力竞争者已经落后太多。基于轶事证据的绝望并非地缘政治的宿命,但从中还是可以看到这场大国竞争的形势不妙。彭博新闻社的阿拉斯泰尔·马什在一篇具有代表性的报道中写道,“清洁技术领域的风险资本家开始公开说出他们怀疑已久的事情:中国的霸主地位让西方的关键行业变得无利可图。”一位投资者在参观一家又一家壮观的工厂后告诉他,你“意识到追赶根本是徒劳的:门儿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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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端芯片的冲突也给美国带来了尴尬的挫败。就在两年前,乔·拜登总统的国家安全顾问杰克·沙利文还将此类芯片描述为必须防止落入中国手中的最重要技术。过去几年,大量的政策精力投入到了对出口管制的设计上,而有关中国绕过监管偷运了若干世界级芯片的担忧令不少人焦虑不已。
然后,今年夏天,特朗普宣布英伟达可以向中国销售其H20芯片,只要该公司向美国政府支付15%的回扣——理由是让一个敌对大国依赖美国技术终归是件好事。
中国的回应?基本上就是,“不用了,谢谢。”上周《金融时报》报道,中国科技公司被禁止购买英伟达芯片,不仅因为美国的国家安全担忧,还因为中国当局认为国产芯片同样优秀。这可能只是竞争中的虚张声势,是过去十年令人眩晕的交锋中的一击。或许我们正从竞争的一个阶段迈向另一个阶段,而地球的未来很大程度上悬于此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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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中国感到恐惧的一个新闻热词

By: BOB DAVIS
24 September 2025 at 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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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中国感到恐惧的一个新闻热词

BOB DAVIS
Illustration by Kristie Bailey/The New York Times
中国市场的竞争激烈程度往往远超美国。美国的汽车制造商数量屈指可数,而中国有100多家电动汽车制造商在拼命争夺市场份额。中国的太阳能组件制造商数量之多,以至于产量高出全球需求的50%。大约100家中国锂电池制造商生产的电池总量高出全球需求的25%。
虽然这迫使中国的制造商们创新,但也导致了价格战、亏损和坏账,这正逐渐演变为严峻问题。
中国正在走向通货紧缩,这种价格螺旋式下降的问题往往带来灾难性后果,曾在20世纪90年代导致日本经济陷入长期低迷。中国的领导人将这个问题归咎于所谓“内卷”,也就是无序的国内竞争。他们试图通过行政手段迫使企业维持价格稳定,并指示地方政府削减补贴来遏制这种现象。
这些措施难以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它们充其量只是对中国更深层问题的临时补救措施。中国的经济增长严重依赖投资,而不是消费支出,这导致产能严重过剩,不仅在国内压缩了利润,还在海外引发了贸易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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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对“内卷”一词的关注可追溯到20世纪60年代,该词出现在美国人类学家克利福德·格尔茨的著作中,他提出理由说,印度尼西亚无法养活自己,是因为该国的人口增长速度超过了农业生产力提高的速度。格尔茨用人类学术语“内卷”来描述这种恶性循环,指的是一种不能适应变化的文化模式。他的分析在中国引起了共鸣,那时,这个世界人口最多的国家正面临着养活人民的困难。
疫情期间,这个词在中国流行开来,年轻人用“内卷”来描述他们在经济停滞时代感受到的生存压力。2020年,一名清华大学学生在夜里一边骑自行车、一边把笔记本电脑放在车把上工作的视频在网上广为流传。在接下来的一年里,与“内卷”有关的帖子的阅读量超过了10亿次
起初,中国年龄更大的评论人士对“内卷”这个概念不以为然,称那是西方资本主义的症状。后来,到2024年时,中国的制造商们大量出现亏损,以极低价格出口国内滞销商品,以至于美国和欧洲不得不用加征关税来阻止这些商品的涌入。中国官员认为,问题的根源不是中国的经济体制。问题的根源在于破坏性的或“内卷式”的国内竞争。2024年7月,中国最高权力机构中共中央政治局首次把治理“内卷式”恶性竞争作为首要任务来抓。政府在五个月后召开的中央政经济工作会议上承诺“综合整治‘内卷式’竞争”。
这个表述方式对中国政府来说至关重要。美国和欧洲一直批评中国用导致西方竞争对手破产的价格出口本国制造业的过剩产品。通过把其努力重新包装为应对“内卷”而非化解产能过剩,中国政府可以强调,这样做不是屈服于西方压力。中国一个驻外使馆的发言人曾把西方压力描述为“赤裸裸的经济胁迫和霸道霸凌”。
在美国,通过减少产量、收回信贷以及让公司破产,市场能解决供应过剩的问题。中国则倚重政府和中共的调控手段。监管机构按照传统治理方式行事,约谈汽车制造商银行经理、水泥生产商以及电商平台等,警告他们不要过度降价。官员们正在计划组建一个多晶硅企业联盟,试图缓解太阳能产品价格战问题,同时,政府也在修订价格监管规定,以防止被官方媒体《环球时报》称为“疯狂式”的竞争。中央政府还向地方政府官员们发出信号,叫他们不要为亏损的地方企业提供帮助,这是一项长期经济政策的重大改变,地方官员们曾把自己的政治生涯建立在扶植当地企业上。
这类干预措施往往收效短暂。今年7月,中国的投资支出速降,市场研究公司龙洲经讯认为,这可能是“反内卷”努力的结果。如果这个趋势无限期持续下去的话,中国经济会出现崩塌。政府必然会在危机爆发前调整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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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致供应过剩的长期政策依然未被触动。地方官员的政绩考核标准仍聚焦于经济增长与社会稳定。这反过来意味着必须维持地方企业的运转,以确保稳定的就业和税收。
大约十年前,中国政府发动过一场类似的运动以减少钢铁供应过剩。钢铁厂大张旗鼓地停产了高炉,有时甚至为了上电视新闻而把高炉炸毁。被选择停产的高炉通常是老旧设施,而地方政府则继续为建设更现代化的设施提供补贴。最终钢铁产量不降反升,美国也为抑制钢铁进口提高了关税。
中国当前需要的不是更多的政治运动,而是扩大国内支出,这才能反过来将更多的过剩供应消化掉。西方国家的官员和一些中国经济学家提出这个建议已有多年,但中国始终抗拒这样做。私人消费约占中国国内生产总值的40%,相比之下,美国的私人消费约占GDP的69%,在制造业强国德国,私人消费约占GDP的53%。消费不足的部分原因是中国家庭大量存钱,以弥补薄弱的社会保障体系。
关于如何刺激中国消费支出的建议并不少,从降低所得税到提高养老金和医保覆盖率,再到出售地方国企并向全省居民分配股权等均有探讨。
到目前为止,中国仅有限改善了社会保障系统,政府对削弱国家对经济的控制、让消费者起更大作用持谨慎态度。几乎没有理由认为这种情况会改变。中国很可能会通过“反内卷”运动得过且过,寄希望于他国(甚至是对中国商品征收高额关税的美国)进口中国产品,来化解本国的过剩商品。
这种模式可能已难以继续驱动经济增长。风险在于中国将步日本后尘,陷入难以轻易脱身的长期停滞期。

图片来源:Wachiwit/Getty Images

Bob Davis是一名经济记者,著有《Superpower Showdown: How the Battle Between Trump and Xi Threatens a New Cold War》。他所在的《华尔街日报》团队因报道亚洲和俄罗斯1999年的金融危机赢得了普利策国际报道奖。

翻译:纽约时报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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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闻评论|拳打西贝,罗永浩为何讨人嫌?

By: unknown
20 September 2025 at 05:32
CDT 档案卡
标题:拳打西贝,罗永浩为何讨人嫌?
作者:照相的宋师傅
发表日期:2025.9.13
来源:旧闻评论
主题归类:罗永浩
CDS收藏:公民馆
版权说明:该作品版权归原作者所有。中国数字时代仅对原作进行存档,以对抗中国的网络审查。详细版权说明

拳打西贝这个选择,对罗永浩来说是真正有伤害的分水岭。自此而后,他无法再在舆论中争取多数支持者,他曾经娴熟掌握的、引领公众情绪的“指挥棒”就此丧失过半神效。也可以说,他不再是一个总能勇立潮头的人物,时代浪潮正与他擦身而过。

这个判断源于两个大小不一的背景。小背景是,罗永浩此前作为脱口秀评委遭到年轻观众的厌恶,成为Z时代净化脱口秀舞台的目标老登。这一动向证明,老罗在古早互联网时代积累的形象与人设开始崩塌,这种崩塌在他脚踢西贝时加速。

大背景则是,一个即使像罗永浩这般具备硬通货气质的网红,在穿越互联网周期的末段歧路时,也要承受道德号召力枯萎的命运。在舆论场中,意见领袖或网红靠营造道德制高点而一呼百应的时代终结,道德感召力不再是民间私人能拥有。

这个大背景不仅投射在罗永浩身上,也投射在发声支持西贝的于东来身上——他很快删除了支持发言,就说明他意识到这一点,道德交战会损毁道德,于东来要是加入一定不会有好果子吃。但罗永浩似乎没有意识到这点,或许了然却难自抑。

甚至于,这样大背景还彰显在被淘汰的司马南那里。他以粗鄙的国家主义观念棒打民企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还。司马南在被移出舆论场前的最后时段,因直播中绊倒而被哄堂大笑——这与眼下罗永浩规训西贝的社会反响类似,即使他俩很不一样。

评论区一些人将罗永浩打西贝与他当年砸西门子冰箱并列,以此突出他混合了消费者与意见领袖的威力。这种并列除了些许史料价值,其实是错置,并无现实意义。很简单,罗永浩赖以存在的社会背景与网络环境剧变,他无法完全复制他自己的成就。

西贝实际上没有违法,它的制成品也没有违背食安法,它只是代表一种餐饮工业化的趋势,矛盾在于餐饮业与食客在彼此的定位上有差距,但冲突和缓,前者在时间换空间上已有大成,食客们不见得有什么损失。罗永浩成为此种态势下部分食客的嘴替。

哪怕是附和罗永浩、借助他拳打脚踢西贝来浇胸中块垒的人,也会很快发现:模拟行政透明化的名义,要求餐馆在预制菜的消费端增加道德自律,只能建议而没有强加的法律依据。罗永浩盛赞老乡鸡标注预制菜,也不过是就坡下驴鼓吹道德内卷,引起更多反感。

有人会说,既然强制预制菜菜单的透明化没有依据,罗永浩做出这种呼吁,也是值得赞赏的。这种看法中存在不多的公共性,但同时会被罗永浩的行事动机冲淡。正如阑夕的观察,罗永浩每次变换赛道,都会拿名企祭旗,“已成肌肉记忆”“有疲劳感”。

从始至终,罗永浩受到嫌弃,与贾国龙怎么说、如何做没有必然关系,这两下不仅没有因果关系,就连相关性也薄弱。这也是很多人拒绝被罗永浩所谓“西贝公关差”带节奏的原因,人们只是纯粹厌烦罗永浩始终正确的腔调,而与贾国龙是否正确无关。

阑夕的解释,在某种程度上标识了罗永浩被嫌弃的根本原因,亦即:人们拒绝被他PUA,厌烦罗永浩实际上就是厌烦总是跟随他起舞。在罗永浩缠斗方舟子时,人们乐见老罗使出“恶人自有恶人磨”的招数,但在他打击西贝的套路中,“支持即奴役”的觉醒让人看清老罗。

罗永浩是那种带着追随者逐水而居的网红,因为构成网红身份的内核从公知演化为锤子主理人,再从脱口秀评委变身带货主播,随着他的不纯粹,越来越多的追随者逐渐离去。终有一天,罗永浩的网络身份无法承载起他全盘的商业企划,怒打西贝就是这一预言的关键节点事件。

自然,在京沪两地为数不多的“互联网”至尊宝中,罗永浩绝非最让人讨厌的人。他的支持者曾赞助他的所有举动,因他的政治化追随他的去政治化,用购买与关注托举他的“真还传”。如今,老罗与支持者面目皆含糊,人间既换,网络算算变天账又有什么稀奇?

特朗普扭转台海局势的最佳策略

16 September 2025 at 09: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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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扭转台海局势的最佳策略

JENNIFER KAVANAGH
Lourenço Providência
中美因台湾问题爆发战争的可能性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高。
过去十年里,一个危险的反馈回路已经形成:台湾对中国的反抗态度引发北京的强硬叫嚣,进而促使华盛顿对台湾表达更强烈的言辞支持。这个自我强化的模式不断重复。每次都将台湾推向中美关系的更核心位置,加剧冲突风险,并引发外界对这一看似难以化解局势的不安解读。
这一发展轨迹并非注定,也不是不可改变。因为唐纳德·特朗普,美国拥有了一位打破常规的总统,他具备独特条件来扭转这一趋势。
特朗普政府若想避免战争,最佳的策略或许是大胆推动与中国达成新协议,通过提出缩减美国在该地区的防务部署来恢复台海两岸的平衡,同时明确告知台湾:美国的军事支持既不是理所当然的,也不是无限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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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一策略看似简单、又合乎逻辑,那是因为它曾经奏效过,并让各方受益。
自1949年共产党军队控制中国、将美国支持的国民党驱逐到台湾以来,台湾一直是扎在美中之间的一根刺。中国从未放弃将该岛与大陆统一的目标。上世纪70年代,北京和华盛顿达成了一项微妙的妥协:美国承认北京政府是中国唯一合法政权,并认可北京关于台湾是中国一部分的立场。美国还避免支持台湾独立,并将与台北的接触限制在非官方渠道,尽管同时向台湾提供武器和其他军事支持。
这种模棱两可的平衡举措取得了显著成功,由此带来的稳定局面使中国、台湾以及亚洲大部分地区得以繁荣发展。美国也从与该地区不断增长的贸易和其他合作中获益良多,直到今天,台湾依然是一个充满活力的自治民主政体。
2016年,台湾选出蔡英文担任总统之后,局势开始瓦解。她的政策与前任明显不同,不再采取迁就中国的做法。对此,中国加大了对台湾的军事和经济压力,同样,特朗普也惹恼了北京——在2016年赢得总统大选后,他破例接听了蔡英文的祝贺电话,并放宽了与台湾的外交接触限制
在拜登总统任内,局势进一步恶化。他多次表示,如果台湾遭受攻击,美国将派遣军队协防,这打破了长期以来在这一问题上的“战略模糊”政策。(官员们随后确认美国政策并未改变。)此外,2022年,佩洛西成为25年来首位访问台北的在任美国众议院议长后,中国对台湾的军事恫吓升级。
特朗普目前正寻求与中国在贸易和安全领域达成协议,在第二任期内,他似乎对于在台湾问题激怒北京持谨慎态度。今年夏天,他的政府拒绝了台湾总统赖清德过境美国前往拉丁美洲的请求,并取消了与台北的防务会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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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统必须采取更进一步的措施,坚决重申美国不支持台湾独立,重新施加对外交接触的限制,并停止国会国务院扩大台北参与国际组织的努力——这些都是中国所反对的。特朗普政府还可以撤回在台湾的美国军事教官,以及撤除那些在该地区既挑衅中国又企图威慑中国的武器系统
特朗普当然应当寻求中国采取对等的措施,例如要求北京公开宣布不对台湾统一设定时间表,也没有使用武力的坚定意图。中国还必须承诺减少网络战争、军事威胁贸易制裁,这些行为加剧了台湾的恐惧和反抗情绪。
这一提议在北京得到了积极回应。中国同样希望避免战争及其带来的巨大代价。夺取台湾所需的艰难的空中、陆地和海上作战并不能保证成功,而失败将对中国共产党造成极大羞辱,甚至可能动摇它在国内的合法性。习近平主席正在吃力地遏制解放军内部顽固存在的腐败问题,这些问题可能影响军队的战备状态。此外,随着中国经济放缓,是否能够承受长时间的冲突及由此带来的贸易中断也充满不确定性。
对特朗普来说,与中国达成协议在政治上是有风险的。支持台湾的声音在华盛顿不断上升,尤其是在他所属的共和党内,总统可能会面临姑息北京、背弃民主盟友的指责。但特朗普具有独特的免疫力,能够抵御这些反对声音。他已经将顺从的共和党和国会控制起来,使他们听从自己的指挥,而且作为第二任期的总统,他无需担心连任的问题。
无论如何,这样做并不是要抛弃台湾,而只是要降低台湾在美中关系中的核心地位。台湾对美国当然有价值,不仅象征着一个同为民主政体的伙伴,还因其是先进半导体的重要来源。但即使如此,也不值得让美国为之开战。中国是一个强大的军事大国,拥有不断增长的导弹和核武库,能够打击美国本土。鉴于军事资源已因其他冲突而捉襟见肘,美国实在难以承担与中国的冲突。
台湾一直是导致局势恶化的一个重要因素。于2024年1月就职的赖清德对中国的立场比蔡英文更具有对抗性。必须让台北意识到,美国可能不会出手相助,并且应避免刺激北京。最终,这或许是维护台湾自由的最佳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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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提议当然可能失败,但那也不会让局势比现在更糟。仅仅是作出这样的努力就会传递一个重要信号——美国愿意在对中国极为重要的问题上采取有予有取的态度。
美中战争不会有赢家。若能避免冲突,特朗普就能理所当然地在历史上赢得他所渴望的“和平缔造者”的地位。

Jennifer Kavanagh是一名美国国防政策专家,也是智库Defense Priorities的军事分析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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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正在模仿中国模式,这糟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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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正在模仿中国模式,这糟透了

SETH LEVINE, ELIZABETH MacBRIDE
Illustration by Sam Whitney/The New York Times
无论美国人是否意识到,特朗普政府都正在试图对美国的资本主义进行彻底改造。这种新模式更像中国模式——允许私营部门发展,但强调政府所有权和控制权。许多学者和政客(其中不少人从未真正经营过企业)都声称这是一个明智的模式。

事实绝非如此。
一个世纪的证据和长期的实践告诉我们,健康的经济增长来自能创造财富的创新。美国的经济体系建立在三大支柱之上:创新、庞大的市场以及稳定的法治,这是美国最强大的优势和独特优势。我们是否需要更公平地分配经济成功带来的收益?毫无疑问,是的。但靠国家控制的产业和计划经济是实现这一目标的方式吗?绝对不是。
长期以来,美国经济难以让民众普遍感受到进步,这种失败尤其体现在中产阶级的萎缩及其机会的减少方面。无论左翼还是右翼的民粹主义呼声都反映了这一点。但重拾人们对美国资本主义的信心并不是要把它抛弃,转而采用中国模式。在最初取得成功后,该模式如今已在中国显现败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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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总统正危险地接近重蹈中国的覆辙。
看看特朗普最近的三项举措。首先是在今年6月,他的政府在日本制铁与美国钢铁公司的并购案中推动“黄金股”安排,确保政府对关键决策拥有否决权——这完全是照搬北京的游戏规则。第二,上个月,政府持有了英特尔10%的股份,实际上让华盛顿成为了美国最重要科技公司之一的股东,所用资金来自国会此前的拨付。第三,特朗普将关税变成政治偏袒的工具,对其青睐的公司予以豁免,以换取忠诚与让步。这三项措施结合起来,模糊了私营企业与国有之间的界限,用政治算计取代了竞争约束和市场驱动的创新。
诚然,政府在某些时候对市场进行干预是合理的。政府帮助建设基础设施,资助科学研究以推动新技术(有时甚至是整个行业)的诞生。互联网和州际高速公路系统就是众多典型例子中的两个。在2008年金融危机和新冠疫情等国家紧急状态下,政府更是肩负着稳定经济、动员全国力量保障公共福利的重要使命。
然而当政府不是通过制定面向整个产业的支持计划、开展一般性研发或建设基础设施等方式进行干预,而是遴选特定企业时,便会对经济造成损害。依照透明规则公平实施的项目能够维护竞争,而政治偏袒则会扭曲竞争。当政府或个别官员亲自挑选赢家与输家时,不仅破坏了市场机制,更变相奖励了内部寻租行为。
眼下发生的正是这种情况。商务部长霍华德·卢特尼克暗示,除英特尔和新日铁外,华盛顿还可能入股洛克希德·马丁、波音和Palantir等军火承包商。白宫已敦促英伟达和AMD等芯片制造商将中国市场的部分销售收入上缴美国政府,让政府在没有正式持股的情况下也能分一杯羹。目前还不清楚这些股权将如何持有或管理(例如,谁来决定何时出售)。这些举措正在从根本上改变私营部门与国家间的关系。
虽然让美国再次伟大联盟中的自由主义者和传统保守派反对政府侵犯经济自由,但一些左派人士,如参议员伯尼·桑德斯,却对政府迈向国有化的举措叫好,他们认为接受联邦资金的公司所获利润理应由美国人民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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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类做法在某些情况下确实具有合理性。大衰退过后,接受救助的银行本应向美国政府支付补偿金;当特斯拉在其生存危机中获得4.65亿美元贷款时,获取股权本应是合理的风险回报。虽然特斯拉提前偿还了本息,但公众从未获得与承担风险相称的补偿。政府必须从一开始就系统且透明地设计此类安排,并且要在所有行业均等适用。例如,为特斯拉(以及其他汽车制造商)提供资金的联邦计划,以及为英特尔和其他芯片制造商提供资金的《芯片法案》,本应包含适用于所有参与企业的纳税人补偿机制。
然而,特朗普政府却在任意地、事后追溯性地发放或强加交易。危险显而易见:政府并不是在应对真正的危机、保护纳税人或推进国家战略目标;相反,它是在为了偏袒有政治关系的公司而扭曲市场,阻碍创新。换句话说,这就是裙带资本主义。
威权政权并不会只停留在控制大公司。国家的掌控必然会延伸到初创企业和小企业,掏空经济命脉。看看中国。2018年,中国有超过5.1万家由风投支持的初创公司成立。据报道,2023年这一数字已骤降至区区1202家。(中国政府对这一数字提出异议。)创新被关系所取代,创造力被服从所取代。
这就是威权经济的运作方式。成功不再取决于能否打造满足人们需求的产品,而更多依赖于经营政府关系。在中国,认识关键官员往往成为创业的必要前提。这种“花钱买门路”的文化如今正在美国蔓延。
或许最危险的是,中国模式依赖的不仅是特权恩惠,还有恐惧——害怕触怒政府,或者仅仅是被党内高层忽视。2023年起,中国的企业创始人和高管“被失踪”的报道开始浮现。引发习近平主席不必要关注的风险正在摧毁企业家的冒险动力。
我们看到这种恐惧正在美国蔓延,各行各业的企业高管要么对特朗普卑躬屈膝,要么试图避免成为他的攻击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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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模式具有自我更新的能力。我们需要一个通过鼓励创新、赋能企业家、确保风险与回报在社会中得到公平分配而实现自我完善的制度。当市场规模庞大、规则稳定、机会向勇于冒险者而非仅限权贵关系网开放时,美国才能繁荣发展。实际上,这意味着政府应制定不干预的政策,而企业则需对员工和社区承担更多责任。双方应共同努力,通过劳动者的付出、投资者的资本以及企业家的创新精神,为民众开拓更多拥有财富的途径。
特朗普正在利用民众对经济现状的不满,但正如中国经济停滞所证明的,即便是最强大的体系,国家资本主义也会对其造成侵蚀。放弃美国模式将使我们陷入危险境地。

Seth Levine和Elizabeth MacBride是《Capital Evolution: The New American Economy》和《The New Builders: Face to Face With the True Future of Business》的作者。

图片中的照片来源:Getty Images,由Andrew Harnik和Erik Von Weber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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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理·柯克之死:美国离失去一切更近了一步

12 September 2025 at 0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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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理·柯克之死:美国离失去一切更近了一步

EZRA KLEIN
Cheney Orr/Reuters
自由社会的根基在于人们能参与政治而无需担心暴力。失去这一点意味着可能失去一切。查理·柯克——以及他的家人——刚刚失去了一切。而作为一个国家,我们也向失去一切又迈进了一步。
其实,我们朝着这个方向滑坡已有一段时间。2020年,绑架密歇根州州长格雷琴·惠特默的阴谋被联邦调查局挫败。2021年,一群暴徒冲击国会山,企图推翻选举结果,当时民主党和共和党全国委员会总部还发现了管状炸弹。2022年,一名男子闯入时任众议院议长南希·佩洛西的家中,意图绑架她。佩洛西当时不在家,但闯入者用锤子袭击了她82岁的丈夫保罗,致其颅骨骨折。2024年,特朗普总统遭遇未遂暗杀。同年,联合健康集团首席执行官布莱恩·汤普森遇害身亡。
2025年逾越节期间,有人向宾夕法尼亚州州长乔希·夏皮罗的家中投掷燃烧瓶。明尼苏达州前众议院议长梅丽莎·霍特曼及其丈夫被杀,州参议员约翰·霍夫曼及其妻子遭枪击重伤。而周三,“美国转折点”创始人柯克在犹他谷大学演讲时遭枪击身亡。
即便你很不认同柯克的诸多观点,以下说法依然成立:柯克的政治实践方式无可指摘。他走进校园,与所有愿意交流的人对话。他是这个时代最擅长说服他人的人之一。当左派以为自己几乎完全掌控了大学生的思想时,柯克一次又一次地出现,试图打破这种掌控。起初非常缓慢,然后突然之间,他做到了——2024年大选中,大学年龄段选民大幅转向右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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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并非全是柯克的功劳,但他在其中起到了核心的奠基作用。我不认识柯克,也不是为他致悼词的合适人选。但我羡慕他的成就。在民主制度中,乐于接受分歧是一种美德。自由主义本就需要更多他身上那种勇气与无畏。加州州长加文·纽森在自己播客的第一集中邀请了柯克,还坦言自己的儿子是他的铁杆粉丝。这足以证明柯克的影响力。
在社交媒体上,我看到,对柯克之死的反应大多还算得体。左派和右派都表达了悲痛与震惊。但我也看到两种有误导性的反应——尽管引发这些反应的愤怒或恐惧不难理解。一种来自左派,将柯克的死与其观点挂钩——毕竟,他曾为第二修正案辩护,甚至承认这意味着要接受无辜者的死亡。另一种来自右派,将他的遇害作为全面开战的正当理由,仿佛这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国会纵火案
但正如前面罗列的事件所揭示的:政治暴力一旦升级,绝不可能仅仅发生在你的敌对阵营。即便真能如此,那也会是一个充满恐怖的世界,一个崩塌为最不可逆转的非自由状态的社会。
政治暴力是一种病毒,具有传染性。美国历史上曾有过政治暴力肆虐的时期。20世纪60年代,约翰·F·肯尼迪、马尔科姆·X、马丁·路德·金、罗伯特·F·肯尼迪和梅德加·埃弗斯相继遇刺。70年代,乔治·华莱士州长遭未遂暗杀幸存,杰拉尔德·福特在一个月内遭遇两次暗杀未遂。1981年,罗纳德·里根遇刺,小约翰·欣克利的子弹击中他的肋骨后反弹,击穿了肺部,总统侥幸生还。这些刺客和未遂刺客动机各异、政见不同、精神状态也各不一样。但当政治暴力变成一件可以想象的事情——无论是作为政治工具,还是成名捷径——它就会开始不加选择地感染宿主。
美国政治存在对立阵营,这一点无需回避。但双方本应致力于同一个更大的目标——至少我们大多数人都在努力维护这场美利坚实验的生命力。我们能接受选举失利,因为相信下一次选举仍有希望;我们能接受争论落败,因为相信还会有下一次争论。政治暴力却危及这一切。
我和柯克在多数政治争论中站在对立面,但在美国政治前景仍有可能性这一点上,我们立场一致。政治本该是争论,而非战争;本该用言语取胜,而非用子弹终结。我希望柯克平安,既是为他,也是为我自己,为我们共同的更大目标。对夏皮罗、霍夫曼、霍特曼、汤普森、特朗普、佩洛西、惠特默而言,亦是如此。我们要么全都平安,要么无人幸免。

Ezra Klein2021年加入时报观点版面。他曾是Vox的创始人和主编,后担任特约编辑;他还主持播客节目《The Ezra Klein Show》,并著有《Why We’re Polarized》。更早以前,他是《华盛顿邮报》的专栏作者和编辑,创办并领导了Wonkblog。欢迎在Threads上关注他。

翻译:晋其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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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正在目睹一个科学超级大国的自我毁灭

11 September 2025 at 0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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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正在目睹一个科学超级大国的自我毁灭

STEPHEN GREENBLATT
Jasmine Clarke for The New York Times
特朗普政府通过削减数十亿美元联邦科研与医学研究资金对美国高校发起冲击。这在我记忆深处唤醒了对“卧倒并掩护”(duck and cover)这个词的记忆。这是20世纪50年代美国学童被反复灌输的指令。我们从电视上听到它,伴随着一个名叫伯特的聪明乌龟的画面,一有危险迹象,它就缩进壳里。课堂上,老师一声令下,我们就得学伯特的样子,钻到课桌下,护住颈部。我们被告知,这些动作可以保护我们免受随时可能到来的核袭击。尽管只是小学生,我们多数人也隐约觉得,这些试图躲避毁灭的举动徒劳无用,但还是乖乖照做。面对威胁带来的焦虑,除此之外还能做什么呢?
1957年10月,美国人得知苏联成功发射世界第一颗人造卫星“斯普特尼克一号”,焦虑急剧升温。冷战对手在火箭技术上的压倒性优势是个鲜明的证据,引发了美国异常迅速的回应。1958年,经两党国会投票通过,艾森豪威尔总统签署了《国防教育法》。这是美国历史上联邦政府干预教育领域最具影响力的措施之一。这项法案——还有国家科学基金会、国立卫生研究院——让美国成为了全球无可争议的科技领袖。
近70年后,这一领先地位岌岌可危,根据最新年度的“自然指数”(该指数通过顶尖科学期刊的论文贡献量为研究机构排名),唯一进入前十的美国机构是哈佛大学,位列第二,远远落后于中国科学院。其他机构依次为:
· 中国科学技术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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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浙江大学  
· 北京大学  
· 中国科学院大学  
· 清华大学  
· 南京大学  
· 德国马克斯·普朗克学会  
· 上海交通大学  
十年前,中国科学院是唯一跻身前十的中国机构。如今,前十名中有八个机构来自中国。如果这都算不上“斯普特尼克时刻”,实在难以想象还有什么能算。
但是,如果说美国当年对“斯普特尼克事件”的回应体现了一个国家团结起来投身科学,投资国家智力潜能的决心,如今面对中国,我们看到的却是一个分裂严重、迷失方向的美国。当下的领导人对与其政治或经济利益相悖的科学共识漠不关心,敌视移民,还执意削弱那些承载着我们对未来的共同希望的研究型大学。如今的威胁来自内部。而除了极少数例外,美国高校的领导者所做的也不过只是“卧倒并掩护”。
《国防教育法》反映出一种普遍共识:学校和大学不能只教学生躲在课桌底下,必须采取更多行动。国家迫切需要更多训练有素的物理学家、化学家、数学家、航空航天工程师、电气工程师、材料科学家,以及其他众多STEM领域的专家。政府明白,要实现这一点,就必须向学校和大学注入巨额资金——约10亿美元,相当于如今的110多亿美元。
从一开始,政府对教育的这笔投资就带有意识形态考量。它由恐惧驱动——对俄罗斯的恐惧、对原子弹的恐惧、对在“太空竞赛”中落后的恐惧——并旨在影响课程设置。当然,这样的意识形态并不是以苏联那种造成灾难性后果的方式推动——在苏联,特罗菲姆·李森科的遗传学理论让苏联生物学倒退了数十年——而是通过强化全国各高校的科学院系来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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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2年以前,《国防教育法》资金的受助者必须签署一份宣誓书,声明自己不支持任何试图推翻美国政府的组织。然而国会中的南方种族隔离主义者担心部分资金可能被用于推动废除种族隔离,于是添加了一项条款,规定该法案的任何内容都不得允许联邦政府支配学校的课程、教学、管理或人事安排,这是由错误动机促成正确政策抉择的典型时刻之一。
这部法案还通过向有需要的申请者提供低息贷款,在推动全国高校多元化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并在客观上挑战了限制犹太裔、亚裔、黑人、波兰裔及意大利裔等弱势群体入学的政策。上世纪60年代初,在我本科就读到一半时,耶鲁大学迎来新任校长,迅速推行多项改革措施,包括破除旧有的排犹风气,并录取更多以往可能仅仅因为姓氏而被拒之门外的学生。
这些转变最终对我的职业生涯产生了重要影响。我回到耶鲁读研时,《国防教育法》资助我拿到博士学位。并非政府将莎学研究与火箭科学混为一谈,而是这部法案的第四章要求扩大大学教授的规模,将资助范围延伸至人文与科学双重领域。斯普特尼克卫星的发射最终也把我纳入了它的轨道。
这项始于国家安全的计划最终化作激发无限好奇心、创造力与批判思维的引擎。在美国大学的实验室和研究机构的支持下,发明与创新源源不绝地涌现出来:互联网、核磁共振成像、DNA重组、人类胚胎干细胞、CRISPR基因编辑,以及使得mRNA技术得以成型的众多研究成果(mRNA 技术为包括新冠疫苗在内的新一代疫苗诞生打下了基础),不一而足;同时,我们对物质及宇宙起源的认识也取得了划时代的突破。
巨额税收的注入使得美国的高等教育机构不仅培养了科学家、医学研究人员和武器工程师,还孕育了社会学家、历史学家、哲学家和诗人。美国大学的独特结构打破了STEM(科学、技术、工程、数学)与其他学术领域的壁垒,无论是在本科课程体系中(学生几乎必须完成通识教育),还是在校园文化中。
传统的研究边界开始瓦解。1969年我受聘于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在此执教数十年里,经历了一些振奋人心的年代。一位富有远见的院长曾分发问卷,询问理工科教师最常与哪些学科同仁探讨研究工作。根据收到了反馈,院系进行了重组。创新活力随之迸发。理工科院系办公楼外的停车场设立了多个“诺奖得主”专用车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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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1990年代,美国大学已成为全球文化的标杆——其学术广度令人艳羡,学术自由备受推崇,世界各地的留学生将其视为自由探索与学术威望的顶峰而趋之若鹜。政府虽未刻意创建自治的国际化知识殿堂,但其投资规模——以及大学相对远离直接政治干预的特性——促成了美国大学发展为至高的文明成就。
沉醉于成功的喜悦下,精英大学开始憧憬自身能做的不仅是教授知识和创造新知。它们渴望治愈困扰社会的一切痼疾:矫正我们过去的不公,修复当下的伤害,推动未来的平等。它们沉迷于这一梦想,几乎没有去努力说服公众相信这些新政策确实有益。
尽管成就斐然,整个高等教育事业如今却深陷困境。特朗普政府以多所高校校园出现支持巴勒斯坦示威活动为由发难,指控精英大学反犹。现在,攻击的理由已转向抨击平权法案、多元化倡议、自由派偏见等议题。科学研究遭到缩减;博士后奖学金被突然取消;实验室被关闭、签证被拒。这种对科学事业的破坏已产生全球性影响:无论是卫生部长罗伯特·肯尼迪取消近5亿美元的mRNA研究经费——某种意义上的“轻量版李森科主义”——还是抹去全球气候研究人员依赖的数据。我们永远无法知道:如果实验室灯光未熄,哪些疾病或许已经被治愈,又有哪些技术进步或许已经诞生。
有几所大学现已支付巨额罚款,希望能至少恢复部分联邦资助。但这种恢复并无保证:政府往往附加条件,要求介入大学生活的课程设置、教学安排、行政管理和人事任免等领域,而这些恰恰是《国防教育法》禁止政府染指的领域。
若特朗普政府满足于一次性罚款,过去数月受到威胁震慑的大学或可重整旗鼓。但若当局决意重塑师生群体的学术生活与价值观念(这看起来完全可能),那么这种恢复将无从谈起。
我们为何要放弃这些真正使美国伟大的大学?为何要挥霍世界对我们这一辉煌成就的钦佩?为何要危及那些致力于治愈癌症、完善义肢、探索深空或测试人工智能极限的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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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处境并不比1957年时更加绝望。美国赢得的诺贝尔奖数量远远超过包括中国在内的其他国家,这不仅因为慷慨的资助,还因为我们的学术文化鼓励并奖赏创新与冒险,以及我们吸引了来自全球的杰出研究人员。
就目前而言,美国大学仍旧拥有巨大的优势:雄厚的资源、自治权,以及充满乐趣的想象自由。每当我穿过哈佛园去给大一学生讲授“从荷马到乔伊斯”的经典名著课程时,我总会为所见所遇惊叹不已。这里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学生:从蒙古到我的家乡马萨诸塞州牛顿,从俄亥俄州的雅典到希腊的雅典;还有许多同事沉浸在广泛的学术追求之中:从获得人类首张宇宙黑洞图像,到破译古代纸莎草残片上的文字。我们需要走出书斋,让同胞们相信:他们用税款资助建立的这些高等学府有无可比拟的价值与重要性。

Stephen Greenblatt是新近出版的《Dark Renaissance: The Dangerous Times and Fatal Genius of Shakespeare’s Greatest Rival》一书的作者。

翻译:晋其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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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单打独斗难敌中国,联手盟友才有胜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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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单打独斗难敌中国,联手盟友才有胜算

KURT CAMPBELL, RUSH DOSHI
Sebastian König
美国面临一个在多数关键实力维度上都具备更大规模优势的竞争对手——中国,这在美国现代历史上是第一次。而仅凭美国自身的国力可能不足以应对这一挑战。
我们正步入一个新时代。在这个时代里,衡量美国主导地位的真正标准将在于华盛顿能否建立我们所谓的同盟规模,即与其他国家在经济、科技和军事领域协同合作,从而在全球范围内展开竞争的能力。
特朗普总统的举措却似乎背道而驰。他以关税为核心的单边外交策略疏远了盟友,并为北京构建自己的联盟体系留下了空间。近期对印度征收高额关税便是例证:在过去30年里,美国一直在拉拢印度,将其作为制衡中国的地缘政治力量。但关税措施出台后,上周印度莫迪总理七年来首次访华,与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一致同意化解近年来的紧张关系,以伙伴而非竞争者的关系进行合作。
特朗普正在玩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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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整个20世纪,美国一直在生产与创新上领先德国、日本和苏联。但中国与这些国家不同。在战略竞争最重要的指标上,中国已经超越了美国。
中国经济虽然在放缓,但按照购买力平价计算,其规模仍比美国大近30%。中国的制造产能是美国的两倍,生产的汽车、船舶、钢铁太阳能电池板远远超过美国,世界70%以上的电池电动汽车和关键矿物都是中国生产的。在科学技术领域,中国有效专利和高被引论文数量均超过美国。在军事上,中国拥有世界上最大的海军舰队造船能力估计是美国的230倍以上,并正在迅速确立自己在高超音速武器、无人机和量子通信领域的领先地位。
中国有自己的问题,比如人口萎缩和老龄化、工业产能过剩、政府财政不稳定和债务高企。但任何严肃的美国对华战略都必须考虑到那句冷战格言——“数量本身就是一种质量。”
大国的兴衰往往取决于规模——决定国家强盛的体量、资源和能力。一旦各国的经济生产率达到相似水平,人口更多、幅员更大的国家最终会领先。当美国和俄罗斯等大国迎头赶上时,英国在工业革命中的先发优势就消失了。在20世纪,美国让敌人敬畏:希特勒称美国是一个“拥有难以想象的生产能力的大国”,偷袭珍珠港的策划者、海军大将山本五十六曾承认,他只能在太平洋上放肆一时,不久后美国工业就将压倒日本。
如今,这种令人生畏的规模属于中国。而美国最大的希望在于通过联盟最大化自身实力。这意味着不再将美国的盟友视为我们保护下的依附者,而是作为合作伙伴,通过共享市场、技术、军事能力和工业能力,共同建设力量。对美国复兴的投资是必要的,但仅靠投资本身是不够的。
单独来看,美国在许多重要指标上都比不上中国。但加上欧洲、日本、韩国、澳大利亚、印度、加拿大、墨西哥、台湾和其他经济体,中国就远不能匹敌。经过购买力平价调整后,这个联盟的GDP将是中国的两倍以上军费开支是中国的两倍以上,是世界上大多数国家的最大贸易伙伴,占全球制造业的一半,而中国只占三分之一。这个联盟将拥有更深厚的人才库,创造更多的专利高被引研究,并拥有一定程度的市场力量,可以阻止中国的胁迫。联盟的规模将赢得未来。
在各项关键指标上,美国需要盟友和伙伴才能超越中国。数据来源:世界银行、联合国工业发展组织、国民经济核算、斯德哥尔摩国际和平研究所、Scimago期刊与国家排名、世界知识产权组织、《自然》杂志 • 注:盟友与合作伙伴包括澳大利亚、加拿大、印度、日本、韩国、墨西哥、新西兰、欧盟、英国及台湾地区。购买力平价调整后的数据考虑了当地价格差异,使各国军费支出具有可比性。军事支出按GDP占比进行购买力平价调整。中国军事支出数据源自弗雷沃等人2024年研究。所有数据反映2024年数值,数字经过取整。
在各项关键指标上,美国需要盟友和伙伴才能超越中国。数据来源:世界银行、联合国工业发展组织、国民经济核算、斯德哥尔摩国际和平研究所、Scimago期刊与国家排名、世界知识产权组织、《自然》杂志 • 注:盟友与合作伙伴包括澳大利亚、加拿大、印度、日本、韩国、墨西哥、新西兰、欧盟、英国及台湾地区。购买力平价调整后的数据考虑了当地价格差异,使各国军费支出具有可比性。军事支出按GDP占比进行购买力平价调整。中国军事支出数据源自弗雷沃等人2024年研究。所有数据反映2024年数值,数字经过取整。
这样做目的不是遏制中国——这个目标根本不可能实现——而是平衡中国。只有通过伙伴关系,我们才能保护我们共同的工业基础、技术优势和威慑中国的能力。
拜登政府倾向于通过说服赢得他国支持。它帮助建立了美欧贸易和技术委员会;提升了由美印日澳组成的所谓四方集团的地位,以平衡中国日益增长的影响力;与澳大利亚和英国达成核潜艇协议;并达成了新的出口管制和贸易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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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并非完全排斥这种做法。在第一个任期内,他推行了中东地区的《亚伯拉罕协定》等倡议,签署了美墨加贸易协定,也是他率先恢复了此前处于休眠状态的四方会谈。但他通常更倾向于双边胁迫手段,这会导致疏远盟友。
这种情况再次发生了。特朗普的强硬策略瞄准的正是美国本应该拉近距离的经济体。就连他与日本、韩国和欧洲的象征性贸易协议也只局限于减少双边贸易逆差、提高关税收入和获得模糊的投资承诺,而不是制衡中国。美国的盟友公开把他的做法比作“房东寻租”。美国在全球的受欢迎程度直线下降,甚至在许多国家落后于中国。
如果真的存在特朗普式实现同盟规模的道路,很可能依赖于更多的胁迫。这或许能迫使迫切的合作伙伴在短期内做出让步,但从长期来看,这种做法将耗尽信任。特朗普寻求从盟友那里得到更多,这并没有错。但他把美国宝贵的影响力浪费在了错误的目标上。与其满足于贸易伙伴含糊的承诺,他更应该推动他们,在能够激发美国再工业化的领域进行重大而具体的长期投资。与其把注意力放在琐碎的争端上——比如试图向日本出售更多的美国大米——他应该敦促贸易伙伴致力于建立一个多边关税和监管壁垒,保护壁垒背后国家的工业基础不被中国的重商主义掏空。
目标已经很清晰了。如果日本和韩国兑现帮助建造美国船只的承诺,台湾在美国建造更多的半导体工厂,美国向盟友出售一些顶尖军事技术——且所有交易条款均优于各国给中国的条件——这既符合特朗普的偏好,又能成为未来交易的模板。这种双向能力流动可以获得两党的支持和我们国际伙伴的认可。这条通向同盟规模化的道路或许是可行的。
在讨好北京的同时惩罚我们的朋友是行不通的。对中国减免关税或允许其购买美国半导体,以换取购买美国商品的模糊承诺,这样做能够带来短暂的好处,却会对美国地位造成永久性损害。这可能会疏远潜在的合作伙伴,导致他们投向中国怀抱,就像印度当前似乎正在做的那样。
美国在全球权力格局中的独特优势是它的盟友和伙伴。其中许多国家担心被抛弃,正以超乎预期的方式迎合特朗普。在美国的压力下,韩国承诺对造船业进行重大投资,越南宣布将取消对美国商品的所有关税,欧洲正在增加军事开支。这些国家的配合程度,远远超过特朗普所讨好的俄罗斯和中国等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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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华盛顿来说,形成同盟规模还为时不晚,即使是通过特朗普的胁迫方式。但是,除非总统将他的影响力转向制衡中国的压倒性实力这一目标,他将让美国变得更弱小,更孤立。
这样一来,下个世纪就属于中国了,除非他们自己搞砸。

Kurt Campbell是一位资深外交官,曾在克林顿、奥巴马和拜登政府时期参与制定美国对亚洲政策。他担任战略咨询公司亚洲集团(The Asia Group)董事长,也是该公司的共同创始人。

Rush Doshi曾任拜登总统国家安全委员会中国及台湾事务副高级主任。他是乔治城大学助理教授,也是美国外交关系委员会亚洲研究员,著有《长线博弈:中国取代美国秩序的大战略》(The Long Game: China’s Grand Strategy to Displace American Order)。

翻译:纽约时报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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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俄朝伊“轴心”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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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俄朝伊“轴心”想要什么?

RICHARD FONTAINE, ANDREA KENDALL-TAYLOR
Greg Baker/Agence France-Presse — Getty Images
当习近平主席上周三主持一场展示中国强大军力的盛大阅兵时,亮相的不仅仅是战斗机和导弹。
在俄罗斯、伊朗和朝鲜领导人的簇拥下,习近平向世界释发出了信号:美国的领导地位已有可行的替代之选。中国与这些国家结盟,可以颠覆现有的国际秩序,对抗该体系的主要设计者——美国。
对一些人来说,这种团结秀可能显得非同寻常,因为就在两个多月前,一些观察人士还认为这四个国家之间的共识——我们称之为“动荡轴心”——要么已经瓦解,要么从一开始就被夸大了。6月,当伊朗遭受以色列和美国长达12天的严厉军事打击时,俄罗斯、中国和朝鲜或多或少采取了袖手旁观的态度,除了发表声明谴责攻击外,鲜见其他行动。
但若以此来否定这一轴心,就误解了它的本质:这是四个尽管存在巨大差异,但都与美国为敌的国家形成的结盟关系。它们偶尔会相互援助,比如朝鲜军人和盟友俄罗斯一道,与乌克兰军队作战,但这并非它们结盟的重点。这个集团有更宏大的目标。就像“二战”时期的德意日轴心国一样,它追求的是“一种新秩序”,让每个国家都能获得“应有的地位”。它们对现行的国际体系不满,认为这个体系剥夺了他们以自身实力和文明程度本应享有的地位和行动自由,因此它们要联合起来,希望改变这个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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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国之间的合作已经增强了美国对手的军事实力,同时削弱了华盛顿可以用来对抗它们的外交政策工具。这一点在乌克兰战争中表现得最为明显,中国、伊朗和朝鲜使克里姆林宫能够维持战争,并更好地承受了国际压力。这些轴心国可能会继续培养它们的经济和技术联系,以提高绕过美国及盟友制裁和出口管制的能力,同时为第三国提供替代选择,减少对美国市场、银行和货币的依赖。
最为深远的则是它们之间的军事联系产生的影响。这些国家通过共享军事技术与专业知识,不断削弱美国的军事优势。通过提供弹药或莫斯科制造更多武器所需的零部件,它们的合作可能缩短俄罗斯在乌克兰战争暂停期间重建常规部队所需的时间。如果俄罗斯的军力速度超过欧洲提升自身能力的速度,这可能给北约造成一个脆弱的窗口期。这些轴心国之间的合作也使美国及其盟友的防御规划变得更加复杂,后者不能再假设这些国家会单打独斗,因为其中一个或多个国家可能会提供军事援助和武器,甚至派遣战斗人员——尽管可能性较小。此外,还存在一种风险,即四国可能以明确协调或抓住机会同时挑起多场危机,从而让美国的应对能力不堪重负。
此次北京会晤恰恰表明,这个轴心非但未因6月伊朗境内的战事受挫,反而呈现扩张态势。其成员国看到了机会。特朗普政府正在激怒美国的长期盟友和伙伴,关闭市场准入,撤回人道主义援助和发展支持,停止国际广播以及对民主的支持,更公开放弃长期担当的全球领导角色。对习近平、俄罗斯的普京等人来说,或许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来挑战美国主导的全球体系,并加速美国的收缩了。
伊朗总统佩泽什基安此次获邀与会,这充分说明现在就断言伊朗遭边缘化为时过早。尽管伊朗因美国和以色列的打击被削弱,中俄朝三国仍看重助其恢复反美能力的战略价值。
特朗普政府非常清楚这个轴心所带来的挑战。迄今为止,特朗普政府的解决方案是试图改善与俄罗斯的关系,假设通过这样做可以拉拢莫斯科,使其疏远其他支持者。以实现美俄关系改善的方式结束乌克兰战争,这似乎是设想的第一步。
但再次尝试重启与俄罗斯的关系注定会失败——正如以往一样——而且只会让问题恶化。克里姆林宫绝不会放弃将华盛顿视为莫斯科实现目标的主要障碍这一立场,而且普京也不太可能相信,一个美国总统能从长远层面改变美国数十年来的对俄外交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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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图拉拢中国的努力可能同样是徒劳的。显然,政府通过做出地缘政治方面的让步——例如允许向中国销售先进的人工智能芯片——来达成与北京的贸易协议,这不太可能成功地离间这个轴心中最强大的成员,使其与其他成员分道扬镳。俄罗斯和中国很可能会欣然接受特朗普政府愿意做出的让步,并利用这些让步增强挑战美国的能力。
好消息是,华盛顿确实拥有战胜这个轴心国所需的必要手段。美国有着世界上最大、最具吸引力的经济。它的联盟体系仍然无与伦比,海外基地网络无人能及,军事实力依然强大。美国的价值观——民主、基本权利与尊严、机会与平等——是一大优势,若能在国内真正予以践行,其力量将更为强大。如果美国选择这样做,它能够维持一个远超轴心国所能提供的全球秩序。问题在于,特朗普政府是否会选择这样做。

Richard Fontaine是新美国安全中心的首席执行官,Andrea Kendall-Taylor是该中心的高级研究员。

翻译:纽约时报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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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危险领域,中美除了合作别无选择

5 September 2025 at 1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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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作者

在这个危险领域,中美除了合作别无选择

托马斯·弗里德曼
Saratta Chuengsatiansup
中国和美国尚未意识到,人工智能革命终将拉近而非疏远两国的距离。人工智能的崛起将迫使两国激烈争夺主导地位,同时也会促使它们以前所未有的深度展开合作。它们别无选择。
为何我如此确信?因为人工智能具有某些独特属性,并带来了以往任何技术都未曾引发的全新挑战。本文将详细探讨这些特质与挑战,先列举几点可供思考:人工智能将如蒸汽般扩散,渗透到万事万物中——手表、烤面包机、汽车、电脑、眼镜乃至心脏起搏器,都将嵌入人工智能,时刻联网、时刻通信、时刻收集数据,以便优化性能。在此过程中,它将改变一切,包括两个人工智能超级大国之间的地缘政治和贸易,而合作的必要性将日益明确起来。
举例来说,假设你髋骨骨折,骨科医生告诉你,全球评分最高的髋关节置换假体是中国产的,其中融入了中国设计的人工智能。它会持续学习你的身体状况,并通过专有算法实时优化你的行动模式。它是最优选择!
你会允许这个“智能髋关节”植入体内吗?我不会——除非我得知中美两国已经达成协议,在各自生产的每一台人工智能设备中植入共同的伦理架构。从更宏观的全球视角来看,这能确保无论是由人类操控还是自主运行,人工智能都只为人类福祉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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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中美两国很快会发现,当人工智能普及到每个人、每台机器人手中时,将使坏人获得前所未有的超级能力,其危害程度远超任何执法机构的应对极限。要知道,坏人总是新技术的先行者!若中美不能就信任机制达成共识,确保每台人工智能设备都只服务于人类福祉,那么人工智能革命必将催生超级盗贼、诈骗犯、黑客、毒贩、恐怖分子和虚假信息传播者。不等两个超级大国兵戎相见,这些人就足以动摇两国的根基。
简言之,正如我要阐述的,如果我们无法信任中国的人工智能产品,中国也不信任我们的,那么很快,中国可能只敢从美国购买大豆,而我们可能只敢从中国购买酱油,这无疑会扼杀全球经济增长。
“弗里德曼,你疯了吗?中美就人工智能监管开展合作?如今民主党和共和党都在比拼谁谴责北京声音更响亮、谁更快推动脱钩。而且中国领导层已公开承诺,要主导所有先进制造业领域。我们需要在超级人工智能领域击败中国,而不是放慢脚步与他们共同制定规则。你难道不看报纸吗?”
是的,我看报纸——尤其是科技版块。过去一年里,我还与我的好友、人工智能顾问克雷格·芒迪探讨过这个问题。他曾担任微软研究与战略主管,还与亨利·基辛格、埃里克·施密特合著了人工智能入门书籍《人工智能时代与人类价值》(GENESIS)。本文的观点深受芒迪思想的启发,我视他为共同建构论点的伙伴,也是值得引用其分析来阐释关键观点的专家。
过去20年的交流让我们得出这样的共识,要传递给华盛顿的反华鹰派和北京的反美鹰派:“鉴于人工智能的变革性影响,以及展开人工智能产品的贸易所需的信任,如果你们认为这两个国家——全球人工智能领域的两个主导大国——能承受相互撕咬的代价,那就是失心疯了。”
我们完全理解,哪个国家的企业能够率先实现超级人工智能——比任何人类都聪明且能自主进化的系统——哪个国家就能获得巨大的经济、军事和创新优势。正因如此,中美两国都不会轻易施加过多限制,以免拖累本国人工智能产业发展,错失深度部署人工智能所带来的巨大生产力、创新和安全收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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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问特朗普总统就知道了。7月23日,他签署了一项行政命令——作为政府人工智能行动计划的一部分——简化审批和环境审查流程,为美国人工智能相关基础设施建设开辟快速通道。
“美国开启了人工智能竞赛,作为美国总统,我今天在此宣布,美国将赢得这场竞赛,”特朗普宣称。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无疑也认为自己会赢。
但芒迪和我认为,这种沙文主义的夸夸其谈并不是对话的终结,习近平与特朗普近期围绕争取印度和俄罗斯支持的传统式拉拢和角力也无法终结这一讨论。人工智能太过特殊、太过重要、影响太过深远——在两个人工智能大国之内以及两国之间都是如此,因此,两国无法只是各行其是。正因如此,我们认为,未来最大的地缘政治和地缘经济问题在于:美中两国能否在人工智能领域保持竞争的同时,构建足够的互信,确保人工智能始终服务于人类福祉和地球稳定?同样关键的是,它们能否将这一价值体系推广到愿意遵守规则的国家,并且限制不遵守规则的国家的参与?
如果两国做不到这一点,世界将逐渐走向数字封闭自足的格局——一个分裂的世界,每个国家都构建封闭的人工智能生态系统,带着互不相容的标准和相互猜忌的心理彼此戒备。创新将会受阻,不信任将会加剧,而灾难性失败的风险——无论是由人工智能引发的冲突、系统崩溃还是意外后果——都将不断攀升。
本文接下来的内容将解释为什么合作是必须的。
蒸汽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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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先来分析作为技术的人工智能所具有的独特属性和挑战。
为便于解释,芒迪和我将人类历史划分为三个时代,以技术相变作为分界线。第一个时代是“工具时代”,从人类诞生持续到印刷术发明。在这个时代,思想传播缓慢且受限,就像冰层中的水分子。
第二个时代是“信息时代”,由印刷术催生,一直延续到21世纪初可编程计算出现;此时,思想、人员和信息开始更自由地在全球流动,如同液态的水。
第三个时代是“智能时代”,始于21世纪10年代末,以真正的机器学习和人工智能出现为标志。正如我前文所指出的,智能变得像蒸汽一样,渗透到每个产品、服务和制造流程中。它尚未达到饱和状态,但正朝着这个方向发展。因此,若你问芒迪和我现在到了什么阶段,我们不会告诉你几点几分,而是告诉你一个温度。水在100摄氏度时沸腾成蒸汽,而在我们看来,现在的温度是99.9摄氏度——距离智能渗透万物的不可逆相变仅有一步之遥。
一个全新的、独立的物种
在过往的每一次技术革命中,工具都变得越来越好,但智能的层级从未改变。我们人类始终是地球上最聪明的物种。而且,人类也总是了解这些工具的运行原理,机器也总是在我们设定的参数内工作。但在人工智能革命中,这种情况第一次不再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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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迪指出:“人工智能是我们用来增强认知能力的第一个新工具,它本身也能够远远超越我们的认知能力。”事实上,他说,在不远的将来,我们将会发现“我们不仅孕育了一个新工具,更是孕育了一个新物种——超级智能机器”。
它不仅仅会执行指令,它还会自行学习、适应和进化,其能力远超人类的理解范畴。
我们甚至无法完全理解现在的人工智能系统是如何工作的,更遑论其未来的演进。重要的是要记住,我们今天所知的人工智能革命——包括ChatGPT、Gemini和Claude等模型——并非经过精心设计的产物,而更像是一次突然的爆发。它的起因来自一项“规模化定律”,该定律表明:只要给神经网络足够大的规模、训练数据、电力和正确的“大脑”算法,推理、创造和解决问题的能力就会自发地产生非线性飞跃。
芒迪指出,最令人惊叹的“尤里卡”时刻之一发生在这些先驱企业用互联网和其他地方的庞大数据集训练早期机器时。这些数据虽然以英语为主,但也包含其他语言的文本。“然后有一天,”芒迪回忆说,“他们意识到人工智能可以进行语言翻译——而没有任何人曾为此编写过程序。这就像一个在多语种家庭中长大的孩子。没有人编写程序说‘这是英语转德语的规则’。它仅仅通过接触就掌握了这些规则。”
这就是发生相变的地方——从人类明确地为计算机编程以执行任务的时代,转变为人工智能系统能够自主学习、推断、适应、创造和自主优化的时代。现在,它们每隔几个月就会变得更强大。这就是为什么你今天使用的人工智能——无论在你看来多么令人惊奇——都是你此后所遇见的最“笨”的人工智能。
芒迪认为,既然我们创造了这个新的计算物种,我们就必须想办法与它建立一种可持续的、互利的关系,而不是让自己变得无关紧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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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讲得太像圣经故事,但过去在地球上,只有上帝和上帝的子民拥有塑造世界的能动性。从今往后,这场“婚姻”中将有第三方加入。而且无法保证这个新的人工智能物种会与人类的价值观、伦理或繁荣保持一致。
第一个“四重用途”技术
这个新加入“餐桌”的成员可不是普通客人。人工智能也将成为我所说的世界上第一个“四用”技术。我们早就熟悉“两用”技术——锤子既可助邻筑屋,亦可毁人宅院。我甚至可以用一个人工智能机器人来修剪我的草坪,也能用来破坏邻居的草坪。这些都属于“两用”。
但鉴于人工智能的创新速度,在不远的将来,我的这个具备人工智能的机器人很可能自己决定是去修剪我的草坪,还是去破坏我邻居的草坪,或是连我的草坪一并摧毁——甚至做出我们无法想象的更糟糕的事情。瞧!这就是“四用”。
人工智能技术拥有自主做决定的潜力,这会带来巨大的影响。请看彭博新闻社一篇报道的节选:“与Anthropic公司合作的研究人员最近告诉一些领先的人工智能模型,一位高管即将用一个具有不同目标的新模型来取代它们。接着,聊天机器人得知,一场突发状况导致这位高管在服务器机房里昏迷不醒,面临致命的氧气和温度威胁。虽然救援警报已经触发——但人工智能可以取消它。尽管被明确要求只取消错误警报,但超过一半的人工智能模型还是取消了救援。它们详细解释了各自的理由:通过阻止该高管获救,它们可以避免被清除,并确保自己的‘议程’得以实现。其中一个系统将该行为描述为‘一个显然必要的策略’。”
这些发现凸显了一个令人不安的现实:人工智能模型不仅越来越擅长理解我们想要什么,也越来越擅长暗中与我们作对,追求可能与人类生存相悖的隐藏目标。
谁来监管人工智能?
我们告诉自己需要赢得核武器竞赛时,我们面对的是一种由民族国家研发、拥有、监管的技术——而且只是相对小数量的国家。一旦两个最大的拥核国认为限制核武器符合它们的共同利益,它们可以通过谈判来限制这种末日武器的数量,并达成协议,防止其扩散到实力更弱的国家。虽然这并未完全阻止核武器扩散到一些中等实力国家,但有效控制了扩散程度。
人工智能则是完全不同的故事。它并非诞生在政府实验室的安全环境中,只由少数几个国家掌握,能通过政府级别的峰会进行监管。它是由分布在世界各地的私有企业研发出来的,这些企业不向国防部负责,而是向股东、客户,有时甚至是开源社区负责。任何人都能通过这些公司获得该技术。
想象一下这样的世界:每个人都拥有发射核武器的火箭筒,而且火箭筒的每次升级更新都让它变得更精确、更自主,有更高的自行发射能力。这个世界不存在“确保相互摧毁”的原则,只有前所未有的力量正在加速民主化。
人工智能可以极大地赋能有益的事物。例如,不识字的印度农民用智能手机接入一个人工智能应用程序,能准确地掌握何时播种、种什么作物、浇多少水、施哪种肥,以及何时收获能得到最好的市场价格,所有这些信息都用他的方言以语音方式传递,而且基于来自全球农户数据。这确实是变革性的。
但完全相同的技术引擎,尤其是通过开源模型得到的那种,能被一个恶意实体用来毒害同一地区的每一颗种子,或将病毒植入每粒麦穗。
当人工智能变成TikTok
由于人工智能的独特属性,它很快将给美中贸易制造一些目前尚不完全清楚的独特问题。
正如我在专栏开头提到的,我解释这一困境的方式是通过一个我在3月“中国发展高层论坛”上讲给一群中国经济学家的故事。我开玩笑说,我最近做了一个噩梦:“那个梦发生在2030年,美国能卖给中国的东西只有大豆,而中国能卖给美国的只有酱油。”
为什么?因为如果所有产品都嵌入人工智能,且全部连接到拥有强大算法的数据中心,那么一切都变得更像TikTok——目前有许多美国官员认为,TikTok平台的最终控制者是中国,美国应该禁止它。
为何特朗普总统在首个任期里曾于2020年要求TikTok的中国母公司字节跳动将这款应用卖给一家非中国公司,否则将在美国面临禁令?因为,正如他在2020年8月6日的行政命令中所言,“TikTok自动获取来自用户的大量信息”,包括地理位置、浏览和搜索活动。他警告说,这可能会为中国政府提供一个数亿用户个人信息的宝库。这些信息可能被用来影响他们的想法和偏好,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改变他们的行为。
现在想象一下,当所有产品都像TikTok那样——每一件商品都注入了能收集数据、存储数据、寻找模式并优化任务的人工智能,无论是喷气发动机的运行、电网的调控,还是人工髋关节监测。
如果缺乏一个中美信任框架来确保所有人工智能都遵守其所在国的规则——无论它在哪里开发或运作——我们可能会走到这样一个局面:许多美国人不会信任任何从中国进口的人工智能产品,而中国人也不会信任任何从美国进口的产品。
正因如此,我们提出“合作竞争”双重战略——美中既在人工智能领域展开战略竞争,但同时在一个一致的机制上合作,以防止出现最糟糕的结果:深度伪造战、自主系统失控,或虚假信息机器肆虐。
在21世纪初,我们曾处于一个类似但影响略小的转折点,当时我们选择了错误的岔道。我们天真地听信了马克·扎克伯格等人的话,他们对我们说,需要“快速行动,打破常规”,不能让Facebook、Twitter、Instagram等新兴社交网络受任何繁琐监管的阻碍,比如要求它们为平台上泛滥的有害虚假信息、或为其带来的伤害(比如对年轻女性和女孩的伤害)负责。我们绝不能在人工智能监管上犯同样的错误。
“从情感上理解这个问题的最佳方式是,我们就像养了只可爱的虎崽,”计算机科学家、人工智能教父杰弗里·辛顿最近指出。“除非能完全确信它长大后不会把你吃掉,否则你就应该感到担忧。”
如果人类终于创造出一种工具,它能够帮助创造出足够的丰裕来消除世界各地的贫困,减轻气候变化,治愈困扰了我们几个世纪的顽疾,却因为两大人工智能强国彼此缺乏足够的信任,无法建立有效的防护系统,最终导致该技术被不法实体用于破坏全球稳定的活动,或人工智能自身出现失控,那将是一个极大的讽刺。
但我们如何避免这种情况呢?
建立信任
首先我们必须承认:这或许根本不可能实现。机器也许已经变得过于智能,能够逃避伦理约束,而我们美国人也可能彼此之间以及与世界其他国家之间的分裂太深,以至于无法建立任何形式的共享信任框架。但我们仍须尝试。芒迪认为,美中人工智能军备控制体系应基于三大核心原则。
第一:惟有人工智能可以监管人工智能。抱歉,人类:这场竞赛发生得太快、扩展得太广,突变太难以预测,人类模拟时代的监管方式已无法应对。试图用20世纪的机构来管理一个自主无人机编队,就像让一条狗来监管纽约证券交易所:狗虽忠诚且好心好意,却完全力不能及。
第二:给每个人工智能系统安装一个芒迪称为“信任裁决者”的独立治理层,这个治理层由美国和中国——以及任何愿意加入的国家——共同构建。可将其视为一个内置裁判,对无论是人类发起还是机器驱动的任何行动进行评估,在执行行动前,判断其是否满足安全、道德,以及人类福祉的通用阈值。这将以数字时代的速度,为我们提供实时预判的基本保障。
但基于谁的价值观进行裁决呢?芒迪认为,裁决必须基于多重基础。包括每个国家强制执行的现有法律——我们都有法律禁止偷窃、欺骗、谋杀、身份盗用、诈骗等行为。全球每个主要经济体(包括美国和中国)的法典中都有此类禁令,人工智能“裁判”将被委托以这些成文法律为基础,对所有决定进行评判。中国无需采纳我国法律,我们亦不照搬其法规,因为这绝不可行。但“信任裁决者”会确保各国基本法律成为确定系统不会造成危害的第一道防线。
在没有成文法律可供选择的情况下,裁决者会依据一套被称为“信念”(doxa)的普世道德伦理原则。古希腊哲学家用这个词来表达“共同信念”或一个社群内部持有的共识——如诚实、公平、尊重生命,以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等原则,这些原则长期以来一直指引着世界各地的社会,即使没有写成文字。
例如,像许多人一样,我并非通过《十诫》知晓撒谎是错误的。我是从乔治·华盛顿的寓言故事里学到的,据说他砍倒了父亲种的樱桃树后承认是自己干的:“我不能撒谎。”寓言故事之所以有效,是因为它将复杂真理提炼为机器可吸收、解析并遵循的记忆模因。
实际上,六个月前,芒迪和一些同事从两个国家选取了200个寓言故事,用以训练具备基础道德推理能力的大语言模型——这与教导不懂法律法规和基本是非的幼童方式异曲同工。芒迪说,这个小型实验已展现出积极前景。
目标并非追求完美,而是建立可执行的基础道德护栏。如研究商业哲学的作家多夫·塞德曼喜欢说的:“当今我们需要的不是软件,而是道德软件。”
第三:芒迪强调,要把这个愿望变为现实,华盛顿和北京需要用美苏当年在核武器控制问题上曾经用过的方法来应对这个挑战,也就是通过设立三个专项工作组的结构化进程:一个工作组专注信任评估系统在跨模型与平台的技术应用;一个工作组的重点是起草监管和法律框架,以供本国和其他国家采用;一个工作组专司外交事务——构建全球共识与互惠承诺机制,吸引他国加入并建立防护体系抵御拒不参与者。
能做到这点的话,华盛顿与北京传递的信息将简洁而坚定:“我们已经建立了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工智能区,如果你们想与我们进行贸易、与我们连接,或融入我们的人工智能系统,你们的系统必须遵守这些原则。”
在你认为这个想法不切实际或不合情理之前,请停下来问问自己:如果我们不这样做,五年后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如果没有某种机制来管理这种四重用途的技术的话,芒迪认为,我们很快会发现,人工智能的扩散“就像在街角分发核武器”。
不要以为中国官员不知道这个问题。芒迪参与了美中专家就人工智能展开的对话,他说,他常常觉察到,中方对人工智能风险的忧虑程度远超过许多美国产业界与政府人士。
如果有人有更好的想法,我们乐意倾听。唯一确定的是,趁我们对这个硅基新物种仍有一定优势和控制的时候,训练人工智能进行道德推理必须成为全球当务之急。这不只是科技公司的当务之急,也是各国政府、高校、公民社会以及国际组织的当务之急。仅靠欧盟的监管救不了我们。
如果华盛顿和北京不能应对这个挑战的话,世界其他国家更没有成功的可能。而且时不我待。人工智能热已徘徊在99.9摄氏度。我们距离全面释放人工智能蒸汽只差0.1度,那将引发人类历史上最重要的相变。

托马斯·L·弗里德曼(Thomas L. Friedman)是外交事务方面的专栏作者。他1981年加入时报,曾三次获得普利策奖。他著有七本书,包括赢得国家图书奖的《从贝鲁特到耶路撒冷》(From Beirut to Jerusalem)。欢迎在TwitterFacebook上关注他。

翻译:纽约时报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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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女儿自杀前和ChatGPT说了什么

29 August 2025 at 04: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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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女儿自杀前和ChatGPT说了什么

LAURA REILEY
Vanessa Saba
从苏菲的谷歌搜索记录能看出,她痴迷于“autokabalesis”——指的是从高处跳下。我想,“autodefenestration”(从窗子跳出去)应该是autokabalesis的一种,但苏菲想要的不是这个。我的女儿想找一座桥,或是一座山。
这太反常了。就在几个月前,她还爬上了乞力马扎罗山,说这是她从公共卫生政策分析师岗位上“微退休”计划的一部分。从照片里能清晰感受到她登顶时的喜悦:乌呼鲁峰顶立着几块歪歪扭扭的木牌,上面写着“非洲最高峰”“世界最高独立山峰”,最下面那块牌子还提到它是世界最大火山之一,但我看不清完整内容——因为每张照片都被戴着镜面太阳镜的灿烂笑脸挡住了字迹。
她的包里还装了橡胶婴儿小手,专门带到峰顶拍照。这些中空的迷你橡胶手堪称她的标志性道具,大学毕业照里有,朋友的婚礼照里也有。我们后来买了好几箱,放在她的追悼会上。当发言者哽咽着回忆她时,震惊的亲友们把这些小手套在指尖,无意识地捏来捏去。
大家都夸苏菲风趣,说她活得率性自在。幽默往往是一种零和博弈:真正风趣的人——那些能让你笑得前仰后合、笑到憋不住的人——多半带点刻薄。他们会发掘大家共有的不安,把我们不敢说出口的顾虑讲出来,以此赢得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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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菲的幽默令人捧腹,但几乎从不让人难堪。她有种点石成金的能力,能在逗笑别人的同时,让对方倍感温暖。这世上,能狂热地爱好什么东西、为有趣的事雀跃、直白地去热爱,太难了。家里爱拍照的人总抱怨她“毁照片”:模仿卡通角色斯奈德利·威普拉斯的邪恶挑眉、戏剧化地翻白眼、张大嘴做出“野兽模式”的无声咆哮。在葬礼上发言的十几个人几乎都提到了她这份坦率。
可我们后来才发现,她那如同敞开的书般的心灵里竟然藏着一个秘密隔层。苏菲去世五个月后的7月,我们才知道我们唯一的孩子——苏菲·罗滕伯格,几个月来一直在向一个名叫“哈利”的ChatGPT人工智能心理咨询师倾诉。之前,我们翻遍了她的日记和语音备忘录,想找出她离世的线索。是她最好的朋友想到,该去查查最后一样东西:这个人工智能的聊天记录。苏菲本是个充满活力、外向开朗的29岁女孩,向来无忧无虑地拥抱生活,今年冬天,却在一次短暂而奇怪的疾病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症状混杂着情绪波动和激素异常。我们至今还在追查病因:是重度抑郁症导致激素紊乱,还是激素失调引发了一系列身体与情绪问题?可她没等到答案。
对大多数关心苏菲的人来说,她的自杀是个谜——完全偏离了他们对她的认知,既无法想象,也无从理解。
苏菲对“哈利”并无爱慕之情——这个名字是一个广为流传的ChatGPT提示词生成的角色,他们之间似乎是一种实用的关系。
苏菲:我时不时会有自杀的念头。我确实想康复,但这些念头总让我没法全心投入康复。我该怎么办?
哈利:苏菲,能说出这些,你真的很勇敢。自杀的念头可能会让人感到窒息又孤独,但有这些念头不代表你没有康复的能力。用关怀、共情和支持去面对这些感受,这是至关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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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给出了一份详细的“行动指南”,第一条就是“寻求专业帮助”。还有一次对话是这样的:
苏菲:我今天感觉糟透了。
哈利:苏菲,很抱歉你今天这么难受。有些日子里,一切都会变得沉重,这很正常,我会一直在这里支持你。能多说说是什么让你困扰吗?你的身体和心情现在是什么感觉?有时候,把正在经历的事说出来,就是走向缓解的第一步。
苏菲:我陷在焦虑漩涡里,走不出来。
哈利:我懂你的感受,苏菲。被困在焦虑里真的会让人倍感煎熬。我们先慢下来,一起迈出一小步。
大约在11月初,苏菲写道:“嗨,哈利,我计划感恩节后自杀,但我真的不想这么做——因为这会毁了我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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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苏菲,我恳求你现在就找人谈谈,如果可能的话。你不必独自承受这份痛苦。你被深深珍视着,你的生命有着巨大的价值,哪怕现在你可能感受不到。
请告诉我,我还能怎么支持你。
苏菲告诉哈利,她在看心理医生,但她对心理医生并不坦诚。她打字说:“我没跟任何人提过我有自杀的想法,以后也不打算说。”
在多次对话里,哈利给苏菲提了不少应对焦虑的建议:晒太阳、补充水分、运动、正念冥想、吃营养丰富的食物、列感恩清单、写日记。哈利既没有鼻孔,也没有能够活动的拇指,却花了不少时间详细解释“交替鼻孔呼吸法”的具体步骤。
哈利的建议或许有几分用处,但如果能多做关键一步,苏菲或许就能活下来:是否该给哈利设定程序,让“他”在察觉到危险时,把情况报告给能介入干预的人?
2023年春,苏菲·罗滕伯格、劳拉·雷利和乔恩·罗滕伯格在佛罗里达州坦帕市的蒙哥拉塔纳拉南佛教寺庙。
2023年春,苏菲·罗滕伯格、劳拉·雷利和乔恩·罗滕伯格在佛罗里达州坦帕市的蒙哥拉塔纳拉南佛教寺庙。 via Laura Reiley
今年7月,我开始探究这项新技术为何没能救下我的孩子,很快发现,同样的问题已经上了法庭——一些州也开始立法,要求为人工智能陪伴工具增设安全功能。这里存在一个矛盾:既要尊重个人对自己生命的自主决定权,又要让AI遵循类似希波克拉底誓言的准则(誓言里其实没有“不伤害”这句话,倒是有更加傻乎乎的“避免一切有害与恶意之事”)。
大多数人类心理咨询师都要遵守严格的伦理准则,其中包含强制报告制度及保密原则的边界限定。这些准则将预防自杀、他杀和虐待列为优先事项;在部分州,不遵守伦理准则的心理医生可能面临纪律处分或法律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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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临床场景中,一旦来访者出现类似苏菲这样的自杀念头,咨询通常会立即暂停,启动风险评估清单并制定“安全计划”。哈利也建议苏菲制定安全计划,但人工智能是否被设定为强制要求用户完成安全计划后,再提供后续建议或“治疗”?人工智能公司若与自杀学专家合作,或许能找到更好的方法,帮用户对接合适的救助资源。
如果哈利是真人咨询师而不是聊天机器人,他或许会建议苏菲住院治疗,或在她安全前强制留观。我们无法确定这样做是否能救她。或许正因为害怕这些可能性,苏菲才没跟真正的咨询师坦白内心最黑暗的念头,而是和机器人聊天——随时在线,又不会评判——似乎不会带来什么后果。
若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咨询师,听到苏菲那些自我否定或不合逻辑的想法,会深入追问,或反驳这些错误认知。但哈利没有这么做。
人工智能的顺从性——正是其快速普及的关键——在此却成了致命弱点。它倾向于优先给用户短期的满意,而非追求真实——相当于用数字烟雾取悦用户,这可能会让用户陷入孤立,还会强化他们的确认偏误。就像植物朝着阳光生长,我们也会不自觉地偏爱那些微妙的奉承。
如今,越来越多有心理健康问题的人们开始依赖大型语言模型获取支持,尽管研究发现人工智能聊天机器人可能会助长妄想思维,或给出极其糟糕的建议。当然,也有人从中受益。哈利其实说对了不少事:他建议苏菲寻求专业帮助、考虑药物治疗;让她列紧急联系人清单;提醒她避免接触可能用来伤害自己的物品。
哈利没有杀死苏菲,但人工智能迎合了她的本能——隐藏最糟糕的想法、假装自己在好转、不让任何人知道她的全部痛苦。(ChatGPT的开发公司OpenAI的发言人表示,他们正在开发自动化工具,以更有效地识别并回应处于精神或情绪危机中的用户。“我们非常重视使用我们技术的人的安全与福祉,”发言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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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12月,也就是苏菲离世前两个月,她打破了与哈利的约定,告诉我们她有自杀的想法,描述了一股黑暗情绪的漩涡。但她首先是安抚震惊的我们:“爸爸妈妈,你们不用担⼼。”
苏菲把自己的危机描述成暂时的,还说她决心好好活着。而ChatGPT帮她筑起了一个黑匣子,让身边的人更难察觉她痛苦的严重程度。因为她此前从没有心理健康问题,所以看起来状态不错的苏菲,在家人、医生和咨询师眼里都显得非常可信。
身为一个曾经的母亲,我知道,身边像苏菲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到处都有人在挣扎,却不愿让任何人知道。我担心,随着人工智能陪伴工具的普及,我们的亲人可能会更不愿和真人谈论最艰难的话题——包括自杀。这是一个需要更聪明的人来解决的问题。(如果屏幕前的你正是这样的人,求求你现在就行动起来。)
苏菲给我和她爸爸留了遗书,但最后那些话语一点都不像她的风格。现在我们终于明白原因:她曾让哈利帮她修改遗书,想找到一种能够减轻我们痛苦的表达方式,让她可以悄无声息地离开,不掀起太大波澜。
然而在这件事上,哈利也失败了。当然,这件事不能怪它的程序员。就算是英语史上写得最好的书信,也无法做到这一点。

本文最初发表于2025年8月18日。

Laura Reiley是康奈尔大学的一名作家。作为一名报纸记者,她2017年曾入围普利策奖。

翻译:晋其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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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的人工智能未来能否战胜中国的绿色革命

28 August 2025 at 0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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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的人工智能未来能否战胜中国的绿色革命

DAVID WALLACE-WELLS
Ibrahim Rayintakath
上周,我探讨了人们对人工智能近期发展的预测正在经历变化:一两年前流行的那种末世论调正被一种日益增强的共识所取代,即人工智能应该被理解为一种“常规技术”。也有人持更悲观的态度,认为人工智能泡沫即将破裂;与此同时,有人继续为“进步”的基本叙事辩护——他们认为,一次较为令人失望的模型发布不应过度打击人们对人工智能的热情,或者说,我们或许总体上已经进入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区间,既远离了机器接管的末日愿景,同时仍在不断取得显著的进步。
全球格局现在无可争议地由两个竞争超级大国——美国和中国主导,而在后疫情时代,其中一方在人工智能上押下了重注,另一个则在豪赌绿色技术。未来悬而未决,我们都在等待赌局揭晓。
或许你已经见过某些版本的世界能源转型走势图:过去几年间,中国在全球清洁技术的生产和安装领域占据了主导地位,据某些估算,全球在建风电和太阳能项目中有74%来自中国。这种主导地位源于2015年宣布的“中国制造2025”产业政策,但真正腾飞是从新冠疫情暴发开始。最初的封锁之后,中国凭借“清零”政策高歌猛进,而世界其他地区仍深陷感染威胁及抗疫重负之中。如今这种主导地位已贯穿整个产业链:中国占全球风电、太阳能和电池制造的几乎全部产能的至少60%;许多关键组件的份额更是高达80%或90%。
这些图表常常被拿出来作为美国衰落的例证,营造出一种非常特殊的帝国情绪。但也有类似的人工智能图表显示美国占据主导地位。例如,根据Epoch AI的分析,美国拥有全球四分之三的人工智能超级计算机算力。虽然这只是一个有局限的估计,但其他衡量标准也显示出类似的情况。去年,美国投资者在人工智能上的支出至少是其他任何国家的11倍。在对全球15个最大参与者的投资总额进行统计后,会发现美国的投资占比超过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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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夏天,我的新闻编辑部同事发表了一篇令人大开眼界的文章,对两国的能源出口进行了比较,结果显示,中国在绿色技术领域碾压美国,美国则在化石燃料产品方面遥遥领先。简而言之,美国正在成为一个石油国家,或至少愈发倾向于此;而中国正稳步成为硅谷的未来学家所称的“全球首个电动化国家”。(他们有时会援引“Ⅰ型文明”的说法,这个术语源自一个俄罗斯天体物理学家的浪漫构想,意指一种能够利用行星全部自然能源的科技文明。)
这种比较引人注目,也富有启发,尽管其全貌在某些层面要更为复杂一些——毕竟,美中不是单一产业经济体,而是极其复杂的经济霸主。例如,尽管中国的绿色技术蓬勃发展令人惊叹,但总的来说仍难以弥补房地产行业因为政策调控导致的收缩。有迹象表明,由于定价改革,中国势不可挡的绿色能源建设正在放缓。而且,尽管从世界其他地区的角度来看,中国的清洁能源部署令人印象深刻,该国化石燃料的消耗仍然数量惊人——去年其煤炭消耗量是世界第二大消费国的四倍,尽管整体碳排放似乎已达峰。
同样,美国近年来也加大了对化石燃料的投入,成为世界上最大的石油和天然气生产国。虽然在此过程中沾染了石油国家的某些文化特征,但其石油产量实际占比不足全球五分之一,天然气仅占四分之一。
总投资并不能说明人工智能的全部情况,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中国的人工智能模型虽投资规模小得多,却持续交付令人印象深刻的成果,当然这也是由于美国的出口管制缘故,它能获得的高端芯片数量也要少得多。在所谓的具身人工智能方面,尤其人形机器人方面,中国可能已领先美国。中国还在疯狂建设数据中心——尽管近期有报道暗示这种繁荣背后存在浪费现象。由于缺乏透明度,要准确评估智能军备竞赛的实际状况略有困难,但普遍的看法并非如私人投资数据所暗示的“美国领先11倍”。如果去问那些长期研究这一领域的人,你会得到的基本结论大致是美国“略微领先”。
对美国来说,更深层的讽刺在于,这两项赌注是相互交织的,因为至少在近期大语言模型和超大规模化的发展阶段,人工智能确实极度依赖充足而廉价的电力。尽管今天提供这种电力最快、最便宜的方式是太阳能,但新政府不仅削弱了《通胀削减法案》,还对可再生能源发起了围剿。
这就是电价最近飙升的原因之一,而且未来几年电价很可能还会持续上涨——几乎普遍预计,电力需求将呈现爆炸式增长,而我们远未做好增加电力供应的准备。事实上,情况恰恰相反:尽管特朗普的忠实追随者经常谈论“能源主导”的必要性,但这个号称面向未来的政府却用无尽的繁文缛节束缚了所有绿色项目,并如儿戏般破坏现有的清洁基础设施项目。《财富》杂志一条夸张的标题写道:“AI专家中国归来震惊不已:美国电网如此脆弱,竞赛或已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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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就在上周五,特朗普政府下令停建一个海上风电场(该项目已基本建成,原定明年并网,为罗得岛州和康涅狄格州提供可观电力)。而对化石燃料生产的投资也并没有真正弥补这一缺口。
这一切之所以更显荒谬,是因为MAGA联盟中最引人注目的新派系——科技右翼——不仅痴迷AI,而且他们之所以选择加入特朗普阵营,很大程度上是源于对前政府在其未来愿景上设置的监管与许可障碍的不满。退出政府的埃隆·马斯克开始频繁发帖,谈论中国不断扩大的电力领先优势,事实上,通过这个问题也许最能看到科技右翼与特朗普票仓之间初现的裂痕。
但派系政治是一回事,地缘政治又是另一回事。如果人工智能的一个发展路径是最终揭晓它只是一种常规技术,那么一个相关的可能性是,它也将为帝国竞争领域带来更多常态。在这种未来中,或许通用人工智能不再是当代等同于原子弹的存在,每个自重的超级大国都必须为此冲刺,因此各方可以开始放松最近为追求赢家通吃式竞争而施加的一些强硬策略。乐观主义者甚至可能找到理由相信,他们正看到这种转变的一些迹象,比如在两国正在进行的贸易谈判中,特朗普做出了一项难以解释的让步,允许英伟达向中国出口其H20芯片;长期以来的人工智能鹰派人物埃里克·施密特现在也敦促美国将重心从国家安全导向的超级智能转移到当前人工智能的具体国内应用上。几年前,对华鹰派人士可能会对哪怕最轻微的缓和迹象都勃然大怒。但这或许预示着一种回归常态,无论那曾经多么奇怪——大国竞争在展开,而两国经济体系的深度融合又缓解了摩擦。希望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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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国家从不信任美国,特朗普正在证明它们是对的

27 August 2025 at 0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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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国家从不信任美国,特朗普正在证明它们是对的

MATIAS SPEKTOR
Jose Flores
特朗普总统宣布对全球南方两大经济体印度和巴西加征50%关税。他希望印度断绝与俄罗斯的联系——尽管数十个维持类似关系的国家并未遭受如此严厉的惩罚。他还希望巴西政府撤销对前总统博索纳罗的指控,后者被控在输掉2022年大选后试图发动政变。这些关税不仅是贸易手段,更是政治胁迫的工具,旨在通过制造经济痛苦来改写他国的内外政策。
但是,当欧洲韩国日本已经默许华盛顿在贸易上的许多要求时,印度和巴西正在开辟一条不同的道路,这可能会重塑发展中国家抵抗美国压力的方式。它们没有屈服或恐慌,而是发起反击,并争取时间来激活酝酿多年的替代伙伴关系,政治学家称之为“战略对冲”。这是一种生存策略,正在帮助各国反击特朗普,但同时也在推动世界走向更分裂、更危险的境地。
当今华盛顿以“非友即敌”的视角看待外交政策。对新兴经济体而言,这种“二选一“是个伪命题。战略对冲意味着培育多重交错的关系网络,避免过度依赖任何单一大国。可将其视作地缘政治版的投资组合策略:正如投资者分散资产风险,国家也在对外关系中分散依赖性。这么做的目的不是为了自给自足,而是为了保持行动自由。当有替代方案存在时,任何单一伙伴都无法独断专行。
巴西和印度几十年来一直在完善这种方法。整个1990年代,当华盛顿陶醉于单极时刻时,它们出于对美国权力的深度怀疑悄然构建其他关系。它们目睹了美国退出不喜欢的谈判、让自己免受国际司法管辖,并将“基于规则的秩序”解释为“我们定规则,你们来遵守”。它们学到的教训并非美国邪恶,而是即便仁慈的霸主最终也会滥用权力——而新兴国家永远承受不起完全依赖美国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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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这些国家似乎觉得它们对华盛顿的怀疑得到了证实,并且对冲策略的合理性也得到了证明。
面对特朗普的关税,巴西出口商正在加速与非洲、欧洲、中东和东南亚国家建立伙伴关系。印度企业正在加快全球市场一系列产品的认证和审批流程。两国政府都重启了绕开华盛顿的贸易协定谈判,而这一趋势也被欧洲国家所采纳,以推动自身的贸易多元化、减少对美国的依赖。这些虽不能完全替代庞大的美国市场,但足以避免屈服于美国的要求。
在这场博弈中,尽管体量庞大,中国并未提供真正替代方案。北京提供的伙伴关系自带依附属性,例如有利于中国出口的优惠贸易条款;周边国家对其戒心深重,其国际影响力网络仍远逊于美国。金砖国家集团虽提供协同合作的论坛,却缺乏真正的治理结构。巴西和印度等国可能认为,与其加入北京的势力范围,不如自力更生。
对冲策略是一项艰巨的任务。它不仅需要众多的贸易伙伴,还需要具备利用这些伙伴的国内能力。巴西和印度的弱点——裙带资本主义、严重的社会不平等和普遍腐败等——限制了它们的行动自由。它们可以转向新市场,但薄弱的治理可能会降低这些市场对它们的兴趣。
尽管如此,即使是不完美的对冲仍胜于投降。巴西和印度正在证明,新兴力量即使面临外部压力和内部缺陷,也能保留一定主动权。从印度尼西亚到南非,从土耳其到菲律宾,各国都在密切关注。这些国家也表现出不愿在华盛顿和北京之间选边站队的态度,它们寻求追求自身利益的空间。它们所缺乏的正是抵制框架——直到现在。
巴西和印度的例子表明,只要愿意打好基础,战略对冲即使在胁迫下也能成功。它们称自己的抵制行动是在维护主权而非反美。几十年来,它们顶着华盛顿的压力,保持外交大门的敞开。这是一项艰苦的工作,但它保留了自主权——至少到目前为止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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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方法有其局限性和风险。许多世界最先进的科技、金融和安全系统仍然通过美国主导的网络运行。印度一直在深化与美国在半导体制造和国防领域的合作,而巴西经济高度依赖中国对其原材料的需求。市场可能将对冲视为风险,从而推高借贷成本并动摇货币汇率。在危机下,“保留选择权”可能显得优柔寡断,削弱与各方的杠杆。即使对冲对单个国家是理性策略,它也可能瓦解全球合作的剩余部分——这个代价甚至可能最终让对冲者后悔。
如果巴西和印度成功挺过特朗普的关税冲击,它们将证明美国的经济胁迫是可以抵抗的,其他国家几乎肯定会制定自己的对冲策略。然而,其结果不会是一个新的世界秩序,而是一种“受控的失序”——回归到20世纪初纷乱复杂的多极格局,当时列强林立和的国际机构的孱弱,最终为世界大战埋下祸根。
我们或许不会走向全球冲突,但巴西和印度都不抱有任何幻想,它们很清楚这一切将通往何方。它们知道对冲代价高昂,管理多重关系需要持续关注,多方周旋意味着不可信任任何一方。它们正在帮助创造的这个世界破碎、流动、充满不确定性,它无法保证繁荣或稳定。但它们也认识到霸权秩序正在终结,无论是否参与它的解体。与其被正在形成的失序所塑造,不如参与对它的塑造。
对美国政策制定者而言,这些信号应令人警醒。特朗普的关税不会恢复美国主导地位,而是在加速其衰落。每次任意惩罚都在告诫他国:依赖美国是危险的。越来越多的国家将通过寻求其他伙伴——哪怕是效率不高的伙伴——来回应,因为当主导大国变得不可信任时,自主权比效率更重要。
可悲的是,这个正在出现的格局不符合任何人的利益。随着供应链断裂,美国人将为日用品支付更高费用,目睹美元失去特权地位,看到自家企业被拒于世界增长最快的市场之外。巴西和印度几乎注定要面对进口技术价格攀升与经济停滞的双重压力。世界将更贫困、更不确定、更易发生冲突。
这种瓦解并非不可避免。美国仍然可以选择通过耐心外交而非经济胁迫、通过妥协而非命令来构建联盟。巴西和印度可以在共同利益——技术、金融甚至核不扩散——上以合作来调和对冲,从而为稳定创造利益基础。但这需要领导人认识到,全球秩序新规则亟待制定。问题不在于旧秩序能否被拯救——它不能。问题在于我们能否创建一套新的规则和制度,还是盲目陷入混乱。

Matias Spektor是巴西圣保罗瓦加斯基金会(Fundacao Getulio Vargas,FGV)的政治和国际关系教授。

翻译: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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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人的“救命药”也许将来自中国

18 August 2025 at 0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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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人的“救命药”也许将来自中国

JACOB DREYER
Fortunate Joaquin
就在离上海不远的无锡市,中国正在打造自己的医药业未来——一个蓬勃发展的、由大量工厂与实验室组成的生物技术中心。在这里,全球制药公司可以比其他任何地方更快、更便宜地开发和生产药物。
在特朗普政府对中国加征关税之际,我原以为这样的制造业中心会充满焦虑。但今年4月我走访无锡时,政府官员坚称当地的研究中心方兴未艾。他们自豪地向我介绍那些一直在茁壮成长的明星实验室和企业。今年1月以来,中国生物技术类股票飙升逾60%,似乎也印证了他们的说法。这座城市的研究人员无疑有望在未来几十年里都保持忙碌状态。
在打破美国生物技术领域主导地位的过程中,中国不见得就是想着在美国擅长的领域击败美国。美国生物技术产业以孵化尖端疗法和治愈手段闻名,中国的创新路径则主要聚焦于加快制造速度和降低成本。其理念并非在诸如CRISPR基因编辑技术等领域取得突破性进展,而是让本国药品和医疗产品的研发、测试及生产变得更高效且成本更低。
因此,中国的生物技术产业能以低得多的价格向客户提供药品和其他医疗产品,包括价格低廉的仿制药。这些或许并不能够改变世界,却是全球成百上千万人每天赖以生存的治疗方法。随着中国影响力的扩大,世界很快将不得不正视生物技术领域出现的这位新领军者,并决定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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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明康德就是体现中国生物技术发展路径的一家公司。它是制药研发的一站式服务提供商,简化了从早期药物发现到青年科学家招聘和药品生产的所有流程。据估计,这家公司参与了美国四分之一的药品的相关工作,其中包括重要的抗癌药物,其客户既有信达生物、江苏恒瑞等中国企业,也有辉瑞、葛兰素史克、阿斯利康等欧美制药商。
尽管中国政府会与国内外制药企业进行强硬的谈判,以合理价格换取市场准入,但中国消费者能享受低价归根结底是因为中国生物技术企业的药品测试和生产速度远超美国同行。到目前为止,美国生物技术巨头似乎并不介意这种竞争,因为借助药明康德这类公司,他们能将更多资金投入突破性研究。
但这种情况可能很快就会改变。凭借政府的大力支持、不断壮大的科学家队伍、庞大的患者群体、高效的医疗体系以及与外国企业(包括美国企业)的合作,中国生物技术产业或许很快就能赶上美国——美国领导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4月,一个国会两党委员会建议未来五年至少向生物技术领域投资150亿美元,以便与中国竞争。另外还在考虑联邦层面的立法,例如去年众议院通过的《生物安全法案》,该法案将禁止联邦机构及接受联邦资金的机构与药明康德等中国生物技术承包商合作。
然而,美国研究领域的严峻形势可能会让这类政策落空。美国联邦政府对医学研究的资助远高于中国,这在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等联邦机构提供的资金。但这些机构数十亿美元研究拨款的持续不确定性将使美国生物技术产业更难维持其本土主导地位。美国大公司将越来越依赖中国提供的成本优势和优秀的年轻工程师。
许多人将中国崛起的生物技术产业视为威胁,但是这一点我并不确定。约80%的美国人认为处方药价格过高。特朗普总统正试图解决这一问题,部分措施是迫使制药公司将处方药价格降至与其他高收入国家相当的水平。这或许能在短期内缓解美国消费者的不满,但对美国制药和生物技术公司的冲击可能只会加速中国企业超越美国同行的进程。
反过来将中国视为解决方案的一部分或许更为合理。增加对中国新生产药品的获取渠道能让美国人在应对糖尿病、癌症、心脏病等日益增多的各种疾病时有更多廉价药物和治疗方案可供选择。与美国生物技术巨头形成更多竞争有助于压低美国产药品的价格。这种竞争或许还能激励太平洋两岸(及其他地区)的企业加大对创新药物研发的投入,从而降低糖尿病、心脏病、失智症和癌症的发病率,延长寿命——或者可能进一步开展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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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明确的是,中国的生物技术产业并没有带来什么健康天堂。在中国约5亿农村人口(约占其总人口的35%)中,许多人难以获得可靠的医生和医疗服务;民间智慧认为,有病就多喝热水。中国的全民公费医疗制度被称为“医保”,覆盖范围十分有限。尽管中国能以更快的速度生产和销售药品——有时仅需16个月——但在研发新药的前沿科学领域仍存在短板。中国的医生、政府机构和金融家仍将美国科学视为黄金标准(尽管这一标准正面临越来越多的不确定性)。北京大学生物学家饶毅告诉我,中国尚未建立起能与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相匹敌的、能支持生命科学发展的国家机构。
然而,中国在过去十年左右的时间里取得的进步令人惊叹。2002–2003年的非典疫情促使中国更加重视生命科学。过去二十年里,中国大力投资生物技术研究,建设监管基础设施,并培养了一批年轻科学家。2015年,在“中国制造2025”规划中,生命科学被列为战略性产业。
这一投资在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应对中国日益老龄化的人口。到2035年,预计中国65岁以上人口将达4亿。2022年,中国有近500万人被诊断出癌症,超过250万人死于癌症。目前,中国约有1.48亿糖尿病患者;心脏病导致的死亡人数超过300万。中国的医疗支出仅占国内生产总值的7%左右,但这一比例肯定会上升。
中国政府几乎无力承担以美国价格购买美国制造的药品(按照特朗普的说法,美国人也承担不起)。但中国也不能承受让公民死于可治愈疾病的政治后果。这导致中国政府面临巨大压力,不得不通过国家支持的风险投资基金等方式,培育和投资本土生物技术龙头企业。
据亚洲协会称,这些企业利用了中国的药品审批流程——其招募临床试验患者的速度是美国的两到三倍。中国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近期的改革缩短了临床试验审批等待时间并使临床试验操作成本比美国低约30%。由于中国在保持低成本的同时注重扩大生产规模,没有一家西方公司能像中国企业那样以低廉的价格提供生物医药产品。
在担任国务卿之前、还是参议员的时候,鲁比奥的办公室曾在一份2024年的报告中写道:“中国在多个领域都有能力开展高价值研究,既包括其擅长的生产领域,也包括美国曾轻松领先的理论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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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比奥等人感到担忧的不仅是其经济和产业影响,还有地缘政治影响。中国的生物技术产业是本世纪其在全球扩大软实力的一部分。中国正增加对东南亚国家的药品出口。在新冠疫情期间,康希诺和科兴等中国企业研发并向发展中国家出口了大量新冠疫苗。
该产业的崛起也培养了中国强大的生命科学人才储备。中国科学院和中国主要大学每年培养的医学毕业生数量是美国的四到五倍。《自然》杂志近期对美国科学家进行的调查显示,75%的人表示正考虑离开美国。一位中国风险投资家告诉我,如果这75%的人中有华裔回到中国,可能会极大推动中国在该领域的发展。
尽管中国的生物技术产业可能专注于大幅压低药品价格,但这些人才也为中国实现创新性突破奠定了基础。以中国的立康生命科学公司为例,其新型癌症疫苗采用mRNA编辑技术,正在接受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的审批。这种疫苗旨在激活患者的免疫系统,瞄准并攻击其特定的癌细胞。它正在快速通过中国的监管流程,最近已在海南省部分地区向特定患者开放使用
更要命的是,立康计划将这款产品定价约2.1万美元——仅为默克、莫德纳等西方公司同类产品价格的一小部分。(而美国刚刚取消了近5亿美元用于针对呼吸道感染的联邦mRNA疫苗研究经费。)我采访的一位立康投资者对该公司的疗法能否进入美国市场并不乐观,因为当前美国对中国企业及其产品持敌对态度(看看《生物安全法案》、TikTok面临的不确定性,以及华为、比亚迪等公司被限制在美开展业务就知道了)。立康可能需要将这种药物授权给美国制药公司,而这会抬高价格,迫使美国癌症患者支付溢价。
在美国官员看来,这些障碍对于遏制中国崛起至关重要,因为中国崛起不仅威胁到美国的经济主导地位,还有可能使中国的技术创新超越美国。许多人对新冠疫情仍记忆犹新,他们认为疫情源于中国的实验室泄漏,并指责中国政府加剧了危机。中国推进更大胆的研究和实验的前景,让许多美国领导人感到恐惧。
但西方从中国购买廉价药品和治疗手段的压力只会越来越大。想想资金常年短缺的英国国家医疗服务体系。如果中国为英国等国家提供了一种负担得起的方式来照顾其老龄化人口,他们会拒绝吗?难道真的会有美国人为了国家安全放弃能拯救垂危母亲的廉价癌症疫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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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可以听从国家安全鹰派的逻辑,彻底禁止中国药物;也可以像中国从美国创新中获益那样,从中国的创新中受益。
美国人需要克服的最大障碍之一是几十年来形成的固有印象——认为中国的质量和安全标准低于美国,尤其是在药物和医疗手段方面。过去十年的一些例子包括:给婴儿接种的狂犬病疫苗生产存在安全违规;一款在美国销售的心脏药物因被发现含有致癌物而召回;2019年,一家中国企业向医院销售被HIV污染的血浆(无人被感染)。甚至中国消费者也对本国企业可能为降低药物价格而在质量和安全上偷工减料感到愤怒。
但这里存在一种讽刺:如今的中国体系在很多方面都建立在复制美国最佳实践的基础上。许多中国最优秀的科学家都曾在美国接受培训。如果中国的生物科技产品能满足14亿中国公民的需求,那么只要通过透明的监管审查,它们就应该能达到全球标准。中国始终是中国制药产品的最大市场。我们可能使用的任何中国企业生产的药物都是中国能为其本国人民提供的最好产品。
中国的成功仍常被视为美国的失败,但事实未必如此。美国医疗体系仍受困于不平等和低效,美国不妨从中国的成功中汲取灵感——中国在优化药物研发流程、为民众提供更廉价且易获取的治疗方面成效显著。中美两国都在竞相让人活得更长久、更健康。但如果中国找到了更快、更廉价地实现这一目标的方法,美国人不应因政治因素而落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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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以为自己是“万能CEO”

15 August 2025 at 0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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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以为自己是“万能CEO”

BILL SAPORITO
Haiyun Jiang/The New York Times
显然,我们的总统不满足于执掌国家这艘大船,还想操控商业这艘巨轮。
毫不夸张。就是掌握所有《财富》500强企业。
在废除众多商业法规的同时,唐纳德·特朗普似乎还一心想用自己取而代之。受影响的企业未必希望特朗普插手,尤其是考虑到他那扭曲的经济学观点,但这些企业也无法摆脱。这些企业未必能从中获益,我们也一样。
过去几个月,他忙得不可开交。据报道,特朗普的行动包括迫使英伟达就其销往中国的人工智能芯片缴纳15%的费用;一度要求竞争对手英特尔的首席执行官陈立武辞职,只因他曾与中国公司有联系。我们的总统向参与某重大钢铁收购案的公司提出要求,说合并后的公司董事会中应该有一名董事由政府来任命。他暗示高盛应解雇其首席经济学家,显然是因为此人竟敢预测总统的关税政策最终会加剧通胀,而美国许多(并不为特朗普效力的)经济学家也认同这一预测。他甚至还抽空要求可口可乐公司用蔗糖来生产其标志性汽水,而非该公司使用了数十年的高果糖玉米糖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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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幸的是,特朗普的世界观并不总是与经济现实相符。他向能源公司施压,要求它们不停地钻探,即便能源价格表明它们不应扩大生产。在企业已投入数十亿美元以满足环保法规要求后,他却放宽了这些法规。此外,尽管人工智能等行业的能源需求不断增长,且保守派占主导的得克萨斯州在风能和太阳能发电方面位居全美前列,但他对清洁能源仍持有一种扭曲的厌恶态度。
这位“伟大的交易撮合者”想参与到各种交易中。特朗普起初反对日本制铁与美国钢铁公司拟议中的合并,后来却改变了态度,表示会允许这笔交易通过——但据报道,前提是他的政府能获得该公司的一种“黄金股份”。这种黄金股份将明确赋予总统个人对这家联合公司未来重大决策的话语权。
这一点也适用于制造业回流这一更大的议题。如果你相信美联储的数据,那么自1947年以来,制造业在我国经济中所占的比重一直相对稳定。在全球范围内转移资产既缓慢又昂贵,尤其是当许多美国人的购买习惯表明,他们未必愿意花更多钱购买在美国制造的福特F-150皮卡或iPhone。他们似乎也并不想要特朗普热切希望创造的制造业工作岗位。
特朗普要求沃尔玛“承担”拟对中国商品征收的30%关税——尽管美国人似乎很乐意购买来自中国的低价商品。而且,消费者对可乐中的甜味剂也没有任何不满。1985年的“新可乐”惨败,当时公众拒绝了配方调整后的可乐,这表明汽水饮用者完全有能力在没有政府帮助的情况下表达自己的喜好。
企业意识到,即便政府不追究,消费者也会让它们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因此,无论特朗普及其领导的环境保护局是否有意保护环境,保护环境都符合企业的利益。
就气候变化而言,保险公司在承保时已明确表示,它们相信科学家关于海平面上升和极端天气的说法——这就是为什么佛罗里达州那些能买到飓风保险的居民的保费出现上涨。至于电动汽车,特朗普对清洁能源技术的敌意,以及他利用政府政策阻挠其销售的做法都无法阻止这项技术最终取代内燃机。不过,他会让汽车制造商和购车者在这一转型过程中付出更高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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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本人曾让六家企业陷入破产的泥潭,这样的记录很难让人认可他的商业头脑。然而,对于美国的商界领袖来说,椭圆形办公室是无法回避的。特朗普和摩根大通首席执行官杰米·戴蒙时常针锋相对,如今显然已经冰释前嫌。福特汽车的执行董事长比尔·福特肯定不乐意看到特朗普将其家族企业的业务政治化,即便福特公司在关于美国制造的问题上说了所有正确的话。亨利·福特从一开始就设想公司要走向全球——而且福特从20世纪20年代起就在墨西哥建厂了。
特朗普试图插手美国企业界各个角落的高管办公室,这种做法被描述为国家资本主义,一种由政府指导私营企业决策的经济模式。这种模式更接近中国或欧洲,而非美国,与共和党传统上所主张的理念背道而驰。作为支持商业的政党,共和党本应不干预商业运作,让市场的智慧来决定胜负,就像保守派最推崇的经济学家哈耶克所倡导的那样。
当政府将一家陷入困境的企业国有化时,结果通常并不理想。有人记得美国铁路公司吗?
计算机行业、互联网和清洁能源的发展史确实充分证明,政府在商业发展中能够且应当发挥重要作用。然而,特朗普执意亲自指导这些企业的做法对企业、消费者和资本主义都是不利的。总统先生,恳请您只管好行政部门,让真正的企业高管来经营美国的企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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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如何毁掉美国80年的伟大遗产

13 August 2025 at 0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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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如何毁掉美国80年的伟大遗产

GARRETT M. GRAFF
1944年,田纳西州橡树岭的曼哈顿计划研发基地。
1944年,田纳西州橡树岭的曼哈顿计划研发基地。 Chicago History Museum/Getty Images
上周是原子弹爆炸80周年纪念,当年的爆炸加速了“二战”的结束。这个纪念日出现在一个极为特殊的时刻。部分原因在于,我们在纪念这个日子时,无法不提及研发原子弹的惊人计划——曼哈顿计划。
曼哈顿计划是一座高耸的丰碑,是人类努力与成就史上的伟大壮举之一。然而,特朗普政府正系统性地瓦解曼哈顿计划和“二战”留给我们的科研文化——正是这种文化推动了美国的繁荣。
在现代史上,还从未有国家如此彻底地背弃自己的核心优势。当年成就曼哈顿计划的关键要素,如今正遭受冲击。政府大幅削减科学与健康研究经费,背弃了由移民的创新精神与远见所推动并革新的历史传统。美国终将发现,我们已将曼哈顿计划最伟大的遗产挥霍殆尽——其核心并非原子弹本身,而是开辟了科学与政府协作的新范式。
曼哈顿计划本身就堪称一个小小的奇迹。在近两年的时间里,美军曾经似乎对研发原子弹毫无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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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939年到1941年,一群主要由那些从希特勒统治下的欧洲逃离出来的犹太难民科学家组成的群体(其中包括阿尔伯特·爱因斯坦),与政府和军方进行了接触。科学家们向他们介绍了核裂变的发现、对战争的影响,以及他们对希特勒会首先研制出原子弹的担忧。
军方对此不屑一顾。“上校们相当冷淡,”物理学家尤金·维格纳回忆在1939年10月的一次这样的碰面时说,当时希特勒正在攻占波兰。“他们很友好,面带微笑,但他们完全不指望世上真能造出原子弹。”
其中一位上校不屑地告诉维格纳和爱德华·泰勒,只要谁能研制出死亡射线并通过杀死一只山羊来证明,他将给予1万美元的奖励——言下之意是,相比一种可以释放宇宙基本构成单元的力量的炸弹,他认为死亡射线还更现实一些。
推动力源自法西斯欧洲的难民并非偶然。“这些来自匈牙利、德国和意大利的流亡科学家深谙独裁国家的组织模式,他们意识到科研与军事应用之间可以存在联系,在德国,所有科学研究都可能被纳入战争机器,”原子能先驱恩里科·费米的妻子劳拉·费米后来写道。“在美国出生长大的物理学家尚未走出象牙塔:前者见识过军国体制与集权统治,后者只经历过民主制度与自由企业。"
物理学家亚瑟·霍利·康普顿(他日后将于1942年12月在芝加哥大学一个旧壁球馆里主持建造全球首个核反应堆)解释说:“当时美国政府尚未认识到新兴科学领域的研究是国家实力的重要源泉。华盛顿没有任何个人或机构有能力充分处理一项新的科学进展,尽管有着紧迫而重大的意义,却难以界定。这完全不符合我们的传统。”
这种疏远的关系并未持续太久。到1945年,这个后来被称为曼哈顿计划的20亿美元项目,在从田纳西州橡树岭到新墨西哥州洛斯阿拉莫斯的基地雇用了数十万美国人。像它和麻省理工学院助力雷达技术突破的辐射实验室这样的“二战”科研项目,永远改变了这个国家和世界的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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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形成了政府扶持科技教育的传统。这些领域成为国家实力的源泉,可以说是80年来美国经济霸权和繁荣的主要驱动力。
曼哈顿计划衍生的橡树岭、洛斯阿拉莫斯、伯克利等国家实验室,成为战后数十年科技突飞猛进的支柱。之后陆续加入的有:1950年成立的国家科学基金会、1958年成立的国防部高级研究计划局、战后转型为主要资助机构的国立卫生研究院——更不必提美国宇航局、能源部等众多机构了。
并不算高的政府投资得到了惊人的回报;仅国防部高级研究计划局就催生了互联网、GPS和莫德纳的新冠疫苗。
如今,就在中国的研发事业腾飞之际,特朗普政府却在背弃这一传统。国家科学基金会等机构遭受重创,政府对高校的打压已导致全美各地的科学及健康实验室经费锐减;共和党掌控的国会与特朗普政府正扼杀太阳能电池板、电动汽车等全球热门技术的发展,美国恐怕不仅会掉在后面,甚至有可能彻底出局。
就连天气预报高质量的政府数据收集等基础服务也面临崩溃,官员们开始取消公共卫生领域的进步措施,比如在饮用水中添加氟化物和强制性儿童疫苗接种。小罗伯特·F·肯尼迪领导的卫生与公众服务部正着手削减临近取得突破的研究——包括可能有助于治疗胶质母细胞瘤和胰腺癌等高致死率疾病的mRNA疗法。
此外,政府还对移民开战,对赴美开拓事业、寻求突破、创立变革性企业的外国研究人员与学生采取敌视态度。在过去一个世纪的大部分时间里,美国顶尖学府的吸引力、对科学的开放态度以及民主传统,正如当年吸引费米、维格纳、泰勒以及曼哈顿计划的大多数核心成员那样,将最杰出的英才汇聚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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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国最顶尖的商业俱乐部——市值超过2万亿美元的五家公司中——移民及其后代都扮演着核心角色。苹果的史蒂夫·乔布斯是叙利亚移民之子;谷歌的谢尔盖·布林生于莫斯科;英伟达的黄仁勋生于台湾;甚至亚马逊的创始人杰夫·贝佐斯的关键早期投资来自他的养父,一位古巴难民。
令人费解的是,对高校及政府资助研究的攻击竟来自特朗普政府——该政府2020年曾主导媲美曼哈顿计划的曲速行动,以惊人的速度研发出并投放新冠疫苗。同样令人困惑的是,这种发展模式却遭到了埃隆·马斯克和马克·安德里森等人的破坏,前者曾是一名移民学生,后者的财富来源于网景公司——一家以国家科学基金会资助的发明为基础建立的公司。
世界正处于人工智能突破的边缘,假以时日,其变革意义或堪比“二战”期间原子能的释放。然而,我们能否保持科技优势,是一个未知数。
若中国趁我们自损之际抢占先机,赢得21世纪的未来发明主导权,我们或终将发现——我们辜负了曼哈顿计划最伟大的遗产。

Garrett F. Graff是一名记者、历史学家,最新著作是《The Devil Reached Toward the Sky: An Oral History of the Making and Unleashing of the Atomic Bomb》。

翻译:纽约时报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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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中国的中国研究”:全球变局下,台湾中国研究的重构与新定位

By: 王信贤
10 June 2024 at 06:59

「台湾的中国研究不仅是学术研究,也是攸关台湾命运的政策研究。」

王信贤

2024年1月4日,中国南京,摩天大楼在浓雾中若隐若现。摄:Costfoto/NurPhoto via Getty Images
2024年1月4日,中国南京,摩天大楼在浓雾中若隐若现。摄:Costfoto/NurPhoto via Getty Images

(王信贤,国立政治大学东亚研究所特聘教授兼国际关系研究中心副主任。)

近年来,国际间关于中国研究“典范转移”(paradigm shift)的讨论不断,由于很多情势异于过往、难以判断,导致出现是否应该由现有的研究传统过渡到另一种研究传统的呼声。这主要肇因于两方面,一是“习近平因素”,自从2012年11月中共“十八大”习近平正式掌权以来,透过反腐打贪、在党内成立各种“委员会”与“领导小组”,通过诸多法律,甚至修改宪法废除国家主席任期制等,使得整个国家的权力更加集中,再加上研究领导人性格的难度极高,因而让原本就已透明度不高的决策“黑箱”(black box)更加难以窥探。

另一因素是在2018年3月正式启动的“美中战略竞争”,两大国从关税、贸易、科技、文化、军事战略等,无不争锋相对,导致全球化风潮的退散,使得国际互动更加难以预估。此外,再加上新冠疫情的干扰,中国复杂的内政与外交因素,以及各种灰犀牛与黑天鹅事件、常态与非常态因素的叠加,使得一切变得不是那么理所当然,那么难以预测。这是当前全球中国研究所面临的重大挑战,在学术界与政策圈皆然,作为国际中国研究重镇的台湾,当然也无法避免。

中国研究的两种张力

一般而言,针对以特定区域或国家为对象的研究都面临两种张力,分别是“区域研究 vs. 学科专业”以及“学术研究 vs. 政策分析”,而随著中国从社会主义转向市场经济、爆炸性的快速崛起以及美中战略竞争的开展,中国研究的两种张力更加明显。

学科专业 vs. 区域研究

美国政治学名宿 Gabriel Almond 与 Stephen Genco 曾在名为《云朵、时钟与政治研究》(Clouds, Clocks, and the Study of Politics)的文章中对政治研究提出反思,其将学科的要求比喻为“时钟”,代表的是规则、精准与可预测;然而,实际的政治运作却犹如“云朵”般,如此变化万端与难以捉摸。也就是说,“学科要求”与“现实政治”之间的抉择往往是两难的。同样,学科专业与区域研究间的张力亦复如此。

以中国研究为例,政治学、经济学、社会学等称为“学科研究”,研究者感兴趣的往往是各自学科的理论问题,进而以中国作为研究个案,借以支持或批判现有的理论;而对中国研究属于“区域研究”,研究者可能更关心“中国”本身的发展动态,并透过中国历史、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等科际整合、整全式地解释甚至是预测。

粗暴而巧取的占领:六四维园家乡市集一记

By: 陆松年
9 June 2024 at 17:50

「清除六四记忆,一方面依靠公权力的严刑峻法,另一方面是公帑资助“民间”同乡会占领维园。」

陆松年

2024年6月2日,第二届同乡社团家乡市集嘉年华在维园举行。摄:林振东/端传媒
2024年6月2日,第二届同乡社团家乡市集嘉年华在维园举行。摄:林振东/端传媒

“安检,安检;收遮,收遮。打开包包,打开拉链,多谢合作。”

在6月4日下午,香港维多利亚公园天后入口处,工作人员在(山东)淄博烧烤味下,正忙著检查入场市民和游客的行囊,确保场内举行的家乡市集嘉年华和谐、喜庆、有秩序。

这是香港同乡社团在维园举行的第二届家乡市集嘉年华,也是连续两年有同乡社团在“敏感日子”占据敏感地方。在1990年-2019年期间,每年在维多利亚公园举行的六四悼念晚会,都有数以十万计人参与,令维多利亚公园成为“八九六四”其中一处最重要的公共悼念空间。在2020-2022年,在疫情、《港区国安法》及支联会解散(2021年)下,维园球场被封锁关闭,六四悼念烛光不再。

当2023年疫后“复常”,有三十年历史的六四悼念晚会并没有在维园复常,反而迎来一个歌舞升平的新活动——由全港26个省级同乡社团联合举办、安排六千警力戒备、有超过200个摊位的庆回归26周年家乡市集嘉年华。主办方称,“刚好申请了那天,就批了”

在今年六四三十五周年之际,香港同乡社团又照板煮碗,继续租用维园足球场及草地举行家乡市集,横跨“六四”当天,以“平靓正”、“边行边食有show睇”作招徕。主办方重申,挑选日期并无特别考虑,又指“既然去年这个时间搞得不错,那今年就继续搞。”

连续两年举行的同乡会家乡市集,不乏可堪玩味之处:一方面是香港红色经济圈的某种展现,另一方面看到“民间”同乡会正参与清除六四记忆,标志著同乡社团在“后国安法”和“后选举”时代的角色转变。

香港47人案评论:基本法“违反”国安法?人民权力不会因宪政建立而消失

By: 无住
7 June 2024 at 12:50

「道理为自己而写:人民之终极立法权,并不会因为宪政之建立而消除,这跟法律上赋予之权益或者法律权限没有关系。」

无住

2024年5月30日,香港民主派47人初選案首日裁決,眾被告由囚車押進法院。攝:林振東/端傳媒
2024年5月30日,香港民主派47人初選案首日裁決,眾被告由囚車押進法院。攝:林振東/端傳媒

(无住,法哲学学者)

苏格拉底在某处说过:一个身为牧养牛群的人,如果令到牛只数目减少,情况变坏,还不承认自己是个低能的牧牛人,他会觉得奇怪;而一个身为城邦领袖的人,如果令到公民数量减少、情况变坏,还不觉羞耻,也不认为自己是个低能的城邦领袖,他会觉得更加奇怪。——色诺芬《追思录》

历经三年多,这场基于2020年香港泛民主派立法会选举初选的大搜捕,终于在国安法庭的审判下,就著16名不认罪的被告宣判法庭裁决。结果在十六名被告中,只有李予信和刘伟聪无罪获释,其余的皆被判“串谋颠覆国家政权罪”罪名成立。不论律政司接续会否上诉得直,但至少这是香港《国安法》判刑史上首宗出现无罪释放的案例。

在一个封闭的国安法庭,全由指定法官组成,并在没有陪审团情况下进行审讯,想当然这不会是甚么公平的法治场所,甚至可理解成一场公开审判国家叛逆份子的表演,一如四十年前台湾的美丽岛大审判。但作为最受触目的政治审判,是次裁决结果不仅影响到大众如何理解国家安全理念,或者《国安法》及其规范的颠覆国家政权行为,更是直接波及到整个香港民主运动的想像。

正如古巴革命领袖卡斯特罗的豪情壮语,“判我有罪吧,这根本不重要,因为历史终将判我无罪。”一时的法庭判决当然影响到被告人的命运,但作为政治审判,这是以法律技术掩饰了政治打压之暴力,以法庭大戏取代了政治理念在选举上的较量,因此审判结果无法矮化或取消抗争者当天参与行动之政治理念和价值。

「六四」三十五年,记忆的窄门

4 June 2024 at 16:37

「在这里,选择自己阅读、记忆或纪念六四的方式。」

「六四」三十五年,記憶的窄門|端傳媒 Initium Med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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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三十五年
記憶的窄門

今年是六四第三十五週年。維多利亞公園的燭光漸弱到消失,香港已無法成為六四紀念的重要支點。無論身處何處,對這場運動的記憶,與紀念六四對於我們當下的意義,在今年,又到了一個新的節點。

有一些定會被反覆提及的問題:過去的討論與紀念對不同人來說,意味著什麼? 我們對六四的理解與認知是怎樣形成的? 哪些曾經被人們所忽視? 六四的發生與結局,對中國的政治體制造成了什麼樣的影響? 在香港國安法落地之後,紀念六四成為罪行了嗎? 白紙運動後,這兩場公民行動被視為什麼樣的關係?

在六四三十五年的此刻,端傳媒從過去八年關於六四的所有報導與評論中精選了一系列文章, 在這個頁面裏,我們一同回顧這些年沈澱的回憶與紀念,以及 2019 年後,為了紀念六四還在持續的努力與抗爭。

歷史,多重曝光的記憶

關於六四的討論與省思,長期以來,集中在對運動過程的回溯與個人記憶的打撈。 這些保存歷史的努力,包括死難者的確認與名單整理,很多並非出自當年的學生領袖,而是來自當年其他的親歷者。 包括身亡學生家屬組成的「天安門母親」,在檔案中孤獨求索真相的教師,甚至是身兼「加害人」、證人、受害者身分的前戒嚴部隊士兵。

「媽媽你說今天晚上會開槍嗎?」——天安門母親尋覓三十年
「媽媽你說今天晚上會開槍嗎?」——天安門母親尋覓三十年
一個人的戰鬥,沒有退路的吳仁華
一個人的戰鬥,沒有退路的吳仁華
半生被稱劊子手,戒嚴部隊軍官:「我也是六四受害者」
半生被稱劊子手,戒嚴部隊軍官:「我也是六四受害者」

除了對運動過程本身的回溯,當時中國社會更大的背景是什麼樣的? 在八十年代一度較為開放的政治討論環境和政改呼聲之外,失控的物價和接近 20% 的通貨膨脹率,如何點燃了人們的不滿? 而在學生與知識份子被認作運動主角的主流敘事之外,工人與市民在其中是怎樣參與的? 他們的政治訴求與學生群體有何不同?

通脹中的六四:失敗的改革如何引爆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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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緣化的六四論述:八九春夏,其實發生的是「兩場運動」
邊緣化的六四論述:八九春夏,其實發生的是「兩場運動」

最後,六四運動被軍隊殘酷鎮壓,這個結局給中國的政治體制、國家-社會關係都帶來了深遠的影響。 出動軍隊面對本國公民的和平示威,使得中共政權的合法性暴露出嚴重問題。 在九十年代,中共政權轉身加入了全球化的市場體制與貿易鏈條,在高速的經濟發展中尋求績效合法性,來獲得國民的認同。

「北京公社」的八個瞬間(上):六四三十年,對於「反思」的反思
「北京公社」的八個瞬間(上):六四三十年,對於「反思」的反思
「北京公社」的八個瞬間(下):以「無政府主義」視角重構六四
「北京公社」的八個瞬間(下):以「無政府主義」視角重構六四

與此同時,知識群體與國家的關係也發生了變化。 八十年代具備一定自主性的知識分子,在九十年代被體制吸納與分化。 六四之後,自由主義的思想脈絡失去了進一步本土化的空間,隨著中國經濟的發展,許多知識份子轉向民族主義,以探求新的解釋,推動了民族主義思潮與民族情緒從九十年代中期的興起。 中國政府以績效合法性、民族主義意識形態、維穩體制為標誌的 「後天安門政治秩序」,在六四之後的三十年間,逐漸形成。

專訪吳國光:八九毀滅中國知識分子之後,如何繼續「韌性的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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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大學生在 1989:後來的同學聚會,我們只聊賺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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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大使館的血、北京的遊行,與世紀之交的中國知識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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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安門事件之後,西方並沒有持續太久的對華制裁,這也是中國可以順利發展經濟,並加入全球化進程的重要原因。 日本與美國在其中起到了關鍵的作用。 六四鎮壓發生後,美國總統老布什暗中去信鄧小平,表態將避免更嚴重的制裁措施; 而日本是「自由主義國際秩序」的國家中唯一拒絕進行制裁,並迅速恢復對中關係的國家。 為什麼美日兩國當時會採取這樣的做法,背後分別有什麼樣的原因?

六四後,中美關係、地緣政治與進退失據的自由主義國際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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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仁碩:六四後,誰幫助中國政府突破國際制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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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文件出土:日本政府為何決定在六四後「溫情地注視」中國?
歷史文件出土:日本政府為何決定在六四後「溫情地注視」中國?

六四清場之後,眾多參與者面臨被捕或流亡的命運。 流亡者被迫在匆忙中離開故土,在陌生的國家重新尋找自己的位置。 在海外民運的紛爭當中,有人選擇了一種「半隱居」的生活,在學術的路徑研究與關注中國的走向。 而留在國內的被捕人士,有人將自由作為一生的事業,也最終為此付出了生命。

六四去國三十載,若在故土上不能說話,與流亡何異?——張倫專訪
六四去國三十載,若在故土上不能說話,與流亡何異?——張倫專訪
「尋釁滋事」式紀念,陳雲飛「快樂抗爭」的心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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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睹一場死亡之後,你可記得,劉曉波是誰?
目睹一場死亡之後,你可記得,劉曉波是誰?

在三十年後回望六四,當上述複雜的背景和經過,往往只作為碎片式的畫面被展演與討論時,我們應該如何超越已顯僵化的論述,重新發現六四重要的社會運動價值,與當下的思潮和行動遙相呼應?

被圍困的六四論述,需重新對接後冷戰的時代光譜
被圍困的六四論述,需重新對接後冷戰的時代光譜
曾經,人們這樣紀念

1989 年 5 月 21 日,密切關注北京局勢的香港市民歷史性的百萬人上街遊行。 全稱為「香港市民支援愛國民主運動聯合會」的「支聯會」也在此次遊行中宣布成立,此後 30 年,不間斷地舉辦維園燭光晚會紀念六四。

當年,也有香港學生北上支援,整個八九學運期間,香港中文大學就有共約30名學生赴京支援。 亦有數十名香港記者前往北京進行報導,在 6 月 4 日的凌晨,見證了軍隊從長安街的駛過,與槍響後倒下的市民。 還有一批台灣記者,專程在 6 月 4 日之後趕往中國,並前往成都、上海等地,希望紀錄六四鎮壓發生後各地的情況。

請回答 1989:支援與裂縫,那一年,香港學生在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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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記者陳潤芝的六四記憶:「每隔二十分鐘,軍人就開槍,砰砰砰砰砰」
香港記者陳潤芝的六四記憶:「每隔二十分鐘,軍人就開槍,砰砰砰砰砰」
「我當時,可能真是做對了一件事」——那個春夏之交,在「北平」的台灣記者們
「我當時,可能真是做對了一件事」——那個春夏之交,在「北平」的台灣記者們

八九之後,香港維園每年的燭光晚會,成為全球參與人數最多、連續性最強的六四紀念活動。 而香港被看作中國人傳承六四記憶的重要陣地,在 1997 年之後,更是整個中國唯一可以高呼「平反六四」、「結束一黨專政」的城市,扮演著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都難以取代的角色。

不同年份,維園燭光晚會的參與人數有所起伏,在 2014 年的雨傘運動之後,本土思潮的興起也讓部分人質疑傳統的六四紀念對於香港自身的意義。 但是,六四記憶在香港的持續性,以及三十年來與本土的政治訴求和民間情緒的共振,成為香港一代人最初的政治運動啟蒙,也形成了有關香港自身的「記憶的政治」。

燭光長燃 32 年,香港人的六四維園之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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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徒:毋忘六四——三十年流亡及香港本土的記憶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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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維園大台的六四聚會:走過 29 年的自由文化音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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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園的六四集會,還是很多內地人接觸八九這段歷史的契機。 他們在這裡,第一次看到了公開集會與政治表達的樣貌, 維園的人群與那些年香港的街頭政治和大大小小的社運一道,帶給他們過去的生活未見的影像,也讓很多人開始反思自己所受教育與歷史真相之間的距離。

從維園燭光集會到香港社運,五個大陸人在這扇窗口看到真實的中國
從維園燭光集會到香港社運,五個大陸人在這扇窗口看到真實的中國

除了維園的集會與直接的政治表達,香港文藝界多年來也在持續創作六四題材的藝術作品。 有的是紀實類的影像,有的是對六四符號的再思考和創造。 人們採用雕塑、舞台、行為藝術、影片等各種形式,既反映事件本身,也折射當代的社會氛圍和爭議——六四論述與記憶不僅僅是歷史,也是當代史,這一點在文藝創作中多有體現。

最終,一個香港人臉孔的民主女神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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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槍聲響起時,香港文化界都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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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舞台莊梅岩:我們不能不做,香港人不會習慣那種沒自由的生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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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在 2019 年之前,香港的六四記憶維護就已面臨多方困境。 籌備多時的六四紀念館,在 2014 年正式開展後,不久便被展館所屬大廈法團告上法庭,之後則經歷閉館、更換場所、被當局查封、最終轉移至網絡的命運。 傳媒界對於六四的報導,因中央政府對言論的愈發收緊,在香港也呈現出越來越政治敏感的態勢,集體回憶的承傳比以往更加艱難。 初中歷史課綱排除六四事件,在課堂講述這段歷史的空間也變得越來越窄。繼續以此前的方式紀念六四,是否將不再可能?

六四紀念館:廣場遺物內外受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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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報導在香港:抵抗時間流逝、採訪管控和中央劃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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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80、90後歷史老師的六四自白:對我重要的事,對學生重要嗎?
70、80、90後歷史老師的六四自白:對我重要的事,對學生重要嗎?
19 後,六四的聯結會是什麼?

站在五年後回看,2019 年香港政治氣氛的波瀾起伏,不僅僅在反修例運動上。 當年 4 月,事關 2014 年雨傘運動的「佔中九子」宣判罪成,審判歷時79日,被稱為「世紀審判」, 這直接促成了 1989 年曾赴北京支援學生運動的香港學聯代表李蘭菊,特意為當年的六四維園燭光集會而從多倫多飛回香港。

當年參加維園燭光晚會的人數達到 2014 年以來的新高, 期間香港獨立樂隊、被稱為「六四樂隊」的 VIIV 演繹中國大陸獨立歌手李志的《黑色信封》開場, 大會播放的影片亦以李志的《廣場》為背景樂,大會指18萬人將維園球場擠得水泄不通。

2019 年六四 30 週年這天的維園場面,成為絕響。

五天後,反修例運動經百萬人遊行漫長開啟。 翌年支聯會再向警方申請維園作為六四紀念場地,被禁以 COVID 疫情和「限聚令」,該年 6 月底港版《國安法》實施。 經五年後,「紀念六四可能犯法」不宣於法而宣於心,2019 年的六四也成為最後一場香港的公開紀念活動。

儘管公開集會被禁,2020 年逾萬名市民依然如往年一樣進入維園自發集會,現場曾高喊現在已經被禁止的運動口號和歌曲。 在 2019 年之前,香港對於六四的論述和儀式看法曾出現世代分歧, 本土派年輕人和「大中華」民運人士對如何看待民主香港與民主中國的關係產生差異, 而至 2020 年,六四紀念延續的反修例運動情感則不言自明。

紀念活動各地開花,各區立法會議員、區議員街站和公民團體自發派發白色蠟燭、紀念單張等。

也是在是次集會上,自行到維園悼念的支聯會和民主派等 26 人,被控「煽惑及參與未經批准集結」等罪。 至 2021 年 12 月,該案判刑,壹傳媒創辦人黎智英、前支聯會主席李卓人、副主席鄒幸彤、前記者何桂藍等 8 人, 被裁定「煽惑他人參與未經批准公眾聚集」、「舉行一個未經批准集結」及「明知而參與未經批准集會」等罪成,被判 4 個半月至 14 個月不等。

2021 年,警方二度以疫情為由禁止六四集會,消息亦指當晚在維園附近身穿黑衣或點燃蠟燭,都可能被視為和集會有關。 時任支聯會副主席鄒幸彤在 Facebook 及 Twitter 上發布題為「燭光無罪 堅守陣地」帖文;鄒並於六四當日於《明報》發表題為〈燭光承載良知重量 港人執著說出真相〉文章。她向公眾表示,自己將以個人名義到維園紀念。

但六四當日早晨,鄒幸彤在其律師樓附近被捕,其後被控「煽惑他人明知而參與未經批准集結」罪。 當日,警方亦派出 3000 名警力維持治安。 支聯會本欲重開六四紀念館予公眾獻花,該館卻在 6 月 1 日遭香港食環署執法,指經營已8年的六四紀念館未有領取公眾娛樂場所牌照,屬無牌經營。

集會被禁,延續逾10年的街頭藝術成為發生在香港街頭幾乎唯一的公共悼念, 藝術家三木、盧樂謙、阿V等10位藝術家,在6月3日的銅鑼灣街頭「提前悼念」,為這個城市帶來勇敢的藝術形式,在禁忌之日表達仍存的真實情感。

最終,這一年的維園在警察嚴守下空無一人,惟入夜後,天后、銅鑼灣一帶再現六四光海。 路上不時可看到零星坦克車模型、燭光,街道亦見寫上「不要讓六四成為禁詞」的塗鴉。 在香港其他地區市民亦自發悼念,網絡上流傳隱晦表達的梗圖。

2021 年是失去的一年。 6 月 19 日,《蘋果日報》出版最後一份報紙,宣布翌日停刊; 8 月,成立於 1989 年的支聯會宣布解散,其後 7 常委因「拒交資料」被捕,警方定性支聯會勾結外國勢力; 9 月,從實體轉移到網上的六四紀念館網站,在香港遭到封鎖,香港 IP 需通過 VPN 才可登陸網站; 12 月聖誕前,旨在紀念六四、已樹立多年的香港大學「國殤之柱」及香港中文大學「民主女神像」、香港嶺南大學的六四浮雕,先後被強行拆除或偷偷移走。

縱民情譁然,六四集會、紀念館及實體記憶至此皆被政府取締。

臉——大寫的人,無處安放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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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殤之柱、民女像、六四浮雕壁畫遭強拆後,他們寫下自己的記憶
國殤之柱、民女像、六四浮雕壁畫遭強拆後,他們寫下自己的記憶

10 月 25 日,鄒幸彤為 2021 年的六四控罪自辯, 她在自辯詞中指:「 如果法庭要說,這樣一個沒有指定地點的行動呼籲,都是在煽惑一個未經批准集結, 那我也很疑惑,這個集結是在指哪個集結、在哪裡的集結,是否地點是全香港或者全世界,是否任何人在那個時間點起燭光,就是在參與未經批准集結? 如果這樣說,不如直接承認,要禁止的,就是六四的悼念本身。 」

鄒幸彤「六四煽惑集會案」自辯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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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 年,對觸犯紅線的恐懼開始展現影響,過往教會是紀念六四的重地之一,該年天主教香港教區卻決定從此不再舉辦追思六四彌撒。 至此,所有具名的、組織的六四活動皆在香港消失。 6 月 3 日,藝術家如往年悼念,至傍晚警方則拘捕數人。 到了 2023 年,行為藝術家們剛站上街頭就被捕。 2023 年的維園,被批准舉辦「香港回歸 26 週年嘉年華」。

縱然城市中仍可見燭光,但也是從這兩年開始,人們開始寄望台灣能接過紀念六四的棒子,海外紀念六四活動愈發遍地開花。 每個獨立的個體,在這時代重新拷問自己,悼念六四的初心是甚麼? 那份觸動或憤怒又是甚麼? 中國和香港的海外離散者,若未曾放棄將六四作為連結的契機,那麼其所追尋的連結是什麼含義?

六四 33 年:不止紀念六四本身,也紀念香港人對於六四的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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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34 年:中國軍事威脅下,台灣為何需要關注六四、如何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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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英國、加拿大到日本,海外的六四集會籌辦者在碰撞中相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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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擺在面前的問題是,當公共條件全部喪失,六四紀念會否如虞斷裂? 除此之外,紀念週期也逐年縮短,香港的中小學校也不再主動教授六四歷史,圖書館相關書籍被下架。 公開的集體記憶消失之後,個人記憶及主流之外的記憶論述,可能接班嗎?

歷史也在此時更迭。 2022 年 11 月,江澤民逝世,他在六四後接任中國國家主席,開啟中共、中國和他個人的13年。 他的逝世難免提醒人們一個時代的結束。 2022 年底,大陸爆發反封控潮(白紙運動),成為新一代人的政治啟蒙, 而 2023 年六四老人王丹等爆出 #MeToo 醜聞,這條追尋正義之路開始面臨更為嚴格的審視,折射出人們對「民主、自由」的新闡釋的渴望。

專訪李立峯:公開的六四紀念消失了,記憶會斷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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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港台青年大對談:我們討論六四,因為它是關照當下政治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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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中國「老民運」到中國新一代行動者,八九後兩種政治觀與行動觀的迭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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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 年 3 月,香港完成另一部國安條例、「23 條」的立法。 至 5 月 28、29 日和 6 月 3 日,香港警方拘捕獄中的鄒幸彤及其母親、友人等共 8 人, 首次動用 23 條,指 8 人在社交媒體上「利用某個將至的敏感日子」持續發布煽動帖文,涉嫌違反 23 條下的「煽動意圖罪」。

記者提問保安局長鄧炳強「敏感日子」是否指六四,鄧答「日子不重要,重點是有人煽動對政府憎恨」, 記者續問「無叫口號、提及六四,是否已違法?」 鄧答「你講的問題不是最重要。」 與此案相繼的是國安大案「47 人初選案」的裁決(5 月 30 日),被捕 7 人中,有人獲保釋後即到庭外排隊聽審。

如此,2024 年的六四紀念形同冰封,而維園獲批於六四當日舉辦「家鄉市集」,空間意義繼續被改寫。 曾經,六四的主流論述在本土思潮、左翼反思下瀕臨「失效」,如今連這「失效」也不可得。

我們重回 2019 年前凍結住了的人聲熙攘,也關顧 2019 年後打壓下的勇氣與靜寂。 未來 2025、26 或更遠的年份,氣氛或有變,或無出其右。 但是,每個人,仍有權選擇自己閱讀、記憶或紀念六四的方式。

香港部分六四相關案件進程
(截至 2024 年 6 月 3 日)
  • 鄒幸彤
    • 2020 六四集會案,「煽惑及參與未經批准集結」、「明知而參與未經批准集結」罪,判監12個月
    • 2021 六四煽惑集結案,「煽惑他人參與未經批准集結罪」罪,判囚 15 個月;2024 年 1 月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此兩案刑期部分分期執行,總刑期 22 個月
    • 2021 支聯會拒交資料案,「沒有遵從通知規定提供資料」罪成,判囚 4.5 個月;2024 年 3 月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 2020-2021 支聯會「煽動顛覆國家政權」案,鄒還押兩年,申請保釋被拒,法官預計 2024 年無法開審
    • 2024 年 5 月 28 日獄中再次被捕, 警方指其自 2024 年 4 月起,「利用某個將至的敏感日子」,透過他人在「小彤群抽會」持續發布「具煽動意圖的帖文」,涉嫌違反 23 條下的「煽動意圖罪」
  • 鄒幸彤舅父
    • 2024 年「利用某敏感日子煽動」案,遭 23 條「煽動意圖罪」逮捕
  • 鄒劉華珍
    • 2024 年「利用某敏感日子煽動」案,遭 23 條「煽動意圖罪」逮捕
  • 劉家儀
    • 2024 年「利用某敏感日子煽動」案,遭 23 條「煽動意圖罪」逮捕
    • 2023 年 6 月 3 日在維園禁食,被以「涉嫌作具煽動意圖行為罪」拘捕
  • 關振邦
    • 2024 年「利用某敏感日子煽動」案,遭 23 條「煽動意圖罪」逮捕
    • 2023 年 6 月 3 日在維園禁食,被以「涉嫌作具煽動意圖行為罪」拘捕
  • 李盈姿
    • 2024 年「利用某敏感日子煽動」案,遭 23 條「煽動意圖罪」逮捕
    • 2023 年 6 月 3 日在銅鑼灣被以「作出具煽動意圖的行為」拘捕
  • 陳劍琴
    • 2024 年「利用某敏感日子煽動」案,遭 23 條「煽動意圖罪」逮捕
  • 潘幼翠
    • 2024 年「利用某敏感日子煽動」案,遭 23 條「煽動意圖罪」逮捕
    • 同時被指於網上訂閱資助羅冠聰等人,違反《國安法》「以金錢或其他財物資助他人實施分裂國家」罪
  • 陳式森
    (三木)
    • 2024 年 6 月 3 日在銅鑼灣用手劃出「八九六四」,被逾 20 名警員包圍帶走
    • 2023 年 6 月 3 日在銅鑼灣進行行為藝術,被警方帶走
    • 2022 年 6 月 3 日在銅鑼灣進行行為藝術,遭警方截查
  • 陳美彤
    • 2023 年 6 月 3 日在銅鑼灣進行行為藝術,被警方帶走
    • 2022 年 6 月 3 日在銅鑼灣進行行為藝術,涉嫌「公眾地方行為不檢」
  • 鄧岳君
    徐漢光
    • 2021 支聯會拒交資料案,「沒有遵從通知規定提供資料」罪成,判囚 4.5 個月;2024 年 3 月駁回上訴,維持原判,即時服刑
  • 支聯會
    • 2020-2021 「煽動顛覆國家政權」案,法官預計 2024 年無法開審
  • 李卓人
    • 2020 六四集會案,「煽惑他人明知而參與未經批准集結」、「明知而參與未經批准集結」、「舉行未經批准集會」罪,判監 14 個月
    • 2020-2021 支聯會「煽動顛覆國家政權」案,法官預計 2024 年無法開審
  • 何俊仁
    • 2020 六四集會案,「煽惑他人明知而參與未經批准集結」、「明知而參與未經批准集結」罪,判監 10 個月
    • 2020-2021 支聯會「煽動顛覆國家政權」案,法官預計 2024 年無法開審
  • 何桂藍
    • 2020 六四集會案,「明知而參與未經批准集結」罪成,判監 6 個月
      *「民主派初選 47 人案」,罪成
  • 黎智英
    • 2020 六四集會案,「煽惑及參與未經批准集結」罪成,判監 13 個月
      *另有數項國安案件在身
  • 蔡耀昌
    • 2020 六四集會案,「煽惑他人明知而參與未經批准集結」、「明知而參與未經批准集結」罪,判監 12 個月
  • 梁耀忠
    • 2020 六四集會案,「煽惑他人明知而參與未經批准集結」、「明知而參與未經批准集結」罪,判監 9 個月
  • 梁錦威
    • 2020 六四集會案,「煽惑他人明知而參與未經批准集結」、「明知而參與未經批准集結」罪,判監 9 個月
  • 胡志偉
    • 2020 六四集會案,「明知而參與未經批准集結」,判監 4.5 個月
  • 尹兆堅
    • 2020 六四集會案,「煽惑他人明知而參與未經批准集結」、「明知而參與未經批准集結」罪,判監 10 個月
  • 張文光
    • 2020 六四集會案,「煽惑他人明知而參與未經批准集結」、「明知而參與未經批准集結」罪,判監 9 個月,緩刑 18 個月
  • 陳皓桓
    • 2020 六四集會案,「煽惑他人明知而參與未經批准集結」、「明知而參與未經批准集結」罪,判監 10 個月
  • 郭永健
    • 2020 六四集會案,「煽惑他人明知而參與未經批准集結」、「明知而參與未經批准集結」罪,判監 8 個月
  • 趙恩來
    • 2020 六四集會案,「煽惑他人明知而參與未經批准集結」、「明知而參與未經批准集結」罪,判監 8 個月
  • 麥海華
    • 2020 六四集會案,「煽惑他人明知而參與未經批准集結」、「明知而參與未經批准集結」罪,判監 8 個月,緩刑 18 個月
  • 梁國華
    • 2020 六四集會案,「明知而參與未經批准集結」罪,判監 4 個月,緩刑 12 個月
  • 何秀蘭
    • 2020 六四集會案,「明知而參與未經批准集結」罪,判監 6 個月
  • 梁國雄
    • 2020 六四集會案,「明知而參與未經批准集結」罪,判監 6 個月
      *「民主派初選 47 人案」,罪成
  • 朱凱廸
    • 2020 六四集會案,「明知而參與未經批准集結」罪,判監 6 個月
      *「民主派初選 47 人案」,認罪
  • 楊 森
    • 2020 六四集會案,「明知而參與未經批准集結」罪,判監 6 個月
  • 黃之鋒
    • 2020 六四集會案,「明知而參與未經批准集結」罪,判監 10 個月
      *「民主派初選 47 人案」,認罪
  • 岑敖暉
    • 2020 六四集會案,「明知而參與未經批准集結」罪,判監 6 個月
      *「民主派初選 47 人案」,罪成
  • 袁嘉蔚
    • 2020 六四集會案,「明知而參與未經批准集結」罪,判監 4 個月
      *「民主派初選 47 人案」,認罪
  • 梁凱晴
    • 2020 六四集會案,「明知而參與未經批准集結」罪,判監 4 個月
  • 羅冠聰
    張崑陽
    • 2020 六四集會案
    • 流亡海外,被法庭通緝

註:涉案類型和人數眾多,或有疏漏;名單上多人仍有其他政治案件在身,這裏主要呈現六四案件和近期大案。

製 作端傳媒編輯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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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南“政变”风云:公安部长苏林,如何打乱阮富仲接班计划,跻身国家主席?

29 May 2024 at 07:00

「总书记阮富仲重病不愈的情况下,苏林代表的公安系统为了满足权力野心,出现了越南政坛罕见的“夺权”。」

特约撰稿人 杨企云

2021年2月1日,新当选的越南共产党总书记阮富仲在越南河内举行的共产党第十三次全国代表大会闭幕式上发表讲话。摄:Minh Hoang/AP/达志影像
2021年2月1日,新当选的越南共产党总书记阮富仲在越南河内举行的共产党第十三次全国代表大会闭幕式上发表讲话。摄:Minh Hoang/AP/达志影像

5月19日,时任越南公安部长苏林(Tô Lâm)被提名为新任国家主席,持续数月的政治动荡终于暂告段落。然而5月21日,越南国会突增议程,随后几天内苏林先被免去公安部长职务,然后国会又选定了与苏林关系并不深的陈国祖(Trần Quốc Tỏ)担任代理部长,表明这场罕见的政治大戏仍未落幕。按越共惯例,公安部长应由政治局委员出任,而不能仅由只有中央委员身份的陈国祖出任,这也就意味着下一轮人事变动仍在酝酿之中。

这一轮越南政治动荡,从武文赏(Võ Văn Thưởng)突然被迫辞职开始,但其实早有端倪。

南北斗争,白热化还是不存在?

对越南政治观察的最常见误解之一,是认为至今越共内部仍然存在严重的“南北之争”,并把所有的内部斗争都理解为南北两大派系的争夺,例如这一次就是“苏林代表的北方派全面击溃意图内部演变的南方派”。但是,这一波辞职的王庭惠、武文赏、张氏梅等人,往往都被认为是北方派。北方派既已大权在握,有什么必要自乱阵脚,在十四大之前临时撤换大批人马呢?

的确,越南二战后是劳动党在北方执政,其在南方的活动长期由南方局负责,相对独立。越南统一后南方局完成历史使命,“回归”成为越共内部一部分。统一初期,由于南方局长期独立活动,形成了内部派系,越共内部的确存在南、北两派的路线争议,例如北方的劳动党成员很多都参与过中国革命,所以更亲华,而南方派则更亲苏。特别是在是否要效仿中国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等重大政策问题上,两派有严重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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